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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淘气少女哪里走(7)
“不小心扭到脚了。名字随你叫。”五岁以后,恩子就再没交过什么朋友了。在保育院中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生存空间而斗争,同学中也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着一层隔阂,爱弓的热情反倒令恩子不习惯。
幸运的是,爱弓也不以为意地继续发挥着热情的本性,扯着恩子一路咋咋呼呼地说着一些琐碎事。
恩子边整理着行李,边偷觑爱弓从见面后就几乎没合过的嘴巴,唇边带着无奈的笑。
刚从教务处领书回来的恩子看见男生们突然都看向同一个方向,接着那边传来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其中一个亮丽的女声显得特别的清脆悦耳,就像珠落玉盘般动听。随着声音的走近,恩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隐约间她已猜到是谁有这般能耐能引起所有人的引颈相待。
人家说缘分这东西很难解释,恩子也十分赞同。才刚刚上学的第一天,恩子就碰上了她必须学习忘记的对象——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东田商社的社长千金千叶美悦。考试时她见过美悦,只是想不到美悦报读的也是外文系,而且那么快她们就见面了,是缘分吗?
在母亲临终前,她答应过母亲不会去找爸爸也不能找上跟父亲有任何关联的人,不知道像今天这样的“偶遇”,算不算是“犯规”呢?
因为太专心于“等待美悦的出现”,恩子没有注意到后方冲向她的班长——“碰!”一个没留神,恩子被班长撞飞了手中刚领的课本,而这该死又可爱的课本刚好砸到了美悦粉嫩的脸上,不但打红了她的小脸儿,更打出了千金小姐的珍珠泪。
刹那间,平和的校园顿时变得闹哄哄的。大家安抚的安抚、骂人的骂人、道歉的道歉,惟有恩子默默地走向书本。
“喂!你!”美悦身边的同学甲终于发现了一旁的恩子,连忙斥喝,“是你的书吗?”
语气狗仗人势得令人讨厌。恩子的心里暗暗皱眉,忙识时务地九十度躬身,“对不起!”
“哼!”小甲同学没有看到躬身道歉的恩子嘴边不为人知的冷笑,径自耍威风地哼哼,“算了,下次小心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书打到的人是这个家伙呢!
“亚稀子,你别这么凶对人家啦,我没事。”美悦向来不与平民百姓交往,她看到恩子穿着普通、相貌平庸,只想尽快走开,并不想与这样的人多有接触。
“多亏了美悦善良不与你计较,也不看看自己的穷酸样,你知道她是谁吗?要是伤了她半根头发卖了你都赔不起,还杵在那边干什么,快过来谢谢美悦啊!”名叫亚稀子的同学样子长得尖酸,说出的话也够刻薄,人更是无知得可笑,恫吓的话语到了她这里变成了不伦不类的笑话。
◇欢◇迎◇访◇问◇BOOK。◇
第8节:淘气少女哪里走(8)
恩子用力地憋住就要冲口而出的笑,不过就是被本书小小地砸到罢了,还能有多痛,而且被砸的人都不说话了,这个女人还能在那努力地耍威风。是你运气好吧,碰着我这种真正“善良”的人,能任你充分发挥霸道精神,换了别人看你还能不能照样神气。恩子心里暗笑,表面工夫却做得十足,也许她这样做在那些旁观者的眼中是怯懦无用,但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快地结束闹剧,以免饱了一些好事者的眼福。
而恩子的那抹冷笑即使躲过了所有人的眼光,却躲不过一旁目黑池锐利的双眼,看够戏的他适时地出声,俊美的外表加上非凡的架势,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目黑池赞许的眼神瞟向恩子,她息事宁人、小事化无的能力令人欣赏,更令他迷惑的是,对于这样的眼神,他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无论如何,他会留意她的,也许在她毕业后他会考虑把她网罗进公司里。
恩子吃惊地望着他,是他——那个又俊又傲又自以为是的男人,为什么他会那样赞赏地看着她呢?他忘了那天的他是多么不屑她的吗?除非——他“又”忘了!
