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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极其得意的笑容。
然后杜亚当抬头，看着天色渐暗的天空，他得回去了。 “葵安。你放心。我不告诉任何人，打死我也不说。我只想一直陪着你。我只是想送送你。拜拜。”
他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的雨幕里，我小小的心里充满了不知所名的感动。那个杜亚当，他不只用石头打我的窗，不只夜晚装鬼叫，他还故意捉萤火虫放在纱袋里，然后用一根树干支起，让我有整夜整夜的光明。
路看着怔怔的我，说傻孩子，傻葵安，然后用手覆上我的眼，屏蔽了那里面的波涛汹涌。
我在路的家里没有待太久，路很积极地帮我找父母，留意最近的失踪新闻，还上派出所报案说明情况。终于在一星期后，我的爸爸妈妈说明天一大早就会赶最早的班车过来接回我。
那天晚上我陪着路。
他在那间大大的老房间里，光线差得要命，只有白炽灯在头顶持续着清冷的光。路搬回一块大大的石头，手里灵敏地转着小刀，他坚定的手一寸一寸在石头上刻着什么。那种肃穆的神情让我不敢打扰。
◇欢◇迎访◇问◇。◇
第37节：陌路葵安（3）
路在雕刻。
如痴如醉地雕刻。
“路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出色的雕刻家哦。”我赞叹着。
路微微笑了笑。“明天还要早起，快去睡啦。”
我才不要。我安静地坐在路旁边，认真地看着路的侧面，他的脸也好象斧头劈出来的锐利，侧面看去，鼻子有如阿尔卑斯山一般挺拔。
就这样，看了一夜……
第二天我激动的爸爸妈妈一把把我搂进怀里，泪如雨下。他们终于带我回家。
我的头探出班车的窗，我不住地挥手，嘶哑着声音大吼。“路！谢谢你！路！我还会回来看你的哦。记得我的名字。苏葵安哦。苏葵安哦！葵花的葵，安宁的安。”
（I am always behind you。）
时间优雅地像白驹穿过隙缝。我长大得那么快，不期然，竟然已过九年。我已近十六岁。
九年来，从来没有与路真正的分开过。我每周的双休日放假，都会坐着班车到路那里去。路自从爸妈死后，似乎就永远地准备留在孤独的老家，守着四合院，陪他的只有冰冷的石头，他上那个小镇里平凡的中学，高中毕业后，路也没有去大学。
我常常像只麻雀一样飞去路的家，贤惠地去帮他整理屋子。对了，路无论工作还是不工作，都习惯着一身黑色，黑色的T…SHIRT，唯有黑色才衬他的眸子。我帮路洗衣服的时候，打开他的衣柜，那是一片华丽触目的黑，没有星光的黑。我早就说过，路像是永远的极夜。
我不单只是看他沉默的雕刻而已，有时候，路领我走长长的路，长长的。他带我到山上去看石头，他对各种石头了若指掌。我那时喜欢学学校爱美的女孩子，穿细带低跟凉鞋，白色的带子绕着清秀的脚踝一圈。我走在山路上，跟在路的后面，他走得非常快非常敏捷。
我开始还忍着，后来就说路，走慢点。路，休息一下好不好。路，我走不动了。路，我脚疼。
路就会掉转回头，把我抱下山，然后打一盆热水，他沉默地清洗我的伤口。
“路。”我撩开我漆黑的发，认真地看着路，“我们已经认识好久了哦。九年前从你救我开始。我现在居然从那么小那么小长到这么大这么大，我以前只到路的腰那么高哦，现在居然到了路的肩膀。路多少岁呢？23了……”
路转过身，看墙上的钟，说我该走了，因为最后一班车在九点发车，若是赶不上，我明天便不能准时到学校了。
我心里一段怅惘。路。我喜欢你。这句简单却又生涩的话我又不能说出口了。我穿上美丽的鞋子，默默地告别。
在清寂的车站里，我就见着了杜亚当。这九年我们的关系也没有断过。我拜托他帮我照顾路，因为路从来不会照顾自己，好几次我发现他发烧发得两颊发红居然还在继续雕刻。杜亚当在的话，他会让路好好的。杜亚当长我一岁，十七，他的眸子和小时候一样清亮好看，只是不知道何时起，杜亚当长成一颗伟岸的树，他可以把一件衬衫穿得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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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陌路葵安（4）
