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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母亲听着电话那头的回应。“嗯”了几声之后满意地笑了。她将电话递给李楚凡：“你爸叫你接电话。”
那一边嘈杂的声音传过来，要非常仔细地分辨，才能听清父亲说了什么。但最后一句，李楚凡听得格外清晰，喝醉酒的父亲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全部撕掉。”
耳膜被刺得很痛，那疼痛的感觉瞬间传到了每一根神经。
不过没有争吵，也没有解释。仿佛是自尊，在一瞬间帮李楚凡做出了决定：“好。”接着他淡定地挂掉电话。
“怎么样？你爸说什么听清没有。”母亲虽然不知道具体说了些什么，但她相信丈夫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李楚凡坐在床边，像一尊蜡像那样僵了很久，才缓慢地移动手臂，把纸页从笔记本上一张一张扯下来，再撕成碎片。
撕到一半时，他忽然停下来。捧着还剩一半的笔记本坐在床边，母亲则靠在门上抱着双臂。
“嘭”的一声闷响，李楚凡将笔记本狠狠地摔在地上。母亲站在墙边，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一脚把本子踢飞。
曾经被无限珍惜的笔记本，狠狠地撞在墙上后掉在地上，停下来。
李楚凡又冲过去补了一脚。这次，眼泪飞落下来。
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有丝毫的怜惜：“楼下的人已经睡了，你小声一点。”说完，走进卧室，关上门。
李楚凡呆呆站着，感觉四周的空间变得竟是如此的陌生。
10
桌子上的手机振起来。
“赵纹雨：加油，我等着看。”
11
咖啡已经凉了，李楚凡想拿去倒掉。走到水池边，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又一口气将杯中的液体全部喝完。
五分钟后，他重新坐到了书桌的边上。手旁是另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楚凡一拿起笔，就感觉一切都变得空白。无数的画面从眼前经过。进入话剧社，遇见了何妍，站在自己身后的赵纹雨和阳晨，还有周梓。
虽然剧本已经写过了一次，可是李楚凡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头。
好像是一段遥远的路途，走过了一次，却很难在第二次走时同样义无反顾。
现在李楚凡就站在起点上，徘徊不前。。 最好的txt下载网
在年华之上等你 第四章（5）
快到凌晨四点的时候，赵纹雨和何妍的手机同时收到一条短信。
“李楚凡：对不起。”
她们都在沉沉地睡着，不会知道在电话的另一端，男生痛苦的脸。
在他的面前，扔满了纸团。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一直在重复着机械的动作——飞快地在纸上写，然后拿起来看一遍，最终被揉成一团。几个字的，几行的，几段的，整页的，全部被否定。
李楚凡躺到床上，用手抱着头，轻轻抽动身体。
地上被撕得粉碎的稿纸，像是无奈的泪水，散落一地。那些想和你，和他，和你们一起分享的，化成记忆里的一块路牌，刚刚经过，却再也走不回去了。
母亲走进来，红肿着眼为男生盖好被子。她正准备关上门，李楚凡忽然开口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黑暗里，母亲的手搭在门锁上，眼神复杂地望着床上的男生。站了很久，才轻轻地合上门。
12
每一个早晨，都应该是兵荒马乱的。而今天，李楚凡提前半个小时就起来了。至于昨天晚上到底睡了多久，他自己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没有超过两个小时。
昨夜，就像是有人在将自己体内的灵魂一点一点抽走。无论是谁，神经都会松弛下来，疲惫不堪。李楚凡却没有一丝困意，只是身体变得呆滞和迟钝。
赵纹雨站在路口等李楚凡，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轮廓在微亮的晨光中缓缓靠近。她赶紧迎了上去。本来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但看见李楚凡苍白的脸色和没有了任何情感的双眼，她又一个字也不敢说。双手握住斜挂在胸口的挎包带子，跟在他身后。
