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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没有回家拿钱,却聚在一起议论着对策。
我在这中间是一个“积极分子”,因为我坚定地认为校领们无权擅收“建校费”,这分明是为了贪钱而要钱,这是不公正不合理的,反对他们才是正确的,而且是正义的,是应该去做,而且是一定要去做的。
既然他们可以赶人,那么我们就应该针锋相对的反击:“老百姓花钱给你让你教育他们的孩子,你们不负责任,还要欺上瞒下榨取百姓的血汗钱。这是血汗钱!能是那么容易掏的吗?别忘了中国是人民的天下,人民才是国家的主人!真正的上级是人民!你今日赶我走,你是错的,你是违法的,我也可以让你下台!因为我背后有人民,有真正的上级……”
我们义愤填膺的说着,斗志昂扬。
“谁也不要回家拿钱!我们不能就这么屈服!我们的家长每年都交那么多的税费,里面就包含建校费,既然早就把钱交过了。怎么能让我们再教两次呢?这是不公平的,不合理的!这钱我们坚决不能交!”
大部分孩子都满面欢喜地接受了这观点,当然也有少数人唉声叹息地摇头:“还是算了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每天都撵着不让你上课。你不就没门了吗?”
我料到会有人这么说,这是很现实的,想了一会儿,我对着那些怀疑的目光,细细地讲开了:“是这样,人在屋檐下。也是可以不低头的。那就是拆了这屋檐。既然站在底下嫌矮,那就给它拆掉,再盖个新的高的。那样,人在屋檐下,不也就可以不低头了吗?现在这所学校也是这样。现在的校领导们就是这屋檐。我们就是要拆除它!这个学校也确实应该改变一下了。大家也能看到,在这里能学好吗?纪律松弛,教师工作消极懈怠,不想着把教学搞好,就想着怎么从学生手中挣钱。我们父母用血汗挣来的钱,怎么能这么容易的就被这些些小贪官们败祸了呢?”
“吕岳峰老师说这个建校费你们尽管不要交了!”一个名叫李军的复习班男生在人群中说。
“真的吗?”听了这话,我顿时心中大喜,感觉一下子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再那么孤立无援了,吕老师是一位有正义感的恩师。
“嗯!”李军十分肯定地回答说:“他说这钱收得既不合法,也不合理。”
“走。我们写信告他们去!”我和李军异口同声说。
“给谁写呢?”我问。
“给镇上,县上都不行,毕竟是太和县的官儿,肯定护着自己人,还是给阜阳市里写吧!”李军好像早就思虑成熟了,领头在前面走了。其他的大小孩子们在后面跟着,活像一支游击队。
中间李军个子最高。他眯缝着一双细细的眼睛,精明的笑着。
人群里秦子亚忧虑地说:“得小心点!让老师知道就坏事了!”
思索一会儿。李军提议:“这样吧!一年级的跟二年级的,先回去,能进学校就在学校里学习,不能进,就回家去吧!”
我补充:“写信的事儿,别跟任何人说!初三班的,愿意来的则来,不愿意来的也回去吧!”
最后只剩下我们几个人:李军、秦子亚、贡献、秦争辉,和我。
我们来到大街上,向北面邮局的方向走来,商量着这信的写法,直到来到了大街上邮局附近的一个干净的大石板上,这才停下来开始写信。
我来说,李军执笔,其他学生提醒,这封信很快就完成了草稿。李军又快速的认真抄写了一张,工工整整地署上名字,我也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信封上的地址是:“安徽省阜阳市市委书记王怀忠收”,贴上邮票,李军把信投入了邮筒。
这期间,秦争辉一直在看《英语导报》。
“你们害怕吗?要是这信失败了,或者叫老师知道了,我们俩很可能会被开除的!”
“不怕!”李军笑道。
“你们别写真名就好了!匿名信更安全些!”秦子亚说。
“不怕,稿纸我留着呢,要是那封被截走了,我就再写一封从镇上邮过去!”李军放声说。
我心中想,如果真的失败了,我们被开除了,我非得到阜阳去问个明白不可!不然,我是不会甘心的。
我们回到学校后,老师们正在上课。其余的学生,有的已经回家,有的则混入了教室正在听课。
我们几个都是三甲班的,见要钱的老师不在,只有马子玉老师在那里讲课。
“咱们喊个迟到,也许还能进去!”秦子亚小声说。
“试试吧,马子玉认识我们,但说不定不会阻拦呢!”我说着,走向教室门口,站定,喊了声“迟到!”
