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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幻觉之章（序…1）
序：
如果只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想要找回失去的什么？
黑暗中有微弱的光亮，彷佛在指引着我——真相，就在这里。
凝结成霜的热血，幻化成最后一丝痛楚。
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去期待真相？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去理解真相？我们还剩下多少日子去原谅真相？
如果可以……请在下一刻让我解脱吧。
不知你是否有过这样的感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那个人，但即使在这样的状态下，再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啊，就是这个人，我喜欢的，就是这个人啊。
在这个世界的许多角落，很多人都为了守护另一个人而存在着。
即使他们永不相见，却依然为守护对方而存在着。
她如此坚信着这一点，却在再次见到他时，被那眼神瓦解了一切——
“只要是你的，我都要全部夺去。”
1。
常笑颜拉开生满铁锈的防盗门，将手放在那满是灰尘印迹的木板门上。
母亲正坐在地板上，满眼触及的，是流满一地的鲜血。
父亲躺在她的身边，周身尽是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他的脸朝向里面，笑颜看不到他的身体起伏。
笑颜顺着母亲的视线望向窗外，晴空万里，波光明亮，连下了几天雨后难得的好天气。
母亲终于回过头来，眼底是似笑非笑的酸楚。
她站起来时跌跄了一下，用来切菜的钢制薄刀从她手中应声落地。
笑颜默默地注视着母亲，看着她抖抖索索地小心地从身后的柜子抽屉里拿出一个褐色的信封，而后放到餐桌上。
接着，母亲拾起地上沾满血迹的刀，刺进自己的喉口。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滚落，她似乎想对女儿说些什么，却只在轻微的抽搐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笑颜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她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双亲，视网膜中只有一片血色。
站到双腿快要失去知觉时，她挪动着，走过去收好那个信封。
屋内那古老的座钟，敲起七时的鸣响。 。 想看书来
第一章 幻觉之章（2）
2。
莫煜千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俯视着春意盎然的校园。
即使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也只如同丢了块石头入河中，即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之后便随同那一圈圈荡开的波纹，逐渐消散。
他看向一楼走道前的地面，那儿还有一块暗红色的斑迹，也许已经渗透进地缝中，也许永远也除不去了。
也是同样的时间，在这个同样的地点，女孩儿侧着身子面对着他的脸，在他的面前坠落。
他清楚地看到她的双眼，她的表情，她的笑容。
事情的发生，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校园中一贯的宁静就这样被打破，那惊恐的尖叫声则留给了前来视察的教育局长。
没错，昨天是教育局长前来考查评估的日子，校长及学校一众领导跟在他身后点头哈腰，在离校前一刻的教学大楼前，给他上演了一出终身难忘的剧目。
据说那个女孩儿落地时表情很平和，煜千相信，她在他眼前经过时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一个快要经历死亡的人。
她在楼顶站了约摸五分钟，一拨人冲上去打开大门时，她已纵身一跃。
众人亲眼目睹，绝非他杀。
警察在女孩的身上找到了一部手机，里面有一则短信。
短短三个字——他来了。
时间与跳楼预备时间相吻合，短信成了破案关键。
不过很可惜，那是一张只使用过一次的SIM卡，且不是最近才购买的，调查到的渠道错综复杂，即使是*鼎力相助也一筹莫展。
晚上莫煜千回到家中，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关于高中女生跳楼自杀的新闻。
