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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有什么事想找我商量？”
心虚的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我试想着说什么，但是越想脑子里就越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被我骗出来的明弘哥还微笑地看着我。
“是不是不太好开口的事？”
明弘哥摆出一副为人兄长的模样严肃地等待我的问题，看着他认真的眼睛，我觉得自己好象要被吸进去一样，感觉变得很怪异。那双跟我很像的眼睛。
从小我和明弘哥就常被说长得跟爸最像，不只长相，连性格都像三胞胎似的一模一样。说不定我们就是把我爸遗传因子中的DNA拿来完全复制的成品。
而功哥和美和就不一样，只要有一公分的距离就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是兄妹，完全遗传了妈的爱讲话和好强。我并不是讨厌这样的个性，只是比起跟其它的兄弟，跟明弘哥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比较轻松。
做什么都比较慢的我在吃饭的时候也是吃的最慢的，美和和妈总是毫不客气地叫我吃快一点，只有明弘哥会笑着等我吃完。
“怎么不说话？”
我真的好喜欢明弘哥，也庆幸自己可以做他的弟弟，但是为什么我现在却在这里做对不起他的事呢？”
我犹豫不决的脑子里突然出现美和生气的脸。美和说“让明弘哥改邪归正“，是啊，这么做全是为了明弘哥好……我努力欺骗着自己，把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付诸言语。
“是关于升学的事……”
“升学？”
“嗯。我想读跟你一样的大学，所以想请你给我一些意见。”
“升学啊……”
明弘哥微偏着头。在衬衫的空隙间我看到了他的脖子上有一个红色的痕迹。随即他把头转了过来，痕迹也就被盖住了。那是吻痕吗？跟我朋友以前曾经得意地炫耀给我看的红色淤血很像。
一想到这吻痕是哥的恋人所留下的，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谁有办法想象两个男人热吻的画面。
“我已经毕业很久了，不知道现在的校风和教学方针有没有改变？你跟老师商量过了吗？”
“还没……”
“是吗？那有没有跟爸妈提过？”
“也还没……”
“为什么？”
哥哥不可思议的反问我，这么重要的事没有先跟父母商量当然有点奇怪。不过这是我编出来的谎言，当然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漏洞。
头脑不是很灵活的我对于这种突发的状况有点穷于应付，当初我只想到只要说出想和哥读同一所大学，他一定会直接给我很多建议。此时，美和的脸又浮上我困惑的脑海，我不敢想象万一这个计画失败……美和会把我骂的多惨。
“因为我很傻。”
明弘哥听到我的话明显吃了一惊。
“所以我怕告诉他们想读和你一样的学校会被嘲笑……”
惊讶之后是温和的笑容。
“没有人会笑你啊。你不是才升高二？还有足足两年的时间好好用功不就得了？”
“是这样吗？”
“一定没问题的。”
明弘哥瞄了一眼腕上的表，连带的我也朝哥哥对面的柱子上的时钟看去。九点十五分，美和交待我要把明弘哥拖到九点半才能放人。
“关于升学的事还是先找你们的导师商量过再说吧，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时间还没到就走一定会被美和骂。
“哥哥……”
“先跟大家商量，如果不行的话我再帮你想办法。”
明弘哥一副准备站起来的模样，我急得伸出手像耍赖的孩子似地抓住了他的衬衫。
“友晴？”
哥哥疑惑的看着我。
“我想在这里多坐一下。”
明弘哥不解地坐会原位。
“为什么？”
一时之间我想不出挽留他的好理由，升学的话题也不能再拿来重炒。
“你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事？”
我暧昧的点点头，脑子里拼命搜寻着有什么事……什么事。在父母口中素有“没大脑”之称的我，哪会有什么烦恼，硬要说有的话充其量是烦恼明天的小考而………
“是不是只能告诉我的事？”
“嗯。”
在明弘哥温和的追问下我也只能点头称是。我困惑的视线不安地到处游移，正好看到在我对面有两个男人面对面的在说话。他们的年纪看来比明弘哥小一点，一看就知道是上班族模样，愉快地在聊着天。
明弘哥的情人也是那种样子的人吗？
“哥……你的情人是怎么样的人？”
