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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半支烟
第21节 总有电影讲的是我们自己
夕童打电话来时,我正在看《后天》。那天晚上其实并不算冷,我躺在沙发里裹着一件军大衣,夕童说,一个人的时候,看些温暖的电影吧。我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看着《后天》里面铺天盖地的大雪,我冷了。夕童说,她正在看《激情过后》。
我不知道,那是一部什么电影,但我知道,它一定很温暖。因为,是夕童让我看的。
夕童明白这两年来我的患得患失,为的是一个失去的女孩。但我什么也不对她讲,她便也不问,日复一日地沉默,最后一个人去了北京。是许久之后,我打开电脑,从网上找来《激情过后》看。
我更喜欢这部电影的另一个名字《露露》。露露是女主角的名字,一个让我感动的女人。大学期间,露露和迪本是一对充满激情而真心相爱的恋人。后来他们分开了,15年后,在她精神病康复之后,露露找到迪本。露露告诉迪本,他们有一个孩子,面对突如其来的孩子,早已经有了一个幸福家庭的迪本难以接受。但最后,迪本还是答应和露露一起去找他们的孩子。就这样,迪本开着车带露露穿越大半个国家找到那个小镇。在这个过程中,迪本的妻子也出现了。迪本陷入两个女人的较量中,结局却是皆大欢喜。
故事是从一个电影开始的,露露和迪本在各自的生活中看到15年前他们一起看过许多遍的电影,然后对着电视,他们在背着同样的台词。当迪本开着车到了那个小镇,露露惊喜地对着街边的广告牌说:本,你看,我们的电影。她的声音那样深情,表情那样平和。经过许多曲折,终于找到他们的孩子。但孩子对露露并不友善,露露一个人跑了出去。迪本知道,露露一定在电影院里,他们的孩子进去了。坐到露露身边,这时,露露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在演员开口前说出台词。孩子对露露说:你们当年一定很相爱。露露回过头,看孩子,然后点头。脸上仍是幸福而平和的神情。
那个夜里,我打电话给夕童,我只说了一句话:我想你。
第二天,夕童就拖着笨重的行李出现了。我抱了她,紧紧的,生怕她会丢了似的。夕童给我收拾家,自夕童走后,家里一团乱。只一会,一切又恢复到夕童在时的模样。然后夕童烧了热水,给我洗头,她细细的手指在我的头发里穿行,嘴里说,又好多天没洗吧。我点头,她说,把眼睛闭紧了。不知为什么我那么怕洗头,每洗一次,眼睛闭得再紧,水也会进了眼睛,很疼。当夕童出现后,我的眼睛再也没有疼过,因为夕童会给我洗。
这个冬天很冷,夕童在我的怀里,小小的缩了一团,我暖暖地睡。醒时的那个早晨,夕童吻我的鼻子,然后说:乐畅,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心突地抽了一下,眼睛就涩了。
两年里,没有人问我她叫什么名字。我想起迪本的妻子在飞机上遇到那个男人时,她对着一张小男孩的照片说,他得白血病死了,死了6年,谁也没有提到他的名字,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了。是的,她最爱的孩子,她哭着说,她不知道他叫什么。这时,身边的男人问:他叫什么?她抬起脸,一张哭泣而惊讶的脸,然后说出孩子的名字。她终于说出孩子的名字,对着一个人,说出他的名字。
夕童又问:乐畅,她叫什么名字。心里像有一股暖流,曲曲弯弯,却直泄而出。我说:心言。夕童摸我的脸,很美的名字,像她的人吧。心言,心里最美的语言,相信她一定很爱你。
那个早晨,我给夕童讲心言。心言总喜欢走在我前面,她说这样我可以永远看到她;她喜欢用她自己的品味去打点我的形象及生活,她说这是她爱我的嗜好;她还喜欢用她长长的指甲在所有送给我的东西上面写下看不到痕迹的小小的她的名字,她说要让它们都是温暖牌,说她没有制造温暖的机会,但她可以生产惦念的商标帖在送给我的每一个物件上面。
心言常常会无理取闹,我总是没把她的无理取闹当回事,还笑话她,最后她就真的生气了,不过总会有我的怀抱和吻抚平这一切,然后,心言说她很幸福。
直到有一次,她非要花80块钱去看《泰坦尼克号》,而这之前我们已经租碟看过,我便说,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是讲我们的故事。她很生气的样子在街上逛来逛去,经过一家叫“藏心亭”的饰品店,她喜欢上了墙上挂着的小乌龟,对店老板说,要两个。
