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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匹宫缎,绝对是世面上数一数二的布料了,虽然上头有个脚印,是方才安如意踢那一脚留下的,但这对于小丫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主子赏赐给她这么一匹布料,显然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
安如意脸色突然又变了:“瞧你这德行,不过一匹布料就感恩戴德成这模样!”
说着,安如意犹不解恨,又随手将马车内小几上的茶杯往小丫鬟身上砸去。
可怜小丫鬟根本不敢动,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
好在茶杯里头的茶水是安如意来时她给倒的,眼下刚上马车,里头的茶水还未换,并不热,挨了这一下,不过是身上湿了一大片而已。
小丫鬟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安如意,只能一下又一下的跪在马车地板上,不住的给安如意磕头。
安如意见这小丫鬟这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骂了几句后,再也不愿意理那小丫鬟了。
孔氏被关进牢里的第三天,阮二老爷这才敢疏通了牢里的关节,乔装打扮成普通富户老爷的模样,进了牢里。
孔氏这三天来在牢里头其实过得还算不差,比起别的犯人,最起码她自己单独关在一间,饭食虽然冰冷又简陋,但好歹还算能果腹。
虽然没有水可以洗漱,牢里头也阴冷的厉害,但孔氏被关进来时身上穿着厚厚的袄衫,多少也能抵御些严寒。
阮二老爷摸到孔氏牢房前时,孔氏正蓬头垢面的,目光呆滞的坐在角落里的一垛有些潮湿的稻草上发呆。
尽管阮二老爷深恨孔氏给平国公府带来那么大的麻烦,不仅仅是他那一房,连别房的侄女,甚至于寄住在府上的外甥女都受到了影响但当阮二老爷看见孔氏这般邋遢可怜时,心中还是升起了一丝恻隐之心。
好在孔氏这个牢房算是偏僻的角落,阮二老爷轻轻拍了拍牢门,低声喊道:“孔氏。”
孔氏像是听到什么救命般的声音,猛的抬起了头。
孔氏这一抬头,正好同阮二老爷打了个照面,那副憔悴的模样吓得阮二老爷差点往后退了一步。
阮二老爷定了定神。
看见阮二老爷,孔氏这才意识到不是自己听差了,而是切切实实的阮二老爷来看她了。
孔氏的泪水说来就来,她猛的向前扑,又膝行几步,抓住牢门,也不敢太大声了,哭道:“老爷,您总算来了!”
阮二老爷本来一肚子想要责骂的话,见状也骂不出口了。
这孔氏看上去已经很是可怜了。
“你,你这到底怎么回事”阮二老爷皱着眉头,声音却忍不住放缓了些。
孔氏扒拉着牢房门,指甲里头已经满是黑黑的污垢,她的头发看上去也油腻腻的,两个眼窝深陷,猛的一看像是见着了鬼一般。
孔氏却是有些不自知眼下她的模样,她还在那抽泣:“老爷,我被关在这儿三天了你快带我出去吧”
她伸手去够阮二老爷的衣袍,阮二老爷却下意识的避开了她那是脏污的手。
孔氏有些错愕的看着阮二老爷:“老爷,您,您这是在嫌弃我吗”
孔氏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她却不敢太大声,怕哭声太大又引来狱卒的呵斥与侮辱。
她在府衙晕倒了,醒来就发现被关进了牢里。起初孔氏是不敢相信的,但后来她大声哭闹,却被狱卒狠狠的辱骂了一番,并把她的饭菜给直接倒在了地上,那时候孔氏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她被关进牢里了
头一天,孔氏还很有骨气的不吃牢里头的东西。
第二天时,孔氏就有些扛不住了。
到了第三天,还没到分饭的时候,孔氏已经扒拉着牢门眼巴巴的等着狱卒送饭过来了。
其实饥饿也还好,主要还是太阴冷了。
白天使劲裹着棉袄也就过去了,到了夜里,地上本来就冰凉,她只能躲到那堆稻草上。然而那垛稻草不但阴冷,还散发腐臭的味道。后头狱卒辱骂她时,更是说那堆稻草就是个屎尿坑,她这个天天睡在屎尿坑上的人就不要再那装清高了
孔氏一想起牢里的黑暗生活,眼泪就像是不要钱般,哗哗的往下掉。
她也不怪阮二老爷嫌弃她了。孔氏可怜巴巴的抓着牢门:“老爷,我,我都是为了华儿啊我怕那些个乞丐去扒华儿的寿衣,这才把乞丐赶了出去天这么冷,他们被冻死是他们活该谁知道那个京兆尹就把这事怪在了我头上老爷,求求你了,看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快把我救出去吧。”
阮二老爷微微蹙着眉,他有些责怪道:“你让那些义庄的差人多注意些就是了,干嘛还要把人赶出去!眼下他们把这桩事算到了整个平国公女眷的头上,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
孔氏有些绝望的抓紧了栏杆:“老爷,你,你的意思是要任我在这牢里头自生自灭吗?我,我也是为了华儿啊”
一提到华儿,阮二老爷又是难过又是生气。
他那苦命的华儿,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娘!
