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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叫成“色钦”了。“斯巴”是藏族传说中最初的宇宙和世界;也是主宰宇宙和世界的大神;鹫娃给我们上藏语课时讲到了:
最初斯巴形成时;天地混合在一起;请问谁把天地分?
最初斯巴形成时;天地混合在一起;分开大地是大鹏。
这个斯巴够伟大的;在天地分开之前就存在了。
我顺手拿来;做了小藏獒的名字。
小藏獒斯巴越来越壮实了;也闹出很多事来。比如它喜欢叼起靴子甩来甩去;所有住校生的靴子几乎都被它咬烂了。有些孩子家境不好;一双靴子得穿好几年;烂不起的。这事被家长反映到了校长那里;校长通过鹫娃告诉我:“不准在宿舍养狗。”鹫娃说:“佛祖啊;这可怎么办?要不然你就在宿舍外面养?”
他的意思是让我在校园的随便什么地方给斯巴垒个狗窝。狗窝很快垒起来了;就在宿舍后面的墙根里。
但小藏獒斯巴死活不肯待在那里;不拴住它会跑掉;拴住了它会哭叫;夜以继日地哭叫;除非我也住进狗窝。没有办法;只好由着它的性子了。它依然堂而皇之地进出着我们的宿舍;晚上就挨着我睡在我的地铺边;并且开始履行职责;不时地出去;环绕宿舍巡逻一阵;要是有陌生人到来;便守在门口用稚嫩的嗓子汪汪汪地喊叫。不过聪明的它似乎知道为什么把它请出了宿舍;从此再也没有咬过靴子;牙齿痒痒时就去咬学生们饭后丢在校园里的牛骨头。
但是斯巴;我的小藏獒斯巴似乎注定要让校长注意到它。它喜欢在我吃饭时坐在我面前;不时地把嘴伸到碗里来;因为一开始我跟它就是这样吃饭的;不分碗碟;没有人狗之别。于是它以为它跟学校的所有人都是不分彼此的。嘴伸到学生碗里倒也罢了;都是跟它一起玩的孩子;不忌讳这个。但有一次它居然伸到了校长碗里。校长汉族;是个陕西人;平时一天三顿都在家里吃。那天可能学校有事;他打了饭菜;蹲到食堂门口吃起来。记得那天吃的是洋芋(土豆)炖牛肉;我们叫共产主义菜。当年的苏联牛肉奇缺!
洋芋也少;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憧憬道:到了共产主义;人人都吃土豆烧牛肉。这事全世界都知道;传到我们草原时不知晚了多少年。鹫娃说:“哎呀;我们早就过上了共产主义生活我怎么不知道。”校长端着共产主义菜没吃几口;小藏獒斯巴就去共产了。它伸嘴叼了一块肥牛肉;坐下来若无其事地大嚼大咬。校长嘈地跳起来;大喊一声:“谁的狗?”把小藏獒斯巴和我们都吓了一跳。“这这这;这怎么吃?”他想起家乡的狗是喜欢吃人屎的;吃屎的嘴怎么伸到他碗里来了?当即就把碗里剩下的土豆炖牛肉倒在了地上;然后又喊:“鹫娃;鹫娃。”鹫娃跑来了;又是弯腰;又是吐舌头;代表小藏獒斯巴向他赔礼道歉。校长说:“不准养不准养;怎么还养?今天就给我拉出去。”
鹫娃跟我商量:“不拉出去不行了;要不就拉到我家去吧。我家离这里不远。”
“不;拉到你家不就成你家的藏獒啦?可斯巴是我的。”
那你说怎么办吧?”
“你们要是把斯巴拉出去;我就跟出去。反正斯巴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鹫娃想了想说:“那好吧;你也住到我家去。”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也住到你家去?”
就这样;为了小藏獒斯巴;我住进了鹫娃家。鸳娃家是麦玛镇的老住户;有一座大院子;正面是两层碉楼;两边是平房。鹫娃有阿爸阿妈;还有一个姐姐!