马老师愣怔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面色和蔼地说:“好,进来吧!”
我们进去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怀着感激的心情听完这节几何课。下课后,好朋友秦玉凑过来问:“上一节课你们上哪里去了?”
“我们,在大街上瞎逛呗。能干吗去。”周围同学很多,我只能隐瞒真相了。
秦玉不再发问了。马晓亮坐在我的南边,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看着书。李军就在我前面一排,他笑着和身旁的人搭着话。
出乎我们的预料,那些“先生们”下午没有再来要钱和赶人。
晚上放学时,我跟秦争辉很晚才回家。走了一路,说了一路,在即将分手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到底能怎么样呢?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问他。
“那封信不一定起作用。这钱是免不了交的。没什么办法。”秦争辉一语道破,为何他会对那封信那么不热心。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野地里风吹得很凉。呼啸着划过夜空和原野,天空黑得如同灌满了墨汁,一颗颗闪烁的星辰明亮而高远。远近的村子透出数盏黄白的灯光。
面对着这深邃的黑暗,秦争辉说:“斗,倒是可以跟他们斗斗。明天我们俩联手跟他们论理去。”
说完这话。他茫然的叹了一口气,向自己的村子蹒跚的走去。
我也沉默,兀自走回自己的村子,盘算着如何跟他们说理,想了很多话,自觉地很有说服力和辩解力,兴奋得想:“嗯!明天就这么跟他们说,最好还要有一个谈判桌!……”
“这些校领导都是知识分子。平时都是文明人,知书达理的,和他们评理应该会没什么问题。”如此思忖着。以便打消可能面对的恐惧和尴尬。
不过最后还是担心到时候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是极可能的。毕竟我本来在公众场合就不善言辞,这是一大缺点。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得不作了别的打算:“不如把这些话记在纸上。对,干脆就写一封信,一封给校领导的公开信。在信上跟他们评理,岂不是一样的?”
我决定写信。回到家里,冒着秋凉。写到三更半夜,直到夜深人静时,才把这封信完成,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两张纸,装进衣袋,才睡了觉。
第二天早晨,仍然没有老师来赶这帮孩子们。
然而上午,那群校领导又一起走过来了。在教室门口站定,开始点名赶人。
大家服从命令,不得不一个个走出教室去。
我把课本托付给马晓亮,理直气壮地走出教室,却发现大家没有一个人按要求回家拿钱的。
等这群校领导完成点名赶人的任务出了教室,发现教室外的情形,个个都显得很惊奇,团支部书记刘伟也在其中,他眯缝着半笑的眼睛,撇着嘴看着这批学生。
“你们咋不回去拿钱去?”一个领导问,不过口气里威严不足,笑意有余。
“家里没钱怎么拿?”李军以笑对“笑”。
“你会没有钱吗?看你那西服穿的,皮鞋穿的……”刘伟刻薄地讽刺着,依然半笑不笑的。
李军不笑不说话了,站在那里脸红红的,显得甚是尴尬。
秦争辉跟刘伟打起嘴仗来,我隐约中听到他很悲愤地说:“拿不出钱来你们可是要我出血?你告诉我一个地方,我去卖血去……”
只见刘伟同志那张白纸一样的脸,奇迹般的变得通红起来。他窘迫了好一会儿,这才镇定下来,开始了自己滔滔不绝的反击:“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不几十块钱,才多少钱?我就不信你拿不出来!少买一件衣服不就有了?哪有那么严重?”