“现在的孩子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不如意就搞自杀，父母该多伤心啊。”杨梦婓盛了一碗饭说。
“学生的压力是重了些。” 莫沉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那个女孩好像没有爸爸。”煜千放下书包随口附和了一句，眼睛看向电视的时候，这则新闻已经结束了，主持人面无表情地说了两句表示遗憾的话，继而继续报道其他新闻。
“真是作孽哟！她妈妈该怎么活呀。”杨梦婓感慨道。
煜千注视着父亲的脸，他举着筷子的手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
饭桌上手表的报时器响了起来，莫沉按下按钮，杨梦婓随即起身从身后的柜子上取过一瓶药递给他。莫沉倒出两粒药，就着水吞下。
“上次去陈医生那儿检查，他怎么说？”杨梦婓替丈夫顺了顺额发，问道。
“唉，老样子啊，他说注意不要太过劳累，药必须坚持吃。”莫沉放下了水杯。
煜千看着饭桌上那塑料白罐的药瓶，瓶身的标签上写着一种抗抑郁药物的名称。
晚饭后父母去散步，煜千到房间的床褥下摸出藏在那儿的烟，走到阳台上点上一根。
夜晚的春风颇有些凉意，他的后脖凉飕飕的。
远处有细长的光线随着车身的移动不断扩大，火车的轰鸣伴随着轨道的摩擦在他的耳边疾驰而过。
煜千把烟头扔进水池浇灭，看着它转眼进入下水道。
窗外的光影掠过客厅那座古老的座钟，指针沉稳而缓慢地移动着。
第一章 幻觉之章（3）
3。
笑颜猛地睁开眼睛，泪水随着她的动作从面颊滑落。
她坐起身来，看到月亮被乌云覆盖，只是以微弱的光亮在室内铺上一层薄薄的皎白。
警察从她家中撤走才不久，他们以笨拙的方式安慰她，并告知明日再来拜访。
笑颜缩在床边，久到痛苦渐渐木然，然后不知不觉睡着。
她做了一个梦，真实到让她不知所措。
梦中的她也是像现在这样睡着，醒来后天已经完全亮了。
站在毫无生气的客厅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家的样子。
笑颜像往常一样去上学，延路的景色并没有因为她的心情而改变，依旧充满春天特有的朝气。
走在去往校园的路上，同学们或成群或结伴，有说有笑从她身边经过，无论是明亮的笑容亦或是飘起的裙摆，都干净美好得像带有香甜气味的微风。
只是沿着路边铺满鲜花和灌木的小道一路前行，哪怕周围出现的，是没有任何熟悉感觉的面容，她也不会感到孤单和寂寞。
因为，有那个人的存在。
笑颜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意外的没有发现。
她略微吃惊，忍不住转身环视四周。
熙熙攘攘不断叠覆的人群中，真的没有那个人。
笑颜感到一丝惊慌，这是从未有发生过的事情。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往教学大楼走去。
莫煜千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望着窗外澄亮的天空。
今日风静，晴空中的浮云缓慢地移动着，天气好得想让人唱歌。
他注视着那片蔚蓝，让所有的思绪都随波逐流。
教室里陆陆续续走入同班的学生，大家说说笑笑，气氛欢快。
似乎察觉到不远处的视线，煜千转过脸来——
常笑颜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望着他，她看到他的表情从平和无奇的安宁向瞳孔放大的惊惧转承。
下一刻，煜千站起来撞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巨响。
班里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聚集过来，表情各异。
莫煜千感到胃部一阵翻搅，他捂住嘴跌跌撞撞奔出教室。
笑颜看着他忽然离去的身影，心中泛起隐隐的不安。
煜千蹲在公共洗手间内的水池边干呕不止。今早并没有摄入食物，那种无法言喻的惊异和恐惧让他无法再保持一贯的镇定。
渐渐的，脑子似乎可以开始正常运转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
昨天她明明是在我的面前跳楼的！
她的眼睛……她坠落时的样子……她满足心愿般的笑容……
绝对……不可能是场梦！
“……不，不可能！”煜千匍匐在白色的地砖上，尽力让心悸慢慢消退。
难道，难道会是常笑颜的鬼魂……只有他能看到的鬼魂？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存在那种东西？太可笑了。
莫煜千扶着墙壁站起来，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手清水往脸上拍去。
他抬起头注视着湿发后的眼睛，一种无法释然的思绪在逐渐凝聚。
莫煜千走回教室，立刻迎来周遭同学的注目礼。
一名班干部模样的女孩走到他的面前，用非常担心的语气说道：“莫同学，你要不要紧？大家都很担心你……”
