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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奇特的！超乎寻常的奇特，更用她奇特的方式吸引住了森的注意力，他还是头一次对一个见面不到十三个小时的女人投注这么多的目光和心思。
秉着西方人特有的大胆直白，森将自己的失常揉合到举止中，丢下一干管理层人士，他端着酒走到了正在大吃特吃、吃到不亦乐乎的初二身旁。
“你吃得太多了，这样不仅会破坏你完美的身材，而且会带来各种各样的疾病，适当的饥饿会让一个人长寿。”他一番健康论谈可都是为了她好，绝对真心。
初二不领情地白了他一眼，“你是个悲观主义者吗？”还没吃先想到种种疾病，他刚出生时的啼哭是为了哀悼这条走向死亡的道路吗？他不应该来爱情服务公司，相信寒沙主持的死亡服务公司会更适合他的存在。
森耸耸肩不跟小女人争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他是来缓和战事的，可不是来找麻烦的。“很高兴能在酒会上见到你，美丽的小姐。”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他只向她问好，不再跟她握手示意。
连一个目光都吝啬于他，初二继续喂饱自己的肚子，“所有的‘阿都仔’都是这么油嘴滑舌的吗？”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用“阿都仔”这个称渭来叫他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森蹙着优稚的眉困惑地问道：“‘阿都仔’？什么是‘阿都仔’？”
“学名叫‘混血儿’，俗称‘杂种’，闽南语念做‘阿都仔’。”她的解释清楚得有点伤人。
森隐隐有些不快，他更从她状似平淡的语气中听到了某种署名“厌恶”的味道，“你讨厌我？”他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要说就不妨说得明白点，“我们今天早上才见面，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夏小姐，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他没有多心，从初二的眉眼间，他不难发现她的厌恶之情。可原因呢？他不记得自己得罪过她啊！
既然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初二也不想再做掩饰。放下餐盘，她的神色忽然严峻了许多，就像雪结成冰，虽然还是白色却变得硬邦邦。“你真的想知道我讨厌你的原因？”
“是！”既然他放弃欧洲那边的工作来这里莋爱情一条龙服务公司的总经理，他就希望能将这份工作做好。而她在公司里又有着那么重要那么特殊的作用和位置，他希望彼此之间的关系在可能的情况下能够更好些。“如果我真的在无意中得罪了夏小姐，我希望能得到一个改正的机会。”
看不出来，他倒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嘛！瞧他那一脸诚恳的样子，初二神秘兮兮地说道：“其实啊！我……我是个同性恋。”
森的脸色倏地转为惨白，同性恋在欧洲不是什么稀罕事，在模特中间也存在一部分，但活生生地摆在他的面前，还是如此魅力四射的小姐，他总觉得怪别扭的。
初二一边观察他的情绪变化，一边添油加醋地说得天花乱坠：“这公司里的人都不知道，我只告诉你一个。我啊！我喜欢所有女孩都围绕在我的身边，我希望她们的欣赏、崇拜，羡慕的目光都只留给我一个人，而你的出现恰恰打乱了我的计划，你说我怎么可能不讨厌你呢？”
说得很有道理啊！森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初二，她喜欢穿着中性服装，浑身散发着刚柔并存的气质，难道说她真的是……
太有意思了，他的表情充满了戏剧化的色彩，初二笑得眼都弯了。她的笑容让森猛然间清醒过来，指着她的鼻子，他失去理智地发出指控：“你又在骗我！”
“谁让你是笨蛋‘阿都仔’呢！”没见过这么好骗的人，一天欺负他两次，初二一解心头的郁闷。
