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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用手捅了我一下说,起来,我们走吧。
我迈着拖沓的步伐跟在他的后面,或者说,他走在我的前面。我们俩一前一后,我实在走不动了,就在一棵孱弱的小树下站定,然后用双手拄着膝盖歇着。林海有些不耐烦,回头用诡谲的眼神看着我,慢慢朝我走过来,趁我不注意,便朝那棵小树使劲地踹了一脚。那些沉积在树上的雪纷纷扬扬落在了我的身上,雪融化着进入脖子里,感觉凉飕飕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任逍遥(13)
中午,电视上说,北京奥运会国家体育场和游泳场馆正式破土动工。
下午,礼堂里挤满了人,学校领导说要在这里宣布一些什么事情。我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坐在位置上有些昏昏欲睡……
学校领导宣布,大后天准备开一次话剧表演比赛,我、林海还有徐静分到了一组。我们的准备时间只有这个周末——两天而已,剧本由我亲自操刀,熬了两个通宵之后,终于初见端倪。
我们仨在教室里准备排练了,排练的话剧,名字叫《忽然之间》。徐静来读旁白,我和林海分别饰演剧中的小甲和小乙。
我先讲了一遍故事内容,让他俩适当地提出一些修改意见。
“小甲那年八岁,他的童年过得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他每天都可以和小伙伴们在胡同里踢皮球,玩捉迷藏,扔口袋。每天都玩得汗津津的不亦乐乎,常常是,他出去时穿着崭新的背心,在一天的玩耍中就变得脏兮兮的。奶奶闻着从小甲的背心上散发出的汗味,却总是由衷的一笑。小甲在家里是从来呆不住的,放学之后把书包一扔,便蹿出家门,没了影。奶奶知道孩子的天性就是玩,也不强求他什么。这天,奶奶领着小甲去博物馆参观古代文物,在公共汽车里,小甲坐在奶奶腿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花花绿绿的事物。他非常憧憬未来,希望自己快点儿长大,觉得未来的生活一定是非常精彩的。汽车到站了,奶奶牵着小甲的手下车。在门口,小甲和一个同龄孩子擦肩而过。
“和小甲擦肩而过的孩子叫小乙,那年也是八岁。他的童年过得很压抑,每天都有许多功课要做,而且还要弹四个小时的钢琴。虽然他也很烦那些枯燥的音符,也只能在闲暇的时候翻翻安徒生童话。每天,小乙都坐在窗前,一丝不苟地弹着钢琴。窗外,同龄的孩子可以玩一整个夏天的皮球。他很羡慕那些孩子,希望可以像他们那样开心。妈妈却总对他说,小乙,你以后会比那些孩子出息得多。小乙脾气倔强的说,可是我很想出去踢球。十年转眼过去,小乙已经十八岁了。他还依稀记得小时侯的事儿,但是没有以前那么抱怨了。现在的他在学习方面如鱼得水,钢琴也过了十级,这些当然都要归功于小时侯妈妈对他的严厉管教。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在年级里名列前茅,所有的老师对他充满期待。高考分数终于在那个炎热的夏季下来了,小乙不出意外地考进了理想的大学。他满心欢喜地沉溺在一片喜悦之中。这天,家里来了许多客人,妈妈便差遣小乙出去买些啤酒。但是,小乙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他从超市出来之后,刚刚和一个穿着牛仔装的青年擦肩而过。
“小甲那年也是十八岁,却和小乙的命运迥然不同,他很早就辍学了,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混到了一块儿。自从奶奶去世后,就没人管他了,这样以来,他就走入了歧途。偷东西、抢钱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拘留所里进进出出像吃饭一样平常。悬崖勒马是来得及的,但是,事实并非那么简单。小甲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把手枪,晚上自己在家中冥思苦想了很久,第二天,终于下定决心去抢劫金店。从金店出来的时候,周遭已经围满警察。这时,他一把将刚刚从超市出来的和他擦肩而过的小乙拽了过来。小甲神经高度紧张,汗流浃背,手在不停地颤抖。他用小乙做人质,要挟警察。忽然之间,只听见一声枪响,小乙倒在血泊中。小甲的枪走火,他懵在那里,眼睛失去了光泽。如果说,小甲会死的话,肯定是一种必然。但是,小乙的死绝对是一种偶然。偶然和必然就这么交叉变幻着,构成了人生。小甲显然到了濒临灭绝的地步,可是小乙正是未来刚要开始闪闪发亮的时候……”