当时,我随口说出一句,要是你想一人一个,那就免了,我不喜欢乌龟。然后,她就付了一个乌龟的钱。从那以后,心言的手机上总挂着那只小乌龟。
我们仍然相爱,但我生日那天,心言说完那句话后,就一个人冲上街,让我在家等她,直到我等到心言出车祸的消息。而之前心言说的那句话是:不知道下辈子会不会再遇到你,所以我有个愿望,希望这辈子活得很长很长,像乌龟一样长寿。
夕童哭了,在我的胸前。我用手指梳理着她长长的打结的头发,说:夕童,还记得吗,我最喜欢这样摆弄你的头发,还喜欢你偶尔出门时将头发扎成马尾……夕童,我再也不会忘记,你喜欢吃的瓜子牌子是——真心。
夕童探出头,说,陪我上街好吗?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她一条街一条街地走,直到站到那家店门口,我才发现那三个字:藏心亭。
瞬间有什么东西,刺痛我的眼睛,那一刻,我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敢来这条街,不敢经过藏心亭,因为那里面藏着心言的心——我生日那天,她说完那句话跑出去,是要把那个没买来的小乌龟买来。她希望,我们这一生都活得好长好长,这样,就可以爱得好长好长。
离开藏心亭,夕童的左手在我的右手里,而她的右手和我的左手,各握了手机,上会拴着一模一样的小乌龟。露露曾说,她有一个愿望,有一所非常漂亮的房子,然后她在墙上画彩虹。夕童问我:你有过什么愿望吗?我看着她说:不知道下辈子会不会再遇到你,所以我有个愿望,希望这辈子活得很长很长,像乌龟一样长寿。
电影结尾露露一个人在房间的墙上画着彩虹,收到迪本写的书,书上有一段话:送给露露,想和你再走一段路。经过电影院,夕童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乐畅,你知道吗,总有一场电影讲的是我们自己。我说是的。
第一章 半支烟
第22节 合欢街811号
接连丢了三个手机,我也结束了我的爱情,一个人偷偷搬到城市的西郊。
永兴街有些旧,有的房子连门牌号也没有。街道两边是一排排的合欢树,在6月的天气里开着淡红的伞样的小绒花。我敲开了街牌56号的二层小楼的门,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皱纹在脸上一条一条地爬。她带我踩着木质楼梯上二楼,吱吱呀呀地响,她在前面小脚小脚地走,时而回过头,让我小心,慈祥而温和。我想,她年轻时一定很漂亮。我问她高寿了,她说整60了。
安顿好,我想起我丢的三个手机。第一次丢手机,米蓓捡到了,然后打了我存储的号码顺藤摸瓜地找到我,这样我们相爱了。丢第二个时,我们正热恋着,我买了新手机,在移动营业厅交了50块钱找回号码。她本来是要我换个新号,我没答应。第三个,丢了以后,我想,是不是这场爱也应该丢下了。
记得买了第三个手机之后,她问我手机号的末尾数811到底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我的信箱名字英文字母后也有这三个数字。我告诉她这个数字只是用惯了,没什么意义。米蓓不信。她开始变得很敏感,一点小事就要猜来猜去。
有一次,我晚上很晚回来,米蓓睡着了。我刚躺下,她就说起梦话来,声音很恐怖。她一会惊醒了,给我讲她做的梦,她说梦见一个女人从窗户进来,看到客厅桌柜上我和她的合影相片后恶狠狠地扣翻,然后轻轻地打开她的房间门。那个女人伸着手向她的胸前靠近,她的指甲很长,对她说,她是来掏出她的心喂狗去。再然后,她就在她的胸前一阵乱抓。
米蓓嘤嘤而泣,说,你心里一定有个女人,所以她想来索我的命。说着,她看自己的胸口,几条血印出现在我眼前,她吓得一个劲地往床头靠,嘴里更加语无伦次:是真的,这一切是真的。我再也受不了她的故弄玄虚一个人逃出去,经过客厅时,我看到装着我们合影的小镜框扣在桌子上,我不知道她经心策划这些到底为了什么?那天晚上,我喝高了,丢了我的第三个手机。然后搬到永兴街56号。
一个人发呆时,老妇人进来了。拉些家常之后,想起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她怪异地一笑说了两个字:小欢。然后就走了。我在心里笑,这老妇人真有意思,以后再见面,难道我要叫她小欢?