明弘哥没有料到我有此一问，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是什么样的人啊？”
明弘哥腼腆地低下了头，整个人从脸一路红到指尖，看他这么明显的害臊真好玩
“什么样的人……很普通啊。话题怎么会扯到这里来。”
“是像女人的男人吗？”
明弘哥听了我的话，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没有女装癖。”
“那一定长得很好看啰？”
明弘哥把两肘顶在桌上，用手掌覆住了嘴。
“他的外表没有你想象中的特殊，是个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的普通人。”
这个话题好象可以进行得满顺利，我直接跳到一个我非常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上。
“他是怎么跟你告白的？”
“这关你什么事？”
“我想知道嘛。”
明弘哥边叨念着好热，边用店里的小毛巾擦拭着额头，脸还是红的。
“是我先告白的”
“嘎……是吗？”
我原先追随着分针的视线又回到哥的红脸上。
“是我先喜欢上他的，我暗恋了他六年。”
照美和的说法……哥是被个穷凶极恶又浪荡不堪的人妖所骗，才一时迷失了方向，但是好象跟我现在所听到的剧情不太一样。而且我不知道居然是哥先告白的。
“六年这么久啊？”
“是啊，好象有点太长了。”
哥苦笑的说。
“但是我在暗恋有田前辈的这六年之间也跟别的女孩交往过，然而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像对有田前辈一样想待在他的身边永远不离开他。”
明弘哥的情人好象叫“有田”。美和没有把他的名字告诉我。
“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件事？”
哥轻声问了一句。
“呃……可以当作以后的参考啊。”
“参考？”
随便回答了一个答案后，我才发现又替自己找了一个麻烦。
“我对一个人很在意……”
“该不会是……同性吧？”
“嗯……差不多。”
哥叹了一口气，深深靠进椅子里。美和规定的时间过了，已经没事了。
“友晴。”
我抬起头来，刚好遇上明弘哥认真的神情。
“你好好想想。不管要花多少时间一定要考虑清楚。如果你真的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感情，那哥也无话可说了。”
“……哦。”
哥表情痛苦的看着我，颤抖的嘴唇欲言又止，但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明弘哥把我送到家门，我挥别了他之后，拔腿就跑到美和的房间。美和趴在床上看着流行杂志，两腿在空中摇晃。跟撒了一堆谎而忧郁的我比起来，美和一看到我进来就得意洋洋地笑了。
“怎么样？”
我无法不问。
“我在电话里叫他不要抢走我的男朋友，他一听就明显的动摇了。反正他什么都不说，我也乐得好好教训他一番。”
我实在不敢想象她究竟跟对方说了什么。
“原来你没有说你是明弘哥的妹妹……而骗他说是女朋友？”
美和眉心微皱。
“要是说了真话，被明弘哥知道之后不被他骂死才怪。”
结果美和还是以保身为上，真狡猾。
“不过那个男人不管我怎么叫他跟哥分手就是不回答我，过两天我再打电话去看看。对了，你那里怎么样？”
“嘎……”
“哥有没有说什么？”
美和的视线焦点对准我。
“没有啊……我们只是聊了关于升学的事而已。”
“你就是这么苯。“
美和仿佛是在感叹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家伙似的，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去做什么吧？为什么你不会趁机向明弘哥多打听一点那个男人的事？比如说长相或性格等等，资料越多也就越容易攻击啊。”
“问是问了一点……”
“你问了什么？”
虽然犹豫，但是美和的视线就像绞住我的喉咙一般凌厉。
“哥说是他先喜欢上对方的，而且单恋了他六年。”
“你说什么？”
美和的表情霎时变得凶恶起来。
“所以说……”
“什么？”
“是哥先喜欢上人家的，而且那个人也不是人妖，是个普通人……”
我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一本杂志已经迎面飞来。我吓的连叫都叫不出来。
“出去。”
“你生气啦？”
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美和随手抓起身旁的东西朝我脸上丢来，填充玩具、文库本，等看到美和准备抓起闹钟的时候，我吓得赶紧抱头蹲在地下。只听到玻璃破裂的声音，钟面出现裂痕的闹钟在我的脚边。
