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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我瞒不了你?那是因为我不想瞒你。我若是打定主意想要瞒你,你照样什么都发现
不了!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受够了,受够了你,受够了你们家的大小姐郑南音,也受够
了你们家!”说到最后,她已经是在喊了。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晶莹得像是含着眼泪。
“陈嫣?”我错愕地看着她,“你想吵架?南音惹你了吗?她今天连话都没有跟你
说,她怎么得罪你了?”印象中,陈嫣从来都没有这么失控过。
“她当然惹我了,她就是惹我了。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你们全家人让我见识了,什么
叫真正的大小姐。”她停顿了一下,刚刚还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似乎是突然之间,整个
人颓然了下来,“不就是小孩子交个男朋友玩玩过家家吗?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吗?全家
人,爸爸、妈妈、叔叔、哥哥、姐姐,大家都得围着她转,她那点破事儿有本事搅得这么
多人陪着她演戏。好看,真是好看,有红脸,有白脸,有人圆场,有插科打诨的龙套,还
有动作场面。刺激呀,情节曲折,高潮迭起。她会不会这辈子都认为她走到哪里都是女主
角?你们家让人恶心,郑西决,你知道吗,这让我恶心!就算我们结了婚,就算我成了你
们家人,你也休想让我陪着你们演这种戏。休想让我像个小丑一样去伺候你们家大小姐,
听明白了郑西决,你休想!”她停了下来,狠狠地盯着我,重重地喘着气。
“等一下,陈嫣,”我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你公平一点。南音不过是个孩子。从她
一出生,她就是我们大家的中心。这是我们每个人愿意的。如果我们大家都太重视南音这
件事情让你不高兴的话,我没有话说,可是这不是你用来攻击南音的理由。”
“原来你知道是什么让我不高兴。那你罪加一等!”她抡起她的小包,朝我肩膀上
砸,“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你的妹妹那么幸运,可是我呢?我高中的时候被学校开
除,家里甚至没有一个人来骂我一句;我告诉我妈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她一边摸麻将牌,
一边说:知道了;我上大学以后,家里几乎没有给我的宿舍打过电话问问我喜欢不喜欢这
个学校,习惯不习惯外地的生活!我是怎么长大的,我不愿意说,我不愿意让别人可怜
我!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不希望你知道。我一无所有,所以我要我的男人把我放在第一位!
你呢,直到现在你都还在维护她,你还要说我无理取闹——”
我紧紧地搂住她,把她的脸贴在我胸口上,那个靠近心脏的地方:“对不起。对不
起。”我亲着她的脸,她的额头,她的耳朵,“我道歉。陈嫣。我爱你,你明不明白?”
她不说话,她温热的呼吸和我心跳的声音呼应着,我知道她哭了。
(未完待续)
玻璃洋葱:夏之香灰(1)
'一'
正是傍晚会突降暴雨的时节。
不晓得宿舍的保险丝是第几次烧坏了,电扇突兀地停止转动。阳台上蓝格条纹的窗帘
尚未拉全,格子的间隙便嵌进一条青黛色昏暗的天空。宝庆在窗前呆立了一会儿,望着底
楼寥寥无几走去食堂吃饭的学生出神,而后,其中一个女生的裙子突然被大风吹向四面八
方,宝庆便和路人一样在她的惊叫声中无谓地笑了几下。
放了暑假,外地学生都由父母大包小包地接了回家,其他的则成群结队地去外省旅
行,像宝庆这样整整两个月都不回老家的学生并不是太多。因为和班里其他同学没什么交
情,更想不出回家后成日面对小心翼翼打量她的父母能做些什么,于是干脆留在学校——
“既然桃江也不回去,那么有人做伴也就不觉得孤单了吧”,这样想着的宝庆,填留校申
请的时候竟然涌起一丝自得。
5点40分。桃江外出教课还没回来,自己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又懒懒地没有兴致。“干
脆让桃江回来时去后门转一圈吧,似乎也只有张生记老鸭汤里的扁尖想起来稍微有些食
欲。”
发完消息的宝庆,握着手机,神情困倦地坐在昏暗中,视线渐渐垂了下去扫到床脚,
原来今天的第三盘蚊香也终于烧到了尽头。最后那点湿润的红色光亮落在宝庆眼中,一时
竟听不见窗外噼噼啪啪下起了暴雨。
人群飞奔惊叫,虚张声势。空中布满倒长的树,淹没一切声音。
'二'
还是两年前,寝室里的一个女生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退学,空下的床位换了其他系的
人。因为不是朝南的好房间,所以那位同学为什么要搬来,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传言
说她是和室友为男老师争风吃醋被孤立,又有好事者称她家里的某位亲戚忽然发迹,因此
便受到资助申请了国外一流名校——“不过成绩太差,就算有钱人家也不收,给退了回来
呢”。
不想和其他人一起议论的宝庆,独自在卫生间里望着前室友留下的一支牙膏发呆,直
到小腿有些轻微的麻痹,门口却突然响起敲门声。
“不好意思,我是新来的,请问……这张是我的床吗?”