“池哥哥,你来啦。”美悦撒娇地跑向目黑池,她看到她的池哥哥一直在盯着那个穷酸的女人,她不喜欢他把注意力放在她以外的女人身上。
“小公主一声令下,谁敢不从。”他可不想让她有机会用眼泪淹死他或是让四大家长念死他。
“我就知道池哥哥最疼我了。”美悦高兴得当众就要吻上目黑池的唇,却被他技巧地转开了脸,只让她吻到他的脸。美悦的心底虽气她的池哥哥不解风情,但即使是颊吻也足够她暗示出“他是她的”这个信息了。
把冷笑埋在心底,目黑池瞄着在场女人一张张心碎的脸,这下该完成任务了吧,美悦脸上过分灿烂的笑容说明了她的满意,希望她还懂得适可而止就好。
他真的忘了她,难怪!恩子自嘲地想着,像他那样的有钱人又怎会记得在路上曾撞倒的某人,又怎会记得十年前在某家保育院碰到过的小女孩呢?
“亚稀子,他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池哥哥,也就是‘当世集团‘的总裁。”美悦故作甜蜜的声音听在恩子耳中实在刺耳。
“美悦,这么优质的男人难怪你一直藏起来了,呵呵!”亚稀子故作神秘地在美悦耳边细语,声量却刚好让在场的人都能听见。
“不过你们还真是很配!男俊女俏,真是羡慕死人了。”其他急欲巴结的同学也纷纷说起人人爱听的赞美话语。
亚稀子发现恩子正双眼发直地看着目黑池,便不客气地上前用力一推,“你是怎么回事?!你妈妈没教你礼貌吗?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看也不害臊,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当世集团’的总裁是你能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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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淘气少女哪里走(9)
她那是什么话?恩子几乎要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人的逻辑真奇怪!难道凡是财团的总裁就不能看了?那那些财团的总裁岂不都是蒙面侠了?而且看他的女人不是只有她吧,就爱拿她开刀。中国的古语说得好:“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好了美悦,回去吧。”看够猴戏、也做够猴戏的目黑池觉得他已经受够了这群无知到可笑的女人了。美悦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还那么幼稚地爱拿他到处炫耀。看她交的是什么朋友,愚蠢得叫人不敢恭维。
千叶家的东田商社和目黑池家的当世集团世代都是友好的合作关系,他们的祖先是室町时代(即十四世纪前半期)的守护大名(日本封建时代的诸候)。当时他们处心积虑地收集财富,到了十五世纪末,日本进入了所谓的战国时期,他们借此发战争横财,后来经过磋商,他们利用与中国明朝的贸易开始了建立自己的商业王国,一直发展至今。
别人总说富不过三代,用在千叶家身上就刚刚好。众所周知,东田商社的现任社长千叶真一郎只是个挂名社长,如果不是娶对了老婆,东田商社也许早在十几年前就要倒了。相反,目黑池家却因为出了个商业神童——目黑池而变得愈加兴旺发达。他二十岁接管“当世”,二十五岁成功进军国际,远远抛离了当年同名的东田商社。
千叶家当家的千叶美稀和入赘的丈夫千叶真一郎结婚多年仅有一女,为了让东田商社不至于落于外人手里,他们向目黑池家的家长提出联姻,目黑池的父亲目黑智也本着吞并东田商社的野心,也点头答应了。就这样,日本最新的金童玉女出炉了。
“金童玉女?”念着杂志上“详尽”的报道,恩子困惑地看着杂志中他惟一的相片。照片的角度不是很清晰,大概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拍的,但他浑然天成的领导者气势和深邃双眸中透出的寒傲深深地吸引了她的眼光。恩子心中惊叹,多少财富标榜下的权力才养出他这样的傲气呀!
“恩子,吃饭了。”没有敲门的爱弓粗鲁地撞进房。
渐渐习惯她的直率,恩子不以为意地收拾好东西后,先走了出去。
“等等我啦。”爱弓边说边跳地追了出来,已经二十多岁的人还老爱装可爱。
“学姐,吃饭了。”虽说恩子比爱弓小上几个月,但生活的磨炼让她提早结束了童年,所以她特别羡慕爱弓单纯得有点蠢的傻大姐个性。
爱弓乖乖入座,“我开动了。”例行的口号永远只有她在喊,恩子早就在吃了。
02
京都 岚山
春天的岚山劲松新绿、樱花盛开,青山绿水交相辉映,宛如人间仙景。每年三月的最后一天,恩子都会到这来,信步于纷飞的樱花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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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淘气少女哪里走(10)
爱弓常说她的记忆力很差,刚住进公寓时恩子竟然夸张到接二连三地迷路。好几次是爱弓放学后看见她在家的附近东游西逛,才带她回家的,更夸张的是,爱弓第一次上前跟她打招呼时,她还问爱弓是谁,气得爱弓当场发脾气。但奇异的是,恩子却怎样都无法忘记十四年前的今天所发生的事情的每一个细节,她无法忘记她的父亲是怎样抛弃了她们,更无法忘记她的母亲在这片美丽的樱花海中做了怎样疯狂的选择。
恩子难抑感伤地长叹,在疗养院陪伴母亲的日子里,她看过不少“疯子”,他们有的行为极端,有的行动呆滞,有的一天到晚只会哭闹,有的没日没夜地在咒骂,有的只会傻笑,有的只会发呆。在她眼中看来他们的大部分行为都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情绪之一,他们只不过是过分着迷于自己所创造的世界当中而已。而且他们不介意别人的看法,更不会搭理社会对他们的种种舆论,他们其实活得比那些所谓的正常人自在多了。恩子常想,如果他们没有勇气面对现实世界的残酷而选择逃避,那“疯”也未必是坏事!
