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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那些梦里梦外的青春旅人
在动笔之前，面对着今年异常寒冷的冬季北风的侵扰，我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并非想的和要说的话太多而无法开口，而是顾虑太多，回忆太多，伤感太多。我突然发现，曾经令我最痴迷的表达方式——文字，如今却成了一把沉重之剑，锋利无比，在青春的旅途上划出一道道无痕的烙印，那些酸甜苦辣和烁烁年华，就像破碎的镜子又重新被拾起，拼凑的真相却事与愿违。我不知道，我究竟应该告诉读者什么？我也无从选择什么，以便陈述我们那一代追梦人逐渐模糊的记忆……
或许，人的悲哀，就是注定要在这个社会扮演一些自己无法承载的角色。所以我很清晰、很理智地知道社会要我说什么，然后不能说什么！
看来我是悲哀的！
不否认，搞不好这本书出来就会成为类似于花边新闻的地摊消息，或许它会让我惹上几身官司，搞得８０文坛鸡飞狗跳，看热闹的看热闹，劈砖块的劈砖块。然而，我永远记得高中时期的郭小四最爱引用的作家杜拉斯的话：
“文学就是慢性自杀！”
是的，在自杀的同时，我更乐意体会它那种自我解剖的酣畅淋漓！
没有虚构，没有浮华，真真切切的事实便足以使我们瞠目。不加批判，亦无嘲讽，浮光再现的记忆只为祭奠我和他曾经笑傲江湖的岁月。选择开口，是我的最终决定，既知悲哀，何不坦荡地释怀呢？
赵扬小弟对我说：
“在８０文坛遍地开花、肆无忌惮的时候，你就更应该肆无忌惮地站出来，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还世界一个真相，还读者一个真相，还历史一个真相！！！”
可是，真相又是什么呢？颜歌在她的《关河》里说：
“真相是不可知的，而且永远不可知，凡是知道真相的人，都不得好死！”
或许这个世界的确没有真相，有的只是梦。那些梦醒了的人，俯视云端，蔑视地冷笑；那些追梦之人又排着长队在山脚下你追我赶。而我，这半梦半醒之人，却孤零零地伫立山巅，将天地一缆无余。这时候，孤单而执著的我终于知晓：原来文学是一场梦，人生又是一场梦，在梦与梦交织的幻城里，花落知多少？
偶像作家
鲜花、人群，掌声和尖叫，这个世界就像是属于他的。名车、香房，金票和权杖，其实没有一样是真正属于谁的。郭敬明就像是降临于人间的天使，他的出场华丽而高贵。当那辆豪华的银色宝马停在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当他被那个整整高出他一头的古板女人扶下车的时候，当他向阔别已久的父老乡亲露出那满是粉脂和面具的容颜时，四面已是人潮汹涌、千军万马一般。那表情严肃长相凶悍的女人一直紧紧贴在他的身边，左手扶住这位大明星，右手高举，将扑面而来的人浪频频拨回，似有如来神掌之威力。各地赶来的记者和四十几名保安贴出第二层内圈，闪光灯的喀嚓声和人群中的喧闹声交相辉映。人群里四处是踩脏的皮鞋、挤皱的书本和撕破的袖口，现场气氛，疯狂而混乱。
郭敬明抬头看天。几只无名青鸟被喧闹的人声惊起，从十字岭丛密的樟树林上空飞过，在湛蓝色的天空中划出青眸一样的灰色印记。“郭敬明来了！”
“郭敬明我爱你！”
“我的偶像郭敬明！”
“你是我们的骄傲！郭敬明！”
面对无数的赞誉和褒扬，这位被世人眷顾的孩子似乎并不快乐，至少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微笑，他的表情依然是那样严肃而忧郁着，平静而悲伤着。是什么让他面对家乡、面对母校、面对众恩师与师弟师妹们而拘于言笑呢？
或许，是因为有太多幸福和感伤的回忆让他陷入了思念的愁绪；或许，作为名人就应该有一副酷酷的样子；也或许，紧张的行程和日夜颠簸走穴让他太过劳累，疲惫不堪！
母校的众领导组成了一只专攻小组，好不容易劈开了严防死守的学生人墙，终于与前来会师的郭大侠碰面。范校长大汗淋漓地上前，双手一把握住自己的“荣誉”，激动而兴奋地说道：
“欢迎回母校！”