“没事，多谢关心。”他勾起唇角，眼睛却直接越过她看向本不该坐在这里的女孩。
没有错。他没有眼花。她真的在这里，以同样担心的神情注视着自己。
有件事……需要先确定起来。
“班长，常同学……什么时候来的？”
“呃？”班长转过脸去，看了看笑颜后回过头来，“她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在你出去之前就已经到了啊。”
果然。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魂这种东西存在。
可是……现在的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一章 幻觉之章（4）
4。
午餐时间到了。
在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任课老师宣布下课之后，所有人都欢呼着冲出了教室。
煜千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未动，他的左手指在课桌的边缘轻轻敲着。
当课室内所剩之人寥寥无几时，坐在前几排的女孩以非常缓慢的动作整理好自己的书本，既而站了起来。
她似乎想向这边投来目光，在犹豫了几秒钟之后，那张清秀却几乎没有血色的苍白面孔转了过来。
煜千挑起眉毛，嘴唇似动非动般微微翘起。
笑颜拿起桌上的手机，慢慢地走了出去。
望着那离开的背影，煜千眯起细长的眼。
这个场景……和昨天一模一样没有丝毫记忆偏差的场景，此刻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班里的同学应该都知道常笑颜跳楼自杀的事情才对，但是每个人在看到她之后都表现出一贯不冷不热的态度，似乎那件事情从未发生。
他甚至亲自找到导师确认今天教育局长是否来校视察的事情，得到略带批评语气的非常肯定的回答。这个事情，在昨天，也就是在煜千记忆中的前天，已经在班会课上再三和同学们确定过了，为此今天所有人都特地穿上了校服。
如果说昨天所有的一切只是他做过的梦，那么今天到现在为止所发生的，却都在一遍遍加深他已存在的记忆——与所有的事情都相吻合，甚至可以说出接下去该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哼。”煜千自嘲般轻笑一声，他站起来看向窗外。
那个瘦弱的身影手中捧着自己带来的盒饭，正沿着底楼的花坛边往学生食堂走去。
如果一切真的只是个预知梦，那么，就让它再上演一次吧。
让我看看，这个梦的真实程度。
下午的天气微微热了起来，大家坐在偌大的教室中，不少学生借着老师如催眠曲般的嗓音昏昏欲睡。
煜千看了看腕表，离他梦中的那个时间还剩下40分钟。
他看向窗外，天空明亮得几近刺眼。
下节课是自修时间，有课外活动的学生都可以去上选修课，也可以选择去借来体育用品到操场活动。
学校正在改建，教学大楼后方正在扩建新的实验大楼，为了能赶上新学期的进度，施工队伍正在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工作。
下午两节课后不那么重要的自习时间，便成了争分夺秒的战场。悠扬的下课铃声刚一响过，施工现场便立即传来掘土机开动的轰鸣声。
大家一边抱怨着好吵，一边却各自聊天说地忙开了自己的事情，学生的注意力永远都是很容易被分散的。
笑颜侧过目光，向着最后那排的座位露出一个浅到一闪即逝的微笑。
最后一次了。
煜千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他看着那双忧郁却无悲伤的眼睛，动了动嘴角。
第三节课的铃声响起。
煜千走到二楼连接教室与楼梯口的大型活动平台上，双肘撑扶在半人多高的石砌台阶上。
他望向远处与昨日如出一辙的景色，什么都是昨天的。
身后的楼梯间开始吵闹起来，教育局长应该在自己带来的检查团和校方领导的陪同下，视察完了教学区，从上而下只听得到校长和教导主任点头哈腰般的奉承。
煜千勾起唇角，掏出手机。
信息发送完毕——
她在他的眼前停留了两秒——他确信他看到了时间的停滞，然后重重落地。
伴着一声犀利的尖叫，整个校园天旋地转。
之后的调查，煜千再次见到了那个对他抱有一丝怀疑态度的年轻警察。
一切都如昨天一样，简单的询问之后，警署的人便让学生离去。
接下来的事情，也全部到照着先前的记忆在发展。
“这下，应该全部都结束了。”
完美的剧本，完美的演出。
华灯初上，这个城市并不会因为什么人和事而改变生存轨道，一切风平又浪静。
他望向远处霓虹闪烁的夜景，掐灭手里的烟，吐出最后一个烟圈。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 幻觉之章（5）
5。
谁来告诉他……
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莫煜千止不住惊骇的悸动，指尖几乎痉挛。
