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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婆’大怒道:“好,你如此嘴硬,丝毫不念旧日之情,那就把当年我为你所做之事都还给我。”忽地探手,一把抓住张道陵。张道陵吃惊道:“你干什么?”
那‘婆婆’道:“让你前世今生俱为一体,永远留在这里!”揪住了张道陵,往后一移,已到了石棺旁边,另一手掀开棺盖,随手把他丢了进去。
张道陵刚想挣扎,被她在脑门上摸了一把,顿时头晕眼花无力反抗。他本就没有恢复的过来,自然不是那‘婆婆’对手,轰隆一声,棺盖一合,竟把他关在了石棺里。隐约听得石棺里头咚咚闷响,张道陵似乎还在敲打石壁。
那‘婆婆’一脸寒霜,压住了石棺,任凭张道陵在里面如何挣扎都别想出得来,过了一会儿闷响之声渐稀,终于沉寂下来,也不知是张道陵给闷死了还是自知出不来,不做无谓之争。
方仲普玄等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多说一言半句。这位‘婆婆’喜怒无常,说翻脸便翻脸,如今正是气头上,谁敢去捋虎须。
过了好久,石棺后面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婆婆。”正是仙儿在说话。
“……”
仙儿又道:“婆婆?”
那‘婆婆’双肩耸动,悲切不已,似乎在哭泣,只是没有眼泪落下。
方仲轻声唤道:“仙儿,到这里来。”
仙儿喜滋滋往方仲走去,便在这时,那婆婆淡淡道:“仙儿,你到哪里去?”
仙儿止步回头,笑道:“夫君叫我过去。”
那‘婆婆’道:“他叫你去,你便去,你也想离婆婆而去么?”
仙儿只是嗫嚅道:“夫君叫我去。”
那‘婆婆’冷笑道:“他想到你时,就好言好语的哄你开心,不想到你时,就会把你丢在一边不理不问。知恩不报,忘恩负义,原是男人的拿手好戏!仙儿,男人都不是好人!”
仙儿根本就不懂她说些什么,只是被她冰冷眼光一射,心中害怕,怯怯道:“婆婆,你怎么了?”
那‘婆婆’忽又语音转柔,温言道:“仙儿,你那夫君离开你这么久,都不理你,都是谁陪着仙儿?”
仙儿道:“自然是婆婆了。”
“那便是了,婆婆待你比夫君好得多,仙儿留在这里陪着婆婆好不好?”
仙儿犹豫道:“只有仙儿陪着婆婆,夫君不能留下么……”
“有婆婆就够了,还要其他人做什么。”
仙儿低了头,似乎在斟酌该用什么话来回答才好。
普玄插口道:“俗话说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仙儿是人,夫君也是人,自然有的话说,仙儿若总是和仙女婆婆在一起,也不知是说人话好还是鬼话好。”普玄的弦外之意自然是说那‘婆婆’是鬼不是人,仙儿总是和一个鬼魂待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正好触动她心中隐痛,大怒道:“你这臭道士,要你多什么嘴,都给我滚,我再不想看到你们几个。”把手一挥,一只巨大骨手浮现而出,唰的一声,在四人脚前划出一道沟堑!
四人惊了一跳,普玄忙道:“我滚,我滚!”对其余三人道:“走吧,再不走,她发起脾气来,小命难保。”方仲还想解释,被普玄拉住道:“你自比张天师如何,连他都一言不合被关到了棺材里,你说几句话有个屁用,先出去了再说。”
四人不敢逗留,直接顺着墓道到了墓门。方仲道:“如今婆婆是在气头上,等她的气消了,那时再去接仙儿出来。”几人也累得很了,不久便在陵墓外沉沉睡去。
第七十三章 人死事消
天色一亮,远处林稀处一个老者迅捷而来,到了陵墓附近停下脚步,一眼便看到方仲几个。
此处原为天师道禁地,马武此刻却无心追究普玄等人的擅入之罪,沉声道:“你等可见过张天师么?”
方仲和普玄面面相觑,还是普玄道:“大祭酒,你要找的张天师如今就在这里了。”说完一指身后陵墓。
马武一愣,随即摇头道:“胡说,张天师岂能进那种地方去。”
普玄道:“别说大祭酒不信,便是贫道也不信,定是他被鬼迷了心窍,这才跑了进去。”回头对定观道:“师弟,你也看见了不是。”定观点头道:“是……是看见了,张天师磕磕碰碰的,头上都撞出包来。”
普玄一拍大腿道:“正是如此,想张天师是何等样人,却连路都走不稳,不是被鬼迷了是什么?方仲,你说这墓里可有鬼没有,说不定还是个极厉害的女鬼。”
马武听得有女鬼之言,面色大变,毫不怀疑普玄所说有假,一闪身到了陵墓入口,抽身便往里面走。
普玄惊道:“大祭酒哪里去?这里头真的有鬼,进不得。”
马武哪里理他,一言不发的进去了。
见到此一幕,外头的四人面面相觑,看着黑漆漆的墓道,普玄自言自语道:“怎么办?”