不出我所料,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虽然我想说诸如“这钱能拿出来不错,但是也得分个该拿不该拿,现在农村里税费那么重(那时苛捐杂税的确如狼似虎),每年就一亩多地那么点收成,还得买化肥农药,还得交学费。我们家长每年都交了那么多苛捐杂税,里面就包含有教育方面的提留款建校费,虽然我们是利辛县的没落到太和县官员的手里,可也不能让我们交二回啊。实在不行,你们可以跟我们这边的政府打交道,把这笔钱划过去不就行了?现在各级政府三令五申明确禁止学校收取一切额外的费用,你们这么做不是明知不对还要做嘛……”
我说不出来,既是没有勇气说,也是没有这个能力表达这番曲折的大道理。更何况这里也没有提供给我发挥的空间,至少没有我想象中的“谈判桌”,和谈判双方的地位平等。
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好在我早有预备,就掏出来那封我费了好大劲写成的“给校领导的公开信”,递给了其中的一位领导,后来才知道,这位身材魁梧个性深沉的中年汉子是副校长。
交出了信,我便转过身,喝了一声同伴们,走出了学校。
下午,那群领导的阴影又出现在了门口,我们又被请了出来。
在操场上站着,大家心里难堪的很,北边隔路就是自己的学校,但是不能进去,学校大门已经被锁了起来。
太阳有气无力地低垂在西天的浅云里,它的余晖使大地上枯黄的野草更加黄得逼人的眼。风冷冷的吹着,时节已是深秋。
孩子们不能进学校,但也不愿回家,只是在操场上等着。站着的、坐着的、低着头,默默地。
李军和秦争辉他们已经交了钱,现在我们班的只剩下贡献、秦子亚和我三个人了。
“走,我们跟他们评理去!”人群中有人愤怒地说。(未完待续)
萝莉靓舞卷 第104章
“走吧!”我仿佛成了振臂高呼的领袖,甩了甩手,大踏步地走向学校大门口。其他学生们纷纷跟了上来。
我们几十个人停在学校大门外的大桥上,对着“长春中学”四个红字默立着,我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看过这个污迹斑斑的牌子,也从来不曾对这几个字如此的生满感慨。
此时,从大街上走过来一个一身蓝色中山装的中年人,他穿过我们的人群,径直走向那锁着的小校门,然后打开了门,进去,又转身把门反锁上。
这人瘦削的身板,个子也不高,看岁数大概五十多岁了,眼睑上有一道刀痕一般的皱纹,灰褐色死鱼眼睛,蹋鼻梁下是孤峰一般的鼻子,嘴里叼着一个快要烧到屁股的烟头。
虽然已经锁上了门,他却停下来不进去,而是对我们责问:“你们怎么不回去拿钱去?”
“没钱怎么拿?”孩子们里有一个声音如此说。
“怎么会没钱?你们家能连着几个钱也拿不起吗?”
“就是拿不出来。”我大声说道:“这个时候,这个钱,的的确确很难拿出来。现在家家户户都在为买化肥犯难呢……”
“我知道!”那位先生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愤愤地说:“你说这些干啥?我不知道可是的?”
我只得住了口,只听他问:“你们是哪儿的?”
顿时一片鸦雀无声,没有人回答。
这问话令我震怒了。心里想:“哪儿的?还能是哪儿的?难道不是你们学校的吗?对,就说是长春中学的!长春中学的学生被长春中学的老师拒之门外……”
如此想着,一股悲哀和愤懑之情油然而生。于是脱口说道:“长春中学的!”
我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这高明的话高兴,就只见那位原本文质彬彬的先生登时大怒,他立时又打开了小偏校门,闪身出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用力地向大门里甩去。我尽量使自己保持身体平衡,才没有跌倒在地。
那老师随后向我冲来,眼看着这怒气冲冲的来势,看出有要继续挨揍的可能,我只能喊道:“不要这样!老师,不要这样……”
那老师大声喝骂:“你绿恁很(方言。意及“那么嚣张”)干啥?你这个赖孩子……”一边继续连推带捞得把我向里面弄。我看到他脸上的肌肉在剧烈的抖动,嘴里的烟头早已不知去向,浅灰色的眼珠儿,夹在布满皱纹的蜡黄的眼睑眼袋之间,死盯着我。我不得不跟着这位先生进了一间小屋。因为他的手一直死死的攥着我的衣领。
他把我扔进了一间小屋,我这才发现这是校长办公室。
他怒气冲冲地翻找了一番,终于找到了纸笔,厉声问:“你叫什么?那个班的?”
