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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温泉别宫,每年能来的人,屈指可数,但有能耐从别宫里往外引水的倒是不少。谢昀来了之后,当夜那些水就都没有了。
他的地盘,他做主。
论拉仇恨的能力,谢昀当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所以,楚皇为什么就将别宫给了这个家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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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
“谁?”王伯将书肆的门拉开,这大清早的,就能有人来买书?
两个高高大大的汉子各拉着一辆马车,看到王伯拉开门,他们神色顿了顿,努力缓和,“我们来送水。”
他话落,王伯的目光才向马车移去,那马车其实更似一般拉货的牛车,两个大木箱子,周围裹着厚厚的棉被,乍一看,他还真不知道那会是水。
“你们主家是谁?”
王伯心中万分纳闷,这年头有人送东西,会送水?还用大棉被包裹着,还是这么一大桶。
“你们公子的阿爹……”那两个大汉都有些面瘫的症状,这么奇怪的话,也说毫无波澜。
“让他们进来吧,”俞乔的声音,从书肆里堂的转角处传来。
面对王伯各种纳闷的神色,俞乔只解释了一句,“路上捡来的阿爹。”
但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王伯眯眼变成了瞪眼,但还是引着两个大汉,走侧门,将那两车的水,弄到了书肆的后院里来了。
解开棉布,触手还温温热热,不用怀疑,这是最正宗的温泉水了。
“一会儿让阿狸和秦述都泡个澡再去学堂吧,”俞乔说着,却不用那两个大汉一起抬水,她双手齐上,轻轻松松抱着那大半个人高的水桶,往她自己屋走去。
原本还想搭把手的两个大汉,表情终于有些异样。
来的突然,去得也干脆,放下水后,他们就拉着马车走了。
但……
“哐哐哐……”
“哐哐哐……”
王伯的表情已经从惊诧,变成平静,再是面无表情了。
送了两车水,不到半个时辰,一个马车又停在文轩书肆前,两个大汉提着四个食盒的早点到了,又半个时辰,是两个大篮子的蔬菜和水果,本以为这样怎么也该消停了吧。
但……又没多久,两只余温尚存的血淋淋野味被提了进来,还附带各种烧烤用具。
中午,俞乔和王伯烤肉吃了个大饱。
就在吃饭时,一车的绫罗绸缎,和几大箱的成衣,被拉了进来,衣服从五岁稚龄,到十三四少年,各色款式齐全。
书房内,俞乔抬眼,看王伯又出现在书房门口,她挑起了眉梢。
“又送什么了?”
“……”王伯再次无语,他先将一个食盒放到俞乔的桌子上,然后才再开口,“这样下去,生意都没法做了。”
邻里附近,都以为他们是要办什么喜事儿,才这么多……送货的来。
俞乔打开食盒,是几盘点心,“还有别的事儿吗?”
闻言,王伯将郁闷的表情的收起,“岚琪公子在前厅了。”
俞乔的目光回转到食盒上,“留两盘给阿狸和秦述,剩下的那盘……算了,你让子明去隔壁买些点心回来,招待他吧。”
“那这盘……”王伯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俞乔怎么就改主意了。
“我吃,”俞乔说着,走出书房。
到底是谢昀的心意,她给秦述阿狸,他肯定愿意,再给其他人……他估计该不高兴了。
前厅的光线还算明亮,沈岚琪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正在一口一口地喝茶,看到俞乔从外面进来,他愣了又愣,没绷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咳咳咳……”他一只手指着俞乔,一只手捂住嘴,咳个不停。
俞乔挑眉,也没说话,直接坐到了沈岚琪对面的位子去,等他咳完。
快一刻钟的时间,沈岚琪才将自己整理清楚,他坐于椅上,微斜的阳光落满他大半张脸,略有些犀利的目光,死死盯着俞乔。
又是许久沉默,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满满都是怀疑,“这些年和我通信的人,是你?”