“葵安。我在等你，等了好久。车都快开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不走了。你和路说了么？”
“本来打算说的。但是每次快说的时候，路都像会预先知道一样，不断地打断我。”
“你要走么？车快发了。”
“我不走。明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我一定要让路陪我。”
“那今天晚上你去哪？”
“你想带我去哪？”
杜亚当带我爬山，又是爬山，他说我们可以到山顶去看星星，天亮了就看日出，十六岁的早晨看看日出，一定会一整年都好运，何况我是葵花，一定要向着太阳。
一路上我走得胆战心惊，我抓着杜亚当的衬衫衣角，喂，杜亚当，要是有蛇怎么办？他说有我嘛。喂，杜亚当，路好陡，要是我们掉下山崖怎么办？他说有我嘛。喂，杜亚当，我们迷路怎么办？他说有我嘛。然后我终于安了心，手不知什么时候被杜亚当握在手里，汗湿湿的都不肯放下。
而且我们没有带电筒，漆黑一片，只有萤火虫幽幽的光。杜亚当走在前面，身手敏捷地抓了好多只放在纱袋里，那些萤火虫飞不出，聚集在一起，成为一盏小小的灯。
“生日快乐哦。”杜亚当看看手表，恰好是十二点，我生日诞辰的钟声敲响，“你看萤火虫都在为你跳舞。”
“可它们明天就会死。”
杜亚当的眸子暗了一下。“你喜欢就好。”他说着，一边抓着更多的萤火虫，努力让我的世界更亮。
第二天就见了日出，一轮太阳从东边露脸，慢慢地腾上天空，金光一点一点赛跑，终于拂过我们全身。
杜亚当嘴角嗪着淡淡的温暖的微笑。很幸福的模样。“这样真好。每天早上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就觉得好像元气十足了一样，能够一口气搬掉一座山，吃掉七七四十九个冰淇淋一样。”
从山上下来，杜亚当便乘车回家。我徒步走到路家，敲敲路的门。我的心里兀自充满着快乐，路啊路，快为我开门。
路从工作室里走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小刀。“你没回去？”
“我……我来找你。”我盯着地面，小声说。
“先进来吧。”路让开一条道，并未责怪我逃学。
一进门，一关门，所有的一起都陷落入黑暗。我一转身，抱住路，他很瘦，骨头都摸得清清楚楚。我把自己的脸贴在路的后背上，低声说：“路。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
“那葵安，生日快乐。”
“不够。”我好任性。
路沉吟了一会，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带我去小镇的菜市场，喧闹的，而且空气中混杂着食物的各种味道。我们去挑中午需要的菜。我故意去逗龙虾，让他们钳不到我在那发怒地把自己的身体胀红；我还拿起胡萝卜，认真地给路讲：“有一只小兔子，天天去钓鱼，可都没有收获，然后有一天，终于钓上一条鱼，那条鱼拿自己的尾巴狠狠地扇兔子的耳朵，还叫着：‘老娘要你拿胡萝卜当鱼饵。’”我两手空空，路的每一根手指都勾着一个塑料袋，我们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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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陌路葵安（5）
在路的厨房里，我就站在门口，看路拴着围裙做菜的傻样子，我什么都不帮忙，就笑意盈盈地看他大汗淋漓的脸。
然后是满满一桌子古怪的菜。路为我唱生日歌，唱完中文版的再唱英文版的。然后路问我要什么礼物，我终于勇敢地说：“路。我要你吻我。就像天使会给新生的孩子一个祝福一样。”
他痛苦地揉着额头，说我淘气。但我坚持。路粗糙的手指挑起我的脸，然后他的唇覆盖着我的唇，他的唇和预料中的一样，如他手下的顽石一般棱角分明立体饱满，只是也像刀子一样能割伤人。
路的的亲吻毫无感情。
我应证着自己痛苦的猜测，我一塌糊涂，比考卷上的零分还要糟糕。“路。你不喜欢我么？我七岁那年开始遇见你，九年来一直不曾忘你，我叫苏葵安，葵花的葵，安宁的安，你把我的名字放在你心里哪一栏。陌生人还是爱人？”
路的嘴唇动了动，我第一次觉得，他的眼神纠葛而痛苦，里面不再是十四岁会痛苦会说保护的单纯的路，而是一个寂寞多年的男人，二十三岁成熟却又落寞的路。
