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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请高一四班的周玉彤同学为我们带来古琴独奏——《庄周梦蝶》！”
深吸了一口气，周玉彤挺直了腰板，抱着琴踏上了大礼堂舞台的阶梯。
聚光灯亮得有些刺眼，她虚了虚眼睛，过了两秒才适应了这样的亮度。
舞台的右边坐了一排校级领导和学生干部，舞台的正下方坐的是区级以上的领导评委。
可能是因为灯光太强，从舞台上看，他们身后的观众席黑漆漆的一片，如果不是有嗡嗡的低语声传来，周玉彤还以为下面根本没有人。
主持人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周玉彤将琴摆在舞台中央的矮桌上，挺身坐好。
不再看周围，仿佛这个空间里只剩自己和这一张琴。
周玉彤将手轻抚在琴上，闭上双眼，不再有任何动作。
脑海里又浮现出她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明明过往的世界才是属于她的真实，为什么现在回忆起来竟像是梦境一般朦胧？
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只迷途的蝴蝶，有家不能回，有仇不能报，身陷异国他乡……
越是深想越是害怕，自己以为的幻境越发真实，自己认为的现实逐渐模糊……
她……究竟是梦着，还是醒着？
“怎么回事呀？”
“怎么还不开始？”
“是不是打算弃权了？”
“这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眼见周玉彤久久不开始演奏，台下的观众有些坐不住，连台上的评委都蠢蠢欲动，想交头接耳的商量对策了。
忽然，周玉彤右手一挑，一声低吟的琴音悠然而出。
她端坐在琴前，恍若真正的古人，在弹奏属于她的一支曲。
“寻思万户侯，中夜忽然愁……”
伴着低沉如呜咽之声的琴音，周玉彤朗声诵起一首诗来。
“琴声遍屋里，书卷满床头……”
诗词由诵读渐渐转为和着曲调吟唱。
原本该是带着欢喜之情的曲子，被周玉彤改成了满腹忧思的思乡之曲。
“虽言梦蝴蝶，定自非庄周。残月如初月，新秋似旧秋……”
自来古琴曲因韵味而闻名，却非人人能欣赏的。
有的人听惯了流行歌曲的畅快，赏不了这样慢悠悠、乍听之下没什么旋律的乐曲，但配上周玉彤饱含深情的吟唱，礼堂里竟然出奇的安静，大家都屏气凝神观赏她的表演。
“露泣连珠下，萤飘碎火流……”
记忆中满目的火光将她的泪水逼出，周玉彤的声音有些哽咽。
“乐天乃知命，何时能不忧……”
“何时，能不忧……”
一曲罢了，礼堂里鸦雀无声。
良久后，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掌声由少及多，由小变大。
周玉彤缓缓站起身来，像是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没有致辞，没有鞠躬，没有敬礼，甚至没有一句结束语。
她像来时一样将琴抱在胸前，白色的衣裙带起满袖的清风。
她，就这样飘然离去。
第七十三章 时隔五年（）
“恭喜你啊，首战告捷。”
刘清琦走过来，笑眯眯的说。
“学长……”周玉彤这时才从那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我也没怎么……哦对了！我马上把衣服换下来！”
说着，周玉彤手忙脚乱的将琴放下。
“这个不用急。我在后台都能想象到前面有多热闹，刚刚好多人藏在幕布后面看你的演出呢，我只是过来恭喜你，没有催你的意思。”
她的琴……真有那么好吗？
周玉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看着周玉彤微笑的样子，刘清琦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你，可是想不起来了。”
“都在一个学校里，可能以前见过面只是不认识吧。”周玉彤道，“对了，学长在上高二吧？”
“对，高二一班，我叫刘清琦。”
他弯着嘴角笑了笑，笑容亲切而阳光，让人心生好感。
“竟然还没有自我介绍过，真是失礼。”
听着他打趣的话，周玉彤也跟着笑了起来。
周玉彤把换下来的服装还给了道具组，一个人抱着琴出了大礼堂。
海选赛还要好一会儿才会结束，她想回去准备物理竞赛，不想一直待在后台。
“小彤！”
田梦馨早就等在后台出口，见她出现立刻跑了过来。
“哇，我都不知道你琴弹得这么好的！你不知道，刚才好多人在问你的事呢！”
田梦馨拉着她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都不敢说我认识你，怕被他们拉着问。哈哈！以后你要是发达了一定要带上我啊！说不定会被星探发现，成个大明星！”