一个妹妹。鹫娃有时住在学校宿舍;有时回家住。他回家时住在西边的平房里;现在这间平房里又多了一个我;又添了一张床。我在学校睡的是地铺;在鹜娃家睡的是木头的床榻。这种床榻是购置的;一般藏民家没有;只有富裕的人家才舍得花这个钱。睡床榻虽然舒服;也不会得关节炎;但斯巴就不能和我睡在一起了。鹫娃给它在平房门口搭了个窝;让它在晚上能从门里看到我;也能闻到我的味道;为此我总是开着门睡觉。开始几天斯巴很不习惯;看我睡得比它高;它爬不上去;就不停地站起来;把下巴搭到床榻边上;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希望我能抱它上去。我在别人家睡觉;没有抱狗上床的权利;只好说:“去吧;去吧;到你的窝里去吧。”它不听;有时一搭就是好几个小时。它这么小就有这么好的耐力;让我佩服得不得了。后来鹫娃找来一根皮绳把它在狗窝那儿拴了几天;再放开时;它就习惯了;要睡就睡在狗窝里了。
但我看得出;它还是很难过。它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它的身体和我的身体贴在一起。我知道;它这是孩子的想法。我是我父母的孩子;斯巴是我的孩子。
更让斯巴难过的是;早晨我就走了;它怎么跟;我也不会带上它。院门一关;它就会呜呜呜地哭起来。据鹫娃的妹妹说;一整天它都在哭泣;不吃不喝;没精打采。下午五点以后我才能回来;这是斯巴最高兴的时刻;它会守在院门口;谛听我的脚步声;然后跑前跑后!又喊又叫地通知鹫娃家的人我回来了。等鹫娃家的人给我开了门;它就会往我身上扑。我会抱起来放下;抱起来放下;重复好几次。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已经抱不动了。
斯巴成长的速度是惊人的;没过一个月它的个头就增加了一倍。其间每天给它喂食的是鹫娃的阿妈。她继承了藏族人以狗为家庭成员的传统;家里人吃什么就给它喂什么。我也会从学校带回来一些吃的:菜里的肉;或者馒头。鹫娃的阿妈说:“你不用管它啦;你自己吃饱;不然的话你的阿妈会心疼你的。”
但我还是会带回来;总觉得让斯巴吃饱比让我自己吃饱重要得多。斯巴大了点以后;就变得很懂事了;我早晨上学时;不再跟我;而是送我到门口;然后就耐心等着。它把鹫娃家当成了它的家;把我当成了鸳娃家的成员。这样的意识给它换来了自由;院门可以不为它而专门门着了。它常常会用嘴或爪子打开门;跑出去溜达一圈再回来;甚至会跑到学校去;看看我和鹫娃;再一路狂奔到家。
这就是藏獒的天性;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情感是唯一的链条;天然规范着它的行动。但问题就出在它的天性上。天性不仅是一致而稳定的;也是适应而多变的。当人出现不和时;狗的天性也会分裂。
一次斯巴出去溜达;在街上巧遇了它的阿妈和同窝的兄弟姐妹;相貌虽然变了;彼此的气味却依然如故。它们亲热得你抱我舔;互相顶撞;比人类的久别重逢真实感人多了。然后母藏獒便带着斯巴回到了老家。主人见了高兴得不知怎么待它;又是给吃给喝;又是梳毛理发:“你回来啦;失踪了这么久居然能回来。啊嘘;都这么大啦;你是这一窝里最健壮的。”
但是没高兴多久;斯巴就走了;毕竟它很小就离开了那里;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比在原主人和阿妈身边要长得多。原主人一路跟来。斯巴回头看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回家;直接跑到学校来见我。