我感觉有人在不厌其烦地踹着我的鞋,那个人当然是林海,他不苟言笑地说,你小子是不是打算一直睡到明天啊。
我从梦中醒来,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眼,有些缓过神来。我东张西望了一阵,发现礼堂里面只剩我们俩了。可能是最近杂七杂八的电影看得太多的缘故,有时我在大白天都会做一些乌七八糟的梦。梦魇里面什么鸟事都会发生。我从位置上站起来,擦掉额头上被梦吓出的汗水,问林海,学校宣布什么事啦。
元旦只休一天。
没啦?就这事儿?我有些大失所望地对林海说,刚才我做了一个梦,特残酷。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任逍遥(14)
我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冬季的田野白茫茫一片,隐约还可以看见一些山。刹那间,我萌生了出走的想法,想背着行囊去流浪。
林海曾经对我说过,你小子如果去流浪一定要告诉我一声,老子陪你去,千万别他妈闷声不吭就离开。
日子过得跟风似的,转眼就吹到了年根儿底下。
我剃了个光头迎接新年,像个劳改犯似的蹲在地上。我看着我家对面那溜已经拆迁的平房,想象着童年在那里度过的快乐时光。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是也许就如罗大佑所唱“一年过了又是新的一年,每一年都曾经是新的一年”,断瓦残垣代替了一切。 。 想看书来
任逍遥(15)
元旦过后,期末考试也很快就考完了。除了数学我觉得会得点分之外,其它科目一点感觉也没有。
领取成绩单那天,天空依然阴霾,依然下着雪。最近雪花飘得特别频繁,仿佛要把所有的污秽都覆盖掉。林海平时总喜欢对我说一句话,无论碰到什么事,你都得乐观地去面对,其实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出意外地考了那么点分数。我现在连自惭形秽的理由都放弃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徐静面无表情走到我身边,稻草人儿似地说,老师让你去教务处一趟。
我敲开了教务处的门,看见林海也站在那儿,邋遢的样子依旧没变。倒是老师的表情像一潭死水,平静地说,下午让你们家长来一趟。
我和林海已经习以为常了,一点沮丧感都没有。我们俩迈着坚定的步伐,我跟在他的后面,或者说,他走在我的前面。我们俩一前一后,一人拿着一张成绩单,走过教务处的门,走过教学楼的门,走过教知识的门。简单地说,我们走过了三重门。
站在马路边上,我问林海,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像我们俩这样的混蛋吗。
也许有吧,林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
我不经意的一瞥,突然看到一帮家伙正从远处朝我们跑过来,模糊地看到,他们的手里握着棒子、锤子、刀子什么的。也许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这么想着,就怂恿林海转过头去看看那帮家伙。林海慢慢地转头过去,忽然,他歇斯底里地朝我狂吼,快跑!
我不明所以地撒腿就跑,随口问他,为什么啊。
那里面可能有上次溜冰场的那几个家伙。
我气喘吁吁地说,你看清楚点儿啊。
阳光照耀着整个大地,暖洋洋的,我们却大汗淋漓。我们俩就这么一路狂奔,后面那帮家伙孜孜不倦地紧追不舍,看来真是冲着我们来的。不知道这场马拉松似的追逐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这条路到底有多长。这种不合时宜的追逐搞得我晕头转向,林海却还开着玩笑说,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
跑了半晌,我朝后面望了一眼,那帮家伙依然影子一样跟随着,没有丝毫的松懈。
林海狡黠地笑了一下,特别吃力地喘着气跟我说,知道那帮家伙为什么追不上我们吗,从前,有一只豹子在追一只兔子,没追上,一头大象就问豹子,你为什么没追上啊,豹子说,因为,我是为了一顿晚餐在跑,兔子,却是为了自己的生命。
林海,我们已经完蛋了吗,我大口地喘着粗气问。
林海掷地有声地说,哪能呢,我们只不过才刚刚开始。
(原文发表于2004年第8期《萌芽》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