“若不是因为华儿,”阮二老爷冷冷道,“我今日根本不会来看你!”
孔氏听阮二老爷这话音,似是还有几分余地,她又燃起一丝希望:“老爷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绝情的人”她顿了顿,看着阮二老爷那毫无波动的脸,又有些没有把握了。
她突然想起,阮二老爷心里头只有他的那个嫡子跟正妻。就算是那个恶毒的正妻把她的华儿给杀了,阮二老爷这个当爹的都没有去替死去的儿子报仇!
突然,孔氏眼里头闪过一丝疯狂的光,她小声道:“老爷,你要是不把我救出去,下次堂审的时候我就去告安月,告她sha ren!”
第四百一十五章 默认
孔氏这句话声音虽小,但颇有摧枯拉朽之力。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阮二老爷错愕的看着孔氏,失声道:“你,你怎么敢!”
孔氏一见阮二老爷这反应,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我为什么不敢。”她像个大家闺秀那样,抿唇笑了笑,故作端庄模样的拢了拢头发,声音依旧是有些轻,但却没了方才的惶恐。
她就像是拿到了什么筹码一样,一脸的胸有成竹。
孔氏慢慢从地上扶着牢杆站了起来,朝着阮二老爷又是一笑。
她慢条斯理道:“老爷,你最在乎的,不就是你后院里头的那个女人跟那个病秧子吗?”她想起儿子的死,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即便那女人杀了你的另外一个儿子,你为了维护那个女人,还是打算默不作声!”
阮二老爷像是被人踩到了痛脚般,就差跳起来了。
他怒道:“你别胡说八道!根本没有的事情!”声音却情不自禁的压低了。
孔氏笑了,眼里却带着泪花:“有没有这事!老爷自己心里清楚!”
阮二老爷怒视孔氏。
他看孔氏的眼神,根本不像是看一个曾与自己生儿育女的枕边人,更像是看一个厌恶的仇人般。
孔氏却仿佛看不见阮二老爷的眼神,她幽幽道:“老爷,你也看到了,这牢里的环境太难受了……下次开审前,希望老爷能把我救出去。”她顿了顿,直勾勾的看着阮二老爷,“……说起来,毕竟我也算是你们平国公府后宅的女人了,我也不愿意让平国公府后院的事捅到府衙的台面上来,实在太难看了。如果我现在还在后宅里头,肯定是要顾及平国公府几分……但到时候如果我还在牢里头,那么,老爷也别怪我不懂事,把平国公府二房正室残忍谋杀私生子这件事捅给京兆尹了!”
阮二老爷脸色铁青,什么都没说,拂袖而去。
孔氏却知道,阮二老爷不会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
阮二老爷铁青着脸回了府,径直去了二房的宅院。
给阮二老爷撑伞的长随根本跟不上阮二老爷的速度,一路举着伞小跑过来的。
阮二老爷一脚踹开他们二房正院的卧房,却未见安二夫人在屋子里。
他神色十分难看的问屋子里头伺候的丫鬟,厉声道:“夫人呢?”
丫鬟噤若寒蝉,颤巍巍的站在那儿,以为家里头老爷同夫人又闹矛盾了,声音都有些抖:“夫人,夫人在少爷那儿……”
阮二老爷又黑着脸往阮楚白的院子去了。
阮楚白的院子离二房的正院不远,环境更为幽雅,特别适宜养病,是之前特特搬迁过来的。
阮二老爷站在阮楚白房门前,深深的吸了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推门而入。
安二夫人正在亲手给阮楚白喂药。
自打阮楚白同安二夫人说了自己的秘密之后,就似乎越发黏安二夫人了,特别听安二夫人的话。
以往倒不是不听话,只是眼下这种百依百顺的服从,那却是从来没有的。
安二夫人见儿子这般依赖自己,却是下了决心,一定要护住儿子。
她可怜的儿子,他那个爹不可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鼓捣出私生子来,他唯一能倚靠的,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母子俩见阮二老爷这般沉着脸进来,两人俱是一愣。
阮楚白乖巧喊了声“爹”算是打了招呼,安二夫人却是接着就嘲讽起来:“呦,这不是咱们家的阮二老爷么?怎么,眼下想起来你还有个儿子了?”