周玉彤有点无语。
“想太多了吧，哪儿至于……”
“你根本不知道刚才的情况！”田梦馨瞪大了双眼，努力试图说服她，“平时女生们看到漂亮女生总会有些嫉妒心，但刚刚完全没有！完全没有！她们还说你像个仙女儿似的，气质超好的有没有！”
气质？什么样的气质才能让她们折服？
老实说，周玉彤不太记得刚刚在台上自己是怎样的状态，奏了一曲《庄周梦蝶》，她真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梦中的景象已有些模糊了。
“哦，这样啊。我要回教室，你跟我一起吗？”
虽然不知道周玉彤为什么要回去，但田梦馨还是点了点头。
她现在兴奋劲儿还没过，唯周玉彤的命令是从。
“你们等等！”
从后台大门跑出一个带着袖标的男生。
“你们俩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她的比赛结束了，我是观众。”田梦馨指了指周玉彤。
“也行！”说着，那男生毫不避讳的把周玉彤往后台拉，“既然你比赛结束了就来帮忙吧，人太多了忙不过来，帮忙化妆维持秩序都行！”
学生会需要帮忙的话，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后台里确实忙得乌烟瘴气。
“你去吧，我在礼堂里看比赛，你忙完了再来找我！”
见周玉彤回头瞧自己，田梦馨以为她是不放心，便冲她挥着手喊了一句。
周玉彤这才又进了后台。
虽然已经有一小批人已经参加完比赛了，可是项目进行的比想象中更快，人手根本不够。
周玉彤还没来得及放下琴，一堆事情就向她扑来。
给这个组送道具，帮那个组找化妆师，还要替换了衣服回来找不到乐器的同学找乐器……晕头转向。
刘清琦好容易结束了手头的杂事，一抬头就看见在不远处跑腿的周玉彤。
她脸上总带着点茫然，偶尔却露出温柔的笑……
他十分肯定自己见过她，不是在市一中。
印象中，她的脸不该这么成熟，好像要更……稚嫩一点？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张粉嫩的面孔，记忆中的她站在模糊的场景中朝他微微一笑，笑容直击他的心灵深处。
对了，是在电影院！
好像是他六年级的时候？
对，就是那个时候，就是她。原来她就是周玉彤啊。
回忆的堤坝一旦开了条口子，记忆便汹涌而出。
他还记得那天是为了给青青赔罪，因为错过了青青的生日，所以带她去看电影吃饭补过生日。
想起这些，刘清琦微微一笑。
原来在五年前就见过她了啊，真是有缘。
一忙起来，时间就像流水般飞速流逝。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久的事，比赛就已经接近尾声了。
周玉彤渐渐闲了下来，她坐在休息区里，等着最后所有参赛者的集体谢幕。
“周玉彤？”刘清琦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见她的目光扫了一眼自己坐的椅子，刘清琦问道：“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虽然旁边有不少人，但这样单独跟不熟的男生挨这么近坐着，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对了学长，那个，衣服的事谢谢了。我本来想着比赛结束之后去跟衣服的主人道谢的，但是……”
之前有看到一个女生拉着刘学长在一边吵，想必就是因为衣服的事吧。
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周玉彤有点过意不去，也不好意思去跟那个女生道谢了，说不定人家根本不想把衣服借出去呢，她擅自就拿来用了。
“没关系，青青是我妹妹，她跟我是没有隔夜仇的。况且她生气的是我不经过她同意乱动她东西，不是不愿意借衣服出去。”
虽然清楚这样的话可能有水分，但周玉彤听了还是放心不少。
“有空我还是去跟她说一声好了。”
“那你可有的等了，”刘清琦笑了一声，“她那人气性大着呢，记仇得很，一件事儿要隔好长时间才能翻篇儿。”
刘学长可真爱笑，不过他笑起来挺好看的，也算是发挥优势吧。
“不是说她跟你没有隔夜仇吗？”
“大的气是消了，可是小气还有啊。她就是个小气鬼。”
见话题越说越偏，刘清琦顿了片刻，道：“对了，我之前在物理竞赛的参赛名单上看到过你的名字，你报了物理竞赛？”
周玉彤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个。
“是啊，你怎么看到的？”
第七十四章 谈心（）
“我帮老师整理资料啊，后来在学生会这边组织校园风采大赛的时候又看到有你，我还心说这姑娘真行，样样都参加。”
“样样会，门门瘟嘛。”
