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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点点头,答应了。
依然是花蕾剧场。
我远远看到路理也走了过来,我的心随着他脚步的临近而越跳越快,这种该死的感觉,真让人双腿发麻。等他走近了我才敢看他,却不是看他的脸,只敢看他的衣服。他佩戴着我送他的领结,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衬衣,和他一旁的米砂相映生晖。
米砾很熟络地捶了他一下,说:“真是帅呆了嘛!!”
哦,看来他们很熟。
我不自然地用手摸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刚才英语考试的时候睡着了,一定把头发弄乱了。来之前真该在洗手间整理好头发的。他走到我身边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我抬起头来笑了一下,脸因为灯光的强烈被照得通红。
他看着我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只有我明白他笑里的意思。
“祝你们成功!”我转回头傻傻地看着说。
米砾歪着头对我做了一个调皮的“V”的手势,大家都笑了。
演出开始了。
我和米砾坐在台下,听主持人报幕。“接下来请观看由路理,米砂等人表演的舞台剧《蓝色理想》片段。”
大幕徐徐拉开。
路理端坐在钢琴凳上,他在白衬衣外又加了一套紫色的燕尾服,跟那条我为米砂做的缀着紫色花朵的衣服是那样相称,仿佛出自同一个品牌——他要花多少心思才能找到这样一套和她如此般配的衣服来呢?
灯光就在这时忽然暗下来,只留两簇蓝色的光,一簇给路理,一簇给站在台中央婷婷玉立的米砂。
我看到他们相视而笑,一同点头。路理把双手放在钢琴上,流水般的钢琴声随之响起——米砂握着话筒,她开始唱歌,我终于明白她一定要我来的原因,因为那首歌,我知道她是唱给我的:
送你的白色沙漏
是一个关于成长的礼物
如果能给你爱和感动
我是多么的幸福
我有过很多的朋友
没有谁像你一样的温柔
每当你牵起我的手
我就忘掉什么是忧愁
那一年夏天的雨
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你的爱像一把大大的雨伞
给我美丽的晴空
我们都有小小的伤口
把年轻的爱缝缝又补补
我会一直站在你左右
陪你到最后的最后
沙漏的爱
反反复复
像一首不知疲倦的歌
哼唱着丢不掉的名字
和我们不为人知的痛
沙漏的爱
点点滴滴
是永不熄灭的灯火
照亮仰望星空的孩子
等一回灿烂的日出
牵你的手跟这个世界说
我们永远都不后悔
不认输
完蛋,我又想哭了。我的哭不单纯是因为被感动,仿佛还因为某种难过,痛苦,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我身上抽离出来,让我在一瞬间失去了一切,恍若天地之大,我却无可遁逃。所以我越哭越不能遏制,甚至连停下来的力气都没有。
米砾拍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块手帕,说:“快檫檫。还好这块手帕昨天刚洗过,不太脏的。”
我刚想接过来,手机却突然尖锐的叫了。
我急急忙忙接起来,里面传来许琳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的缘故,她的声音模模糊糊,只感觉她在说:“醒醒,快来。爸爸……”
虽然我没能听清,但我想我完全知道那个电话的含义,我立刻站起身,冲出了剧场的大门。我一直冲到天中外,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子渐渐开远,我从后车窗看到还在喘气的米砾缩成了一个小点。
原来,他一直跟着我。
我到了医院,才知道父亲的病情急转直下,进了急救室。我又飞奔上十楼,出了电梯,远远的,我看到许琳和他都在那里。他们背对着我,看不到我。我放慢脚步,思考着要不要上前。上去吧,我不想看到他。不上去吧,我该如何了解爸爸的情况?
我慢慢地走近,却不想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在问她:“醒醒和路理,到底谁大?”