这之后的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下楼时常看到老妇人坐在沙发里剪指甲,我跟她打招呼,她也不大搭理,很专注的样子。
我找了新的单位,我是想彻底摆脱女友促狭的猜测。我又买了手机,换了新号码。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我刚下楼就听到院里开门的声音,然后一个女孩出现在我面前。她的嘴巴张得有鸡蛋大,瞪着我,好久才说:你是谁?说着,抓起身边的扫帚举在半空防贼似的。我赶紧说:你是房东大妈的亲戚吧?听我这样说,她的嘴巴张得更大了,足以放进两个鸡蛋似的:什么房东大妈啊,这是我的房子。我爸妈搬去深圳,我自己在这儿住。这个假期我去深圳玩了一个多月,哪儿来的房东大妈。
这是怎么回事,我赶忙跑回屋里,却哪里也找不到那个老妇人。可是她明明就常常坐在那个沙发里剪指甲,剪得那样专注。
好说歹说,最后我还是住在这里。她叫梁桢如,在附近一家幼儿园工作。
桢如带朋友来家里玩时,我正在一楼客厅浇花,突然看到花盆的泥土里有一个埋了一截的指甲,然后我用工具在泥土里找到许多指甲。我吓得倒退好几步,桢如问我怎么了,我回过头问她:这房子真是你自己住。
她一扬头,说:神经啊,当然不是了。顿了顿又笑着说:我跟你一起住啊。
可这些指甲?我不敢想下去,也不敢告诉桢如。这时她朋友说:小欢,你这房客真好玩。手里的水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我说:你叫小欢?
桢如皱着眉:你怎么了今天,这么神经。我当然叫小欢了,小名。
夜里我早早爬上床,桢如敲门,我也不理。想起我那三个丢了的手机和那场倾注我真心的爱,想念那个811。不知道消号后,那个号码有没有人再用。于是,便有了拨那个号码的冲动,手机里传出一个声音:您拨的号码不存在。我刚要放下手机,这时里面传出声音来:小欢,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出让的,只有爱不能。心里咯噔一下,手心冰凉,因为说话的分明是米蓓的声音。
这时一股力量把我努力拖下床,然后一阵头眩目晕,眼前一片黑,眼睛睁不开。好久,我才有了力气,睁开眼。我竟趴在地上,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屋里透着一点点月光,这时窗户开了,进来一个女人,我目瞪口呆,是小欢。她像看不见我一样,从我面前经过,突然又回过头,对着桌子上的镜框呆望一会,然后眼里冒着仇恨一样的火,狠狠地将镜框扣倒……这一幕,这一幕不正是女友对我讲起的吗?我尾随小欢而去,她轻轻打开一个房间的门,猫一样的缩进去。里面随即传出一声尖叫,然后台灯亮了。我也随着进去,看到米蓓一脸惊恐地缩在床头。
小欢走到梳妆台,拿起指甲剪,在眼前晃了晃,然后对着米蓓修起指甲来,她的指甲很长,透着冰冷的光。她说:米蓓,你知道吗,那个晚上我趁他睡着钻进他的床上,我在他后背抓过一道血痕,他睡得好安祥啊,竟翻了个身又睡着了。第二天醒时他发现我,我告诉他他喝醉了,非要和我……那时他看到我的指甲,他说我的指甲好长好美,那个上午,我们一直在床上缠绵不休。
米蓓哆嗦着说:我不相信。小欢继续修指甲,然后把手举起来说:米蓓,你看我的指甲是不是很长,你知道吗,它除了可以勾引男人,还可以……她顿了顿,眼里露出凶光,说:还可以用来把你的心掏出来喂狗。
说着,小欢猝不及防地冲过去,在米蓓的胸前乱抓起来。我大叫着也要冲过去……然后一个趔趄,我摔倒了。等我在醒时,屋里没有一个人,只有一封信,是米蓓写的,信中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我终于明白,原来你可以失踪这么久,是因为你的心丢了,丢到另一个女人身上。落款日期是,1944年8月11日。
我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冲上街,可一切是这样的陌生,我只看到我冲出来的那座公寓门口的墙上写着:合欢街811号。我再次感觉头眩目晕,感觉有人不停地在摇晃我的身体。等我睁开眼,我看到桢如,抓起她的胳膊失声痛哭起来:小欢,你把米蓓怎么了?小欢也尖叫起来:你弄疼我了。
我这才松开手,看到外面的阳光从窗口射进来,我这才知道,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小欢起身整理好衣服,我感觉背后火辣辣地疼,然后就不经意地看到小欢长长的指甲,涂着白色的指甲油,发着清凉的光。我问小欢:你在我背后抓出血痕了是吧?小欢有些害羞,低着头说:昨晚你把人家抱得好紧,后来我就情不自禁地抓到你的后背了。