森将手中的酒变成浇灭怒火的水，一口灌下浓烈的液体，他依旧气息难平。“你就这么讨厌我？恨不得每时每刻捉弄我才好？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夏初二小姐？”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初二脱口而出：“你爷爷是英国人，你奶奶是日本人，而你妈妈是美国人。算算看，清朝末年鱼肉我们国人、毁圆明园、抢走我们大量珍贵文物和财宝的有英国一份。接下来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日本人可没少杀我们中国人，到现在日本人还不肯承认那段历史。再下来就落到美国人了，轰炸我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是谁干的事？这么分析下来，你觉得我讨厌你是没有理由的吗？”
明明问她为什么讨厌他，她倒好，忽然一下扯出这么多严重的历史问题和世界矛盾来，她爸爸是研究历史的，还是哪个大使馆的官员啊？
“我说你啊……”话说到半截，森忽地住了口，“你怎么知道我爷爷是英国人，我奶奶是日本人，而我妈妈是美国人？”
初二光想到要损他，不自觉中吐露出了对他的了解。眼神一转，她随便找了个借口，“你可是鼎鼎有名的男模兼首席婚纱设计师，随便翻翻时尚杂志不就知道了。”
森敢断言她在撒谎，他虽然是名人，但这些隐私的家事从没有向外报导过。除非是跟他很亲近的人，否则根本不会知道他的家事。“我们以前认识？”
“你得失忆症了？我们之前有没有见过面你会不记得？”初二抓紧一切时间吃完盘子里的东西，她迅速移动的手显得有些慌张。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我得赶紧从这个地方离开，以免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该的……一切都是不该的！
森就是看出了她眼底的慌乱，一把拉住她，他急切地追问着：“我们曾经见过面，在意大利的时候，对不对？”
初二乍一抬头凝望着他，想从他的眉宇之间找回一些她曾经追求的东西。然而她什么也没看见，他不再是首席婚纱设计师，他成了“DRACON”爱情一条龙服务公司的总经理，他放弃了那对爱神的羽翼，他放弃了……
她却坚持至今，值吗？
不！
“不！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面，从来也没有！”
………
不知道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Fores。Young有点高温，他居然亲自充当起了公司的业务员，说是要从最底层经营爱情。
经营就经营吧！瞧瞧他都是如何经营的——
两个看起来像是情侣的年轻人走过来办理业务，一看接待人员是个大帅哥，女方立刻就乐了，说什么这单生意也要让森做成。
其实，他们要求的服务内容很简单，作为一对即将迈进婚姻殿堂的情侣，他们希望“DRACON”爱情一条龙服务公司能够提供婚礼服务，也就是说他们希望公司能够承担整个婚礼仪式的一切琐事。
现在的人都很忙，忙得没时间结婚，没时间经历这场爱情的升华。“DRACON”爱情一条龙服务公司自然就成了大家最好的帮手，此刻总经理Young先生正全力为这对情侣提供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服务。
“两位准备结婚，我先在这里代表我们全公司的员工恭贺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谁说他是“阿都仔”，中国的成语他说得一套一套的。接下来他为这对情侣办理了一切和婚礼仪式相关的手续，并让他们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服务方式。等摆在桌面上的所有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森非常巧妙地说起了他认为对于结婚很重要的事。
“二位要不要购买‘婚姻保险’啊？”看顾客一脸茫然的表情，森更是有声有色地描绘起来——
“我们平时有养老保险、医疗保险，我们的子女有婚嫁金保险，我们所开的车有‘车险’……我们的婚姻也应该有份‘婚姻保险’。所谓的婚姻保险是婚姻中的两位当事人共同参加保险，一旦婚姻出现问题——这只是一种假设，我们当然希望您们二位的婚姻一帆风顺、长长久久——这份‘婚姻保险’将成为婚姻受害者的补偿金。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到业务部来取登记摄影名单的夏初二迎头赶上的就是这一幕，有点好奇他对爱情业务的处理办法，她端了杯咖啡坐在临近他们的另一张桌边，偷听他们的谈话——别跟她谈道德，她夏初二天生长着一双见证爱情的眼睛。
只听森详详细细地对“婚姻保险”加以描述，无外乎背叛婚姻的一方将主动放弃保险金，余额全归另一方。配偶因意外原因死亡，活下来的另一方将有权得到全额保险金。若两方和平分手，保险金平分。当然这段婚姻如果顺风顺水地走到死，保险金也就无须保任何一方了。
