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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不大恰当的比喻让贺阳脸红了一下，小心肝扑通扑通的。其实他心里也很郁闷，不在一个班，就意味着不在一个宿舍，说不定……还会离得很远呢。
偶尔他会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奇怪，大院里一群小孩子，都是一起长大的，可也没见哪两个人像他和叶欢一样，离开一天都觉得难受，非得捆绑销售才安心。
好哥们儿，并不会因为距离遥远了就变得疏离吧？这样锱铢必较地要黏在一起，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十二岁的贺阳，第一次对他和叶欢的关系产生了转瞬即逝的疑惑。
不过，疑惑归疑惑，贺阳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非解决不可的严峻问题，心里高兴，就这么做呗，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怎么办，再说了，又不是他一个人有这毛病，叶欢不也一样吗，想到当初叶欢因为他要考一中闹的那场别扭，贺阳很自虐地产生了一点得意和欣慰。
两情相悦，结了。
神游完毕，贺阳面对愤慨不已，龇着牙恨不得把那张大名单从墙上撕下来吞进嘴里去的叶欢，好脾气地给小豹子灭火。
“十二个班，怎么可能那么巧就分到一起了。远点儿就远点儿吧，没事儿。”
“那地球还有几十亿人口呢！咱俩怎么就那么巧出生在一个大院儿里啊？”叶欢嚣张地反驳：“你当然没事儿了，熬夜看书的人又不是你，切。”
贺阳乖巧地点头：“那是那是，欢欢最辛苦。”
“亏死了，还不如直接分到A中呢，白考一场。”叶欢烦躁地拨开围观名单的群众往外走，贺阳紧跟其后。贺妈妈在不远处等着，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今天大家是特意过来看名单的。
“怎么了欢欢？气呼呼的。”贺阳妈每次看到叶欢生气的样子都忍不住想要捏捏他鼓鼓的腮帮子，果然漂亮的人不管什么表情都是赏心悦目的，就连生气都这么灵动可爱。
叶欢低着头踢地上的石头，闷闷不乐地说：“贺阳在二班，我在八班。”
“这……有什么好气的吗？”贺阳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家儿子，惊异地发现自己儿子也是黯然神伤，恨不得和叶欢抱头痛哭的样子。
哇，这个兄弟情深，也太感人了吧？
“阳阳？”
“啊？”贺阳抬头，说：“就是很气啊。”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世界，大人同样对小孩子的思想捉摸不透，大概是一个班都没有熟人，会觉得寂寞吧。
“行了行了，都在一个学校，不在一个班又怎么样，照样能互相照顾的，欢欢，别气了，阿姨带你去吃牛肉面。”说着，贺阳妈母爱泛滥地搂着叶欢径自往前走，黏糊地像亲母子一样。
被遗忘到身后的贺阳哭笑不得，认命地跟上。
事实证明，叶欢的所谓兄弟情深，非常的……经不起考验！
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叶欢就俨然成了八班的小红人，男生喜欢跟着他捣蛋，女生，则是受到了他金玉其外的蛊惑，有事没事总捧着一颗玻璃心玩情窦初开。
叶欢似乎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本来刚开学的时候连课间都要跑过去找贺阳的，现在干脆放学了都不见人影，剩下贺阳孤零零地去饭堂打饭。
终于脱离了爹妈的管束，叶欢一下子发现了诸多的乐趣，新鲜感层出不穷纷沓而至，对贺阳……大概是暂时的审美疲劳吧。
有时候特意上二楼从八班门口走过，贺阳总会看见叶欢在一群人中间手舞足蹈地笑闹，想要叫叫他，转念一想，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来到新的环境，老师不一样，同学不一样，宿舍不一样，共同语言实在是少了很多。
这种带着不知所措的疏远，对贺阳来说，很陌生。
“叶欢。”含羞带怯小美女一枚，眨巴着大眼睛在教室门口挡住了叶欢放学的去路。
叶欢一看这阵势，只用了一瞬间就接收到了对方传达的粉红色信号。这段日子他已经遇到过好几次这种事情了，无非就是递递情书，诉诉衷肠，要么就是含蓄点儿，请教一下问题，目的都是一个，跟叶欢来个近距离接触，做点豆蔻少女的美梦。
一开始叶欢挺不习惯，慌里慌张地就要走人，不过男生宿舍夜谈，每每说到这些事情，叶欢都会被视为大神一样被景仰和羡慕，他也就学会了留点小虚荣心，跟人家意思意思，你来我往打一下太极。
