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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心，打垮我追求她的意志，而且要让她的父母与她一起分享胜利的果实。但她错了，当她在饭桌上把这件事说出来后，一切似乎都不像她所想的那样美妙。
“我有男朋友了！”这是陈芳在饭桌上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她的话带给饭桌旁其他三人的更多是震惊而不是兴奋。
“什么？芳芳，你说什么？”师母第一个发话打破原子弹爆炸后的沉默。
“我恋爱了，我有男朋友了。”陈芳把筷子放下，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菜冷冷地说。
“恋爱？和谁恋爱？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师母继续问。
“这人你们认识。”
“认识？是谁呀？”
“我父亲的学生！经常来咱家。”
师母不自在地左右看了看导师和我。导师停住筷子等师母问下面的话，而我则继续吃菜，最初的震惊被我努力压住，故意不表现出来，似乎对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其实，也没有什么可闻的，因为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陈芳沉默了，她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出来。而这时，我感觉到师母偷偷地看了我一眼。这让我恐怖地想师母的眼神是不是在怀疑陈芳说的这个人就是我。如果那样，师母会不会认为我是个内贼，是个拐骗主人闺女的无耻之徒。
“是谁啊？说啊！”
陈芳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让她下定了决心要说出来，因为她看到了我的泰然自若，我对她公布消息的无所谓姿态，假如我那时表现得很紧张，很沮丧，也许她的快感就得到满足，而不会那么轻易把最后的答案公布出来。
“沈文凯——”
当这三个字从陈芳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我抬头看了师母及导师的表情。导师听完轻轻出了口气，似乎并没有什么触动；而师母，这个让我敬重不已的老人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前的表情还仅仅是好奇和担心，而听了后则立刻变成愤怒和失落。她表情呆滞，眼睛死死盯着筷子，一句话不说，就在陈芳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想要搞明白母亲为什么没有向她祝贺或者说一些担心和关怀的句子来表达对她的疼爱时，师母突然“啪”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把碗往桌子上一丢，站起身离开了餐桌。师母一句话都没说就走进卧室，随即狠狠把门摔上。
第十四章 赏雪（4）
客厅里的空气立刻变得异常紧张，导师望着卧室的门发愣。他不明白师母这是怎么了。在他看来自己女儿的选择并没有什么不好，沈文凯在他眼里还是个不错的学生。他不但已经研究生毕业，而且还在学校历史系留校任教了。
“妈怎么了？”陈芳皱皱眉头，嘴里嘟囔了一句，她对母亲的这种态度表现出极度不满。
导师站起来，拍拍陈芳的肩膀，那意思是让她别着急，他去卧室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导师进了卧室后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陈芳坐在桌前。陈芳把脸转向我，脸上带着挑战和玩味，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向我示威，那表情就像她是一个站在世界之巅的胜利女神一样充满自信和坚定。面对母亲的恼怒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羞愧和歉疚，也许她已经料到母亲过激的表现，我想她此时的兴趣并不在自己母亲身上，而是想知道我的反应，她在等待她所预料的难过和痛苦在我的身上出现，也许我流下眼泪或者鼻涕更能激起她的快感。
我当然有反应，但决不是她所想要的那样。我开始笑，脸上所有的肌肉都充满快乐，发出低低的“咯咯”声，那声音充满嘲讽和喜悦、得意和放任、轻蔑和不屑。陈芳被我这种表现所迷惑，她从自信变得痴呆和恐惧，最后她汗毛都立了起来，她一定看到在餐桌的另一端坐着的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傻瓜，而是魔鬼，她感到毛骨悚然。
“你高兴什么？”她问。
“你问我高兴什么，你是傻还是怎么？我没看出来我在笑你愚蠢吗？我不但笑你愚蠢，还笑你终于走出了这一步，完全就像我预料的那样——”