我刚下课;一看斯巴后面疾步跟着一个陌生人;便下意识地把它抱住了。原主人停下;问道:“你的藏獒?我家的藏獒怎么变成你的藏獒啦?”我一下蒙了;不知说什么好。他说了一大堆;意思就是非要把小藏獒要回去不可。这时候藏獒已经开始值钱了;要回去一只像斯巴这样的好獒仔;等于至少要回去十万块钱。我揪起斯巴的俄毛就跑;跑向一排平房;钻进赞娃的宿舍;把门从里面锁了起来;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住斯巴了。原主人哪里会罢手;捡起一块石头就来砸71。鹫娃开门出去;夺下石头跟他扭打起来;扭打很快变成了藏族人喜欢的摔跤。鹫娃年轻力壮;一连两次把对方摔趴在了地上。这期间小藏獒斯巴一直喊叫着;它开始想向着鹫娃;等扑向原主人后又觉得应该向着原主人;便又朝鹫娃扑去;刚扑到跟前就又打住了;它怎么能撕咬鹫娃呢?绝对不可能的。它为难地原地打转;最后趴在地上哭起来: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原主人看摔不过鹫娃;拔出腰刀刺了过来。鹜娃想跑;觉得那样太丢人;愣愣地站着;眼看要吃大亏了。小藏獒斯巴这个时候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原主人;不;不是扑向人;而是扑向了那把明光闪闪的刀。
原主人收敛不及;一刀刺在了斯巴的脖子上。斯巴惨叫着栽倒在地;鲜血顿时泉水似的冒了出来。
我哇的一声哭了。鹫娃扑过去抱住了它;一边喊着“斯巴;斯巴”;一边咬牙切齿地瞪着原主人。原主人扔掉腰刀;浑身发抖;不知怎么办好:“佛祖;佛祖;我把我的藏獒杀掉了。”校长闻讯赶来;冲着原主人吼道:“还不快走;等着我们的老师学生把你打死吗?”看他不动;便撕住他的皮袍;拉着他朝校门外走去。校长是明智的;他这样做就让鹫娃或者我失去了捡起地上的腰刀刺杀原主人的机会。说真的;那一刻我就等着鹫娃为我们的小藏獒报仇雪恨;如果他放弃;举刀刺向原主人的就是我了。我甚至已经想好;够不着原主人的脖子;够得着他的鸡巴;我要在他的鸡巴上刺出一个洞来;让他变成女人。可惜来不及了;等我想象着那个血淋淋的洞时;原主人已经从眼前消失了。
“色钦;哭什么;快走。”鹫娃抱起小藏獒斯巴就往校外跑;不断念叨着;“佛菩萨保佑;佛菩萨保佑。”
鹫娃的力气很大;斯巴刚来那会他带我去学校食堂偷吃的;把食堂门上指头粗的铁扣子都给扭断了。但就算他是大力士;等他把斯巴抱到麦玛寺的大经堂前时;也累得瘫坐在了地上。斯巴真是太沉了。
鹫娃喘着气;向围过来的僧人打听藏医喇嘛;得到的回答是:麦玛寺最好的藏医带着徒弟游方采药去了;能给人畜看病的只有喇嘛闹拉。“啊;喇嘛闹拉;他在哪里?我去给他磕头。”鹫娃让我守着奄奄一息的斯巴;他去囊欠(高僧府邸)给喇嘛闹拉磕了头;然后把喇嘛闹拉请到了斯巴跟前。喇嘛闹拉不是麦玛寺的住持;名声却又大又响跟住持活佛差不多。据说在青果阿妈草原;年届五十的喇嘛闹拉是唯一一个既有宁玛派和噶举派的传承;又有萨迩派和格鲁派的经学底蕴;能把四大现存教派的精要熔为一炉的佛界宝贝;在显宗和密宗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然而就算你是天上的菩萨;也有人间的局限。喇嘛闹拉唯独在医学方面输给了别人;这一点似乎连他自己也承认;常常对人说:“要我给人畜看病;头疼脑热!小病小伤可以;生死枚关的事情就无能为力了。”不过也有人说喇嘛闹拉是神医的;他发明研制的金色十三味善人吃了长寿;恶人吃了毙命。哪个恶人毙了命我不知道;草原上好几个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却都在说:“亏得吃了喇嘛闹拉的金色十三味;不然的话早就喂鹰啦。”
我当时对喇嘛闹拉的医术并没有确切的了解;总觉得只要是喇嘛而且是高级喇嘛就应该神通广大;就不能束手无策地说:“它已经活不成了;抱出去吧;丢到河里算了。”这是水葬的意思;草原上水葬的对象是夭折的孩子和一些无亲无故的人。喇嘛闹拉把斯巴当作了孩子;也算是他给斯巴给我们一个安慰了。