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问小欢说:现在是哪一年?小欢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我,说:你又发什么神经,当然是2004年了。我问现在是多少号,小欢说,8月11号啊。
我把头掩在两掌间,我理不出头绪,头疼欲裂。1944年到现在,刚好是60年,那个老妇人的年龄。我再也待不下去了,一个人冲上街,小欢在身后喊着什么。
冲到街上,我发疯一样的顺着街跑去,许多人正在不停地挖地基,要修路的样子,我费好大劲在他们忙碌的身影里挤过去。打了车,到了我和米蓓以前的住所。
打开门的那一刻,米蓓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抬起眼看我,脸上挂着一串串的泪珠。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把米蓓抱在怀里,紧紧地。许久之后,米蓓拍拍我的后背,我疼的缩了一下,米蓓没有发觉。她只是流着泪说:你终于回来了,你再晚一步,我就走了。
我拿起她正写的信,上面只有几个字:我终于明白……我问米蓓说,你后面是不是想说:原来你可以失踪这么久,是因为你的心丢了,丢到另一个女人身上。米蓓不解地问我,你怎么知道。我吻米蓓的额头说:手机丢了,号码可以找回来。而爱情丢了,心就再也找不回了。所以,我不能把我的爱情弄丢了。
我没有跟米蓓讲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希望那只是一场恶梦。
三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当地电视台正在播放一条新闻:西郊永兴街经过三个月的大手术,终于以全新的面貌展现给我们,街边的合欢树仍保存原样,那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所以根据部分市民提议,街道自通行后正式更名为合欢街,所有沿街住房根据统一规划重新排了门牌号。
然后记者采访了街上的住户,镜头里出现了小欢,记者问她现在对新的街道有什么感受,小欢说:街道变漂亮了,连我的门牌号也变了,我们也将迎接新的生活了。这时,镜头里出现了小欢的门牌号:合欢街811号。
第二章 纠缠
第23节 半个童话开花朵(1)
有时会在别人的故事里,不能自己。不能看到爱情的模样。
但我一样纠缠其中。于是,我记录下这些故事。
原本,所谓的爱断情伤,究其实,也只是两个人的事,
甚至他们自己都无法得窥全貌。
但我还是喜欢纠缠。因纠缠而走近,因纠缠而远离。
纠缠我或者你,最真实的,笑,和泪。
那么,让我遇见你的故事。遇见你。遇见爱情。
有些相遇给出一生的时光也无非是一场陌路之交,
而有的人,只几个瞬间,却心若洞火。
那必定是,棋逢对手的纠缠。
如若不是棋逢对手,是断然不会看到过程的愉悦,
看到了,才有痛的泪,才知道这痛是因了爱,才会笑。
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看到别人的故事,
常常我只消讲一半,你就知道一种残缺的圆满,
我们割开一道口子,一面镜子看到彼此,一道伤口,再看到疼痛,
然后再,无由地退进一个阵地里,故事之外,我们承担一些负隅顽抗的头破血流,
不是左手,就是右手。
我承认,我很残忍,我把这些别人的故事修磨成刀锋,
划过我们自己的青春。
可纠缠,不是绝望,即便是,那也是我们用绝望来反叛绝望。
另外,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在怀里藏着一把刀,来震慑我们的麻木,
哪怕偶尔血流如柱,我们会慢慢练就结痂的本事。
用仅有的清醒,看得见纠缠还在,
哪怕左手对右手,永朝永夕。
13楼。13楼。
还能想起什么,半个月的隐忍,看似不着一迹,还是骗不了自己。拿了步子往前头走,却是一次次的翻天覆地的回忆。卅咔的手,伸了去,有些颤栗,终究按了,2分钟后,电梯门无声开了。
突地,心慌慌的空洞,尚城的电梯几时更换了新品,开门竟是无声,比有声更惨烈地把卅咔惊回了现实。
当初的掷地有声,如今这样轻这样细,怎么想怎么让人噤然,却又没有多余的要问,一个是自己的爱人,一个是自己的闺中密友,宛如一夜间,全都背离自己,生出柔软的疼来,也是这般轻而细,逮不住一个人可以问问明白,只任内心潜流暗涌,一点一点浸染仍存活的记忆。
有一滴泪,滑落胸前双手捂捧的咖啡里,脆脆的响声。
不及从过往里抽回身,指示灯提示,13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