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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4期-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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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伴吴国付,被另一个宪兵砍了。 
  1957年,范姝瑶还是个12岁的孩子,从依兰县坐火船,跟妈妈和叔叔曾来过这里。当时的码头建筑跟现在没多大变化,但周围的附属物还是变化不小。 
  当年的小饭馆没了,那个电锯房、工棚子都没了。还有当时老大一块草甸子,被公路和田地分割得所剩无几。 
  早上,妈妈领她吃口早点,小姝瑶还没吃完呢,叔叔催她道:“走吧,把那个包子拿上。”饭馆前边老大老大一片荒草甸子,净是水,不时有一只鸟儿叽溜溜叫着飞出来,蒲棒们在风中摇摇晃晃。小姝瑶的眼睛还在鸟儿的翅膀上呆着呢,“扑通”一声,陷在泥水里,水没膝盖,衣裳都湿了。 
  走到一片荒草甸子,叔叔指着一个满是蒿草的土堆说:“就是这里。” 
  妈妈扯过小姝瑶的手,对她说:“磕头。” 
  小姝瑶二话不说,跪下就磕头。 
  磕完头,妈妈擦干了眼泪,说:“挖吧。” 
  叔叔挖了半天,挖到一个板子。叔叔把板子拿开,露出一个人骨架。12年了,一个人只剩下一个骨架子。可日本人当年歹毒的样子,却真实地记载着。骨架上捆着一圈圈“八号线”。小姝瑶忍不住问:“妈妈,那是谁呀?” 
  妈妈看看她,没吱声。 
  叔叔也看看她,没吱声。 
  2004年10月24日,我们又来到这里。当年的大草甸子没了。只有江边蟒蛇一样的土路和一片黑土地之间,夹一块几米宽的荒芜带。范姝瑶同她的爱人王文元不断地往那里指指点点。我知道,她在找当年磕头的那个土堆。47年过去了,地方不会改变,可地貌却今非昔比。趁这工夫,我观察起脚下的泥土来。看得出,这是一块豆地。齐刷刷的豆茬子还在。豆茬粗硕,我好像看见豆子茁壮高挺的身躯,摇着串串豆荚,哗啦啦响,如风铃。垄沟里的豆叶还在。令我惊讶的是,我从未见过这样黑的泥土哇,墨染一样。我抓一把泥土闻闻,有股淡淡的香味儿。我握紧拳头攥攥,颗粒状的土质柔软而酥松。虽然是初冬,天冷了,颗粒“沙沙”响,但我仍能感受到土质非同一般的肥腴。我举目远眺,滔滔的松花江仿佛出现挂着太阳旗的货船,一根根对搂粗的木头、一堆堆乌亮亮的原煤、一袋袋黄灿灿的大豆,在一排排刺刀的威慑下,装上船,运往大洋彼岸…… 
  这时,范姝瑶指着一片蒿草丛生的地方说:“就这儿。我父亲当年就埋在这个地方。” 
  我们一同过去。 
  那个悲惨的故事刚刚开头,范姝瑶就泪雨涟涟—— 
  除了对第一个养父的怀念,她最难忘怀的是她的妈妈。父亲死后,父亲的家人翻脸了,异口同声说“这个日本崽子‘方’死了张富平!” 
  妈妈除了以泪洗面,还能说什么呢? 
  丈夫没了,她的精神快要崩溃了。再让她失去孩子,她不干。妈妈说不出别的,却咬住一个理,“这件事跟孩子没关”。她想到过死。可她死了,刚过百天的孩子怎么办?有人挤对她:“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她没有辩驳。她认账。但她心里清楚,今后她还要用这双起泡的脚走路,而且,还要带上一个日本孩子。 
  37岁的丈夫突然离开她,如同房梁“咔嚓”一声折断,她的世界坍塌了! 