“柳兮金!三甲的!”只到这个时候,我还没觉着害怕,还觉得自己有理,还是理直气壮的。
只见那人在纸上胡乱用力划了几笔,接着对身旁闻讯走来的另一位老师狠狠地说:“去把三甲班主任梁荣海给我叫来!”
那老师是一位新老师。身材跟吕岳峰老师一样高大,只是戴着眼睛,他此时正一副讨好的姿态对着这位发怒者陪着笑脸。得了命令,赶紧去了。
“你这个赖孩子!你绿恁很干啥?”小屋里有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他对我怒目而视,仍然重复着那句话。
“我不绿啊!我只是想不通……”我支吾着分辨说,但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头“嗡”的一声响。接着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疼,身子顺势向后倒去。差点歪倒在桌子上。
半晌我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打了我一巴掌!
我看见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本《毛太祖青少年时代的故事》。当即拿了起来。这个动作没法解释,此情此景之下,除非我下意思地是想用这书去还击,但是当时的情况是我翻开了那本书,心里闪过许多种念头……
我没有回转身去面对那暴怒的尊容,只听背后传来这样的话:“你想不通!那好,那你就回家坐在那里好好的想去!”
我这才感觉到害怕,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真的要把握开除了!我该怎么向父母交待?以后这学我还怎么上?
我心想我现在可以跟他论理了。
可是没等我开口,这时候梁荣海老头的声音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柳兮金!你仗着成绩好想出风头可是的?!”
他坐在了我的身边,歪着头看着我,目光里满是关切和责怪:“你跟张校长怎么啦?”
这个时候,也是到这时,我才知道,这蛮不讲理的暴躁家伙,原来就是长春中学大名鼎鼎的张永才校长!之前虽然听过其名,却从来不曾见过面,在我的生活印象里,除了初一竞赛所得的许多张奖状上盖着的校长张永才的红章,就别无所有了。
张校长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认为他的梁部下弄错了,就抢着说明了情况:“这家伙太不老实了。我还没问他是哪里的,他竟大声叫‘长春中学的’!你不说我不知道你是长春中学的可是的?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长春中学的了!从今以后,长春中学没有你这个学生!”
最后这句话显然是对我说的,就这样,我被除名了!虽然事先预料到了这一点,但还是接受不了,加上那一巴掌的效用,我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胆怯了。
“真是太霸道!太蛮不讲理了!难道天下就没有正义了吗?那好啊,不是就不是,这样的学校,我还不希罕上呢!”我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声音不大。但是保证屋里的人都能听得到。
张永才还没来得及再发作。梁荣海抢先一声喝到:“你胡说什么?怎么能不上,你成绩那么好,不上学干吗去?”
他这话软中带硬,责备中更带着规劝,使我不免哽咽了。回想自己十年寒窗,如若真的就此放弃,的确心有不甘。但今日这情形,也确实令我几乎灰心到底,不由得呢喃道:“我只是想不通!难道这天地下就没有个说理的地方吗?”
梁荣海道:“有理你就好好说,有什么想不通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要说的。都写在了一张纸上。那纸,我已经给了陈副校长了。”
奇怪的是,这期间,张永才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不知为何。既没有再重申开除我的话,也不再强调我是怎么的一个“赖孩子”。
而此时我也已经泄了气,什么都不想说了,脑袋里乱嗡嗡的,不经意间,看见校长办公室门口,站了一长溜孩子们,他们是我的战友。从他们的目光里,我能感受得到,他们当然不是来看笑话的。因为他们看我的眼光里,充满了关切、愤怒、同情、甚至是崇拜的光芒!
同时又想对闻讯赶来的各位校领导们说许多话,但是脑袋一直嗡嗡的响着,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陈副校长终于也被那位戴眼镜的老师奉命请了过来,他拿着我昨日递交给他的那两纸问:“你这上面写的,是听谁说的?”
虽然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我还是如实说道:“我自己想的,自己写的。没听谁说。”
“你可知道上级文件规定学校是可以对非本县学生收取建校费的?……”陈校长抖着那两张纸对我说。
“我没听说过有此类的文件。”我如此说了句,就不再言语了。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