不算太浓的雾气里，传来一声叹息。赵纹雨知道是李楚凡发出的，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昨天晚上……”李楚凡先开口了。他想把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告诉赵纹雨。刚一开头，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撕碎的稿纸，嘲讽的微笑，冷冷的命令。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本该在今天早上起床时全部消失。然而，李楚凡还是只能看着满地的稿纸无奈地摇头。
赵纹雨看着李楚凡，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没有了，全部没有了。”李楚凡想装出一副没关系的表情，结果让他的脸看上去更加僵硬。
自从认识李楚凡以来。赵纹雨第一次见他这样。没有梳理的头发，憔悴的面容。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倒在人流之中。再也起不来。
思绪停了一下，一股莫名的难过在体内慢慢上升。
13
一天的时间，李楚凡都傻坐在凳子上。甚至每一节课，都是同桌帮他把书抽出来，摊开放在桌面上。
阳晨在后面看到李楚凡如同在忏悔地低着头。想来想去才记起今天好像是交剧本的日期。看李楚凡的模样，多半是出事了。但他不敢直接去问李楚凡发生什么事，只是在下课时，若无其事地和李楚凡周围的人讲笑话。
阳晨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偷偷看李楚凡的表情，希望他可以像往日一样，放肆地笑着。但李楚凡始终将手压在腿下，似蜡像一般静止着。
最后阳晨忍不住上去拍了他一下，李楚凡却没有回头，只动了动身体，然后把手放在桌子上，将头埋进臂弯。
14
晚自习，话剧社的人集中在阶梯教室里。
人基本上来齐了。
何妍一个人抱着一本书坐在周梓的后面。周梓像是已经取得了胜利，春风满面。不停地和旁边的人说笑。
何妍急了，四处扫视，却一直没有找到李楚凡。打他的手机也没有人接。
一直到周梓把剧本交上去，从台上往下走时，李楚凡才推开门，怏怏地走进来。 。 想看书来
在年华之上等你 第四章（6）
教室里的人们全部安静下来，看着李楚凡慢慢走向何妍。
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地把此时想象成了电影里的某个镜头。以为在最后一秒故事的情节会有转机。因为周梓已经把剧本交了上去，而李楚凡这一组还没有动静。
事实却让人大跌眼镜。李楚凡并没有豪气干云地取出剧本，然后交到评委手上。他默默地走到何妍旁边的座位前，坐下来。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眼光。
“李楚凡同学，请把你们组的剧本交上来。”台上学生会的人说道。
何妍用胳膊碰了碰李楚凡，他抬了一下头，没有任何反应。
何妍感到心里一阵慌乱，仿佛整个世界正在萎缩。
前面的周梓不屑地用鼻子哼了几声。
台上的学长又一次催促，让他们拿出剧本。
整个教室的人们把目光全部投射过来。
他们在等待，在疑惑，在抱着各种心情看着自己。而和自己一起的人，却无视这一切，一动不动坐在自己身旁。
她一闭眼，翻开书，从里面取出一叠纸，快步走上前去。
当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那个学长时，她知道，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那是什么？”李楚凡终于抬起头，不带任何语气地问从台上下来的何妍。
“剧本。”何妍平静了些，不像刚才那样紧张。
“什么剧本？”李楚凡莫名其妙。
何妍没有再说话，眼睛望着台上的人。
15
周梓首先走上去为自己的剧本做陈述。她的剧本是一个荒诞的喜剧。还没有演出来，就引起台下的一阵阵笑声。她下来的时候很开心，那些笑声的确是对她作品的肯定。在和搭档拥抱之后，周梓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楚凡和何妍一眼。
接着，何妍走了上去，她比刚才大方很多。开始用平缓的语调介绍着自己的剧本和创作的动机。
李楚凡听得莫名其妙。这个剧本与他写的《天尽头》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唯一的解释就是何妍早已写好，只是一直没有告诉自己。
很快，何妍走了下来。她用发问的眼神盯着李楚凡，李楚凡连忙点头。
学生会的学长让编剧部的四个人全部出去，然后请在座的成员投票。
走廊上很安静。与阶梯教室相连的全是实验室。
西城高中很有意思，每一个实验室都用科学家的名字来命名。什么门捷列夫，拉瓦锡，莱顿，这些在教科书上经常见到的名字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校方似乎想要让每一个从这里经过的人们都被那些闪亮的名字震撼。
李楚凡没有心情再去想哪一个科学家生平有哪些成就，他趴在栏杆上。看没有星星的夜空。