“恐怕不是你预料的那样吧！”陈芳依然用得意的口吻说，“你——这下该死心了吧！”
“死心？谁知道呢？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但有一点我可以确认，你今天选择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时间表达了一个非常不利于你的消息，你让我对我们的未来更有信心了。”
“是吗？那就走着瞧！”她笑了起来，表情十分怪异，极其不自信。之后，她若有所思地长长出了口气，然后低头吃饭，不再理我。
片刻，我把饭吃完，把筷子放下。
“今天的空气不好，我要走了。”我站起身对陈芳说，“收拾洗碗可是你的事，不要忘了！”
我穿上外衣，然后敲敲卧室的门，说：“导师、师母，我要走了！”我对两位老人打了个招呼。
当我打开门要出去的时候，导师突然从卧室出来，他把我喊住：“海涛，你先不要走。”
我纳闷地看着导师，不知他叫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我问。
“海涛，你进来！”师母在卧室里喊。
我更纳闷了，我不知道师母这时叫我有什么用意，似乎陈芳的事情不该与我商量。我犹豫一下，但还是回身进了卧室。
我进卧室后师母对随后进来的导师摆摆手说：“老头子，你出去，我想单独和海涛谈谈。”导师听罢知趣地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我站在卧室门前，表情很拘谨，我不知道师母要和我说什么。
师母坐在床边的躺椅上，对面放了一张软凳，那凳子平时是用来放脚的。“海涛，你过来！坐到这。”师母用母亲般的语调，在我听来极其亲切。她拍拍对面的软凳让我坐下。于是我走过去坐在师母对面。
我坐下后师母把我的手拉住，她轻柔地看看我，微笑着问：“师母想问你一句话，你要真心实意地回答我。”
“嗯，好——”我回答道。
“我想问你是不是喜欢芳芳？”
师母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沉默了，低下了头，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把头抬起来，我问你话呢！”师母加强了语气。
我不敢看师母，此时我流利的谈吐和镇定自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像一个做了错事并隐瞒了真相的孩子，被自己敬重敬爱的人洞穿了内心。
“在师母面前你不要害羞，你老实告诉我，如果是你就点点头。”
我此时内心非常复杂，我不知道师母怎会发现我内心的秘密，我从来没有在两位老人面前表露这种心态，因为我从没有想用这种方式来得到陈芳的爱情。
“怎——怎么说呢？”我结结巴巴地说，“事——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不知该怎样回答！”
“你也不用为难！如果你喜欢芳芳，你就点头，没有什么大不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眼泪突然要从我的眼眶里涌出来，那可怕的液体，我实在是控制不住它们。
师母长出了口气，然后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了，她用另一只手抚摸我的手背说：“我知道你不会不喜欢芳芳！”她眼眶比我更湿润，“我想让芳芳和你好，你愿不愿意？”
眼泪终于从我的眼眶中滑落下来，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那时的尴尬，那眼泪一部分是为面前这位慈祥的老人发自肺腑的话而感动，另一部分是这么久我所受的委屈而哭泣。我摇摇头，用哽咽的语气说：“不行啊！师母，这件事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陈芳的问题。她现在有男朋友了，你这样做会伤害她！”
“你先不要管芳芳，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但——”
第十四章 赏雪（5）
“你只要愿意就好。”师母打断我的话，“芳芳的工作我来做，行吗？”
“师母，我不想这样。”我哽咽地更厉害，“你们老人对现在年轻人的观念不太了解，我们这一代人对婚姻的理解和你们有很大不同。如果我和陈芳之间没有爱情，那么婚姻对我们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我喜欢陈芳，但她并不喜欢我，在这种情况下你去逼迫她只能让她痛苦。师母，我知道您喜欢我，把我当儿子看待，你放心！即使我不做您的女婿，我也会像现在这样对待你们，您就把我当成儿子吧！”