这时候的郭敬明才终于挤出了必须应酬的笑容，在专攻小组的带领下，郭敬明以及身后的众媒体连同保安被带往综合教学大楼的多功能阶梯教室。“我从未亲临过如此声势浩大的名人场面，在我的眼里看来，他所得到的地位和荣耀是那样地高不可攀、无人能及！要知道，郭敬明这次回母校，其实是学校为扩大宣传、增加招生而策划的一次名人效应活动。为此，学校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邀请了各方媒体，组织学生排练欢迎晚会，甚至连我们这种已经毕业的学生都被拉回来一同造势。据我所知，郭敬明在前一天就被安排下榻在这里最高档的星级酒店，那些领导啊、校长啊，一个个对他可是点头哈腰的。就这样短短三四年，一个曾经被老师痛批为无用的孱弱少年，如今却被众人仰慕和敬重。我想，十年后的我，会不会做到像今天的他？”
何明平静且无奈地讲述着郭敬明重归母校时的情境，但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一种悲哀的情愫在不断地熊熊燃烧。我吐出一口烟圈，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讲下去。“要知道，这并不是十字岭高中一次集体性的理智丧失，其实很多学生并非是冲着喜欢他而去的，看热闹的也大有人在。大家都在想，从母校走出去的名人多的是，不过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年轻就光芒四射的，再怎么说，学校花了十几万请回来，见一见庐山真面目不是错吧？”
然而大多数人见到郭敬明后都会吃惊于他矮小的身材。“还好，我早见过其人，对于他另类的身材不会少见多怪，反而更加增添了些许敬畏之心。试想，那样一个矮小瘦弱的男生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的确令人佩服。其实有很多名人和伟人身材都不高，众所周知，演员潘长江很矮，领袖邓小平也很矮。”
那天上午，在多功能阶梯教室的新闻发布会是最令人关注的。曾经无数次在电视上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排排的黑镜头对准台上的名人，闪光灯频频闪动，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抢话筒提问，台上的主角却镇静自若，以职业性的从容微笑面对着台下的芸芸众生。
可是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发布现场却是阶梯教室，于是主角不得不变成仰视观众。而何明坐在中间最好的位置，俯听他的发言。然而何明本以为应该能听到一位文学天才的精彩演说，听到的却是令人极度失望的客套呈词。“感谢我的老师！感谢我的母校！感谢校长！感谢媒体！……是你们哺育了我，使我成长……我作为母校的学子感到骄傲和自豪……”
他的发言结束时，何明惊异地发现他漏掉了两句，他忘了感谢党和人民！
台下想起整齐的雷鸣掌声，先前整体性的疯乱不堪突然变得极为理智，因为一切全在校方的掌控之下。人们开始猜想会后某著名媒体会出现如下的纪实报道：
“郭敬明面对母校的同学和老师，做了一番激烈精彩的演讲，使得台下观众纷纷感动，掌声不断。”
之后的发言更为精彩，单是范校长的“广告词”就占了时间的一大半：
“十字岭高中作为一名校，培养出如郭敬明这样的优秀人才，并不是偶然的，他的成功，离不开老师的辛勤教导，离不开学校环境的熏陶，离不开在学生活动中的锻炼……”
新闻发布会很快在形式化的仪式中结束，接下来是给书迷签名。“哼—！”何明冷笑了一声，望着我道：
“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有史以来世界上最火爆的签名场面。我可以给你一个绝无夸张的数字。你知道吗，我们这种小县城的新华书店，一个月最高销量是多少册书吗？”
何明努力地伸出右手的三个指头：
“三千册！而郭敬明到的那一天，书店就销了近一万册！听说书店本没有那么多库存，最后是跑到其他县区去调的货！我看到很多女生抱着超过自己头好高的一叠书，拼命地往人群里挤。于是我在想高中生其实学习挺繁重的，她究竟有没有时间看这些书？她是真喜欢郭敬明吗？这么多人都找郭签了名，那以后是不是没有签名的反而更有收藏价值了？”
我笑了笑：
“你啊，定是自己没那实力挤进去，现在来嫉妒别人了吧？其实你自己也很想要几本。好歹对方也是自己身边土生土长的明星作家，古人云：留得真迹在，不怕变钱卖！快说说签名之后又做了什么了？”
