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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泪水流下了他的面颊,凉嗖嗖的。
孔阳现在没有哭。他是坐在病房的床上,看望一个不久于人世的女孩,看着一个至今还被蒙在鼓里的男孩。他们本应该一起走向他们的新房,走向婚床,可是现在只有病房,充满了消毒药水味,四壁严密地笼罩着他们,还有,病床。
姐妹俩总有说不完的话。柔桑说这阵子辛苦姐姐了,几头都要照顾,爸爸妈妈天天要来,有时一天几趟,“我没什么的,你也跟他们说,没事就不要来了,我要什么会叫小杨去弄的。我也可以打电话给他们。”柔桑红了眼圈,“他们自己身体也不好,就拜托姐姐了——你要提醒爸爸吃降压药。”
这是嘱咐,有一种不祥的气息。朱臾啜泣起来。孔阳不忍再看下去,让她放宽心好好治病,招呼一下迪迪,走出了病房。迪迪冲小姨摆摆手,说着再见,柔桑张开双臂,好像要抱抱迪迪,又颓然躺下了。
孔阳让迪迪在走廊里等他,自己走进了医生值班室。里面是个中年男医生,早已成了熟人,他正在看着一本什么书,见孔阳进来,指了指凳子,请他坐下。
“情况很不好,”医生知道孔阳的来意,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已经尽了力。”
“那我看上去还可以啊,人是瘦了一些,但情绪还好。”
“那是看上去,但有些情况你看不出来,只有我们才知道。已经转移了。速度很快。”
孔阳沉默着,不知说什么才好。
医生说:“有些事你们应该有所准备了。”
“准备什么?”医生的态度其实是友善的,但他习惯性的冷漠还是让孔阳有点受不了,他冲动地说,“我们怎么准备?”
医生愣了一下,倒是没有计较他的态度,拍了拍他的手臂说:“你们其实是有准备的。我刚才路过门口时听你说了,从量变到质变,确实就是这样。病人现在处于一种脆弱的平衡,可能很快就会急转直下。”
孔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苦笑一下,算是道了歉。他喃喃地说:“我真不相信她就好不了了,她真的会死……”
医生打断他说:“其实她的痛苦你们也担不了。化疗是很痛苦的,我估计一上放疗她就要垮了。”
“先别上放疗吧,一上放疗病人肯定就知道了。”
医生大概还要具体说一下治疗方案,这时杨乾尘走了过来。孔阳立即冲医生使了个眼色。医生怔一下,打住了话头。
朱臾牵着迪迪进了门。“还好吧?”她问。
孔阳说:“情况还不错。医生让我们要有耐心。”他转脸笑着对杨乾尘说,“情绪也是影响治疗效果的,这就是小杨的任务了。”
“我不会惹她生气的。”
“不光不生气,你还要让她高兴。”朱臾说,“你多陪陪她,她就会高兴。”
杨乾尘答应着。医生的表情有点悻悻的,摆弄着桌子上的圆珠笔,不置一词,孔阳明白他是不忍看到他们瞒着杨乾尘。他恳求地看着医生,说:“拜托你们了,有什么事我再打电话麻烦你。”医生笑了笑。
他们走出了住院部大楼,让杨乾尘赶快回去。深秋季节下,阳光明媚,浓密的林木依然郁郁葱葱,只是地上,已经洒满了细碎的落叶。孔阳牵着迪迪的手,突然听到了朱臾压抑的哭声。“柔桑的头发掉得厉害,一团一团的……”
第十四章新版三岔口(5)
“我怎么没看见?”
“你当然看不见!我看见了,在她枕头边上,有好多。”朱臾气愤地说,“她又不是你妹妹!你不是怕传染吗?”
孔阳停住脚,想反驳什么,又忍住了。迪迪拉拉爸爸的手问:“爸爸,掉头发怎么啦?不会再长了吗?”
孔阳没有答话。迪迪还在问:“肝炎就会掉头发吗?”见没人理他,脚步渐渐地就慢了。孔阳回过头,看见迪迪也哭了。“爸爸,妈妈,小姨会死吗?”
朱臾斥责他:“别瞎说!小姨不会死!星期五你放学早,我们再带你来看小姨,好不好?”