师母此时看我的眼神更加特别，她眼泪流得更多，“我早就把你当儿子看了。”师母说，“我知道芳芳不喜欢你，她对你有偏见，但我相信你会让她改变这种偏见。芳芳她爸的学生中间你是我看得最清楚的一个，我知道你许多事，知道你以前和许多坏孩子混，我早都了解过你，可那些事并不能掩盖你的优点。师母知道你对朋友很讲义气、待人真诚，而且有思想抱负，师母就喜欢这样的男孩子。男孩子就要像个男孩子的样。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沈文凯吗？就是因为他缺乏自信，没有朝气。芳芳要是跟了这样的人，她很快就会后悔。你有男孩子的魅力，你大胆去追芳芳，我想她一定会喜欢你。”
我听了师母的话万分惊讶，我不知道师母原来是个不俗的老人，我惊讶她早已经了解我的背景，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她做我的母亲那最合适不过，她可能比我现在的家人和我那班朋友都要了解我。
“师母，谢谢你这份好意。我答应你对我的要求，其实这也是我日夜梦想的事情。我有件事要告诉您，因为我不想向您隐瞒，我起初考导师的研究生并不是因为我喜欢这个专业，而是因为我爱上了陈芳。我之所以接近你们的目的很自私，就是想得到陈芳的爱，但我万万没想到我没有得到陈芳的爱，却得到了您和导师的爱，尤其是我得到失去了十年的母爱，对我来说我已经非常满足了，即便以后我不能做您的女婿，我也不后悔，因为您对我的爱更宽广、仁慈，爱情我可以重新寻找，但母爱不是随便就可以得到的。”
师母笑了，她伸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就像我母亲生前常对我那样。
。。
第十五章 母女之争（1）
师母自从知道我对陈芳的感情后，她就像找到了某种希望，我想师母现在一定是被恋子情结所缠绕，她对我的爱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女儿。师母在家里是个专横、固执的人，当她决定要干什么事的时候，那爆发出的能量让家里所有的人都感到惊叹。
过了两天，我再去导师家的时候，家里的气氛让我吃惊异常。我遇到两种截然不同的对待，那是师母对我的亲切和疼爱与陈芳对我仇恨的强烈对比。
“你师母和芳芳整整吵了两天！”导师给我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疲惫，眼睛里带着血丝，那样子显然是睡眠不足的结果。
“是因为我和陈芳的事吗？”
“是啊！你师母要芳芳同意你们的事，而芳芳说她死也不会嫁给你。你看这怎么办？”
“导师，我知道了。师母在哪？我有话要说——”
“她躺着呢！身体不舒服。”
我敲敲卧室的门，听到师母在里面问：“是海涛吗？快进来——”
我推门进去，看到师母半靠在床上，精神倦意，脸色灰白，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师母——”我哽咽着，内心涌动的酸楚让我激动得不行。我拉住师母的手，忍住泪说：“师母，算了吧！别再强求了，我和陈芳的事就到此为止。沈文凯是个很不错的人，陈芳的选择很好，你就让他们好吧！”
“你说什么呢？海涛——那天我们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你怎么就变卦啦？你别怕，我给你说，其实我已经看出来啦，芳芳已经对你动心了呢！”
我苦笑了一下，说：“师母，你不用安慰我，我一切都明白。陈芳是怎样的性格我完全了解，她想做的事情谁都不能阻止。就让她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吧，外人是不能替她做主的。”
“什么外人？我是外人？你是外人？芳芳你不了解，她虽然脾气很倔，但她一旦知道好坏就很快转过弯来——你瞧着吧，我一定让她喜欢你——”
“唉——师母，你真固执，你和陈芳一样固执。好吧，师母，你想劝陈芳也行，但你得答应我，再也不要和她吵架，慢慢来好吗？”
“好——海涛！你吃饭了没有？没有我给你去做——”
“师母，今天朋友请我吃饭，我吃了很多——”
“哦——那你忙不忙？”
“最近还好，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出去到外地查资料，那时候就忙了。”
“最近不忙那你就多陪陪芳芳吧，你们多接触一些就会有感情了。”
我忍不住苦笑起来，我停顿了下说：“好吧！我找机会和她出去走走。但师母你得答应我不和陈芳吵架，再也不要在她面前提我和她的事情。”
“这怎么行？我不说怕她会真和那个姓沈的好了——”
“师母，答应我！否则我就出家当和尚去了。”
“唉——好吧！”师母叹口气，她似乎对我不让她插手这事很不甘心。
我对师母的劝告没有任何效果，师母一如既往地采用她的手段来规劝陈芳，说服陈芳，妄图要女儿顺了自己的意。于是，我与陈芳已经有的和解立刻完蛋，她比以前更加恨我，这我能从她的眼光中看出来。当持久的战争让师母和陈芳都疲惫不堪，而又都找不到突破口的时候，她们的战争连我和导师这样的旁观者都变得不可忍受。