但是不管我怎样愿意虔诚地信仰喇嘛闹拉;总觉得他说错了;小藏獒斯巴不是活不成了;而是一定能活下去。我说:“念经啊;喇嘛阿爸快念经啊。”我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地给喇嘛闹拉磕起了头。
喇嘛闹拉平静地说:“娃娃;起来;我这就给它念经。”
我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喇嘛闹拉的嘴;仿佛只要那张嘴吐出经声;小藏獒斯巴立马就能活蹦乱跳起来。
喇嘛闹拉看出了我的心思;和蔼而无奈地说:
“现在念经也就是给它送行;我们一起来超度吧;让它早早转世;在你还没有长大的时候;再转世成一只小藏獒;跟你一起长大。”
我哀求道:“喇嘛阿爸;你就念让它好起来的经。”
喇嘛闹拉诚实地说:“没有这样的经。”
我看看在喇嘛闹拉面前一脸敬畏的鹫娃。鹫娃点点头;似乎他早已知道没有把必死变成必不死的经。我心说既然念了经也得死;那你把斯巴抱到麦玛寺来干什么?我哭起来;听着喇嘛闹拉嗡嗡嗡地念起度亡经;心里的晦暗就像整个草原!所有的人都来到了生命的末日。小藏獒斯巴还在勉强呼吸;但眼睛和嘴巴完全闭实了;能感觉到由于失血过多它的生命正在游丝一样一点点消失。我趴在斯巴身上;闭上了眼睛;似乎也想跟它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鹫娃拉起我;用巴掌擦擦我的泪;用手背揩揩他的泪;叹口气说:“色钦;走吧;这是佛的意思。”
我喊起来:“喇嘛阿尼(祖父)啦!喇嘛阿爸啦!喇嘛阿永(舅舅)啦!喇嘛阿赫(伯伯)啦!喇嘛阿古(叔叔)啦!喇嘛阿吾(哥哥)啦;你有救活斯巴的经;你念;你念。”我把我熟悉的所有对长者的敬称都喊了出来;期望喇嘛闹拉使劲想一想;想起那个经来。但我很失望;不仅喇嘛闹拉的表情和经声没有任何变化;他还嫌弃地朝我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干扰他。我突然抬起胳膊;用非常不恭敬的样子指着喇嘛闹拉大声说:“你不是喇嘛;救不活斯巴的喇嘛;你不用念经啦;你的经连狗都不想听。”
鹫娃一巴掌扇到我嘴上:“不准对喇嘛这样说。”
说罢;赶紧跪下;飞快地给喇嘛闹拉磕了几个头;祈求他原谅我那孩子气的鲁莽。
喇嘛闹拉淡然一笑;挥了挥手;安静地说:“去吧;把这只小藏獒丢到老熊河里去吧。它的灵魂已经离它而去;在中阴界七七四十九天没有归属的游荡中;它将成为最孤独的风淡淡地来去。不要思念它;不要为它而哭泣;该走的不走那是罪赎的心太沉太沉;不该走的走了那是折断了眷顾的翅膀。”
鹫娃抱起小藏獒斯巴离开了麦玛寺。我跟在后面;仇恨着放弃救治的喇嘛闹拉;也仇恨着鹫娃:凭什么你要扇我一个嘴巴?我舔着已经肿起来的嘴唇;一口咬烂了它:看看我的血吧鹫娃;你打烂了我。鸳娃来到老熊河边;回头看了我一眼;就要把斯巴丢到水里去。我仇恨的火焰突然忿忿然喷涌而出;跑过去;钻到水里;挡在鹫娃面前;朝他踢着水说:“斯巴是我的藏獒;不是你的藏樊;你凭什么要把它扔到河里?回去;回去;你把它给我抱回去;我要跟它睡觉;要给它喂牛奶。”听我的口气;鹫娃哪里是我的老师;是我的仆从还差不多。大概鹫娃也在为刚才扇我的一巴掌而后悔;看看我又肿又流血的嘴唇;嘟浓一声:“色钦;对不起。”然后抱着斯巴离开了河边;似乎他想用服从我的举动消除我对他的恨。
鹫娃后仰着身子;吃力地走着;中间休息了两次。我觉得走了很长时间才走到他家的院门口。我有些吃惊:伫立在他家门口的不是他的亲人;而是我的亲人。我的父母出现了;他们一人牵着一匹马;风尘仆仆的样子。我有些发呆;他们也有些发呆。母亲突然丢开马组绳;走过来把我揽到了怀里;用沙哑的声音说:“儿子;你大了;大得我们都不认识了。”我清然泪下;小藏獒斯巴带给我的悲伤和鹫娃一个嘴巴的委屈;一股脑变成眼泪滚洒在母亲怀抱里;母亲的衣服湿透了。
母亲说:“想我们了是不是?我们这不是看你来了吗?”