“你是个胆小鬼！你是个胆小鬼！你爸爸妈妈死了你就跟着一起死了。你不敢面对这个一夕之间无人爱你的世界，所以你把自己封闭起来，永远躲在这里。你觉得任何爱有朝一日都会离去，所以你不曾试图去获得。你是个懦夫！”
我哭着跑出路的家，模糊中撞倒外面的人，是杜亚当。
我其实，其实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狼狈的。
杜亚当的声音盖过人世间的一切喧嚣：“葵安。我该把你怎么办？怎么帮你？”
“你能帮路吗？那就是帮我。我好想帮路找回敢去爱的信心。”
“这不难。”
（I give you my all； even I lose myself。）
杜亚当九年来经常在照顾路，路常常会任凭自己发烧感冒，这个时候，还好有杜亚当，他遵守对我的诺言，帮我好好照顾路。杜亚当清楚路，同时，他也谦虚地听所有愿意与他接触的人说起那个古怪而沉默的路。有些闲言闲语说，路不是他父亲的亲生孩子，那个温和的男人不可能有这么棱角尖锐的路。路的母亲曾和一个男人私奔，那个男人是颓废的艺术家，总拿着一个刀子，发疯起来会割伤人，所以路的母亲的家人把她抓回来，然后嫁给了温和的路的父亲。路的父亲也不介意，因为他娶这样一个没有心的女子就因为他不会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因为他没有生育能力，所以路出生后，他温和地对待路，虽然从小路眸子里和他父亲一样疯狂冷清的目光就让他觉得不安稳。但他仍毫无保留地爱路和爱路的母亲。
一切便昭示着这样：如果路仅仅是因为失去了所有爱他的人而畏惧爱的话，那么找回路心中遗失的爱，那么路或许会愿意尝试。
虫工木桥◇BOOK。◇欢◇迎访◇问◇
第40节：陌路葵安（6）
有线索的话并不难找。
雕刻家。疯狂的艺术个性。路的妈妈的情人。
杜亚当告诉我，路的亲生爸爸应该是目前出名的个性雕刻家，罗曼。因为他暴躁易怒又骄躁的个性，所以他成名极晚，在他个性收敛后，他才凭力作《男人的力量》闻名。“我们可以去他的工作室直接找他。我已经打听到了地址。”
我们走在楼梯上的时候，空荡荡的足音听上去寂寞。推开铁门，那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一个长发蓬乱的男人沉默地坐在中间，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和路随身携带的一模一样。
我怕这个男人。我迟疑地躲在了杜亚当的身后。杜亚当手绕到身后，轻轻握握我的手，传递他也不多的勇气。杜亚当简单地说完整个故事，他还说路有罗曼一脉相承的惊人才华。“罗曼先生，只有你能救路。只有你能帮助他相信他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独的。”
“你是说我还有孩子？”罗曼嘲笑地抬起头，盯着我们的目光像是嗅到猎物的狼狗。他站起身，推开一间木门，里面是另一番天地，红木家具，上面有琳琅的酒，酒香醉人。“我们边喝边说。”
我推拒了酒。但是杜亚当却硬着头皮接下，因为他也知道这个男人不像传说中改了脾气，反而是把脾气放在背光面暗暗积聚，我们不敢惹恼他。
那一杯金黄色的液体，杜亚当喝下的当下脸便红得像番茄。不消一会儿，他的眸子半睁半闭，舌头也开始打结。“罗曼先生……你务必……要相信……路很……需要你……”
“亚当……亚当……”我推着亚当，感觉他沉重得吓人。他已经紧紧闭着眼睛，这个笨蛋，明明平时最喜欢吃酒心巧克力，没想到酒量竟然如此之差。我慌忙对罗曼说对不起。他却在微笑，让我从头冷到脚。“让他在我这休息一会吧。还有，这位小姐，实在对不起。我的工作室从来讨厌女性进入。所以还请你迅速离开。”然后是一卷高深莫测的笑。
“我……”我被罗曼硬生生推出去，那一声“哐啷”的关门声，让我天旋地转。我想起之前在找雕刻家的时候，我翻阅过罗曼的作品图集，里面都是展现少年的美的作品，充满了伟岸感，有一个评论家如是说：“罗曼，对少年的美极为迷恋的疯子。”就像《威尼斯之死》里的艺术家，为了一个美少年，宁愿在威尼斯得瘟疫死去。
我的心被害怕卷到云顶，颤抖地向地面跳。我的泪水汹涌而出，但我不能让亚当一人在可能的危险中。我给路打电话！尽管我知道他正在工作，他讨厌被打扰。
长达半个小时地纠葛，路不悦的声音终于响起。