俞乔点头又摇头,“一开始是我,这两年更多是王伯。”
沈岚琪再次沉默,他觉得事实应该反过来,才更好让人接受。
“所以,五年前和我通信的是你……”
五年前的俞乔是多大?七岁还是八岁?二十八岁的沈岚琪,此刻心头有万马奔腾而过。
俞乔再次给他点了点头,“是我。”
人比人气死人,回想七八岁的时候,他还因为字写不好,被他阿娘打手板呢。
但那俞乔呢,她都能和他做“生意”了。
“我几岁重要吗?”俞乔对于沈岚琪的惊讶,半点不为所动,“重要的是,你成为了少东家,如无意外,便是未来沈家的家主。”
如果之前,还有所怀疑,但俞乔此时的犀利和冷静,就无法让他再怀疑下去了,他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沈家号称富可敌国,这任家主的风流程度丝毫不亚于各国的皇帝,光正室夫人就有三位,再加上无数宠姬,这儿子女儿自然是一打一打地出了。
想要在众多儿子里,搏出位,这难度可一点儿没比皇家夺嫡轻松。
两人的交易从五年前开始,一计一策,直到两年前,他才坐上了沈家少东家的位置,这其中,俞乔居功甚伟,他一直以为,在他身后这位,怎么也该是个三四十岁的中、青年谋士。
再想得天才些,也只以为和他年岁相当。
但无论哪种猜测里,都没有料到俞乔会这么年少。
“俞九……”
“那是我在族里的排行,我的真名,俞乔。”
俞乔清楚自己不是个安分,便是换了名字也没大用,她就这么用到底了。
沈岚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不过心里依旧在感叹俞乔的年少,也没深想,“我,沈岚琪。”
不远千里,从魏国本家赶来楚国,沈岚琪最想的就是见见这位神交已久的俞乔。
俞乔点头,这才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认识。
“希望以后也还能合作愉快。”
“这口气还真就是你了,”沈岚琪愣了愣,随即就笑了。
“我想,会的。”
其实俞乔多少岁,的确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继续帮他坐稳沈家少东家的位置。
“我四哥最近动作不少,在魏都也弄了一个类似浮生斋的地盘,叫梦阁。”
浮生若梦……取个名字也要从他们的浮生斋里搬,沈岚琪撇撇嘴,鄙视又膈应。
俞乔沉思片刻,就抬眸看向沈岚琪,“不要掉以轻心,但也无需过分紧张。”
魏国水深,可比楚京还甚,除非那个四爷能找到其他疏通的途径,否则,浮生斋就还是第一斋,无论在楚国还是在魏国。
“我紧张什么,斋主又不是我,”沈梦琪和俞乔商量起正事之后,神情语气倒是随意许多,之前也正常,但总有种莫名的虚浮感。
浮生斋是在三年前办起来的,除了,借他的钱,用他的人,其他一切策略,就都是俞乔自己的主意,当年借的钱,早就回本还他了,不,是还沈家了。
浮生斋正经算,其实是他,沈家和俞乔的,他占三成,沈家占两成,俞乔占五成,但在一开始的协议里,他和沈家都不能主导浮生斋的任何决策。
所以,俞乔这个浮生斋斋主是名副其实的。
“不过……当初你为什么选择我?”沈岚琪看着端坐的俞乔,突然就想到这个他疑惑了很久的问题,如果他没选择他,选择了其他兄弟,他不觉得如今这个位置会是他的。
俞乔凝视他片刻,实话实说,“我需要一个练兵的地方。”
读书万卷,也始终是纸上谈兵,她需要一个真实的“战场”来,磨练自己,至于为何是沈岚琪,“你合适,也顺眼。”
任是谁听到这样的“大实话”,心里也会不是滋味的,他还以为俞乔会夸一夸他,重情重义,有胆识有魄力什么的……可不是谁都能有他这魄力,去听一个还是小娃娃的主意啊。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沈岚琪顿了顿,就神色自若地跳过这个话题,再没有比俞乔五年前,只有七八岁的这个事实,更能打击到他了。
“有需要我会找你。”俞乔轻轻点头,没有拒绝。
“至于……麒麟佩的事情,我建议你不要再找下去了,”俞乔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沈岚琪的神色也随之严肃。
“赵国药谷被毁……如果我没猜错,和龙纹佩有关。”
有一伙人在不折手段地寻找龙纹佩和麒麟佩,药谷被毁和谢昀原本该有的龙纹佩有很大关系,谢时一时贪念,将谢昀身上的龙纹佩顺走,这才没让他们得手。
但那背后之人,应该是恨极了谢昀,死也不想让他好死。
砍断脚筋,弃于荒野,这是要他深刻地感受死前的恐惧和折磨。
这一点,俞乔从捡到谢昀时,就有体会,但此时再想起,心中却很不舒服。
俞乔没有说太多,这番话,也基于他们一直以来良好的合作关系,她才给他多一句嘴。