  走投无路,妈妈带着孩子改嫁范家。 
  幸运的是,第二个父亲(算上日本父亲,该是第三个吧?)也拿她当掌上明珠!如果不是后来的中日建交,范姝瑶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是日本人,不会知道对她这么好的父亲居然是继父,不会知道那个救她的父亲,早已作古…… 
  此后的成长毫无悬念,刚才我说的那几个“不会知道”,足以说明范姝瑶从小就“泡在蜜罐子里”。 
  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孜孜求学,快乐生活。小时候,范姝瑶最爱和同伴比花衣裳,回回赢。长大了,范姝瑶最爱跟同事说妈妈,越说越高兴。但,她从未想过,这么爱她的妈妈竟是个“后妈”。 
  现在,她什么都知道了,更觉得妈妈的伟大,伟大得都“不可思议”。我采访范姝瑶时,她一次次流泪。从前,她只知道妈妈对她好,可这个好,只停留在简单的母爱上。现在她对妈妈的爱升华了。她说:“说起我妈妈,我真的惭愧。我爹被日本人杀害了,我妈妈却收养一个日本孩子;我妈妈一个大字不识,却供我读那么多年书;我妈妈冻得连棉裤都没有,我一个人却有两条棉裤;我妈妈……” 
  她说不下去了。 
  盛情难却,我曾在范姝瑶家吃顿晚饭。我观察出,范姝瑶总是侧着耳朵,“倾听妈妈”。只要妈妈的房间有一点轻微的响动,范姝瑶会在“第一时间”跑过去,问寒问暖。扶妈妈的手那样的轻,问妈妈的话那样的柔,像幼儿园的阿姨在哄小孩,像跟尊敬的领导请示工作。90岁的妈妈忌讳多。吃东西凉了不行,热了不行;太生不行,太烂不行;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怎样行呢?要“哄”。即使这样,范姝瑶说:“比起妈妈对我的好来,差远啦!” 
  在此,我摘录两个小故事。 
  全国大饥馑时,范姝瑶从未挨过饿。馒头,米饭,大饼子,没断过。连糊糊都不爱吃。她当然不会知道,她吃光了妈妈的嫁妆,也吃光了家里所有能换粮的东西。她却知道,妈妈从不跟她一块吃饭。问,妈妈说,我吃完了。这天早上,范姝瑶上学忘了带文具盒,回来取,见妈妈正大口大口吃着黑糊糊的东西。小姝瑶偷偷一看,眼睛立刻潮了——妈妈竟嚼着酒糟啊!小姝瑶问,妈妈说,我只是尝尝。范姝瑶哭了。范姝瑶已经懂事了。可妈妈这样解释:“你跟我不一样。你小,骨头肉都没长成呢,我是大人,抗折腾。”范姝瑶说:“我也要跟你吃一样的饭。”妈妈说:“行啊。等你长大以后再说吧。” 
  佳木斯的冬天,干冷干冷的。范姝瑶不怕。范姝瑶有两条棉裤呢。换着穿。这天,妈妈缩在被里发高烧,小姝瑶急坏了。小姝瑶把能盖的东西都给妈妈盖上,当拿起妈妈的棉裤时,她惊讶不已:怎么“邦邦硬”啊?一看,“大面积”的地方,都是麻袋片缝合而成…… 
  在沙河子码头,类似于范姝瑶和她养母的故事不知还有多少呢。 
  当地人告诉我,这个小小的沙河子村,有100多日本人被中国养父母救了,这些人大都回国了。但,他们仍记挂这里,不时还回来看看。这个村子,如今已成了中日民间频频往来之地。我们不妨算个账,100多日本孤儿,也许有近200个中国养父母,再加上他们的后代,该是怎样一个“亲缘集团”? 