“这‘婚姻保险’倒是个挺不错的东西。”呷了口咖啡，初二自言自语，“我要是想赚一大笔钱，就先找个人结婚，在结婚前替他买巨额保险金。然后谋杀他，造成意外死亡的假象，这样我不就能在一夜之间成为富婆了嘛！”
森总觉得耳边有个苍蝇在嗡嗡响，他掏了掏耳朵，继续细数婚姻中的种种潜在威胁。从第三者插足，双方在外头养情妇、养情夫，到感情淡漠导致婚姻破裂，家庭暴力，直到破产等诸多问题。
在他条理清晰的阐述下，那对情侣硬着头皮买下了巨额“婚姻保险”，可惜惨白的面色却是无法回避的现实。
呷了第二口咖啡，初二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这小两口的胆子真是忒大了，我要是他们，被‘阿都仔’这么一说我还敢结这个婚吗？简直是往死路上走啊！”
不理会苍蝇的狂轰乱炸，森继续经手自己的业务，“二位彼此之间的财产都做过公证了吧？只有在婚前对彼此的财产做好核算，以后离婚的时候才不会为了钱财对簿公堂，还有……”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那头初二已经尖着嗓子叫开了：“张经理，这对情侣要办婚礼服务，麻烦您过来接手一下。”
专门负责婚礼服务的张经理早在一边等急了，眼看着总经理再说下去。客户就要取消婚礼了，他就是不敢上前把总经理赶下来。好在初二不畏强权，硬是将总经理从业务员的位置上扯了下来，否则这单生意就“黄”了。
森被他们这么一折腾，连一单生意都没做成，着实有点不快。扫了一眼插在中间的初二，他的绅士风度再难维持。“你干吗总跟我捣乱？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我不是在跟你捣乱，我是为了公司利益着想。要是再让你跟他们把婚姻中的可怕之处全部说出来，我想下一刻他们就该起身告辞，说不定这一生都不打算再结婚了。”他把婚姻说得那么可怕，谁还敢结婚？
森不服气地居高临下瞪着她，“我说的都是实活，都是结婚以前必须考虑的问题，我什么地方说错了？‘婚姻保险’可以保障在婚姻中受害的一方，婚前财产公证也是必须的，这都是为了日后婚姻出现问题所做的准备活动。我哪里说错了？”
他没有说错，客观地讲，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在结婚前当事双方应该仔细考虑的问题。然而，在未来，婚姻会走向何方，爱情是否会破碎，无人预料。你投再多的保险，获得再多的赔偿金也弥补不了心灵受到的伤害。
拿眼瞟着他，初二试图从他的神态中获得一点理想信息，她找到了。“你不相信爱情，或者说你害怕爱情——我说得没错吧？”
她专门为爱情中的人们拍照，最能抓住人的情感需求。从他的眼中，初二发现了一个事实：面前这个长相、身材都属一等品的男人缺乏对爱情的起码渴求。
难得她愿意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森却不喜欢这个关乎隐私的话题，“我相信爱情，那是荷尔蒙等众多人体内的激素、蛋白酶促就的一时激情，但我不相信婚姻。有科学家的调查表明，人体内促成爱情的激素最多能延续三年，而这种蛋白酶只能维持九个月，这就是平常人所说‘爱情会风化’。面对这些科学数据，我还有什么理由相信婚姻？”
直直探视着他略偏浅色调的蓝眼，初二问出了一直埋藏在心中的问题：“这就是你放弃婚纱设计的原因吗？”
她似乎了解他很多事，他们从前见过面吗？这个问题不止一次地充斥着森周身的神经。
他淡淡地笑着，用笑容回避这个问题，满眼全是冷硬的抵抗，“时装界不是说我‘江郎才尽’、能力不足担任‘DRACON’集团下属服装公司的首席婚纱设计师吗？！我已经让出了那个让众人瞩目的位置，担任了这个公司的总经理——你以为还会有什么原因？”
“我不相信那个能设计出让人以为爱神降临的婚纱设计师这么快就江郎才尽。”一定有其他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应该跟他不相信爱，或者说不相信婚姻中的爱情有关。抓过他的手，她拉着他向影楼奔去。
“你要干什么？”平时冷漠得像块冰，突然激动起来如此没头没脑，她到底还是个二十三岁的小姑娘啊！当然，她的小是针对他这个三十岁的老男人而言的。
“跟我来，你自然就会知道。”
第二章
森跟着夏初二到了影楼，她把他拉来就是为了给他看这些照片吗？
瞧着面前摊了满桌的相片，他不禁赞叹起来：她不愧是专门记录爱情的摄影师，她所拍摄的所有照片都跟爱情中的男女有关，放眼望去全都是一张张沉浸在爱情中的面孔。
那种感觉熟悉却遥远。多久了？他不敢体验爱的滋味，连回忆都变得小心翼翼。
“你是要我看看你的工作到底有多成功吗？”
他分析不出她此举的其他用意，他也不想看这些埋藏在爱情中的画面，因为没必要。“你要是没有其他事，我还有工作要做，你慢慢欣赏吧！别耽误影楼的工作就好。”他是个很大方的上司，自己不喜欢，绝对不剥夺下属的爱好。