迪迪点点头。路边有个自来水池,朱臾把迪迪拉过去,打开水龙头给他洗手。“这儿没有肥皂,回家再给你好好洗吧。”
手是洗过了。现在还不算干净,有了肥皂会洗得更干净些。病毒洗掉了,剩下的是健康洁净的身体和身体里纯粹的情感。朱臾出了医院,就带着迪迪去父母家了。孔阳说出版社还有点事,不能一起去。
他没有去单位。那不是一个舒服顺心的所在。如果那地方他既可以接受别人的请示,可以签字,又没有矛盾和对立,那多么的好呢?——但就像天下没有不付费的晚宴一样,这其实也是不可能的。岳父家也就是那么回事,柔桑没病的时候他都不太愿意去,现在呢,那里和病房一样充满了病气。病房里还只有柔桑一个人病着,岳父家却像是所有人都病了。从病房再到那里去,他这一天就都是病态和焦躁了。
他回家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喝了杯水。从厨房的窗户看出去,秋天的天暗得很早,因为那些浓密的树,那些拥挤的楼房,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个阴天。家里静得厉害,手机突然响了,吓人一跳,仿佛有人破门而入。
“喂,你好——是你呀。你酒醒啦?”
辛夷愣一下,“咯咯”笑着说:“是啊,我一直睡到现在——我就这么没用吗?”
“没用的是我,到现在还满是你喝了酒的样子,面若桃花,艳若桃花。”
“词汇贫乏!”辛夷嘁一声道,“你真是交了桃花运——我是桃花,朱臾就是桃子,她身材真好,丰满,饱满。”
“我看你词汇也贫乏了,”孔阳嘿嘿笑着说,“就会说个‘满’,她可能是太满了。她身材好吗?”
“她身材好不好你最有发言权,我还是上学时在女生浴室里见过,忘了。你天天温习,最清楚。”
她不说“复习”,说“温习”,孔阳一时语塞。常常是这样,一个话题,两人说着谈着,辛夷冷不丁会亮出刀锋,推向极致,由着孔阳窘迫;突然又一转,刀锋变成了纤纤素手,轻柔地安抚你。孔阳从中经常可以感受到惊心却又安全的快感。他简直有点神魂颠倒。果然,辛夷又道:“她就是满嘛,满有什么不好?满意!”突然吃吃笑起来,“福满多,你知道的吧?”
“好像听说过,此话怎讲?”
“朱臾家庭幸福,有福气;她丰满,你知道;工作体面,既有老公又有儿子,还不算多吗,”辛夷解释道,“福满多,方便面!”
孔阳一下子想起了电视里整天播着的那个广告,忍不住扑哧笑了。辛夷得意地道:“方便面,意思就是你随时可以吃,很方便!”
他们这好像是在拿朱臾开心,孔阳觉得有些别扭,从沙发上坐起来大声道:“我现在要吃你!”
“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啊?”辛夷冷笑道,“我不在家里。”
“不可能。”
辛夷沉默一下说:“喂,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没有啊。”孔阳疑惑地四下看看。
“肯定是你家厨房的锅开了,”辛夷哈哈笑着说,“方便面好了,你还是在家吃方便面吧。”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孔阳站在客厅当中,急不可耐地要见到辛夷。他确实也感到肚子有点饿了。对昨天那个尴尬的聚会,她并没有计较。他相信那里将会有一顿丰盛的晚饭。一切都将是丰盛的。
第十五章烟囱(1)
天已经开始黑了。孔阳刚要出门,家里的电话把他拽住了,他没想到打电话的是儿子的班主任。
“是孔迪的爸爸吗?你好。孔迪下午没来上学,你们知道吗?”
“哦,哦,”孔阳嘴里应着,头脑里立即转了几个弯,“我知道的,他——病了,有点发烧。”赵老师是个很负责的年轻女教师,曾经家访过,也打过几次电话,除了一次是报喜,其他都是迪迪在学校闯了祸。孔阳预感到不是好事,立即就扯了个谎,“对不起,我本来要打电话向您请假的,一忙就忘了。”
“原来这样,”赵老师道,“我以为他是犯了错误逃学了哩。”
孔阳的心沉了一下,急忙问是什么事。赵老师看出他着急,倒在那边轻轻地笑起来。事情是这样的:上午迪迪他们班上自然课,用显微镜看青菜细胞,几个男生你抢我夺地皮个不停,还把鼻涕弄上去看,简直是乱了套。自然老师索性停止活动,把他们聚起来训了一通话。结果老师一转身,下面的同学就在鬼头鬼脑地笑——说到这里,赵老师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老师被他们笑得犯嘀咕,找个由头去了趟办公室,转眼又回来了,她气呼呼地举着个小纸片,让所有同学都起立,立正,问是谁,是谁把这个贴在她身上的?!同学们都板着脸不敢再做声,好几个老师跟在后面看热闹,实在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因为她背后没撕干净,白白的一块,像是谁用黑板擦打了她一下。
孔阳“吾吾”地应着,听不出头绪。赵老师道:“最后好多同学都揭发是孔迪贴的。他贴的是一个卖假文凭的广告。”
孔阳一时还回不过神。这不像是冤枉的,以前他自己的屁股上就被迪迪贴过几次。但他嘴里说:“不会吧,他有这么大胆子吗?”