  为了寻找老码头旧址,我们走了几个村巷,终于找到沙河子村“元老”王凤明。老人正跟几个牌友玩纸牌。王凤明小方脸,偏瘦,皮肤富有光泽,面色红润,眼睛炯炯发亮,听力敏捷。他“啪”地甩出一张牌,麻利而准确。灰少黑多的头发,“佐证”他已走出年轻人的队列。但,看上去也就60多岁。其实,他已经93岁了。王凤明老人放下手中的牌,除了按图索骥那样详细“指点迷津”外,还对中国人收留日本遗孤一事评论一番。老人爱说“那样的话,多好哇”。老人刷地收拢了手中的牌,说:“你们真得好好宣传宣传中国妈妈,那样的话,多好哇!”老人扫一眼我们身上的录像机、照相机,接着说,“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中国妈妈多善良啊。那样的话,多好哇!要说当年的日本人,谁不恨啊?可是,恨生恨,人人都成了毒蛇猛兽,老百姓肯定遭殃;爱生爱,世界成为一个大家庭——那样的话,多好哇!” 
  为这句口头禅,我激动了好一阵子。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农民,一个一辈子蜗居于小村的人,说不出更多的大道理。但是,他却把他的豁达,他的胸襟,他的理想,他的人生信条,都融进这个口语中了—— 
  难怪,他这样年轻! 
   
  六大山作证 
   
  曾在中国沈阳生活40多年的日本孤儿井上征男,曾给我写信,打电话,述说他对中国的感情,对中国人的感情,对救他、养他、教育他的中国妈妈的感情。他撰写的回忆他的中国妈妈赵惠君的文章《恩重如山》在日本发表后,引起强烈反响。10多年后,仍然有人提起这篇文章。 
  2004年7月22日,井上征男重新发表这篇文章,并增加了不少内容,读者再次好评如潮。这件事,引发井上征男一个“庞大”的计划:何不用自己的笔,写写这些孤儿们?当年曾在中国生活过的日本战争孤儿,他们传奇的遭遇,他们的苦难,他们被善良的“中国妈妈”救助、养育的经历,在人类史上也是罕见的!当时,井上征男早已回日本多年,在影响很大的华文报纸《东方时报》当记者。利用比较方便的工作条件,他以“残留孤儿的故事系列”为总题,发表了50多篇纪实文章,在华人圈子,尤其是在日本的孤儿中影响很大。 
  2004年11月9日,同为日本孤儿的前川清子女士来到中国沈阳,通过报告文学作家徐光荣找到我,请我有机会去日本采写“日本孤儿”。前川清子带来一些井上征男的文章,还送我日本《朝日新闻》记者大久保茂真表现日本孤儿主题为“状告日本政府对回日孤儿待遇不公”的一本书。 
  下边就是前川清子向我讲述的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井上征男先生在2004年8月12日的《东方时报》上发表过,题为《满目青山夕照红》。 
  北京。 
  大雪和寒冷相约而至。 
  杜溪岩奉老板之命,从天津赶往北京(北平)采办年货。 
  不想,这个北京之行,杜溪岩受到两次“强烈刺激”。 
  前一次,他紧紧捂着胸部,还是按捺不住心口的狂跳:在一个难民所门口,众多衣衫褴褛、污头垢面的日本老幼妇孺当中,一个日本老人竟教一群日本孩子读书识字——他震惊、不解,也从心底涌起对他们的钦佩!“一个多么可怕的民族!”在叹息、深思之中,他离开了难民所。 
  后一次,他竟成为一个孩子的“俘虏”! 
  不知不觉,他被一个孩子跟踪了。 
  杜溪岩回头一看,只见距他不远的地方,一个男孩子正看着他,目光里饱含了热切和乞求。杜溪岩不想理他,那个时候,这样的孤儿太多了,谁管得过来? 
  不料,这孩子竟“扑通”一声跪下,杜溪岩心软了。 
  在井上征男的文章中,他这样描述: 
  杜溪岩赶忙将孩子搀起,仔细端详起眼前由于营养不良而明显瘦弱的小男孩。孩子见大 
  人温存地把他扶起来,一种冲动,一股激情几乎使他站立不住,孩子热泪涌流,通身战栗,又拜倒在地,连连哀求:“您是好人,我知道您是好人,您收下我吧,收下我吧!” 