略有拘谨的笑容,额前的刘海因为奔波留下汗迹,白衬衫的领子却没有丝毫塌陷。身
边陪着的人也许是母亲,顺着宝庆指的方向将行李放上床架,然后熟练地铺起被褥。
那天,其他的室友一窝蜂地都去看学院的篮球比赛。空荡荡的寝室里,宝庆看着桃江
和她母亲无声地整理行李,半天才开口道:“爸爸没来啊?”话一出口,才发觉气氛有些
沉默。为了表示这突兀的问句并不是爱打听别人家事,宝庆讪讪地走到书桌前,掩饰一样
地拿起书装着翻了两页,却突然被伸到眼前的一根黄瓜吓了一跳。
“吃黄瓜么?”面对宝庆尴尬的眼神,女生干脆把黄瓜塞到她手里,“不要紧的,我
带了很多。”
她人很瘦,因为高,走路有轻微的驼背。不过说话的时候,总是微笑地望着对方。
宝庆后来发现,桃江几乎对每个人讲话都是温和的,微笑着的。她不知道当初那些传
言是怎么发生的,至少,在随后的那些日子里,她不再一个人做所有的事。
'三'
“真的饿了一个晚上?”
桃江站在桌子前,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塑料袋,表面被蒸腾的水汽覆盖。“好惨啊,昨
天忙了一个晚上,没看到消息,现在给你,呐,补偿一下。”说着扔了上来。宝庆揭开袋
子,是她喜欢的霉干菜包子,不知怎么,竟没有胃口。
“这么说来,昨天就在邝……小毅家里过夜的么?”
隔了半天,宝庆还是嗫嚅着问道,目光却盯着被子,不愿望向桃江。
几个月前,因为生病,又不想耽搁小毅的课业,宝庆向邝先生推荐了桃江。
“您放心好了,桃江的文法是学校英文竞赛得过奖的。”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全
心全意地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能得到信任。也许是有过不安的吧,但那也仅仅是因为暂时不
能再见到邝先生。却没想到,等宝庆痊愈后,邝先生邀她吃饭,说的却是,桃江教得很不
错,小毅总是换老师也不好,不如就让桃江一直上课上下去吧……
听着邝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组织措辞,宝庆赶紧解释当然要为小毅考虑,自己平时时
间也很紧张,这样反而不用成日赶东赶西,对大家都是理想的选择云云……
玻璃洋葱:夏之香灰(2)
坐在邝先生的车里,头顶是从未见他开启过的顶盖,茶色玻璃外部的天空仿佛普洱茶
一样静谧。想看看外面的风景,车窗里却映出邝先生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截应该是被妻子
熨烫平整的衬衣袖口覆盖住手表。而她,在脱离了小毅的作息、现在坐着的Peugeot车、
挂着明清字画的复式公寓甚至是他娴雅内向的妻子之后,根本想不出其他的话题。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直到送到校门口。
那天晚上,宝庆关了手机,在大礼堂的台阶上坐了一个晚上。下车时邝先生给的名片
握在手里,半夜自迷梦里醒来,名片却已经不见了。
也许,自己拱手让出的东西,从交付的那个时刻,就该知道已经不再有追逐的权利了
吧。
可是……
邝先生……
自从寝室区洗澡的收费降成五块钱后,入夜后涌进公共浴室的人就多了起来。饶是暑
假,大部分学生不在校的情况下,每每到了晚上六七点,总还是不断有人嬉笑着提着脸盆
进出。
趿了人字拖的男生,拎着自己淌水的耳朵三三两两缓缓地走着,夜光中看不清眉眼却
留下扁薄的侧影。女生们是更亲密的距离,挨着的手肘间散发出相似又不同的沐浴露香
味,在关于衣饰、发型、还有男友的话题中缓慢蒸发。
宝庆一个人坐在浴室入口的长椅上静静地等着桃江出来。
耳边间或掠过一阵一阵的笑声。脸上感觉到他们打闹溅出的水珠。逐渐干燥。
陪伴、倾谈、推心置腹,这些词语曾经被置于怎样的陌生境地,是桃江还没出现前宝
庆未曾了解的世界。
十岁的时候从家乡的县城来到这个沿海城市求学。在最初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宝庆很
快体会到自己和同龄人的格格不入。仿佛每移动一下身体,便会留下不知名的刮痕,为了
不再忍受这刮痕的痛苦,她选择在书本里消耗漫长时间。
少年时,总是在压力重重的夜晚,梦到儿时父亲带着她爬过的山。其实那未必是山,
也许只是土丘。在山顶遥望山脚,能够看到废弃的坦克。后来,坐着火车穿州过省,身边
没有父母,没有任何朋友。再后来,逐渐习惯一个人的生活,那些半夜里醒来发现枕上被
眼泪濡湿大片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地强迫自己忘记。
也不是没有羡慕过身边总是围着很多朋友的风云人物,但出于奇怪的自尊,见到同窗
最多只是客套地点点头,更多时候则是一低头,径直向对方身后走去。久而久之,留下孤
僻、难接近的印象也是意料中的事。
随便怎么看,自己都不像会成为焦点的人。
她曾经也问过桃江:“是第一次看到我,就选择我做你的朋友么?”