自打那层窗户纸捅破以后,安二夫人在阮楚白跟前也是越发不忌惮。
阮二老爷脸色沉沉的,挥手屏退了那些个下人。
丫鬟们都大气不敢出一声的退下了。
安二夫人却是丝毫不怕,她冷哼一声,将还剩的一点药悉数喂给阮楚白后,又细心的拿着手帕按了按阮楚白的嘴角,这才起身,讽刺的看向阮二老爷,语气不阴不阳的:“怎么,觉得在下ren mian前说那些事丢人?……早在你那个好外室被抓进府衙里头的时候,咱们整个平国公府女眷的脸,都被那个孔氏给丢光了!”
孔氏被抓进府衙导致流言满天飞这事,尽管安二夫人一心都在阮楚白身上,但因着怀疑那个诡异的迎亲宴,特特使人出去打听了这件事。
当时安二夫人第一反应就是心情舒爽。
在安二夫人看来,这些都是报应!
虽然对他们平国公府的女眷名声造成了些许影响——但安二夫人早就不在乎什么名声之类的了,她的脸早就在知道自己夫君瞒着自己在外头置办了外室,还有了私生子时,就丢的一干二净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孔氏被抓导致外头流言满天飞这事,对二房造成的影响反而是最小的。
毕竟二房只有阮楚白这么一根独苗,没有待嫁的女儿要说亲。
而阮楚白要说亲,最少还有再等几年,等他身体好些了。
因此,安二夫人对于孔氏被抓这事,还是很高兴的。
“别再说了!”阮二老爷神色很是不好的低声吼道,“你真不怕……你做的那些事被孔氏捅出去?!”
阮二老爷有些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sha ren可是要偿命的!”
一说到“sha ren”,安二夫人下意识的就看了阮楚白一眼。
然而阮楚白的眼神却像是一汪碧泉,看上去清晰透彻的很。
再一听到“偿命”,安二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等她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这才注意到阮二老爷话里头的意思。
安二夫人皱着眉:“你说什么?……什么我做的那些事?阮二,你给我说清楚了,我做的哪些事害怕别人捅出去了!?”
阮二老爷见安二夫人始终在那不依不饶的不肯承认,他也有些火了,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一些:“你做的什么非得让我当着孩子面说出来是吧?!安月,不要我给你脸不要脸!”
这话极大的刺激到了安二夫人。
她倏地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阮二老爷:“阮二!真正不要脸的人是谁?!一大把年纪了,还搞出什么私生子来!真不嫌给你们阮家丢人!还好意思骂我不要脸?!好,你就说说看,我怎么不要脸了!?我倒要看看,我安月能做什么事,还能比得过你阮二不要脸!”
阮二老爷跟安二夫人的话一个比一个捅的刀子更深。
阮二老爷被安二夫人气得脸色都有些发紫了,他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低声吼道:“安月,你真以为你杀了华儿,孔氏心里头没数吗!”
这话仿佛晴天霹雳,劈在了安二夫人头上。
安二夫人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嘴唇微微抖着,却是忍耐着不去看躺坐在身后的儿子。
若是从前,阮二老爷这般说她,她定然是要大声反驳阮二老爷的。
她理直气壮,她没有干过就是没有干过!
然而,眼下她却是有些心惊胆颤了。
杀了那个小崽子的事,虽然不是她干的,但她却知道,那是她的白儿干的啊!
安二夫人强撑着,却是有些强弩之末的意味,很没底气的反驳阮二老爷:“……我说了……不是我……”
阮二老爷见安二夫人这副心虚的模样,更是认定了这事是安二夫人做的,他低吼道:“不是你还能是谁?!家里头除了你,还有谁容不下华儿?!”
这话,让安二夫人如何接是好!