“孔迪自己都承认了,”赵老师说,“自然老师下了课都气哭了,这是假文凭广告呀!”
“啊?”
“这样老师不成了卖假文凭的贩子了吗?”赵老师觉得孔阳不够重视,有点不满了,“自然老师刚从学校毕业,特别顶真,觉得自己受了侮辱。”
孔阳倒真觉得这有些言过其实了,他嘴里一迭声道着歉,心里却在想,自然老师又不管发文凭,要贴到校长,尤其是现在的那些大学校长身上才算是名副其实哩,这话他当然不敢说,要真细究起来,自己单位出的有些书,不也是一种假货?——这些话他没处讲,现在也不该讲,总之是儿子不对,他只能谢老师,骂儿子,责怪着自己。还说下次见到自然老师,要当面道歉。
接电话时他还觉得有点好笑,放下电话,他坐在沙发上,倒越来越生气了。这个臭小子,平时看着聪明伶俐,也乖巧,但在学校里,还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围墙里的学校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天地,就像心与心的距离那么远,这可怎么好?
他给岳父家打了个电话。迪迪果然在那里。他放心了。
晚饭是丰盛的。辛夷果真在她的小屋里等着他。他只要跟她联系,她总是在那里等待着,似乎以前是他一直在等待,等了八年,现在轮到她来守候了。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了些许凉意,他远远就望见了她厨房窗户淡黄的灯光和她的晃动的剪影。门打开时他看到辛夷还穿着围裙,菜已经摆好了。他就像是回家,回到另一个世界的家。当然,孔阳不会忘记在路上给岳父家打一个电话。他是个细心的人。
辛夷的饭菜很可口,他吃得很饱。饭后辛夷麻利地收拾了碗筷,他们随意地说说话。他们各自坐在单人沙发上,听着音乐,然后又挤到一起,沙发似乎承受不了他们的体重,轻微地吱吱叫着。他们拥抱着,吃一些水果,一些“甜点”——这是辛夷戏谑的说法,其实是接吻——然后,他们计划中期待着的,是一席肉体的盛宴。
她是娇羞同时也是主动的。她的肌肤永远令他着迷。他的手轻轻抚过的地方,立即会泛起一片红云,仿佛她激动的血液,总是会依顺着他的手而激荡。她身体隐秘的部位轻柔而又紧密地抱着他,既不过于紧匝令人感到窒息,又足够亲密宛若老友重逢的拥抱……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朱臾是人,而辛夷是一个精灵,是一架琴,澎湃的激情源自内心像音乐般鼓荡,激越,绵长,裹挟着他们冲向峰顶,稍一顿挫,又愉快地滑翔而下,在强大的惯性下,他们努力着,激励着,再一次向着颠峰飞翔……
这是华尔兹,也是迪斯科。孔阳感觉到轻微的晕眩。他慢了下来。他在这里,在辛夷身上,总是能感觉到一种劳累后舒畅的安慰,然后又是另一种舒畅后的疲惫。他由衷地感谢这样的赐予。他感谢她,感谢命。相对于他劳碌的生活,如此的舒畅实在是太短暂了。谁说过的,快乐总是快的,但在这一会儿,除了辛夷和他,除了他自己,一切都不见了,位子,票子,妻子,儿子,小姨子,全消失了……
可是儿子——
孔阳的身体停顿下来。他走神了。辛夷停止了迎合,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
“你有心事。”朦胧的灯光下,她侧着头,眼睛幽幽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
“不,不是我。一个人只会想不在他身边的人。”
第十五章烟囱(2)
孔阳道:“我其实什么也没想。”
辛夷挽着他的脖子道:“我现在是和一个哲学家在一起。”
“在做爱。”
“是在做爱,”辛夷笑道,“可哲学家都是些长胡子的老头子。你承认你老了吗?”
“我不承认!”孔阳收了神勃然道,“我是运动员,十一项全能!”
“嗯?”
“第十一项是做爱。这是我的强项!”
这是在床上,只属于第十一项的表演场地。这需要激情和技巧,也需要体力,其它的十项可以看做是这第十一项的基础——孔阳当年也确实是参加过十项全能比赛的,还得了名次,他现在也还不老。今天他的表现差强人意,既不算太糟,也没有破记录。
这天他走得比较早。即使再坐下去,他自己家庭生活的那些内容,他也不会对辛夷讲。辛夷是辛夷,朱臾是朱臾。他的整个生活就像是一床被子,被面是光鲜的绸缎,漂亮体面,为了给人看,摸上去却感到宁静的凉意,而辛夷,那是他的被里,隐秘而温暖。
那些可以不说的话,他始终没有对辛夷说;有一些事,他也始终没有做。他留下了那一万块钱,除了一些开销,还打算送辛夷一个礼物。但每一次他都犹豫了。毕竟这笔钱来路有点问题,他不可能不感到压力。平时零碎地花一花还好,买个东西似乎就坐实了某种事实:他终于没有送辛夷一件像样的东西。以后,事过境迁了,他会感到后悔,他推测着辛夷那时候的生活,略带辛酸地猜想着她是否还记得自己——如果他送过她一件礼物,譬如一个翡翠胸坠,她可能就会睹物思人,即使她在和别人做爱时,也可能会想起自己吧?