“路理大一岁。”许琳说。
“那孩子真不错,白然要是泉下有知,也会觉得欣慰的。”
“你也别怪醒醒……”
“怎么会?”江说,“她还是个孩子。”
“噢!”我听到许琳叹息,“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敏感。要是她知道路理就是当年白然救的那个孩子,估计她也会受不了,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有讲,你也别说漏嘴啊。”
我愣在那里。
抢救室的灯忽然就灭了。
我仍然靠着墙站着,反复回忆着许琳刚才讲的话。那句我发誓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却仍然确定无疑的话:
“路理就是当年白然救的那个孩子。”
在我活着的这些年里,我曾无数次地恍然大悟过。
我妈妈是一个英雄,原来如此。
我是因为英雄的妈妈才能上的重点初中,原来如此。
没有美丽的光环,我依然能考上自己心仪的高中,原来如此。
阿布喜欢我,原来如此。
许琳和爸爸相爱,原来如此。
米砂喜欢的是路理,原来如此。
米砂和我一样没有妈妈,原来如此。
白然早就不想活下去,原来如此。
江辛就是妈妈的那个男人,原来如此。
可是现在,我却多么不愿意相信:路理对莫醒醒这样好,只是为了报答她母亲当年的救命恩情,原来,如此。
多么可恨的原来如此,多么伤害的原来如此,多么狠毒的欺骗,多么狰狞的事实。我宁愿死掉也不会愿意原来如此。
恍若爱情的这一切,原来只是在还恩。原来,如此。
我的大脑无法思考,只能仍然站在那里,手术室的门开了,江辛和许琳快跑着迎上去询问医生状况。没有一个人看到我。
我从打开的门缝里看进去,看到一些护士和医生忙着收拾各种医疗器械,像拆除零件一样把它们从他的身体上摘下,两个戴着口罩的年轻护士各拎起他胸前的白布的一个角,轻轻盖上了他的面孔。
许琳撞开门口的医生绝望的扑进屋里,她一边跑一边喊爸爸的名字:“不要,莫晖!”
那一瞬间,我宁愿失聪,瞎掉,变成一个废人。我宁愿丧失所有的知觉和明白真相的能力,来抗拒那个横冲直撞地闯进我的脑袋里的想法——
爸爸走了。
我管不住自己瑟瑟发抖的双腿,奔向那个白色的单薄的床位。
可是我还没有走到他身边时我就跪在了地上。我抓住一只不锈钢床脚,扬起头向上看,那块因为被无数次浆洗而发硬的白布轻轻罩住他的躯体,像罩着一件可怕的礼物。我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泛白的鬓角,看不到他一笑就会变得皱皱的鼻子,看不到他因为醉酒而张大的脸部毛孔,看不到他流汗时的背,失神时的双眼,像孩子一样低头讨酒喝的样子。
听不到他一个人沙哑的歌声,听不到他的红烧鱼下锅时吱吱的声音,听不到他的吼声和哭声,听不到他诚恳地说:“爸爸错了。”
我想,我再也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最爱我的人,也许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执着爱着我,只是爱得那样简单和笨拙的人。走了。
年轻时就失去妻子的他,像一株杂草一样不起眼的生命,就这样被连根拔起,飘散在风里,什么也没有带走。
我的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那一刻,除了随他而去,我什么也不想。
许琳不顾江辛的拉扯,把我一把抱进怀里,号啕大哭。护士们推着移动的床位缓缓走出抢救室的大门。
我挣脱她紧紧的怀抱,冲出门外,却看到路理和米砂,这对可人儿穿着盛装,脸上闪耀的妆容还没有卸去,仿佛来赶赴一场华丽的盛会。
米砂见状就明白了一切,她捂着自己的嘴巴,过来抱我。
可我闪了一下身子,躲开了她。
路理也过来假惺惺地拉我,架着我的胳膊。
我看向前方,那个冰凉的推车果然越推越远,渐渐消失在前方。仿佛最后的一簇蓝色火光,微弱地熄灭在走廊的尽头。
尽头,冷漠的尽头。
是到了尽头。
我发疯一般奋力挣脱开路理有力的双手,拔腿就跑,我拼尽全力,在许琳绝望的哭声里,在米砂的尖叫声里,在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向医院的大门口跑去。
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死。
像白然一样死在车轮下,让无数辆汽车狠狠轧过我的身体,给我最刻骨铭心的疼痛,给我最痛快淋漓的解脱。
因为,我不知道,这个充满谎言和折磨的世界里,除了丑陋的真相,还会有什么?