马武一到墓底溶洞,便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向着里面磕头道:“卑职马武,叩见娘娘!”需知马武的年纪已十分高大,如今居然口称卑职,一副自甘于下的样子。
那‘婆婆’依旧坐在石棺之上,看了一眼跪在入口处的马武,冷冷道:“马武,你来做什么?”
马武低头道:“卑职多年不见娘娘,想念之极,这才不顾禁令,特来看望娘娘。”
那‘婆婆’冷笑道:“这里也不知多久没有人来看我,你若要来,早就来了,这时候才来,莫非是为了别的事?”
马武道:“卑职俗事繁忙,又怕娘娘不喜打扰,所以疏于探望。”
那‘婆婆’见马武一如数百年前恭敬有加,可是物是人非,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权势滔天的娘娘了,叹气道:“巫鬼道早已亡了,还提昔日称呼做什么。”
马武道:“是,娘娘说不提便不提,便如娘娘说要让我等投入天师道一般,马武向来是不敢违拗的。”
马武虽然说得卑微无比,但这言辞之间还是有一些怨怼之情露出来,那‘婆婆’显然也听了出来,沉默片刻,叹气道:“当初是我一意孤行,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马武依旧叩首道:“马武不敢妄言对错,只是想说,今日之天师道虽无当初巫鬼道兴隆庞大,但门人弟子知廉耻明忠孝,人心如一,却以天师道更胜一筹,若让马武选择,宁可做天师道大祭酒,不做巫鬼道鬼帅。”
那‘婆婆’一怔,对马武所言多少有些出乎意料,说道:“是么?那你还来做什么,还不回去继续做你的天师道大祭酒。我是死是活,本就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也不稀罕有人前来探望。”
马武道:“天师道可以无大祭酒,却不可以无张天师,马武此来,特请娘娘网开一面,放过张天师。”
那‘婆婆’冷笑道:“怪不得你会急匆匆跑来这里,原来不是为我。这张天师是谁,你求我放他,真是问道于盲,问错了人?”
马武道:“张天师便是张道陵,娘娘何必装作不知。我知张天师就在这里,请娘娘放他出来,与我见上一面。”
那‘婆婆’道:“我不认识什么张天师,这里行尸走肉倒有一具,乃是个忘恩负义薄情寡恩之徒留下的,莫非你就是想见他?”
马武道:“马武不知娘娘说的是谁。张天师宽厚待人,礼贤下士,既不是行尸走肉,也不可能是忘恩负义之徒,请娘娘明鉴。”
那‘婆婆’怒道:“马武,你驳我之言,敢说我的不是?”
马武忙道:“不敢,马武身为鬼吏之时一切听从娘娘法旨,今日身为天师道大祭酒,便只为天师道之公道而仗义执言。”
那‘婆婆’冷笑道:“好一个仗义执言,也不知这张天师有哪些好处给了你,让你替他这般说话。马武,你既然早就不是巫鬼道的人了,也无须跟我客气,不用跪着了,你起来吧。”
马武道:“是。”叩首起身,抬起头来。
那‘婆婆’直到这时才看清了马武容貌,见他白头皓首,叹道:“你原来也这般老了。”
此时的马武虽然老当益壮,但满头的白发掩盖不了岁月的沧桑,时光荏苒的感觉在一人的身上展露无疑。马武也看见了她,呆愣良久方道:“马武虽老,而娘娘却无什么变化,还和昔年一般模样。”
那‘婆婆’语气转柔道:“我是个亡人,当初是什么模样,如今也是什么模样,虽然不老不死,却不如你活得更有感觉。由生而灭,由年少而至年老,生命就该在这其中变化流淌,直至泯灭。我当初还想追求什么永生不灭,如今却更想像你一样,能够亲自体验一下这生命流淌的感觉,可惜却已不能了。”
马武道:“娘娘能够这样想,足见感悟颇多,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眷恋以前的岁月而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何不如这万千生命一般,由生而灭,由灭而生,前世今生尽都抛入这轮回之中,了断这一切。”
那‘婆婆’道:“你这话是何意?”