那时候,他早晨上班打开衣橱时,目光会在领带架上跳一下,辛夷送他的那条领带,在幽暗中闪光。他情绪复杂地抽出来,慢慢地系到自己脖子上。然后,他衣冠楚楚地去上班,然后,去会他那时候的情人——
他当然又有新的情人了。她比辛夷年轻,大概还比辛夷更漂亮一点,但他再也不会像当年那么迷恋,永远也不会那么激动了。
情人是独住的——哪个男人不愿意这样?——孔阳这时已经养成了上床前先洗个澡的习惯。他沐浴在温和的水流下,情人在床上等着他。就在此时,他突然想起了虚幻的辛夷。他的身体突兀地产生了反应。水流被挑起,形成了水花。他又气又恼地注视着自己,注视着自己的那个部位……这是个什么东西?它怎么这个样子?他在浴室里延宕着,以避免情人对他的调笑。他不由自主地追问自己:这是为什么,他整天忙来忙去,东跑西颠,还带着个它?!
水温很适宜,水声哗哗,是一种悠远而隔绝的声音。他的眼前浮现出辛夷赤裸的身体。那是从前的某一天,在他们缠绵的日子,辛夷也在洗澡。水从她头顶滑下去,她的手,她的目光,轻轻抚摩着自己的身体。她的手停住了,停在了她身体的某一部位。她凝视着它,水流滑过微凸的山阜和丛林。她侧着头在想,任水流冲击着她的眼睛。然后她躺到浴缸里,池水慢慢地聚集了……突然她又坐起来,用她的手和她的眼睛,研究起自己的身体来了——客观地说,那里像一朵鸡冠花,有时候还有汗液,有异味,实在谈不上美。
那一瞬间,她肯定想起了孔阳,想起了他的迷恋和疯狂;她也许还想起了男人这个群体,不可避免地,又想起她自己——她忽然间扑哧笑了。她哈哈大笑,笑得透不过气来。慢慢地,声音又低下去,变成了冷笑。
孔阳悚然一惊,觉到了彻骨的凉意。什么是情,什么是欲,他分不开,也参不透。
这是以后。以后的某一天,他才开始去品味自己的故事。现在,他还只是缠绵。迷恋中,所有的烦恼都可以暂时被隔在外面。他有些像个小孩,一个小男孩,沉湎于某种忘情的游戏,这种游戏具有一种和母性的娇宠性质,随时包容他,而辛夷,虽说和他同年,却像是一个纵容的母亲。有一次在他累极了之后,他趴在她丰腴的双乳间,喃喃地叫道:妈妈,妈妈,我要吃奶——这是撒娇,也是调情,多年之后他会觉得异样甚至肉麻。但辛夷只是淡淡地一笑,用手指在他额上点了一下。
她永远都不向他提出什么要求。虽说在他们相处时,她也会提一些建议,但确实,任何可以称做要求的话她都没有说过。似乎他们从前有过与此有关的契约。但唯一文字的东西,那些情书,只是他们故事的引子,如果不是他偶尔找到,可以说,那就是一个虚无。按照常理,按照他无数次阅读或耳闻过的事例的线索,辛夷完全有理由提出她的要求,哪怕只是一掠而过,但是她没有。
孔阳胆怯,疑惑,甚至还有点好奇。他多少次欲言又止,试探着,又害怕撩拨出什么,如蒙大赦般地岔开话头。这是一种怪异的感觉,他仿佛在空袭警报中谈着恋爱。异样的光辉笼罩着他们,映照着他们的爱情。
孔阳没有送一件像样的礼物给辛夷,倒是辛夷有时会给迪迪买个玩具,他把它们带回去,只能说是自己买的;甚至有一次,她还给朱臾准备了一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画着,说朱臾个子高,也饱满,穿着一定好看。孔阳暗暗皱着眉头,坚决地拒绝了。
第十五章烟囱(3)
他的生活就像是一幅风格怪异的油画,色彩绚丽,主题不明,还远远没有完成。那个作画的人时不时还要挥一下笔,涂上一道阴冷厚重的颜色。黑压压,像乌鸦掠过的轨迹。
李教授去世了。他素有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