“多谢告知,”一直以来的经验,让沈岚琪不敢不将俞乔的话当回事,“具体我知道的也不多,我爹吩咐下来,各大分行都在找。”
“所以,只是你,而不是你们。”
谁让沈家找,俞乔并不期望从现在的沈岚琪身上知道,他这个少东家的水分还有点大,毕竟时日尚浅。
沈岚琪眸光转动,当下就明白俞乔话里的意思了,沈家可以找,但他不要找,至少不要太用心了,药谷的底蕴都挡不住那伙势力,他……还是小命要紧。
沈岚琪和俞乔在这个前厅一直说话,直到太阳彻底西斜,他才从文轩书肆离开,离开时,顺便买了一堆书回去,回炉再造是不可能的,只能后天补足。
“哇……”
秦述和阿狸站在他们后院里,满目都是赞叹。
原本他们后院的空地,只有一棵掉光了树叶的老树,一点鲜绿都看不到,但现在……一盆盆姹紫嫣红的花儿,将这个不大的后院点缀得……奇怪极了。
本来也是,文轩书肆,里里外外都是学究简朴,和这些精贵难养的花儿,实在不怎么搭。
而且这般放着,不出两日,这些花儿,肯定是活不成的。
“小鱼哥哥,那边还有你的练武场,”阿狸看到俞乔,一溜就跑过来了,肥嘟嘟的爪子指向了老树的后面。
“这些是俞叔送来的吧,”秦述也踱步过来,晃头晃脑,瞧个不停,从下学回来,他就觉得文轩书肆,焕然一新了啊。
王伯要想许久俞乔的“阿爹”是谁,他和阿狸一听就知道是谢昀了。
俞乔点了点头,再抬步往阿狸所指的方向走去。
一排兵器,一排箭靶,三个不等高度的木头桩,就连阿狸和秦述都照顾到了。
他们还没看完,王伯又从前院的门走进来,一张脸,面无表情,显然今儿是被谢昀折腾到一定境地了。
“晚膳来了,”他话落没多久,就有两个大汉左右手提着两个食盒走进来,又再走了两趟,才将东西全送进来。
俞乔无语片刻,就也牵起唇无奈笑道,“王伯也来一起吃吧。”
“老奴有点……”
“哇,好香啊……”阿狸和秦述将食盒一一打开。
王伯鼻子动了动,闻到了难得的酒香,那到口的“饱”字,就被他吞回去了,“谢公子。”
东郊温泉别宫里的厨子,是谢昀从皇宫里带去的御厨,煮出来的东西,又好看又好吃,就连那酒,也是别宫地窖里存了几十年的老酒,王伯的酒虫子,如何能不被勾起呢。
“城门关了,”王伯喝了一口酒,就感叹了这一句。
总算关了,那位爷,怎么也不可能还持续不断地送吧。
秦述扫了王伯一眼,没大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说这话,但还是开口提醒到,“明天还会开啊。”
王伯顿住,好半天才将这口酒吞进去。
“俞叔对咱就是好啊,”秦述咬着口软软的点心,语气有些感慨。
秦述在篙草原上就知道谢昀是皇子,但谢昀落魄成那样,他也难有太大感触,直到入京来了,街头巷尾,听了好些八卦,他才渐渐明白,他们“俞叔”到底是何人物。
谢昀和他们在城门口就分开了,秦述以为他们短时间再难相见,即便见了,彼此之间,也还有那难以跨越的鸿沟。
而今日,他虽然也还没见到谢昀,但谢昀这番折腾,倒是让他亲切莫名。
俞叔还是俞叔,回到了他八皇子的位置,也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俞叔。
这种感触,是王伯无法体会的,甚至阿狸也不能,他还太小,而俞乔……她看的位置也和秦述不同,感触自也不同。
“哐哐哐……”
又是那熟悉的敲门频率,王伯终于一口酒喷到了地上。
所以……那位爷,赶在城门关了前,又送什么来了吗?
第09章 /40/24()
“我去吧,”俞乔看着王伯的囧样儿,站起身来,向被敲着的侧门走去。
她一时纵容,谢昀也不知道收敛了啊。
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他们顾着吃饭,门上的灯还没来得及点上,俞乔依稀就只能瞧见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俞乔走上前去,看向了左右站立的两位大汉,开口言道,“东西我收下了,不过,告诉你们主子,明儿……”
“明儿……什么?”清雅似珠玉落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修长的手指将仅有的那层帘布掀了开去。
“阿乔……”低语呢喃,浅眷莫名。
俞乔站着,眼睛微微睁大,原本天色还能依稀视物,但在谢昀掀开车帘的时候,天色却顷刻间全黑了下来。两个大汉的面目已经模糊,但,她还是瞧见了他。
绝美的五官,别样温柔的神情,他在笑,即便在夜幕中,也一样倾国倾城,一样让人心摇。
“没什么,”俞乔没有愣怔,但出口的话却有些干巴巴的。
“我听到阿乔方才说,收下我的,”谢昀说着,向俞乔伸出了手,“可还算话?”