“出去！”
为了保住小命，我立刻冲出了美和的房间。我知道美和生气的理由……一定是知道了原来明弘哥并不是被骗或是被引诱才喜欢上男人而不满。但是为什么要拿我出气呢？我真的觉得很不公平。
人的声音会反射到天花板上，篮球在地上跃动的声音透过震动传到每个球员的身上。每当那橘红色的球左右移动时，球员就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朝着同一个方向跑，看起来像一群候鸟一样有趣。
“你怎么一直在偷懒？”
刚才本来还是候鸟集团中一员的俊二，因为换人而回到了人的世界。他一屁股坐在我身边，额上豆大的汗滴也掉落在我的脚边。
“生理期啊。”
“村冈说什么？”
村冈是我们班的体育老师，也是篮球社的顾问，没事就喜欢叫学生篮球比赛。对像我这种既不会跑又不会跳的人来说，他跟天敌没什么两样。
“他打我的头。”
俊二哈哈笑了两声。
“谁叫你是问题儿。看起来乖乖的却素行不良……反正你高兴就好。“
俊二浑身汗臭的坐在我身边，拉起湿的已经粘在身上的运动服下摆擦拭额头的汗。
“对了，你那个同性恋的哥哥后来怎么样了？”
我用力踩了俊二的运动鞋一脚，他痛歪了脸却没发出声音，伸手打了一下我的头 。
“你在气什么？”
“我已经不在乎明弘哥跟不跟那个男人分手。”
“哦……”
俊二揉着被我踩了一下的脚尖。
“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他喜欢男人也没有替我造成什么麻烦。”
“你真的不在乎吗？”
“……”
“你只是说说而已啦！”
我没有办法对自己说谎。我还是不喜欢明弘哥的恋人是男的，而且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受到美和迁怒于我的无妄之灾。
我虽然没有美和厌恶得那么强烈，但是在心理上还是无法接受。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同性恋，但在现实生活中跟这种事可是完全无缘的。
“能够遇到这种事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反正跟你又没什么相干，别去理他就行了。他们如果交往顺利的话就会持续下去，不顺利就分手，就是这么简单。”
“你说什么？”
“我是说人家的小事不劳你费心啦。”
我知道俊二是在安慰我，但是我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终于叫到我的名字，我不情不愿地走向球场中央。我像一只没有方向感的鸟似的随便左右来回晃动。
人家都知道我的运动神经不好，所以没有人会把球传给我。我正好趁机想想明弘哥的事。
有一天哥一定会把恋人介绍给家里认识吧？我无法想象跟哥的恋人面对面时我的心情会是怎样。
就好象面对着一个外星人一样，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才好？永远是个未知数。
美和最令我佩服的地方就是可以把她对我做的种种的暴行，在两天之内忘个精光，这也算是一种才能吧？在美和的眼里我一定是个浆糊脑袋，连一点感情细胞都没有。
恶魔的使者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来敲我的门。
“打电话的时间到了。”
在床上看漫画周刊的我没有忽视美和的勇气，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她，她手上的电话看起来像魔女的扫把。
我真的很不愿意做这种事，但就是怕的说不出口。不论我在心中如何咒骂美和，到最后我还是会听从她的命令。
“你就像上次在快餐店一样把明弘哥拖住一小时。“
我想不通为什么美和要如此费尽心机捏造事实来让明弘哥和他的恋人分手。美和非常喜欢明弘哥，可能因为是兄妹而明弘哥对人又很温柔，所以美和才会喜欢他吧。但是兄妹毕竟是兄妹，既不能谈恋爱又不能结婚／
“我说……”
“方法就跟上次一样，只要能让明弘哥离开他住的公寓就行了。”
我的话在美和耳里只不过像一声叹息。
“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
她终于把我的声音当作人声而有了反应。
“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这样做？”
美和的眼里闪过一道光芒。就算刚刚那道闪光是我多心，她现在也的确是用几乎要把我瞪死的眼神看着我。
“你说什么？”
“……其实不需要去多管闲事啊……”
“你真的这么想？你可以眼见自己的哥哥误入歧途而置之不理吗？”
美和双手叉腰俯身看着我。