刘清琦哈哈的笑出了声。
“你的琴弹得可不瘟，精通着呢！”
听到这样明白的夸赞，周玉彤不由有些脸红。
“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我们早就见过面哦。”
周玉彤诧异的看着他带着几分故作神秘的笑容。
“你果然不记得了。”
“不好意思……”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啦，”他收起打趣的姿态，道，“你那时候应该是五年级吧，在电影院里，当时你们几个女生还和青青吵嘴呢。”
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细节却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当时是遇到过一对兄妹，田梦馨因为那个女孩子生了好久的气。
“好像是呢，原来那么早之前我们就见过了啊。”
“哈哈，那我能不能跟别人吹牛说咱俩是认识了五年的好朋友？”
周玉彤窘得脸发红。
“为什么要吹这种牛啊？”
“看来你还不知道啊，”刘清琦笑着说，“等会儿谢了幕你出了礼堂就知道了。”
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伴着前台主持人慷慨激昂的结束语，所有的参赛者都按出场顺序站到了舞台上。
比赛结果要下周才会公布，但是能否晋级，每个人心中也有数。
出了学校礼堂，周玉彤也没有找到刘清琦嘴里的“原因”。
倒是周煜轩站在树下等她。
“比赛怎么样？”他缓步走过来，“高三年级不能参加这样的活动，没看到你的比赛真可惜。不过听说你的那场效果挺好？”
“我自己感觉不出来什么，好像是吧……”
总觉得有点无法面对周煜轩呢。当初死活不愿意参赛的人是自己，现在乐在其中的人也是自己。
还为了这样的事吵架，想必他一定觉得自己是个不懂事的妹妹吧？
“能晋级吗？”
“应该能吧……”
周煜轩笑了笑，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这让周玉彤想到了刘清琦。
跟刘清琦的阳光外向比起来，周煜轩要内敛许多。看似平易近人，实则拒人千里，显得有些孤高。
只和周煜轩讲了几句话他就又得走了，高三的学子真是悲惨。
周玉彤一个人回教室，刚踏进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抬头一看，班上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她。
“周玉彤回来了！”
“周玉彤你以后就是我偶像了！”
“哇塞哇塞！音乐界大触回来啦！”
片刻的宁静过后，教室里响起一阵阵叫喊声。周玉彤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她好像有点明白刘清琦最后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
此后的几天，周玉彤就像是动物园里新来的品种似的，被各个年级的学生各种围观，甚至有人要拜她为师学古琴。
午休时躲到操场边的草坪上，竟然又遇到了刘清琦。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
刘清琦将手上用a4纸打印的资料递给旁边的同学，低声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和煦的笑容走过来。
“……教室里人太多了。”
周玉彤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
“哈哈哈！”刘清琦在她身边的草坪上坐下，“我就知道，果然会这样。”
“唉……太可怕了。”
“这样不好吗？这说明你一定能进决赛呢，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有这个实力。”
周玉彤却不这样想，她摇了摇头。
“我不能保证下一次也能有这样的效果，”周玉彤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担忧，“弹琴除了技巧，还得有韵味，古琴更是这样。上一次我是……想得太多，下一回不一定能再有那样的状态了。”
“那有什么关系，人是不断进步的。当你纠结于无法巩固自己获得的成就时，不妨就把它当做一个单纯的比赛吧，只要能得奖就行了。”
刘清琦的话说的没错，但她已经不能把这当成一个比赛了。
“我本来没想参加这个比赛，现在却在为它烦恼，我真是……”
“哦？”刘清琦偏头看着她，“那为什么最后又参加了？”
“因为周哥哥说参加这个以后有加分嘛……哦，周哥哥就是我哥。”
周家人毕竟不是自己的血亲，为了区别，周玉彤一直是周爸爸周妈妈周哥哥的叫。