俞乔抿唇未应,身体却先话语,向前一步,握住了谢昀的手,那指尖,有些凉。
眉尖微蹙,俞乔不认同地看着谢昀,“天气尚冷,怎么坐这样的马车……”
之前上面放着各种物件礼品,自无妨碍,谢昀他还真把自己当礼物了吗?
而那东郊别宫不至于连一个像样的马车都没有,最有可能就是谢昀故意的。
谢昀抿唇轻笑的弧度再次上扬一个弧度,身体前倾,手也拉着俞乔挨近,“阿乔背我进去吧。”
俞乔停顿片刻就也背过身,谢昀就十分熟练地伏到她的背上,然后才偏过头去,看向那两个侍卫,“你们回去吧。”
“是,”两个壮汉没有任何异议,拉了马车就走。
这个马车里当真就只有他自己,他连木椅都没带上,似乎看准了俞乔会肯收下他。
“木椅呢?”俞乔背着谢昀往里走,一边问道。
之前的那个坏了,但谢昀如今的身份地位,自有更好的等着他用。
“我留在东郊的云乔宫了,阿乔不是说,还可以给我更好的吗?”在没有更好的做出来前,就只能俞乔背着他了。
谢昀说着想着,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
俞乔还未来得及应些什么,好奇出来瞧的阿狸和秦述就先唤了起来,然后一起向着他们跑来。
“俞叔!”
“漂亮哥哥?”
谢昀的大手落到阿狸的头上,两下又弄乱了他的头发,“小没良心,这就又记混了?”
“漂亮哥哥!”阿狸当即又响亮地喊了一句,再没有半点疑惑。
每次俞乔给他梳发,总是要被谢昀弄乱,换秦述,就没关系……但秦述梳的……可难看了。皮相总会被他弄混,但谢昀给他的感觉不会记错。
“俞叔,你回来了,我们都可想你了,”秦述站一边,咧开嘴高兴地道。
从篙草原来到楚京,三个多月相处,他觉得他们这四人一起,才算圆满。
“嗯,我也想你……们,”谢昀说着,目光最后却落回俞乔身上。
耳边传来谢昀轻缓的话,不知为何,俞乔的耳朵莫名发痒,她目光扫去,秦述和阿狸尽皆愣住,她没能瞧见谢昀的表情,却可以想象他说这话的神情。
“吃了吗?”俞乔问着,继续抬步往他们吃饭的厅房走去。。
“没有,”谢昀侧脸挨着俞乔头顶的发髻,随意又悠闲,“我要阿乔陪着我吃。”
“好,”俞乔点头,她向来食量大,方才确实没吃饱,本来就要回去继续吃。
“咳咳咳……”
王伯方方喘过气来,看到俞乔背着谢昀进来,再次侧身伏在椅上,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秦述和阿狸看着王伯失态的样子,又诧异又无奈,不就是他们俞叔(漂亮哥哥)嘛。
“这是王伯,家里人,”俞乔将谢昀放到一边的椅子上,开口给他们相互介绍。
“这是八皇子谢昀,王伯以后称……八爷就好了。”
谢昀只身前来,这里就也没有什么皇子和平民了,一切就按照她习惯的规矩来。
“八爷,”王伯稳住神色,怎么都不能失了俞乔的面子,对谢昀喊了一句。
“王伯,以后,就请多关照了。”
谢昀是丝毫不见外的,他话落,目光就转到了饭桌上,他拉了拉俞乔,俞乔也随他坐下。
“秦述再去拿一副碗筷过来,我们继续吃。”
“好嘞,”秦述转身就去取了碗筷过来,他和阿狸虽然都吃饱了,但还是坐在饭桌上,陪着谢昀和俞乔吃完。
谢昀送来的酒是几十年的陈酿,王伯喝得已经有些上头了,但还是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谢昀被他看得几次都扫过眼去。
虽然他是别有居心,但这王伯也太……火眼金睛了吧?
这一顿饭吃得有些迟,吃完基本就到他们平日入睡的时间了。
接下来就是安排谢昀到哪儿睡的问题,俞乔平日最是冷静稳重,但此时无论是谢昀那幽幽的目光看着,还是王伯那勉力严肃的目光扫着,都让她觉得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