愣了半天的桃江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选择?我没有想那么多啊,大家反正住一
块,一起吃饭上课很自然的啊。”
听到答案不免失望,但很快也释然。桃江爱笑爱闹,性格果决爽快,但也许男生缘太
好,跟大部分的女生便不那么热络。而且,时常会做出出格举动的桃江,在只热衷关注明
星八卦的女生眼里,多少有点超出了容忍的限度吧。
想起前几天,也是这样的溽热,两人吃罢饭回来,突然被劈头淋下的大雨阻住去路。
暴雨敲打在石阶上,要贴得很近才听见对方讲话的声音。躲雨的人们毫无作为,只是不断
抱怨着鬼天气。
眼看雨势没有变小的意思,桃江突然脱下鞋,拉起宝庆冲进雨里。两人在他人惊异的
眼神中一路尖叫着跑回寝室。
雨滴顺着头颈直流下去。
纵然眯着眼睛,仍然能看到桃江被雨打湿的、灵动轻捷、好似鱼一样美好的背影。以
及,被她牢牢抓着的,自己细瘦软弱的手臂。
'五'
“怎么还在发呆?看到帅哥了?”
桃江伸出手,夸张地在宝庆面前摇晃。一只翠绿的玉镯滑到手腕位置。
“你新买的?以前不是还说这种东西只有欧巴桑才戴么?”宝庆笑嘻嘻去抓她的手
臂,褪不下来,只能迎着路灯看。
“哦,不是……怎么了,为什么发呆,过会儿去大立他们那里玩么?”
“我有点困,想先回去睡,你去吧,熄灯前回来就是。”
“不要啊,一起去啦,大立你又不是没见过,很好相处的人呐,你不会无聊的。去
吧!”
宝庆微笑着摇摇头,说到底,她还是无法习惯像桃江那样做出如此即兴的决定,以
及,面对他人见到桃江身后的自己时,那种生疏客气的眼神。。 最好的txt下载网
玻璃洋葱:夏之香灰(3)
“真是的,一个人难道不闷……那好吧,我去了,万一宿管阿姨睡了,你记得起来帮
我开铁门啊!”