马武道:“马武是劝娘娘放手,不必再沉迷过去了。”
那‘婆婆’变色道:“你说什么?我之所以如此,你难道都忘了,今日却跟我说不必沉迷过去,莫非前情都是空梦一场,就此作罢。”
马武道:“娘娘数百年如一日,其情不变,固然值得嘉许,可是我还是要说一句不恭的话,这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你却留恋过去沉迷不醒,又岂是智人所为,须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娘娘执迷不悟,深受其苦,岂不是庸人自扰。”
那‘婆婆’怒道:“你说我是庸人?”
马武大声道:“娘娘自然不是庸人,但在情之一字上,为情所困,就不是智人所为。其实娘娘何必还要建这样一座陵墓以自困,只要心结不解,便是简简单单的画地为牢,娘娘也走脱不开。只因为你早已被这往事迷塞耳目,今事却又拒而不知,过了这么多年,娘娘还是活在过去,而我马武却一日如一日的活到现在,以此看来,我不谛于比娘娘多活了这么些年。以多活这么些年的所闻所见,自然会剖事明白,马武命虽不长却心已老迈,而娘娘命虽长久却依旧年少心肠,如此马武倚老卖老,才会向娘娘大胆进言,劝上一劝。”
那‘婆婆’讥笑道:“我比你年少……”可是再看几眼马武容貌,回思自己这千百年如一日容颜,的确是马武更像一个年老德韶之人,而自己却还像一个情场失意的少女。
“你也不过是看上去年老,就敢教训起我来。”那‘婆婆’的语气已变得不如刚才那般刚烈。
马武道:“娘娘留守此处,所盼所等不就是张天师么?可是我却要直言劝告,快放手吧。今日张道陵与当年张顺根本就不是同一人。”
那‘婆婆’厉色道:“怎么不是同一人?是我亲自托人化血重生,灵魂血脉都是一人所传,还会差了。”
马武道:“凡人子息也是血脉相传,可不是将父比子,视同一人。而魂魄之事,记得娘娘曾说,当年那慈航静斋的高人就已有言在先,这魂魄转化之后如同新生,根本就不记得先前之事,既然如此,以张顺魂魄血脉转生之人就已与张顺无关,子承父脉,张道陵也一直以张顺为父,这就不是同一人了。娘娘,这张顺,已经死了。”
那‘婆婆’颤声道:“胡说,他没死,还不是好端端活在世上。张道陵就是张顺,张顺就是张道陵,只是他不记得我而已,假以时日,未始想不起过去之事,到那时……”
马武插口道:“到那时,只怕娘娘会更失望。”
那‘婆婆’愕然道:“为什么?”
马武道:“这些年来,我比娘娘多悟出一个道理,那便是付出并不一定会有回报。娘娘一味的自我牺牲,却不问对方如何,只以为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两情相悦自然是如此,但若不是呢?那娘娘之所为,只会让人负累颇深,拒又不是,纳又不是,何来琴瑟和鸣之感。”
这话说的再也清楚不过,那便是张顺不喜欢她,只是盛情难却,碍于她的权威,又不好拒绝,而她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那‘婆婆’怔怔望着马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七十四章 道陵
马武叹息道:“娘娘当时恩威并重,谁敢多说一句娘娘的不是,可是你枉顾私情,欲委身于张顺之事,巫鬼道里嘴上不说而心中不服者大有人在。教众不满,才给小人以可乘之机,那化鬼王鼓动教下弟子作乱,这第一条大罪,便是娘娘以公徇私,巫鬼道乃无数教众之巫鬼道,而非少司命之巫鬼道,凭什么娘娘一句话,便将巫鬼道拱手让与外人。大家忠于娘娘,可也忠于巫鬼道,若是二者起了冲突,非要二择一的话,岂能没有分裂之忧。”
那‘婆婆’驳道:“我执掌巫鬼道顺理成章,既然忠于巫鬼道就该忠于我,何来两者不能兼顾之事,那是化鬼王居心不良想篡夺大权,故意嫁祸于我,只有三心二意之人才会相信他的一派胡言。”
马武道:“蛊惑一人容易,蛊惑众人可就难了。那化鬼王指责娘娘的第二条大罪便是不纳忠言,一意孤行,凡是娘娘认为该去说的,应去做的,向来都是令出如山,从不更改,别人都要尊奉不误。娘娘的一言一行不可能都是对的,既然如此,何不从谏如流,以正视听呢?”