恩子自厌地拍了下头,够了!为什么每年三月的最后一天都要如此难过呢?
一阵清风吹过,恩子抬头,看着满山满树的樱花随之飞扬,突来的樱花雨美得令人心碎。恩子痛苦地闭上双眼、伸出双手接上满手的樱花瓣,用力一捏后,像要抛开往时记忆般抛了出去。
“SHIT!”恩子蓦地睁眼,一个浑身笼罩阴沉的男人正横眉怒目瞪着她——是他!
“自以为是的低俗浪漫。”男人显然再次忘了她,他粗鲁地推开拦在路中央的恩子就要离开。
“哎呀!”冷不防他有此一着的她顺势跌到,双手传来尖锐的痛是她痛呼的祸首。奇怪!美丽的樱花道上怎会出现煞风景的碎玻璃呢?
“女人!”男人黑着脸回头,在看到她手中汩汩的鲜血时,他紧了紧探进口袋的手。
手中的伤有效地减轻了心里的痛,恩子干脆席地坐在铺满樱花的小路上,她抬起手让血滴到樱花瓣上,艳红的鲜血迅速染红粉红的樱花,一股血腥的快意同时充斥两人心腔。
此时,又是一阵微风吹过,男人首先回神。他敏捷地抽出手帕为恩子利落地包扎,口里也没闲着:“你疯了吗?你不知道流血过多是会死人的吗?怎么?这就是你们女人的报复,就因为我无心的一推就活该承受一条生命的罪过吗?”
“疯?”不解手中何时多出了一条手帕,恩子恍惚地转向男人,低语,“想死也是疯子的表现之一吗?我没注意,鲜少看到疗养院中有人寻死的,你错了,那里有好吃的东西有好住的地方又有人照顾,还会想死的人就不是疯而是笨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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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淘气少女哪里走(11)
目黑池一呆,他目光难解地瞪着方才染血的樱花。是这样的吗?笨蛋才会寻死吗?
终于回神的恩子发现男人还在,“咦!你还没走?”仰望着高高在上的他,他又忘了她是谁了。不过,今天她也没心情为这事难过。她微笑地提出邀请,“累吗?坐吧!有软软的樱花瓣垫着不会磨损你尊贵的……”似欣赏似嘲笑地瞟过他的臀部,没有接上的话不言而喻。
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男人撩起西装、也挨着她席地而坐,显然今天对他来说也不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
接下来,他们谁也没有打破难得的宁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突然——“你知道吗?”恩子悠悠地开口,打破沉默。
“我不知道。”男人斩钉截铁地打断。
呆了两秒,恩子再也忍不住地爆笑开来,她边笑边说:“想……想不……到……咳咳……你还真……真……咳咳……有冷……冷面笑匠的天……天分啊!”
他有说了什么笑话吗?目黑池不解地以修长的手指接住她笑出的一滴泪,“我还没试过笑到流眼泪呢!”