我断然说:“我没想。”
“那你哭什么拐叨哭;别哭……”母亲也硬咽起来。
我说:“我的小藏獒死了。”
父亲和鹫娃i沽起了话。他已经从学校了解到我住在鹫娃家;鹫娃是我的老师。他想感谢鹫娃对我的关照;眼睛却盯着他怀里的小藏獒一刻也没有离开。我说过父亲和母亲都是搞畜牧兽医工作的;他们面对草原上的动物就像医生面对病人;有一种职业的亲近和敏感。父亲主动问道:“这就是我儿子的小藏獒?”看鸳娃点点头;便摸了摸斯巴的鼻子!嘴巴和胸脯说:“它还没死嘛。哎哟;伤口这么深。快放下;让我看看。”
鹫娃放下又抱起:“还是去家里看吧;家里走;家里走。”然后跌跌撞撞过去;一脚踢开了院门。
第五章 斯巴
1
喇嘛闹拉和鹫娃不知道;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那时正处在人生的一个关键时刻;无意识的选择已经出现:要么我像父母那样不信神明不拜佛;要么我像鹫娃和几乎所有的同学那样;做一个以礼拜佛菩萨为生活内容和理想目标的人。
我父母虽然也是藏族;但他们是第一代从青果阿妈草原走向大城市(对草原人来说;西海府就是大城市了)的藏族;他们在很早的时候靠了自己的藏族身份被保送到大城市里读完了中学和大学;又在大城市工作了几年后;才回到草原牧区。这时候他们变了;不知不觉变得跟佛菩萨没有关系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汉化吧?他们回到草原在藏娘县待了几十年;天天面对着虔诚拜佛的牧民;甚至有时候会因为消除了牲畜瘟疫或救活了濒临死亡的牛羊狗马而被牧人们称为活菩萨;但他们自己却从未有过礼佛拜神的举动;似乎想都没想过。他们所从事的自然科学让他们更注重实际操作而轻视虚幻寄托;忙碌的工作也让他们没有精神空虚的时间;此岸和彼岸根本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我从小受他们的影响;没拜过佛;也没念过经。但是就在我做了麦玛一中的住校生后;我便开始有意无意向神佛靠近了。父母毕竟不在身边;在那些似乎跟他们无关的时间里;他们的影响正在渐渐消退。鹫娃和同学们以及浓烈的信仰环境潜移默化地改造着我;我和多数人一样说着藏话!吃着藏饭!享受着在他们看来是佛菩萨恩赐的一切;怎么可以另类于他们而自陷孤独呢?我是说;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从中学开始就一定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了。
然而生活就是这样;总有一个机会让你把失去当作正常;总有一个事件让你和你的本该拥有擦肩而过。我在一个空气里充满佛的气息;连草枝草叶都会朝着活佛喇嘛弯腰鞠躬的地方过日子;却没有像一个真正的草原人那样获得阪依的力量;就是因为一代高僧喇嘛闹拉放弃了对小藏獒斯巴的救治。佛不是法力无边吗;就像5西游记6里的释迩牟尼佛和观世音菩萨;可是草原上的佛怎么连小藏獒斯巴都救不了呢?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喇嘛闹拉居然说斯巴的灵魂已经离它而去;要我们赶快把它丢进河里。幸亏我拦住了鹫娃;我用一个孩子的执拗抓住小藏獒斯巴就要逝去的性命;让它继续和我在一起。是的;喇嘛闹拉的预言失败了;我的父母救活了我的小藏獒斯巴。
我的父母从青果阿妈草原最边远的藏娘县骑马来到州府所在地的麦玛镇;说是先要在州上开会;完了再去省会西海府开会。开什么会我毫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作为畜牧兽医方面的专家;他们对儿子的藏獒就像对儿子一样好。他们几乎天天来鹫娃家;给小藏獒斯巴打针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