“我以少司命之尊,还要受他人指使,威信一丧,还怎么统领巫鬼道之众。那化鬼王又何尝不是以威势压人,震慑群小,这驭下之术只怕比我还严,你怎么不去说他。说我一意孤行,那是他自己想取而代之,我岂能容他。你不在高位,不知高处不胜寒之苦,那些刁蛮之辈,非宽厚柔情所能化解,当然要严苛酷刑方能御下。”
马武道:“娘娘既然觉得自己有理,那马武就再说这旁人指责你的第三条大罪,那便是刻薄无情,待人太过!”
“什么?说我无情?”那‘婆婆’几如听到不可思议之事,勃然怒道:“胡说八道,我之有今日,正因多情之故,如今尚在后悔之中,却又有人指我无情,这反反复复,尽都编派起我的不是来。马武,我念你当年对我忠心不二,这才容你见上一面,可不是来听你胡乱指责来的!巫鬼道之亡就算有我的不是,那也是久远之前的事了,你旧事重提做什么。你说这么多废话,莫非如今翅膀硬了,隐忍到现在才来向我算账不成?”
马武低头道:“马武敬重娘娘,从不敢忤逆娘娘的意思,要说当年作乱,为什么有这么多巫鬼道弟子参与其中,而至教中大乱,巫鬼道分崩离析,难道娘娘从来没有想过其中过错么?”
那‘婆婆’道:“自大司命走后,丰都神宫关闭,早已不复当年气象,巫鬼道之亡,又岂能全都怪罪到我的头上来。”
马武道:“不错,神宫关闭,巫鬼道辉煌不再,但至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娘娘若是奋发图强,未始没有振兴指望。可是娘娘却被人指摘三条大罪,公私不分,对上不纳忠言,对下刻薄无情,教众公然作乱,又岂是偶然?大家并不是想把娘娘怎样,只是想让娘娘的心思回到这教务中来,既然劝谏无用,这才有附和化鬼王作乱之举。当听得娘娘想要取回肉身,以成俗世姻缘,教中无数人呼天抢地,痛心疾首,这才有劫夺肉身以留娘娘之意,并不是要犯上作反,可是想不到那化鬼王利用此事,闯入娘娘幽居之所,居然对着娘娘的肉身做下大逆不道之事……”
“不要说了!”一声断喝打断了马武所言。
那‘婆婆’颤声道:“我既然不能留清白之躯于世,宁可亲手毁之,别人也休想得了去。”
马武淡然道:“我以前不敢说,可现在却要说一句,娘娘当时决断实在太过,正印证了这指责娘娘的三条大罪!娘娘既是巫鬼道魁首,所仗所依也都是教下鬼吏鬼卒,却将巫鬼道之身轻许外人,非公徇私而何?无数弟子劝诫娘娘却不纳,我行我素,一厢情愿,正是不纳忠言于耳。那些犯事教众并非都想与娘娘为敌,仰慕娘娘,才想挽留娘娘肉身在教内,娘娘一怒之下尽都杀戮,寒了多少教众之心。大错已经铸成,娘娘当思挽回,可是娘娘决绝之下,连自己的肉身亦毁了。娘娘还说自己是多情之人,但所作所为,那一条不是冷酷无情。我当初见娘娘对张顺一片深情,也确曾希望你和他能走到一处,做一双神仙眷侣,可是一想到娘娘的性格脾性,既然连巫鬼道中弟子也数有怨言,难道旁人就没有?娘娘美则美也,但行事作风又是否当得上一位贤妻良母?张顺看中娘娘何处,而欲和娘娘白头偕老比翼双飞?娘娘若以为付出一片深情就可以换来对方情比金坚,实在是想得差了,这世上,物可以换,情却不可以。张顺将自己骨血再化为人,而不想和娘娘结今世之缘,将再生之人寓名道陵,以道为陵,说得再清楚不过,立志生于道而死于道,不复他想。娘娘本是明白人,但一牵扯到私情为何就琢磨不透,非要结此无望之缘呢。”
“道——陵——!”
这是张天师俗名,谁也没有深究过为何他会取这样一个名字。直至此刻,听了马武之言,才似有所悟。
啪!
一声脆响,那‘婆婆’失望之下,忽的抬手,一掌拍在石棺之上,石棺棺盖被她一掌震裂。
马武见她神情阴冷,心下惴惴,唤道:“娘娘……”
那‘婆婆’默默无言,远处站着的方仲和普玄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是躲在一旁怔怔偷听。
好一会儿,那‘婆婆’才淡淡道:“看来我真的是一介庸人,张郎重生之名,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似我这等庸人,巫鬼道在我手中而亡,真是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