缓住笑的恩子不经意地冷嗤:“我看你是连眼泪都没有吧!”这句话惹来他冷入骨髓的瞪视,恩子才惊觉自己说得太过分了。
慢慢地,男人瞪她的眼神变得缥缈,他神情哀伤地看着层层樱花树上的蓝天低喃:“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眼泪又有何意义呢?也许,我真如你所说的无血无泪吧。”
恩子震惊于他语气中的苍凉,她一直以为像他们那样有钱有势的人是不会有什么真正的烦恼,但今天的他显然不是如此,难怪今天的他与平常有所不同。也对!若是往日,他又怎会和她“这样的女人”坐在一块呢,果然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必须承受的伤心,即使财富多如目黑池也不能例外,谁说上天是不公平的呢?给了你足够的柴米油盐、给了你足够的家庭人员又如何,必然承受的挫折同样一样也不会少掉。
当恩子以为他们不会再有谈话之际,目黑池却开口了:“今天是我前女友的死忌,”目黑池动作不变地开口,“同时也是她的生忌。”
恩子没有搭话,给予他是否要继续说下去的自由。
“她叫樱子,第一次见到她时,我深深地为她的美丽折服,她很美、美得就像樱花,可惜也短暂像樱花,在她二十岁生日当天,她以自杀的方式保有了她永远的美丽。”
“你爱她吗?”
“爱?”目黑池冷笑,“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也不认为她值得我爱。”
如果不爱又何必难过至此呢!缓缓地,恩子念出母亲生前最爱的诗——
樱花——春天里短命的花,
你是常青的绿树,却是瞬间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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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淘气少女哪里走(12)
美丽终将与人别离,
当你有一天变成秃树干的时候,我情愿自毙。
目黑池重重一震,猛地转向她。恩子安抚地拍拍他宽阔的肩膀,“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诗,但当她追求到诗中境界时,我却不以为她真的快乐,你知道为什么吗?”不待他再给她一个爆笑的答案她立刻接上,“因为她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无论是好的结束或是坏的结束,她都没有继续的权力,毕竟她选择了放弃。”
“对!她不但放弃了她自己更放弃了我。”他发泄地捶向身旁的樱花树。恩子可以感觉到他心中的哭泣,她情不自禁地如慈母般伸手抱住他。目黑池僵硬地竖直身体,他本可以轻易地挣脱她的,但她的怀抱却是如此温暖,她身上清淡的香气是如此的舒服,使他抛开了总裁的身份、让自己安然地躺进一个陌生却真诚的怀抱。
恩子的脸靠在他的头上,轻柔地抚摸他浓密黑亮的头发,“只要自己没有放弃自己,我想别人的放弃至少不至于绝望吧。你知道中国古时候的‘毙’字是解作‘倒下’而不是‘死去’,倒下的人还有机会重新站起来,但死去的人只能永远倒下。”她想到目黑池女朋友的死、想到母亲的疯,“但无论倒下或是死去,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自己手里,别人无权置喙。”
“你不懂!”他用力地推开恩子温暖的怀抱。她并不了解事实的全部,所以才说得轻松,他不能原谅的是他自己呀!他没有勇气坦诚自己的卑鄙,“你知道多少、你听到多少、你又感受到多少?!你凭什么说得如此轻松,那是一条宝贵的性命你知道吗?那样的年轻那样的美丽,就为了我……”目黑池哽咽地停止了叫嚷,他双手痛苦地揪着自己浓密的黑发,“她是因我而死的,一个昨天还活生生的人在下一刻因你而冰冷地躺在医院的敛房内,她让一切都变得无法挽回、无法挽回了。”
“她是无法挽回,但你能。”她温柔地握住他揪发的大手,强迫他正视她的眼,“你的过去我是不懂,也不准备去懂,因为我比谁都清楚过去的事谁都无法挽回。我们都只是凡人,一生中总会做上几件无法挽回的错事,但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纠正,只有笨蛋才会以死去解决问题,你堂堂一个大集团的总裁难道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吗?”
她认识他?他挣开她的怀抱,“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商人该有的犀利抬头。
“收起你的棱角吧,我还不至于有那个伤你的能力,不必未雨绸缪到现在就要把我消灭。”
听罢,目黑池首次正视她。平凡到乏味的面容,是叫人一见就忘的类型,却仿佛在哪见过。看到她一身的地摊货,惯有的不屑出现了,一个既没美貌又没品味的女人。目黑池冷笑地盯着不卑不亢的恩子,“我不该怀疑吗?” 第13节:淘气少女哪里走(13)
恩子好笑地摇头,知道“那个”他又回来了,说句老实话,这样的他她还比较能接受呢!她还真不习惯平日高高在上的大总裁像刚刚那样,变成一个无助的孩子。而她呢,则变成了个照顾孩子的保姆,“随便你怎么想,我要走了,你就慢慢留在这,想想我这小女子会做出怎样危害到你这大总裁的事来吧。”
看着她一双晶亮有神的大眼睛,幽深的眼中似有无尽的智慧,还有那隐含在眉宇间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