她嘴唇微微颤着,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这副模样落在阮二老爷眼里,就无异于安二夫人已经默认了。
阮二老爷又是伤心又是颓然道:“华儿才那么小……他能威胁到你什么呢?你不管怎么说都是二房唯一的女主人,白儿是唯一的嫡子……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安二夫人狠狠咬着嘴唇,却是沉默的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娘……”阮楚白轻轻的喊了一声安二夫人。
安二夫人像是被人从梦中惊醒一般,她猛的回过头去,按住阮楚白的手。
她的白儿一定是想跟他那个爹坦白了!
不行!她不能让她的白儿这么干!
安二夫人有些急促的,声音有些尖锐的开了口:“你就别管我为什么那么狠心了……阮二,你就直说吧。你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如果是想来谴责我的,那你就走吧!”
阮二老爷见安二夫人这么一副“就是我干的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只觉得又疲累又失望。
他有些心灰意冷道:“孔氏说了,下次堂审就当堂告你谋杀华儿。”
当堂告状?!这是要撕破脸,对峙公堂的意思吗?!
安二夫人的心都被攥到了一处去。
不行,她不能让她的白儿受这种罪!
不——她甚至不能让孔氏在公堂上说出那种话,万一衙门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查到她的白儿身上去怎么办?!
这怎么能行?!
安二夫人倏地又站了起来,声音尖的很:“不行!阮二!你不能让她去告我!这事不行!”
阮二老爷见安二夫人这才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冷冷笑了一声:“你终于知道害怕了?我还以为你不会亏心呢!”
第四百一十六章 别开我玩笑了
安二夫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有些烦躁的看向阮二老爷,声音尖利得很:“都这个关头了,你还有心思去打嘴仗!”
阮二老爷心中怨气哪里是这么一言半语就能化解的。
但安二夫人说的也对,都什么时候了,他即便是再怎么说得安二夫人哑口无言满心悔恨,那也对眼下的局面于事无补了。
阮二老爷像是满身的力不知道要往哪里使一般,一下子丧气下来。
安二夫人见阮二老爷这副模样却是有些急了:“你总不能让让我上公堂吧?!”
阮二老爷黑着脸:“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华儿的帐我日后再同你好好算!公堂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安二夫人,“毒妇!”
安二夫人却是松了口气。
只要是别让那个孔氏把这件事情捅到官面上去就行被阮二老爷骂一两句毒妇算的了什么?
安二夫人垂下眼睛。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因为阮二哥的微微蹙眉就彻夜难眠的少女了。
她现在,是平国公府的安二夫人。
但在那之前,她首先是阮楚白的母亲。
方菡娘一行人今日辗转了好几个京城周边的村庄,就连中午饭都是草草在马车上,用干粮解决的。
见几个小主子在这般恶劣的环境里吃的这么将就,秋珠心疼的直掉泪。
但无论是最小的方明淮,还是头一次来帮忙的阮芷萱,都没有一个人叫苦叫泪。
分发物资是件极累极操心的事,在体力允许的情况下,方菡娘尽量让三个孩子都亲力亲为。
这是他们人生里极为宝贵的一笔财富。
有感动,有收获
当然,也有警醒跟反思。
他们在一个穷到叮当响的村子里,差点被那些没有衣服穿没有饭吃的灾民冲击了车队。
好在假扮成镖师的阮家军们都是能以一当百的,几十个bao dong的村民,还是能收拾的。
尽管如此,却还是让方芝娘方明淮阮芷萱三个孩子对人性都有了新的认识。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天色逐渐暗下来,方菡娘才让人收拾好所剩无几的物资,准备打道回府。
今天一天的行程比较赶,到了回城的时候,三个孩子都累得互相瘫坐在一起睡着了。
方菡娘年龄大些,体力也要稍好些,饶是如此,也是累得够呛。
方菡娘正倚在靠垫上打瞌睡的时候,马车又停了。
方菡娘有些诧异,就听着外头彭老爹有些迟疑的声音:“好像又是昨晚那些人。”
方菡娘眼神一亮,浑身的疲惫似是一扫而光般,她掀了帘子跳到马车里,秋珠有些着急的想去给主子递伞,就见着她们家姑娘像只欢快的小鹿,飞奔向了前方。
秋珠心里头咯噔一下。
她们家姑娘这般失态,她只能想起一个人
谨王爷。
秋珠努力眯着眼睛辨认,毕竟天色有些暗了,只能看得清大体轮廓,看不出长什么模样。
不过她们家姑娘毕竟还是识大体的,在这么多双眼睛前,她们家姑娘同那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秋珠心里头微微松了口气。
方菡娘有些开心又有些纠结的看着姬谨行:“你怎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