“有事儿？”虽然笑容还带着青涩，但是对于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来说，叶欢的男性荷尔蒙绝对足够致命了。
“我想找你说点事儿，能和我一起吃个饭吗？”小美女眼睛往四周嘀溜转转，放学了，人还没散尽，还是二人世界比较好开口。
“哦……”叶欢犹豫了，今天本来约好和贺阳吃饭的，贺阳生日，贺阳妈特意订了个小蛋糕给他们哥俩好享用，还要带他们出去吃大餐：“改天行吗？”
“你今天没空吗？”小美女不死心，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了，这次泡汤了下次说不定她就没胆量了。
“这个……”叶欢挠挠头，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女孩子都是脆弱的生物啊，要是硬生生拒绝了，不会哭吧？
小美女并没有知难而退，依旧热切地看着叶欢。
叶欢眼神游移，忽然定住。走廊尽头的楼梯上，贺阳正和另一个女生慢慢走下来，边走还很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我靠，贺阳教室不是在一楼吗，跑楼上干什么！还有，都到他这一层了，他居然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转了个弯，往下去了。
叶欢的火腾一下就窜上来，咬着牙目光落回眼前的小美女脸上：“吃饭就吃饭。”
小美女脸红心跳，没想到白马王子真的答应了，幸福得不行。不过，如果白马王子的表情不要这么狰狞，那就更完美了。
贺阳从教师办公室下来，回教室收拾好书包，走到一楼的楼梯口等叶欢。
那小子，一听说有蛋糕，立马眼睛就亮得跟灯泡一样。贺阳想着叶欢馋嘴的样子，忍不住偷笑起来。
叶欢还是叶欢，只有在贺阳面前，才会这样的毫无保留，毫不在乎地流露他所有的情绪。
不过……为什么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叶欢还没下来？贺阳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往叶欢教室走去。
除了两个值日生，哪里还有叶欢的影子，贺阳皱眉，试探着问：“请问，叶欢走了吗？”
一个短发女生刚好走到叶欢的座位上，低头往他抽屉看了看，空的，便说：“嗯，走了。”
另一个扎辫子的女孩子诡异地笑着，说：“约会去了。”
“啊？谁啊？”短发女生似乎很惊讶。
“杨可。”
“哇，不会吧！”
“我亲眼看见的……”
贺阳没兴趣听她们八卦，灰心丧气地离开，贺阳妈在学校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提着蛋糕，看见儿子独自出来很是奇怪。
“欢欢呢？”
“有点儿事儿，被老师留下了。”
“等他吗？这蛋糕可是为你们俩定做的哦。”
“不等了，走吧。”
别扭
冷战！冷战！又是冷战！
贺阳不是一般的崩溃，被放鸽子的是他，该生气的是他，先服软的是他，被无视的还是他，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总是让叶欢能变着法子的折腾他，他却拿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一点办法都没有？
比如现在，叶欢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走过，居然还能目不斜视地跟别人谈笑风生，完全当他是空气。如果可以的话，贺阳真的很想冲进他的教室里，抓起那个满满的垃圾筐扣到他脑袋上，看他还装帅气。
跟上那个笑容灿烂得有点过分的人，贺阳耐着性子叫了一声：“叶欢。”
果然，还是装作没听见，叶欢旁边的男生已经是第三次看到这个情景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为难地拉住叶欢：“有人叫你呢。”
“我没听见。”虽然有若无其事的笑脸做掩护，但是还是不难听出叶欢回答中的愤慨。贺阳抿抿唇，觉得自讨没趣，匆匆留下一句：“那我走了。”便转身下楼。
“你干什么啊？太过分了点吧？”男生看着贺阳的背影，忍不住埋怨叶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不给面子，有点伤自尊吧？刚才贺阳的脸色真难看，他还担心两个人会打起来呢。
叶欢死死地盯着楼梯口，笑容早就挥发干净，表情并不亚于贺阳的憋屈，一口气在胸口里上不去下不来。明明就是贺阳做错在先，为什么他要觉得难受，为什么会有种想要追上去的冲动，为什么要心疼那个无情的白痴。