常笑颜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他几乎撞翻了桌子。
教室内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大家看着面色煞白的俊秀男孩奔跑至后门，既而冲了出去。
这不可能是真的……
不是他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煜千发狂似地在校园内奔跑，眼前的景象扭曲成另一个空间。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笑颜那双略带疑惑的眼睛，随后——便是重物摔向水泥地面的剧烈撞击。
第一声惊叫不是来自某个女生，莫煜千颤抖着抱头蹲下，惊喘让他几近无法正常呼吸，手机应声落地。
金野铭右手肘抵在桌面上，食指不断轻击着嘴唇。
他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男孩，然后将视线移到他身后那面墙的挂钟上。
已经二十分钟了。
这个男孩进门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嘴唇惨白，整个人似惊吓过度。
气氛越来越发沉重。
“你要不要喝点水？”野铭打破沉默。
没有应允，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整间会议室只有他一个人。
这种惊吓程度实在是过于夸张了，野铭之前已在他的班主任那儿略微了解过，莫煜千和死者平时并没有过多接触，也没有任何学生看到他们交谈过一句，连点头之交都没有。
他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
金野铭吁了口气，只得放弃地说：“那，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改日拜访。”
说完，他站了起来，准备送他出去。
“你……”本是沉默不语的男孩忽然开了口，嗓音低沉沙哑。
“什么？”
“有没有觉得……之前就有见过我？”
野铭微微睁大了眼，他不太确定地问：“……我见过你？”
“……而且不止一次。”莫煜千抬起了头。
霎那间，野铭的脑海中闪过尖锐的钝痛，就像有人用一种金属器物狠狠地在他的脑子里搅了一把。
“我不懂……”他反射性地用手掌敲了敲脑门，皱起了眉头，“你在说什么。”
“……是吗。”煜千扯了扯嘴角，“抱歉，看来我确实需要去看医生了。”
野铭看着他缓慢地站起来，然后向门外走。
他上前一步拉住男孩的臂膀，快而急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说的。”
煜千望着地面，然后露出一个勉强称得上是笑容的表情：“暂时没有。”
金野铭坐在办公桌前，翻着下午同组的同事为他找来的资料。
窗外已是红霞满天，路灯也逐个亮了起来。
“还在想这个案子？”
他反射性地站了起来，看到同一组的梁辉手里正举着两杯咖啡，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
“没有……”野铭撩起额发，喘了口气。
“表情像见了鬼似的，办案可别走火入魔啊。”梁辉笑笑，把咖啡递到他手里，“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早点回去休息吧。”
野铭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大脑里居然隐约出现了接下去将要发生的对话。
他试着问道：“知道了，你先走吧，嫂子肚子挺大了吧？”
梁辉果然露出了他记忆中似乎存在过的笑容，既而答道：“上午才刚告诉你，下个月就要生了。”
送走梁辉之后，野铭一下陷进了转椅中。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倦，盯着那一桌子的资料和报告发起了呆。
片刻之后，野铭从口袋里摸出烟，叼在嘴里在乱七八糟的桌上翻找打火机。
他划开打火机，火光出现的一刹那，眼前忽然出现一张并不熟悉的脸。
金野铭惊喘一声，金属器物随即被丢掷落地。
半晌之后，他近乎无奈地飚出一句脏话，将打火机重新拾起。
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案件上后，野铭拿起死者的档案报告。
【……
死因为自杀，头部落地当场死亡。
……
现父母双亡，死因为其母用菜刀至背部将其父刺中，背部伤口为……
后母亲用刀将自己喉口割断……
……】
野铭大略地扫过这份报告，其中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
尸体解剖结果：
死者身体有多处明显外伤，初步估计系各种钝器所伤。
涉及器物为：
木棍，皮带，竹条，绳状物，钢管器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