“他又不是迷信邪教，爱情哪有什么道理可循呢？”
美和坚决地摇摇头。
“哥是被骗了，一定是对方操纵了他的思想。你真啰嗦耶，好象多话的欧巴桑，拜托你少开点口好不好？”
我像被斥责的小狗一样无奈地闭上了嘴。
“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
我真的觉得自己好象一只命运悲惨的狗。
外面的空气带点湿气，密布在皮肤上有点冷。进了BB茶店，一股干燥而温暖的空气随即包围了过来。
明弘哥比我先来，独自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发呆。他像睡着似地一直低着头，直到我把椅子拉开他才抬起头来。
“对不起。”
看到哥疲倦的脸，我忍不住先开口道歉。
“没关系。”
明弘哥虽然宽宏的微笑，但是那并不能减轻我的罪恶感，反而让我的心情更加沉重。
仔细想想我和美和都是学生，除了读书以外时间多得很。但是明弘哥就不同了，忙碌的上班族难得有时间休息，却为了我们这些无聊的事白白浪费时间。
“今天又为了什么事？”
跟疲倦的模样相反，明弘哥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温和。他一直都是这样，跟动不动就生气的美和不同，哥不管在什么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容。我从来没看过他生气，也从没骂过我。哥这种温厚的性格虽然让我安心，但也让我恐惧。如果我做出了让他生气的事，恐怕我这一生就再也无法振作起来了。
“嗯……”
我在脑中捏造一个喜欢的人。
“是你喜欢的人的事吗？”
“是啊。”
“哦……”
根本就是一个虚构人物的事。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哥喝了一口咖啡笑着说。
“我看你这么累……还为这么无聊的事叫你出来。”
哥拄着下巴凝视着我的脸。
“你找不到别人可以商量吧？”
“嗯……”
我只能这么回答。
“不要一个人烦恼，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就说出来吧。”
他对我的话一点也没有怀疑，还如此善意地要替我分忧解劳。他那认真而温暖的话语，句句都让我感到心情沉重得几乎要窒息。
“哥你也是一样吗？”
他不解地歪着头。
“无法找人诉说你所喜欢的对象的事？”
“是啊。”
“为什么？”
哥苦笑了。
“因为我是个胆小鬼。”
“胆小……”
“我怕找人商量会招来异样的眼光，所以不敢跟任何人说。有时我会想，如果能找个人倾诉，指引我一些方向那该有多好。不过……就算要找谁商量，到最后还是要由自己决定要结束还是继续。”
“你选择了继续。”
“我没有办法放弃。明知他有恋人，甚至远离他也无法断绝自己的思念。其实对这段感情我早就抱着有一天会突然结束的觉悟，没想到我们居然相处得很融洽……”
说道这里，明弘哥突然停下来，好象忘了我还在旁边似的看着窗外发呆。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外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位于大楼楼顶的名牌香烟霓虹灯的英文字来回的跳动而已。
雨滴开始爬满了玻璃窗，路上的行人纷纷快步走了起来。不到几分钟雨就越下越大，雨水晕开了街景，连霓虹灯的字都变得迷迷蒙蒙。
明弘哥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向我。
“不好意思，我怎么在发呆……”
“你们还顺利吗？”
我一直很在意这件事，美和打骚扰电话之后也不告诉我她究竟说了些什么，我根本就无从得知美和的电话有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感情。
“还好……”
哥低着头语气暧昧，看起来一点也没顺利的模样。再加上有先入为主的想法更让我有这种感觉。
“你们相处得不好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
我说不出因为有人在进行拆散你们的阴谋。
“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哥叹了一口气。
“大概在一个礼拜前，我觉得他好象在闪避我。到现在已经不是觉得，而是他的确在躲着我……”
“为什么？”
哥不说话。不用说也知道是美和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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