上课铃声响起，走廊上的同学纷纷进教室，下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才刚开学她就给全班来了个下马威，好几个野惯了的被她不由分说就扔出去罚站，吓唬得大家只要上她的课都规矩得不行，大气都不敢出。
叶欢坐在自己位置上，想到贺阳孤单的背影，失落的表情，还有那一句萧索的“那我走了”，越发觉得无法忍受起来。
虽然一开始的确很气吧……
可是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啊，一直都这么包容他，这么维护他，他怎么可以因为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让他这么难堪呢。
前天，贺阳去他们宿舍，他闭门不见，偶尔遇上也是装作没看见，贺阳跟他说话他不理不睬，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到今天还能忍着没有生气，那个人脾气就真的那么好么？还是他只有面对自己才……
“叶欢，你干嘛！”同桌吃惊地看着叶欢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无视讲台上正侃侃而谈的班主任就要往后门走。
“叶欢！”班主任皱眉，在这所重点中学里，她还真没这么见过这么无法无天的学生。
叶欢懒得理她，拉开门直直地冲向楼梯。不管了，再不找他解决，他自己先会在课堂上自燃！（这句话没歧义吧？没有吧？没有吧？）
贺阳正半心半意地听课，想到叶欢的态度就一阵沮丧和委屈。也许，真的有什么误会吧，可是，叶欢也不能不给机会给他解释啊，虽然知道叶欢从小就是这么个蛮横性子，又自我又霸道，可是每次被他冷落，心里还是忍不住会疼痛，永远都没办法习惯。
正胡思乱想着，贺阳听见身边的同学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讲台上数学老师背过身去在黑板上写着公式，没留意下面的窃窃私语，贺阳往窗外一看，叶欢正隔着铁栏冲他招手。
表情不冷不热，还带点嚣张，贺阳真想狠下心不理他，可是身体却不听大脑的指挥，还是急切地举手了。
“老师，我想上厕所。”情急之下，他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听的理由。
同学们发出一阵窃笑，贺阳顾不上面子，表情痛苦目光炽热地看着老师以增加可信度。
“去吧。”数学老师倒是很和蔼的一个人，丝毫不在意才上课十分钟不到的事实，二话不说就大赦了贺阳。
贺阳从后门走了出去，跟着叶欢走到教学楼边上的杂物室门口，现在正是上课，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欢欢。”贺阳张嘴想要说话，马上就被叶欢打断了，上一秒还想要将冷酷装到底的叶欢，一看见贺阳就气不打一处来。
“欢你个头！你这个没信用的王八蛋！”叶欢用鄙视的目光看着贺阳，气哼哼地说：“明明自己做错了还一副我冤枉你的样子，做给谁看啊，你就想人家都说我欺负你是吧！”
“我……”贺阳莫名其妙，问：“我做错什么了？”
“你生日那天，你明明说好跟我一起吃饭的。”
“你还怪我？我没跟你吃饭不是因为你跟人家去约会了嘛！”
“我跟人家约会不是因为你跟人家约会在先的吗？”
“什么叫我跟人家约会在先？我去你们课室找你人家都说你跟一个女生走了，这到底是谁约会啊？”
“你别跟我绕啊绕的，我听不懂。”
“我才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好不好？有你这么反咬一口的吗？”
“反咬一口那个人是你好不好？”
一吵起架来，两个看似早熟的人就暴露了孩童本质，都不大记得要好好整理思路和表达，叽里呱啦一大轮以后，才发现他们两个之间存在着最根本的分歧。
到底是谁先放的飞机……
“你！”
“你！”
异口同声。
“我去你们教室找你，值日生说你走了。”
“你找我了？”
“要不然呢，我找鬼？”
“可是，我走之前你明明就已经走了啊。”
“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等你等到六点多，我妈作证。”
“我……”叶欢傻眼了：“你不是五点多就走了吗，跟一个女生。”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一个女生走了？”
叶欢竖起两只食指，凶凶地指着自己两只眼睛：“这两只！”
贺阳也傻眼了，哭笑不得：“你看错了吧？”
“没有！你从楼梯上下来，跟一个女的眉来眼去，然后就走了，看都没看我一眼。”
“你这个……”贺阳抓头发：“我跟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上老师办公室交作业去的啊！下去我就回课室收书包了。”
“……你……也没跟我说啊！我以为你直接走了。”叶欢要强地不肯认输，虽然是他误会了，但是也是贺阳造成的，不过不能不承认，听到事情的原委，他还是着实地松了一口长气。