伴随着“就知道你最好”的开心笑颜,宝庆看着路灯下被拉长稀释的桃江的影子,终于转过头,一个人慢慢地朝寝室走去。
这些天,桃江似乎比平日上学的时候更加忙碌。白天总有这样那样的活动需要参加,
和男生寝室的联谊啦,系里的棋牌比赛啦,都是宝庆不惯加入,能躲则躲的社交。加上隔
天就要去给小毅上课,能看到她的时间便很有限。大多数时候,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打扫
房间,宝庆便时常生出“要是桃江在……”“如果是桃江的话……”的念头。
仿佛旅途中仅有的旅伴到达目的地辞别离去。
自己的终点在哪里,突然忘记。
宝庆攀着楼梯扶手,宿管的阿姨面前十五寸的小电视机播放着本地新闻。说是今年第
三次来到本城的嘉年华游艺会携带了“四十二种外形超炫的大型游艺机和近六十种新鲜有
趣的竞技游戏”一齐登场,以及外景主播“如果不去试试,可能会遗憾终生哦!”的说
辞,随后画面便切到人群在酷热中挥汗如雨排队的样子,以及入夜后,各种疯狂的游艺设
备发出的绚烂灯光,孩子们抱着长毛绒玩偶兴奋地喊叫的模样。
无论如何,听起来都是极尽煽动的描绘。
想起自己曾经和桃江说起从来没体会过被大人牵着手逛庙会,玩游艺机的经历,所以
当时桃江几乎是立刻雀跃地应和道,我也是啊我也是,等过两天人不是那么多了,可以一
道去玩玩。
留意着嘉年华开场时间的宝庆,想象两个人也许也会和新闻里的人一样傻傻地排着
队,笑容便不由自主浮现上来。
'六'
有一年中秋,独自在通宵教室自习的宝庆接到桃江的手机短信,“我在马路对面看到
我爸了。他老了很多。”
至于看到后如何,是否打了招呼,一起去吃饭了,还是就这么错过,桃江没有说。
发誓永不相见也好,相遇时刻意摆出陌生人姿态也好,现在想来,十年以来,她是怎
么越过最初那段坚硬抗拒的阶段的呢?也许越过了,就是现在的桃江,对人对已,都可以
一以贯之,百无禁忌。越不过,就是今天的自己,只能用漠然和疏离作为自我保护的屏
障,感情仿佛不会流动的水银,一旦接收外界的热度,就往上飚升,很难回落到最初的节
点。
就像那天,在临街的咖啡店看到桃江。她熟练地把糖和奶放入对面男子的瓷杯中,对
方则仔细地用纸巾擦掉溅落在桃江手臂上的茶渍。门口停着曾经熟悉异常的Peugeot,顶
棚却罕见地敞开着。
猝不及防的宝庆逃一样走过店门口,停在马路转角处。她现在能看见的,只有烈日
下,自己膝盖的影子。
这样不知所谓地站了一会儿,宝庆推开旁边便利店的门,买了从来不喝的冰冻啤酒,
茫然地看着收银纸上打出日期时间。听见小姐关切地问道:“要坐会儿么?小心中暑哦,
脸色这样白。”
不想发出声音,只好一直喝着无法下咽的啤酒,靠在门上。
她没有看清男子的长相。当然,这也不是非此不可的事情。
终于,像某个开关突然启动一样,宝庆突然猛地推开门大跨步走了出去,以至于店员
小姐都吓了一跳。
无法回避的自己,必须知道真相。
'七'
嘉年华的最后一天,据新闻报道,一共有六万人前去,达到历史的顶峰。人们排着队
投游戏币,排着队进鬼屋,排着队坐摩天轮。
也许还要排着队上厕所。
也许排着队都轮不到。
宝庆用电磁炉煮着方便面,促狭地笑起来。
桃江今天陪着小毅——当然,还有邝先生,一起去了嘉年华。
更前一天,看到她兴奋地上网检索资料,察看哪一项游艺项目更具乐趣。
“宝庆,反正你明天没事,不如一起去吧!”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得桃江看上去像个发光体。
宝庆趴在席子上,声音淡漠得根本不像是自己,“好像有点幼稚啊,我还是睡午觉算
了。”
听着习以为常的桃江不再发出声音,宝庆又关心地说道,“明天气温很高啊,小毅又
是人来疯,当心缠不过他呀!”
桃江扭过头,笑着说:“邝先生说他会装好冰袋带去,还说要是不能帮小毅赢回超人
公仔就不回去呢!呵呵,跟小孩一样。”
宝庆不再说什么。台灯下微弱的光亮把她的倒影投射在墙壁上,黑影幢幢,无端地想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玻璃洋葱:夏之香灰(4)
起鬼怪故事中的小兽。愈发烦躁,对着墙壁闭着眼却睡不着。
就这么一直挨到清晨,下床上厕所一脚踩到蚊香盘,香灰倒翻在脚上。正自懊恼,却
发现下铺空着。桃江已经早早走了。
校门口有卖三元一份的凉粉,点缀着冰凉豆芽、爽口青椒,对于盛夏,确实是十分诱
人的食物,于是也就真的有大批学生黄昏归来立在摊前等候。
宝庆在小推车前排着队,体会着陌生纤维间散发的气味。
也许不出来买晚饭也无所谓,抽屉里应该还有没吃完的方便面吧。
因为前后左右都是陌生的话题与笑颜,宝庆便有些后悔,站在队伍里表情开始局促起
来。偶然撞见几个熟人打招呼,但是眼神却不是见到桃江那样的亲热。客套里总带着生
分,打了招呼也不再衍生出其他话题,匆匆地就从宝庆身边擦过。
就像火车上那些挥之即去的陌生人的陪伴。
只是,假如没有这陪伴,也就不会应验想象中的孤单吧。
也许是凌晨的时候,被枕头边忽然震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