“路。我和亚当来找罗曼了，他可能是你的父亲，你快来救救亚当。罗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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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陌路葵安（7）
那头已是盲音。
路来了。
他疯狂地砸门，用刀用榔头用各种武器。
铁门、木门闯开的那一刻，我冲向杜亚当。他的睡颜天真如幼童，睫毛像天使的翅膀一样微微扇动着。我颤抖着把他的衬衫扣好，手太笨，泪水又一直落，我扣了好多次他的衬衫也还是歪歪扭扭的。
而此时，路和罗曼良久地对立。罗曼从一座未完成的杜亚当雕象前站起来。
“你不是说不想再见到我吗？一见到就恶心。”
“疯子！”
“别忘了，你骨子里也还是流着我疯子的血液，逃不掉。”
原来路早早就知道过自己的身世，他满怀希望地去寻找，却发现罗曼真正的面目，又是一场心伤，从此更为冷漠和拒绝。
杜亚当已经模糊地醒过来，虚弱地看着我笑。“葵……安……怎么有两个葵安……那更好，我就不用辛苦地和路去争了……”
“笨蛋！笨蛋！”我泪水继续流着，手仍帮杜亚当扣着扣子，“快把衣服穿好。身材那么糟，瘦得要命。”
杜亚当一听，似乎脸更红，手笨拙地系扣子。
而路此刻已经沉着脸走过来，赶开我，帮杜亚当沉着稳定地系好扣子，他的衬衫平整如新。路把杜亚当扶起，朝外走。
“路。你怪我？”我觉得路不开心，是不是他觉得我笨得要死，老在给他找麻烦？
路的身影停住，他的声音悠而远。“葵安。你向往太阳的。你不该涉及黑夜的领域。”
我朦胧地，一点也不懂。
（you put me in a maze； I can not find my way。）
那日之后路开始疏远我。
我乘坐九年如一日的班车去找他，拍他的门，他没有声音。我起初是沉默地回去，后来我是沉默地在他门前等，一直等一直等，我下决心要等到他。杜亚当会给我送来午饭，陪我等，我们的影子像时钟一样缓慢地摆动。
“我错了吗？亚当，错到路永远都不能原谅我的地步么？”
杜亚当蒙住我的眼睛，我的泪水湿润他的命运纹路。他口气里有不舍。“像个笨蛋一样，我都原谅你了，不过就是被个变态男人脱掉衣服当模特嘛，什么可能发生的可怕事情都被阻止了。路怎么会怪你。葵安，任何人都不忍心怪你。”见我还不开心，杜亚当贼贼地探过头与我咬耳朵，故意逗我，“说真的，葵安。那日，你觉得我身材好吗？”
这次，我终于完全地，笑弯了眼睛，心底的悲伤一扫而光。我和杜亚当的晴朗的笑声比翼双飞。与此同时，我眼角的余光看见窗户那边一闪而逝的黑影子。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站在那，沉默地注视着我们。
天变化得太快，突然就狂野地下起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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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陌路葵安（8）
杜亚当把他的衬衫脱下来，罩在我们的头顶。这时路推开门，冷冷的样子，扬高了声音。“杜亚当！你不知道你有轻微的关节风湿病么？”
杜亚当无辜地摸摸头，已带我进了路的家门。路从他黑色的大衣柜里扔出两件衣服，一件裹着我，一件裹着杜亚当，我们三个人都是绵延的黑色。路已经沉默地走回自己的雕刻室，把厚重的木门狠狠关上。
他从头到尾不愿多看我一眼。
偌大的房间只剩我们两人。杜亚当笨拙地拿了白色毛巾帮我一点一点地拧干发。
“有什么好笑的吗？”我看他嘴角飞扬，似是做了极得意的事。
“呃。有吗？”撒谎还差点咬了舌头。
我把头轻轻一偏四十五度，恰巧在杜亚当的胸口，有些绝望地嗅着那件黑衣上路的气息。轻轻地，慢慢地问：“喂。杜亚当。你平时，有看《花花公子》么？大胸部好看，还是小馒头比较可爱？你和路平时走在一起，路的视线会停留在哪种罩杯的女生身上多一点？如果我突然冲进路的雕刻室，路是会继续抚摸那些石头，还是会抱住我？”语调有些乖戾的嚣张，我故意声音有小性感的沙哑。
然后我就见了杜亚当慢慢红烧的脸，像天边的晚霞。
我得意得要命，咬着嘴唇。“看来我还是有魅力的啊。拜拜，亚当，我去试验我的勾引了。”
路的雕刻室自从我那年被爸爸妈妈找回去后，他就一直未允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