把他拉来，就是为了让他看这些照片，他要是走了，她这出戏还怎么唱啊？初二从众多的照片中抽出三张，“既然你担任这家爱情服务公司的总经理，我就要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如果你连真爱都不相信，你还怎么坐在总经理的位置上啊？”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初二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森也不好意思全力抗拒。瞥了一眼她放下的第一张照片，他看见了一个穿着清凉装的小女生笑眯眯地挽着一个看起来挺冷漠的男人。
“这是……这是什么啊？你妹妹？”长得不像啊！
“她叫草草——聂草草。”看了看照片后面的记录，初二回忆着所有和这张照片有关的记忆。
“站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叫卫千暮，是她千追万追，追回来的男朋友。卫千暮看上去很冷漠，一副对什么东西都不关心的样子，这张照片还是聂草草硬拉着他来照的。”
初二的指腹轻抚着画面中笑得满足的女孩，像羽毛轻抚过爱人的脸，那可是爱神的羽翼？
“你看这张照片——卫千暮心不在焉的样子，连半点笑容都没有，眼睛还不自觉地逃避照相机，好像在应付差事。虽然这样，照片里的聂草草还是显得很开心。她的笑很满足、很惬意，像活在古堡里的公主。即便古堡的守护者是野兽，也是她心中被下了咒语的王子。我想，她是真的很喜欢站在她身旁的这个冷漠的男人吧！”
“那又怎样？”森忍不住打消小女孩对爱情的幻想，“单方面的爱恋是没有结果的。就算她追到了身边这个冷漠的男人，依然不会有幸福可言。”
对他的说法，初二不予否认，“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大概有点可怜聂草草，那天他们走了之后，我站在楼上透过这扇玻璃目送他们离开。”
随着思绪辗转，初二站到了那扇玻璃面前，望着楼下纷纷扰扰的人群，她似乎又看见了那天的画面。
“那是个秋季里的雨天，雨水有些凉。我站在这里望过去，发现卫千暮打着伞站在聂草草的身旁。小女生还是面带笑容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冷漠的男生依旧是冷冷地一言不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外套已经披在了聂草草的身上，手中的伞有大半都遮住了聂草草，自己的身体倒是湿了不少……”
“穿过马路的时候，聂草草也不看灯，径自比划着双手说笑着。每当有人横冲直撞地朝她冲过来，卫千暮的另一只手总会非常及时地拉住她，他们之间的默契与信任已经不是外人能够了解的。我这才明白，那个女孩之所以会笑得如此开心，是因为她手中握有一份比任何事物都更加炙热的爱情，那爱情出自一个长着冷漠面孔的男人。”
爱情就是这么奇异，冷漠的男人可以深情，他的冷漠看似冻结了周边所有爱他的人，可他身边这个女生的所有欢快却偏偏来自于他。他的真心包裹在冷漠的外套里，他却以自己的方式监守着这份忠贞。
森怔怔地看着那张照片，看着那张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女孩和看似冷淡却情深一片的男人。他们会结婚吗？如果会，这段婚姻能走多远？
抽出第二张照片，森的瞳孔被照片上的画面给放大了，“这……”
“这对搭配很不可思议吧？”
望着这张平凡无奇的婚纱照，连初二这个亲眼见证这段爱情的人都为之感动。照片上的新郎浑身散发着狂傲之气，一副桀骜不逊的样子，而他的新娘却是个丑得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怀的丑丫头。
“丑新娘叫沐暖日，她的新郎和他的气质有个非常相同的名字——索狂客。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遇的，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感情促使他们共结连理。我只记得那天在这里拍婚纱照的时候……”
影楼的几个小姐在这对新人的背后指手划脚，说索狂客是受了沐暖日的威胁才会娶这么个丑女。新郎当时就走到了她们的面前，气势汹汹地反问她们：这世上比你们美丽的女人多了，难道你们的男朋友、丈夫也将抛弃你们，去娶更美的女人吗？
原本就狂傲不羁的男人严肃起来甚是可怕，初二至今仍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