  杜溪岩一时心肠软下来,眼眶里也溢满了泪珠,上下打量着这个懂事知情的孩子,十分矛盾,他从兜里掏出些钞票要塞给孩子,可孩子跪着倒退着不肯收下,只求跟他走。 
  杜溪岩不愧是生意人,他精明锐利的目光判断出这个孩子有些不一样,于是他单刀直入地问:“你是日本人吧?”孩子惊恐地哆嗦一下,但立刻冷静坦白道:“是的,我是日本孤儿,父母都死了,没有亲人了,请您收下我吧!”说完失声痛哭,深深垂下头去。 
  杜溪岩一切都明白了,他默默地将钱放在孩子手上,转身沿着雪路走了——他不能收留敌国的孩子! 
  然而,说到这里,故事刚刚开头。 
  当杜溪岩离开孩子,走了挺远,仍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那个孩子竟紧紧跟着他! 
  杜溪岩示意他回去,孩子摇头。 
  杜溪岩赶着马车离开北京城,扬起鞭子,“啪”地炸个脆响,得儿得儿的马蹄声敲击着硬邦邦的路面,朝着通州方向奔驰…… 
  不知为什么,杜溪岩还是放不下那个日本孩子。走了一段路,他回头一看,那个男孩子竟跟在车后边跑着呢! 
  杜溪岩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那是什么样的天气啊,北风嗖嗖吼叫,电线发出尖厉刺耳的叫声,原野上的雪末子被卷起来,一把一把打过来,脸上立刻针扎一样疼痛。 
  杜溪岩可怜这孩子。马车速度快,这个小小的身影一次次跌倒,再一次次爬起来,继续追赶马车。 
  杜溪岩也生气这孩子。已经给你钱了,怎么还不满足? 
  杜溪岩跳下车,迎面走向孩子,大声呵斥道:“不许再跟着我,不然,我把你的鞋子扒掉,看你还追不!” 
  “我就跟!”孩子说。 
  孩子的小脸小手都冻紫了,还这样固执,杜溪岩真的被激怒了。他狠着心走过去,一把脱下孩子的鞋,一甩手,把它扔向旷野雪地,随后向车把式一挥手:“赶快走!” 
  车把式“驾”地一声喊,三匹马扬开蹄子,奔跑起来。 
  马车跑了几步,杜溪岩心里很难受,后悔他把孩子的鞋扔了。他想,那孩子已经找回鞋子了吧? 
  一回头,杜溪岩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孩子光着脚丫,依旧跑在雪地上追他! 
  杜溪岩的心猛地热了一下,不忍再看。 
  可是,杜溪岩怎么能忍住不看呢? 
  也许马车跑得太快,也许孩子的脚让什么东西硌疼了,也许孩子太累了,没多远,孩子一栽歪,扑倒在地。杜溪岩受不了,正要让车夫停下,一个让他震撼的场面出现了——那个孩子并没有就此停下来,而是拼命在雪地上爬啊爬…… 
  “赶紧停车!”杜溪岩大叫道。 
  车还没停稳,杜溪岩已跳下去,快速往回跑。 
  杜溪岩把快要冻僵的孩子一把抱起来,迅速脱下自己的棉袍,紧紧地围在孩子身上,看着他那冻得发紫的脸蛋儿,和那倔强的微微上翘的嘴唇,泪水刷刷淌。泪水滴在孩子脸上,孩子竟甜甜地笑了。突然,孩子猛地挣脱棉袍,伸出双臂,紧紧搂住杜溪岩的脖子…… 
  杜溪岩收养了这个孩子。 
  孩子告诉中国爸爸,他姓春山,叫春山广。家住日本群马县。在很短的时间内,父母和弟弟都死了。 
  回到天津,杜溪岩给孩子做套衣服,辞掉差事,回了河南老家登封。 
  春山成为杜家的儿子,并很快就受到中国妈妈杜漪云和姐姐芳草的认可。 
  春山从小跟日本爸爸习武,空手道和少儿柔道还真像那么回事。登封与那个著名的嵩山很近,受少林武术影响,这里的方圆百里,习武风气很盛。杜溪岩给春山拜个师傅,边上学边习武,春山学啥像啥,深得师傅和家人的喜爱。 
  渐渐大了,一有闲暇,春山帮爸爸照看小铺门面,帮妈妈干零活,还接送姐姐上下学。 
  1948年,一伙国民党兵听说春山是解放军的“探子”,冲进家来,杜溪岩夫妇被捆绑起来,一顿毒打后,将他们塞进柴房。另两个匪兵拉过芳草,要非礼。正在这时,闻讯赶回来的春山一个“饿虎扑食”冲过来,拳脚铁器并用,噼噼啪啪一阵打,匪兵们三死一伤,另几个大兵纷纷跪地求饶…… 
  然而,春山也损失惨重——在同匪兵的搏斗中,下身被刺中。他只好隐瞒伤情,求师傅给他“净身”了。 
  担心匪兵报复,他们一家人去了湖南。 
  但,那次折磨,杜溪岩夫妇的身体一下跨了下来。 
  春山辞去城里工作,回农村照看爸爸妈妈。 
  姐姐芳草爱上了弟弟,谁介绍对象都不看。一等就是6年。实在“躲”不过去,有一天,春山一下跪倒在姐姐面前,三个重重的礼,三声呼唤,认定芳草永远是他的亲姐姐! 