何明继续描述着。由于场面太过火爆，这一万本若是都要他来签，想必当场累死！于是郭敬明和他的女经纪人——怎么看那女的怎么像个保镖！便开始和众师弟师妹们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郭敬明逃命似的钻进自己的坐骑，驱车驶出校外，然后校领导一声令下，学生们被门卫统统挡在了巨大的铁门之内。随后校方宣布，郭敬明已经回宾馆休息了。学生们哪里肯信，于是在同一时间开始出现了不同的传言，有人说郭敬明现在文学社，有人说郭敬明其实在图书馆，有人说郭敬明已经在校长接待室了，全员出动，开始地毯式的搜索。其实真相是，郭敬明确实玩了学生们一把，他的车驶出校门后，在大家无法看到的视线之地暂留了一刻，直到最后等学生们都去上课了，又返了回来。于是当有人再次说在大操场见到了郭敬明的车时，逃课的逃课，请假的请假，肚子疼的肚子疼……
面对这些高中生们搞笑的举动，何明在哭笑不得的同时，突然想起其实自己也是向大学请了假，才站在这里的。可你说这么做都是为了什么？要不是看在为母校建设的分上，这么多人值得为一个人这样吗？
晚上的演出，本来就是大家放弃了国庆旅游的假期，辛苦排练出来的。还没有谁为了一个人，专门做专场节目的，这可是国家主席的待遇啊！
演出中大家一直都期待着一个高潮环节，也就是邀请郭敬明演唱他自己所写的歌曲的，而这一切早就告知了郭敬明，并且听说他一早便答应好了。可是最后郭到了后台，却是坚决不肯唱！
“怎么了？怯场了？”
“谁知道！态度强硬！耍大牌吧！可学校连乐队都准备好了！”
“最后唱了吗？”
“没有！结果搞得现场的老师和学生意见都很大！”何明无奈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你们也太强人所难了！别人不唱一定是有什么特别考虑的。难道他会傻到因为一首歌而去得罪自己的老师和同学吗？不要动不动就说明显们耍大牌，明星们其实是很无奈的，有时候，就是你们这些人的误解把他们搞得痛苦万分！”我为郭敬明开脱着。“其实这些都没有什么，最让我失望的，是第二天早上的学生交流会。”何明一字一句地回忆着。所有的预期效果完全不符合事先的想象，可以说比新闻发布会还要毫无创意。准确地说，应该是毫无诚意！
学生们的提问倒是非常积极，然而郭敬明的回答总的大概也不超过100句。其实我倒是看他很想说些什么，在面对大家提问的时候，看他话到嘴边，又被那女人在耳边叮咛了几句后咽回去了。真是无奈与可怜！所以到最后他的语言总是简短精悍，所谓空灵飘逸，和他向来的文风秉承一脉。“呵呵，老何，这有什么失望的？难道你少看了那些媒体经常报道的名人‘打太极’？做名人其实就这样，你不是也一直盼着自己红吗？等到你出名那天，等到你发现自己什么都拥有了，什么都得到了，你可以控制周围的一切，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你就会理解他的做法了！”
我一边点燃香烟，一边告诉何明上面的话，接着我问：
“那么你有向他提问吗？”
“有啊。我告诉他，我只比他小两届，所以，当他还未出名，还未离开母校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我说我算是看着他成名的吧！他的书我都略有读过，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他的第一本书——《爱与痛的边缘》，因为我觉得那个时候的他，是纯粹的为写作而写作，只有那本书，才更多地说出了我们很多同龄之辈的心声，让我们同他一起痛并快乐着。而后来他的创作，明显打上了强烈的商业烙印，不再那么纯粹和真实了，浮华和空虚布满了字里行间。对于这样的改变，我告诉他我很失望，也不能理解。于是我问他，你是如何看待自己如今这样的转变的？”
“他怎么说？”
“他说，他能将自己曾经的爱好变成现在的职业，这是他的骄傲！”
“没有了？”
“对！就这一句！”
“你不满意他的回答？看起来你很失望！你想他应该怎么回答？”
“我只是想或许他能想得更深，我需要得到实质性的回答！”
“呵呵！”
“你笑什么？”何明不解地问我。我告诉何明：
“郭敬明的回答是对的，也是必然的，因为走到这一步的他，已经没有选择了。”我拍了拍何明的肩，“看来你对这次郭敬明回母校之行有很大的意见和不满哦！难道他这次被请回来就真的没有做一些让大家感到有意义的事情？”
何明咬咬牙，想了一想，道：
“意义还是有的，至少让新华书店赚了一笔！还有促进了母校学生对文学的积极性！另外他还向贫困学生资助了五千元。”