“我靠，你这臭小子，你气死我了！”贺阳掐着叶欢的脖子，呲牙咧嘴却不敢用力。
叶欢挣了挣，不好意思地说：“所以……所以下次你记得事事跟我报备一下，免得再次咎由自取。”
贺阳瞪眼：“我咎由自取？”
叶欢挑眉，贺阳重重地点头：“对，我咎由自取。”
误会解除了，虽然是被冤枉了，但是总比打冷战好，贺阳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才想起关心叶欢的处境：“你怎么下来了？不上课吗？”
叶欢翻个白眼，说：“没想那么多，上着课就走出来了。”
“……你……”
“算了，我不想回去了，你陪我在这里等下课。”
“可是……”
“嗯？”
“好吧。”
事情的结果很完美，贺阳和叶欢和好如初，也许是被刺激了，叶欢慢慢又恢复到以前总黏着贺阳的状态，两个人除了上课睡觉都出双入对，琴瑟和鸣。叶欢对贺阳身边的女生总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警惕，用他的话说，就是避免贺阳太老实落入了别人的陷阱，作为贺阳的好哥们儿，他有责任和义务帮他过滤危险分子。
叶欢自我解释，大概是对新鲜的生活腻了，还是觉得贺阳最可靠最亲切吧。本来脾气就不好的一个人，没耐心没诚意，跟人家周旋这种事情，早该烦了。
事情真的很完美……
如果叶欢没有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狠狠地批评一个小时，顺带罚写了一篇长达八百字的检讨书的话……
心事
元旦临近，每个班被摊派了一个节目，贺阳是班干部，这几天为了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放学也不得空。叶欢本来想发扬伟大的友谊，不管多晚都挨门口等贺阳一起走，等了两天实在无聊得闹心，又不想扔下贺阳自己去吃饭，便跟贺阳说去球场打球，让他完事儿了直接去球场找他。
虽然叶欢等得理所当然满不在乎，贺阳还是有一点点感动，想到自己以前总在心里腹诽他是没良心的小白眼狼，觉得有点愧疚。
关键时刻，叶欢还是很体贴的。
一个星期以后，大家终于把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贺阳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排练不归他管，叶欢也总算不用再饿着肚子等他了。
班长一声令下散会，贺阳如释重负，毛毛躁躁地收拾书包，今天说得有点晚，不知道叶欢会不会又埋怨一番。
不知怎么的，从刚才开始贺阳就觉得眼皮打架，心里闷得厉害，想要赶快看见叶欢，好几次书包拉链都没拉上。
跑到球场，贺阳一眼就看到了平时和叶欢打球的几个同学，可是此刻他们都不是在球场上挥洒汗水大呼小叫，而是围成了一圈，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儿。
贺阳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眼睛到处搜寻着偏偏就是看不到叶欢的身影，想起每次叶欢打架的情景，他开始着急起来。
该不会就这么半小时没看住，叶欢又惹事儿了吧？贺阳心砰砰乱跳，又语无伦次地自我安慰，哪有这么邪门，每次他遇上人群围观都跟叶欢有关……
不顾一切地挤进人群中，贺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袋上，叶欢坐在地上，头埋得很低，旁边还蹲着两个同学。
这种姿势这种气氛，有好事才奇怪！
“叶欢，怎么了？”贺阳踉跄地在叶欢旁边蹲下，只觉得浑身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皮肤，叶欢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考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虽然他习惯了帮他收拾残局，但是那种他可能会出事的危机感，还是会让他很恐慌。
叶欢脑子嗡嗡的，旁边的人东一句西一句吵得他头疼，加上自己丢脸的样子被围观，满心烦躁，恨不得把周围的人都赶跑。直到贺阳的声音传耳边传来，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委屈和疼痛，才发现自己其实多么迫切地需要他在身边，给他一些安慰和呵护。
看见叶欢微微抬了抬头，贺阳本来就负荷过重的心脏停跳了两秒，浓稠的鲜血从叶欢捂着额头的指缝里一点一点渗出来，血迹弄脏了他半张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