  全家人都哭了,芳草竟哭得昏死过去…… 
  姐姐结婚了。 
  可是,春山孝敬的爸爸妈妈,却让血吸虫病夺去生命。 
  爸爸妈妈走后,春山只想一件事:怎样报答中国养父母,报答善良的中国人? 
  这时,“文革”开始了。 
  这天,春山找到造反派头头,向“革命组织”如实“坦白”了自己的身世、遭遇,他提出让“革命群众”监督他,他要“改造世界观”,要求到中国养父母的墓地守孝,同时进行劳动改造,彻底“脱胎换骨”。他声泪俱下的申请和信誓旦旦的保证,“打动”了造反派…… 
  春山在养父母的墓旁,搭了一间简易房子,在光秃秃的山上,一边守墓,一边实施他酝酿已久的计划。从此,在这个荒芜的地方,在一片片一眼望不到边的乱石山上,一个形只影单的男人,开始了他漫长的植树生涯。踏着星辰起床,露珠打湿了裤子,在山上刨了许多树坑了,曙光才拱破天幕,给东山围上红披肩。夜幕早已拉严,鸟儿归巢,虫儿鸣唱,间或,有猫头鹰或蝙蝠黑闪电一样划过,怪兽嗖地从山岗跃出来,看见春山后立刻停下,引颈看看,仅仅几秒钟,就“嗖”地来个急转弯,不见了。怪兽早已没了踪影,它蹬下来的石头,还在山坡上哗啦哗啦滚动——春山一直站在那里,听石头滚动。由近而远,由强至弱,直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夜又恢复了寂静。 
  春山失望地摇了摇头。想,跑什么跑啊?我和你们该是近邻啊,我们该处好关系,我怎么会伤害你呢?我们在一块,谁也不孤独了。你一走,我孤独,你也孤独吧? 
  对于春山来说,哪怕是一个蝴蝶、一只山雀、一条小虫子,都是伴儿,都是朋友。首先,它们跟他一样,都是生命。另外,都是他的近邻。大山不是生命,因为它太秃了,如果栽上树,引来虫儿鸟儿,大山成了娱乐园,成了“快活林”,也有生命了吧?有时,他会跟一条虫子说话,说许多话。说日语,也说汉语。起先,他怀疑自己的日语发音都不对,后来,他感觉自己的汉语说得也不对。是的,他好久没有跟自己的同类说话了。除了跟鸟儿虫儿说话,他还跟他的小树说话,跟小草说话,跟风儿说话…… 
  天蒙蒙黑就上山,扛上镐头、铁锹,背上一壶水,带几个馍,挖啊刨啊,一直干到天蒙蒙黑才下山。周而复始。天暖时,有时他还住在山上。 
  手上褪去多少层皮?他不知道。 
  有多少伤疤印戳一样盖在身上,他不知道。 
  日子太快了。草青了,草黄了。草又青了,草又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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