都是假的,假的。现在,再也没有任何人值得我流连了。
莫醒醒,本就永远不应该醒来。
白然,谢谢你,你给了我一个多么恰当的名字,我爱你。
我爱这个世界。
只是,我必须要消失。
我站在医院门口的大路上,车来车往,平时尖利的喇叭声此时像动人的音乐。我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我亲眼见过的一幕,想起曾经在我生命挥之不去的和她梦里的相逢。想起她在殷红若玫瑰丛的血泊中对我微笑。她身后的大雪,就在此时间纷纷落下。大雪是柔软的鹅毛,不一会就盖住了她微笑的眉眼,盖住了她消瘦若果仁的面容,盖住了她风干的身体,就像要把她变消失一样。
我终于明白了这个梦的诏示,那个陌生的女孩子,我和她原来有着相同的命运,只是时间和空间稍有不同。
如果我睡着了,请不要叫醒我。
……《第二部》完……
……《第三部》……
《沙漏3》
作者:饶雪漫
在这个世界上,我听过的最动人的话是:我要养你一辈子。
唯一可惜的是,当我懂得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老去。
“灯笼易灭,恩宠难寻。”我从别人的博客上抄下这八个字,放在我的博客上。忽然之间,天昏地暗。
我的宝贝,我多么想还来得及去爱你。
——摘自蒋蓝的博客《私奔的公主》
我的家,是北京西四环那些如灰尘颗粒般分布的众多破小屋中的一个,十八平方米大小,推开那扇门,走进去,左拐,就是一个24小时都充满着漏水声的破卫生间。但是,只要用拖把使劲敲一下水箱,就会一切安好。只是我和我的同屋都不太喜欢敲它。敲水箱太费力,更何况我总是太累,回到家里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往床上一躺,啥也不想。
但是我今天不爽。
而且是,很不爽。
我捡起地上不知干了多少天的拖把狠狠地敲了一下水箱,它停顿了一会,又继续叫起来。我从鞋柜里拿出一只断了跟的凉鞋,对着它啪啪地不停敲。我靠,它终于停了——在我把整个凉鞋鞋帮都敲散架了之后。我又捡起地上的干抹布,飞快地在墙上那面摇摇晃晃的镜子上擦了擦,镜子露出一小块明亮的地方,我从里面正好看到自己的左脸颊。
多好看的脸蛋,多粉嫩的皮肤。这样的脸蛋皮肤要是还当不了明星,不是老天爷有眼无珠是什么?
好像着了什么魔,我伸出一个手掌,迅速刮了自己一下。就像一个小鞭炮在我耳边炸开了,我立刻耳鸣了。这种感觉真他妈好极了。我伸出两个巴掌,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地扇起来,每扇一下就铿锵有力地骂自己一声:“傻逼!”
傻逼!傻逼!傻逼傻逼傻逼傻逼傻逼傻逼!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扇了多久,骂了多久。耳光的响声依然像鞭炮,我放了一个过年才会放的长鞭炮,直到两眼冒金星,耳鸣声响亮得仿佛汽笛声才收了手。
我仍旧站在刚才的地方,我的左脸颊在镜子的照射下,就像注了水的猪肉一样,散发着薄薄的一层油光,好像一捅就会破,流出一大摊油。我尝试笑了一声,嘴角火辣辣,但我极爱这种滋味,像刚喝完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麻辣火锅底料,爽得要死。所以我咧着嘴大笑起来,生活太他妈的好笑了,让我他妈的笑死了算了。我一边这么英勇地想着,一边从卫生间里三步向前两步退后地走出来,跌跌撞撞地爬上属于我的那张小床,摸出我包里的最后一罐啤酒,想安慰一下因为骂自己而骂得就要发炎的喉咙。
我珍惜地把拉环拉开,一口气灌进了半罐。
就在这时候,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我端着那罐“青岛”,光着脚跳下床,一把拉开门。门口站着的人是阿布,他把我手里的啤酒一夺,盯着我的脸问:“被谁揍成橡皮泥了?”
他把头发剪短了,整个脑壳每隔十公分就有一块被剃得光光亮,像一条条跑道。我指着他的怪样,说不出话,只是又忍不住大笑,一笑脸上就像撒了一把花椒,泪水都掉了下来。
“谁把你脑子打坏了?”他还在问。
我看他脑子才是坏的,他也不想想,除了老娘自己,谁敢动我?我懒得跟他废话,手直接摸到他头上去,想感受一下质感如何。他打我的手,我趁机把酒抢回来,一干而尽,然后哑着嗓子问他:“钱带来没有?”
“你还是回去吧。”他劝我说,“你窝在这鬼地方,真打算有出路?”
“不借拉倒,少教训我。”我用空酒罐去砸他,他躲开了,砸中他脑后的门。门立刻哗啦啦掉下来一大片早已经浮起的墙纸。我盘腿坐到床上,冷冷地对他说:“没带钱来你就走吧。”
说完,我就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我从枕头底下摸出我的烟盒,掏出一根烟点上,没抽几口,觉得没味道,又面朝墙,将那支烟狠狠地在墙上按出了一个黑点。
阿布却没走,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我不由自主转过身去看着他,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我脸上划了一下,轻声说:“不要太倔强,会吃苦头的。”
我抓住了他那根在我脸上动过的手指,忽然很希望他会吻我。我们认识那么久,他从来都没有吻过我。但这个念头只是在我的心里一闪而过,像那个被我按在墙上的烟头,刹那火光,最后只变作一个现实的黑点。
有些人之间永远都不会发生爱情,我和他就是这样的。
“阿布。”我却忽然有心情逆天而行,把头仰起来,闭上眼睛对他说,“你娶我吧?”