我一拍手：
“这就对了！如果总是看到对方的不是，后退的只有自己！好歹别人知恩图报，捐了钱嘛！”
“捐钱？你没有去现场实地考察！要是去了，你就知道意见有多大了！说到捐钱，所有的老师都会来一肚子气。你想想，学校动用了这么多精力，所消耗的才只这五千元吗？本来学校是想让他这次回来建立一个文学基金会什么的，可是好说歹说，才终于从他那富硕的账户中求得了一笔助学金。而郭敬明的解释非常委婉：‘我现在是艺人，有和公司签约，行为受公司制约，公司要求我只能捐这么多，所以没有办法啦！’他还真是拿自己的家乡父老都当白痴了！所以现在大家都在议论，说那十几万白花了，亏死了！”
我趴在桌子上快要笑翻，说道：
“这怎么能怪别人郭小四呢？是你们自己动机不纯，想利用别人的名气不说，还想从身上刮点肉下来。别人本来就那么瘦了，你们的心也狠了点吧！”
何明用看火星人的眼神看我：
“知道你和郭敬明很熟，可也用不着这么不理智的替他说话吧！再怎么你也是我一直尊敬的大师哥。你这叫趋炎附势！知道吗！”
我停止了大笑，静下来，摇摇头，我说：
“何明既然你知道我和郭曾经是朋友，那么我就一定比你们这批人更了解他。郭敬明本人其实是很单纯的，可是你们却把他看得很复杂。其实你们自己也很单纯，真正复杂的，是我们身处的社会。那些人们梦寐以求的名车、香房、金票和权杖，那些围绕在我们四周的鲜花、人群、掌声和尖叫，所有的一切，让得到和未得到的人彼此之间产生了鸿沟。郭敬明也是人，他不是神！他出现时你看到他脸上打粉，那是因为他是公众人物，他注重形象，他对自己外表的重视就是对他书迷的尊重；他说话打官腔，回答问题看似敷衍，那是因为他谨慎，他是名人，一言一行受人监视，他需要自我保护，少说话或者沉默就是最好的方式；至于捐钱捐多捐少是别人的事，比尔·盖茨那么有钱，每年捐助几百亿给非洲，可就是没把钱送到你头上，你也买过他的软件，用过他的技术，那是不是他也应该受到指责？对！你是没有见过那么气势浩大的名人场面，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可是不要忘了，郭敬明就曾经真真实实地坐在我们身边。如今的他不过还是一个普通人，一切的名利都是我们给予他的。而你们对他的不满，不过是对自己期望的那个‘郭敬明’要求太高了吧！”
我一口气说完，随后从位子上站起来，因为有事，转身提前离开了何明。我站在小酒馆的门口，北风呼啸着将叼在嘴中的半截烟吹得火星四溅。现在是十一月初，而内心却感觉这个冬天来得特别突然。刚去成都开完会，接着久日未谋的颜歌突然从网上神秘出现，随后又遇到了从他校来访亲的高中校友何明，于是找了一间小酒馆，几瓶热酒下肚，二人便开始神侃起来。所有光怪陆离的情绪在酒杯中充血，偶见刀光剑影，如电影《无极》等贺岁片般来势凶猛地杀来。从当年驰诧风云的文学社谈到独立门户的艺术团；从同时代的学习巨头，三个刘氏人物如今的发展去向谈到大学之于高中的失去与失望；从青春的似水流年谈到成长的悲哀和苍老——最后，谈到了“郭敬明事件”。其实“郭敬明回访母校”一事，用不着何明来告诉我就早已知道，因为整个城市中那满街高悬的“热烈欢迎中国著名青年作家郭敬明回校交流”的横幅，早就让我远在家乡的父母看得心痒痒。我伫立在寒风中，想着，然后轻轻熄了烟，老妈突然来了电话，说要我周末回去帮她搬新家。借着搬家的机会，我决定回一次母校。就在那天早上，我从斜长的柏油马路边的梧桐树下轻轻穿过时，无数的漂亮单车一浪浪向我身后飞驰而过，阳光被白雾深深地包裹，印在树叶上，最后落入我的掌心。我捧着满地的金黄落叶，有种失而复得的感动。这样的天气，让我突然想起郭敬明的那篇散文——《明媚冬日》。冬日、白雾、凋零的法国梧桐树叶，琅琅书声，觞觞江声……
暖阳、寒风、空旷的学校操场，两个人的世界，一个人的回忆……
离开了整整三年的母校，如今再见，其实什么也没改变，那些湿润的空气，清晨靡靡的虫鸣鸟叫，惆怅的灰雾，隐隐消失的年华。黑色的长筒皮靴敲打着水泥路面，如一击闷锤令我的记忆开始翻江倒海，那些失去的、遗弃的，包括珍藏的支离破碎的梦，又重新被组合拼凑起来，像面镜子，刺得我耀眼却又隐隐作痛！
此时的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郭敬明说：“光阴荏苒，时光难载”，而我的记忆，就像这冬日里清晨永远解不开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