“这样啊……那你参加物理竞赛也是为了加分咯？你想上哪个大学啊这么拼？”
说到物理竞赛，周玉彤深深的叹了口气。
越学越知道物理真的好难，她越来越没有信心了。还说要考上国家预备队员……简直痴人说梦！
“怎么了？”见周玉彤半天没有答话，刘清琦问。
“我参加什么都没想为了加分……”周玉彤看着远处操场上打球的学生，轻声道，“最开始报物理竞赛是为了能进国家预备队去找梁教授，跟哥哥说谎骗他说是因为加分才报名的，所以他让我来参加校园风采大赛。”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周煜轩说不出来的话却能很自然的告诉刘清琦，可能是因为他和自己的生活没有太大的交集吧。心事埋得太久她真的很想找个人说说，或者叫抱怨吧。
“原来是这样，一场误会。”
“就因为这事我还跟他吵了一架，现在觉得真是幼稚。”
“那你为什么想去找那个什么梁教授？你喜欢物理？”
虽然想发泄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但这是她的禁区，她没有回答。
刘清琦不仅性格好，最大的优点应该是体贴、会察言观色吧。他见周玉彤不作答便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说起来兄弟姐妹之间吵架其实真的不算什么，我和青青也经常为些小事拌嘴，解释清楚了就没事了。”
他主动岔开了话题，周玉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感谢他。
“我跟我哥哥的感情……说不好是怎样的，反正不如你们兄妹那么亲，不过这事已经过去了。”
“既然你想进国家预备队，我这里有和竞赛相关的消息就第一时间告诉你吧，如果能帮到你就最好了。”
刘清琦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还有事先去忙了，你加油哦！”
周玉彤点点头，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第七十五章 骗你的啦（）
最近能明显感觉得到，周玉彤对风采大赛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初赛的结果在周一公布出来，周玉彤意料之中的晋级了。
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周煜轩不愿意看到她全心全意备考物理竞赛的样子，现在她心思被这个分散了他反而高兴。
“哐当！”
黑色包装的咖啡从贩卖机里掉出来，周煜轩弯腰拿起，拔开拉环仰头喝了两口。
好困……
即使是他也感到了压力，高三的生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辛苦的。
每天晚上也有按时就寝，但总觉得睡不够。就周煜轩知道的，多的是比他睡得少的人，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能挺住不打瞌睡的。
喝光了一罐咖啡也没顶多大用，他再次投币买了一罐，如果上课觉得困的话就拿它顶顶吧。
转身往回走的路上，周煜轩的眼神敏锐的捕捉到了周玉彤的身影。
但她身边还跟了一个男生。
他认得那个男生。周煜轩高二还在学生会任职的时候就听说了新生里有个能力非凡的人，后来听说他进了学生会宣传部。
周煜轩进市一中开始就进了纪检部，到高二退下来时做到了学生管理联合部的副主席。
学生会联合举行大型活动的时候他见过那个男生几次，倒不能说他是个虚伪的人，只是那对着任何人都是一个样的笑脸很不对周煜轩的胃口。
现在看到他，好像变了些。
脸上的笑容带上了温度，只是不知道这温情是只对周玉彤有还是他真的转性了。
手上握着的咖啡罐竟然被捏得下陷了几分，周煜轩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
周玉彤参加了比赛，说不定身为宣传部干事的刘清琦只是为了比赛的事情跟她有交流的吧，自己如果上去问会不会显得太小心眼？
远处的周玉彤眼神飘过来，将他看了个正着。
被看见了不打个招呼很不礼貌吧？
一边给自己找着借口，一边有些急促的走过去。
“你好。”
周煜轩没有先跟周玉彤说话，而是双眼盯着刘清琦，朝他打了声招呼。
刘清琦脸上还挂着笑，这是那笑容中的温情已经尽数消散了。
果然有问题。
“刘学长，这就是我哥哥——周煜轩，周哥哥，他是……”
周玉彤见他们不说话，便好心介绍起来，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煜轩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