陈芳固执地认为是我在背后鼓动她的父母阻止她的选择。尤其当师母直白地告诉她我才是她最好的选择的时候，陈芳就更认为一切都是我在背后策划和鼓动。她对自己父母站在我一边，尤其是让她从小就惧怕的母亲对我偏袒让她百恨千愁。陈芳继承了师母不屈不挠的性格，更继承了师母的偏执和顽强，她在母亲的压力下不断反抗，用各种方式，从最开始的不理不睬到针锋相对，最后到公开的叫板。陈芳让学校里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选择了沈文凯，她特意在公开场合挽着沈文凯的胳膊，在大白天去教职楼找沈文凯，经常参加双方的各种同学和朋友的聚会。甚至有那么几次，在校园里我遇到他们俩时，她故意把沈文凯的胳膊揽得紧紧的，做出亲昵的动作给我看。
我很苦恼，原因并不是因为陈芳选择了沈文凯，而是我无法让师母放弃那种高压手段而苦恼。我自认为自己对陈芳的了解要超过导师和师母，我知道师母这种手段其实是在帮倒忙。现在的年轻人对爱情的追求难道是强权和暴力可以胁迫的吗？师母采取的手段太落伍了，她那种封建家长式的作风让我无法欣赏，但此时我又能如何呢？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将永远无法得到陈芳的爱情了。在一次痛苦的不眠之夜后我坦然了下来，我做出了决定，我对自己说：“算了吧！得到母爱已经够幸福的了，难道还要追求十全十美吗？”
一天下午，我到师母家去，我看到师母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我心一下子抽动起来，师母的伤心给我的打击似乎比我以前受到的难过都来的痛苦。我蹲在师母身前，抓住师母的手，问她怎么了。
“海涛，为什么就这么难？”师母哽咽地说。
“怎么了？”
“芳芳为什么就不喜欢你？那个沈文凯有什么好？”
“师母，别这样！一切都会好的。导师的书要出了，我带书样来了，你看看！是不是很好看？”我故意转移话题，让师母暂时抛开烦恼。
第十五章 母女之争（2）
师母拿过书，看了看，她苦笑了。那苦涩的笑让我心在绞痛，眼泪忍不住要掉下来。我与师母聊了会天，见师母心情好多了，于是我来到书房把导师拽住，偷偷问家里发生了什么。
“中午你师母和芳芳大吵了一架，芳芳摔门走了！”导师叹口气说。
我点点头，这和我心里想的一样。我心头腾起无名之火，愤怒让我想要行动。我穿好大衣，离开师母家，径直到学校图书馆去找陈芳。
我上楼，进了社科阅览室。我看到陈芳一个人神情呆滞地坐在台子后，美丽的眼睛里充满忧郁，她手里端了个茶杯一动不动。
“下班我在楼下等你！”我径直走到陈芳面前对她说。
她被我冷冷的语气惊得一颤，手中的杯子差点滑落到地。
“什么事？”她淡淡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说完扭头离开，然后在楼下路边的台阶坐着等她。此时已经是黄昏，太阳西斜，距离她下班的时间不过三十分钟。
我一直等到她从图书馆的台阶上下来，走到我面前我才站起来。
“我们去那里树林！”我说。
陈芳站着不动，她看着我，那眼神充满凄凉和哀怨。她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傲然回答：“不！你没有权利命令我！”
“我有，当我的力气比你大得多的时候，我就有权利向你下命令。快——别磨蹭，我有话对你讲！”我语气严厉，不容她拒绝。
“你就喜欢用暴力来证明你的强大，可我却有耐力让你打不到目的。我不想听你说任何事！你的话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猛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面前。她在我手中挣扎着，像一只想要从丝网中逃脱的小鸟。
“放开我！”陈芳高声喊叫。
我扭转她的胳膊，把她连拖带拽拉到树林里，然后猛猛把她按在石头凳子上。
“听着！小太妹——你对我怎样恶劣都行，但你不能对师母也这样！”
“你放开我——让我走——”陈芳血红着眼睛继续挣扎着，但她力气毕竟不足，挣扎让她精疲力竭。“好吧——我听你说！”她最后瘫软下来，不再反抗了。
我松开了她。她揉着被我抓疼的胳膊，因为刚才的挣扎让她耗费了力气，现在胸部依然在上下不停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我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我把烟雾吐到空气中，寒冷的空气立刻把烟雾带走，飘散在树林间了。我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句子来开始，我突然没有合适的词汇来表达我内心所要说的事情，似乎我的口才都被刚才的粗鲁和野蛮带走了一样。
“说啊！”陈芳见我不说话，她反而催促我。
我抬头盯着她仇视而又美丽的眼睛，那曾倾注我深情和向往的一双眼睛，我的欢乐和幸福之地，此时却只有敌意和痛恨。
“陈芳，和解吧！”最后我用和缓的语气说，“你和师母和解，不要再和师母闹。我保证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个？”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