“扯你妈的淡!”他伸出手,在我的枕头底下粗鲁地乱摸一气,好不容易摸出一根烟点上。
我咯咯地笑了,问他:“吓到了?”
他还是不说话。
“你还真打算为姓莫那妞守一辈子空房?”
我知道我的话触犯了他,他像头被点着尾巴的牛一样从床边“腾”地站起来,用那种喷火的眼神看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扔到我面前,拉开门,出去了。
完成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他只花了一秒种。
这个孬种,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只要提到那个姓莫的,他就没法平静。得,滚吧!
我捏着他留下的那两张纸币,坐在床边,开始折纸。我把其中一张折成了一颗心的形状,另一张折成一只丹顶鹤。喝了酒又得了钱的我,无论如何心情还是好的。我捏着两件艺术品,开心地浮想联翩:是先付房租?还是大吃一顿?还是去买件起码能穿得出门的衣服?说来好笑,这两百块钱在现在的我看来无疑是笔巨款,如果被姓莫和姓米的那些丫头们知道,我真担心她们的大牙还能不能保得住?
我忍不住尖着嗓子摇着头鬼叫般唱歌:“还有一只丹顶鹤~轻轻地~轻轻地~飞过。”我正唱着,门开了,我还以为是阿布折了回来,却没想到现身的是好几日不见的我的同屋孟梦小姐。她头上戴着一顶傻兮兮的格子布帽,身后拖着一个大蛇皮袋,穿得跟拾荒的没区别。她看了我一眼,把蛇皮袋往桌子下面一推说道:“房东叫下周末搬家。”
这个房子本来是孟梦一个人租的,我来了,她救了我,我也救了她。因为那时候她的钱已经不够付房租了,而我刚来北京那一阵,住的地方换了一个又一个还不如意,遇上的不是变态老男人就是搞摇滚的情侣,要么就是骗子、瘪三,好不容易在搜房广告上看到角落里的她。我摸到她家一看,就对这里爱上了。又小又干净又便宜,正合我意。至于孟梦为什么同意和我合租我却没问过她,听说在我之前她拒绝了三个女学生,偏偏看中了我。这让人缘一直不怎么地的我有些小成就感。就这样,两个本该怎么也走不到一起的人,居然在一起住了半年多!
其实,我挺同情孟梦的。她喜欢画画,考中央美院三年都没考上,今年在准备第四年。她说话很少,跟活死人没区别。我和孟梦虽然人生观不同,同屋异梦,但我们都懂得尊重彼此,学得会视对方为空气,有什么不好呢?
但现在,她忽然说要我搬家,虽说我欠了她一个月房租,但也不至于这般绝情吧。
我懒得理她,把钱揣进兜里,摸了摸自己肿得怪有性格的脸,再摸了摸一整天没吃饭的肚子,准备还是先出去吃点东西。我没有化妆,丑成这样还化什么妆,再说偌大的北京也没人认得我。我摇着两天没洗的花裙子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时,孟梦又进了卫生间,透过房里那面窄窄的镜子,我看到她正在把整袋去污粉倒进浴缸里,像在浴缸里做炒河粉。
“我再说一次,房东说,房子要收回,下周五前我们要搬家。”我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孟梦像一个女鬼一样在我的身后发出幽幽的声音。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扬着声音问:“你要我搬走?”
“不是我,是房东。”她像说绕口令一样地对我说,“我不是房东。”
“屁!”我狠狠地把搓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搓一边骂,“你脑子不清楚是吧?要老娘搬老娘就搬?把老娘当难民了?!”其实我知道不是孟梦,我只是想拿她出出气。真不知道今天我究竟犯了哪路神仙,不停地倒霉,接二连三,我继续骂骂咧咧,顺手把刚才用剩下的化妆棉扔进了旁边的浴缸里。
“你是不是有病?”孟梦把还戴着手套的手伸进浴缸捡起那些沾着泡沫的化妆棉,她把它们狠狠捏在手里像跟我示威一样。我本来预备向她道歉,可“对不起”的“对”字还没出口,她就直接把那些脏兮兮的化妆棉扔到了我刚刚洗干净的脸上。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