何妍站在他的身边。想了很久，她才开口：“楚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如果……如果要你把那个剧本重新写一遍，你需要多长时间？”何妍的声音很小，如果不仔细去听，很容易就在夜风中飘散。
李楚凡转过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何妍正想说没什么，李楚凡又接着说了一句，五天。
16
阶梯教室的门被打开，很显然，投票的结果出来了。
李楚凡没有去看结果，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因为他的付出并没有展示在人们的面前，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计较结果。
而旁边的何妍一下子哭出声来，把在场的人们都吓了一跳。李楚凡连忙安慰道：“怎么了？你别哭啊。”当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这一组竟以微弱的优势胜出了。
好不容易，何妍终于将情绪稳定下来，接过李楚凡递来的纸，擦干眼泪。 txt小说上传分享
在年华之上等你 第四章（7）
不远处的周梓使劲地眨眼睛，确认自己真的是输了以后，气急败坏地冲上讲台和学生会的理论。
场面变得很混乱，但却很容易感受到每个人的心情。
周梓一脸怒气地站在台上，她检查过刚才的投票结果，写着自己名字的票真的比对方少。李楚凡和何妍两个人还站在门口，被下面几十双眼睛盯着。学生会的成员们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特别是何妍。
明明赢了，为什么还哭得如此伤心。
学生会的一个女生最先打破沉默。她叫过一个台下坐着的男生，对李楚凡说道：“他叫陈斌，是这次选出来的导演。你们下来多交流一下，争取在冬季艺术节上给话剧社争光。”说完，她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也跟着响应，拍动双手。
李楚凡望了一眼面前戴眼镜的男生，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认识了。
何妍红着眼圈微笑，泪痕还很清晰地布在脸上。
17
“你刚才怎么了？”散会后李楚凡问何妍。
“没什么，就是太激动了。”
何妍刚说完，就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他们，是陈斌。
“喂，等一下，”陈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同学啊，我还不知道怎么找你们啊。”
“找我们？干什么？”李楚凡有些奇怪。
陈斌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当然是和我一起把这个戏做好。这么大的事，要是我搞砸了，学生会肯定不会放过我。学生会让我来排这个戏，就像给了我十亿去拍《泰坦尼克号》，万一我拍成了《乡村爱情》，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那找我们有什么用？”李楚凡还是有些不解。
“毕竟是你们写的剧本，至少可以给我提下意见吧。再说，到时候就算真完蛋了，至少还有垫背的。”陈斌挑动了一下眉毛，俏皮地说道。却让李楚凡和何妍一阵无语。
沉吟了一下，何妍开口对陈斌说道：“我们可以帮你，但是你要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
何妍严肃起来，指着李楚凡：“这次剧本，用他的。”
“我？”李楚凡几乎是叫出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何妍又扭头对陈斌说道：“楚凡五天之后会把剧本交给你，你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排练。”
李楚凡和陈斌都被何妍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同不同意我刚才说的？用楚凡的剧本。”何妍又一次问道。
陈斌犹豫了一下，看着李楚凡：“你觉得呢？”
刚张开嘴，李楚凡还来不及发出声音，何妍就抢先说道：“当然没问题。”
“好吧。”陈斌点点头同意，然后跑开了。
看着陈斌离开的背影，何妍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你不喜欢他？”李楚凡不解地问道。
“不，”何妍还是不停地笑着，“他挺好玩的。”
18
父母坐在沙发上，沉默着。
门外传来金属的碰撞声，李楚凡拔出钥匙走进来。经过客厅时，简单地叫了一声“爸，妈”。
“楚凡，你过来。”父亲说话的声音很平稳。让人猜不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已经准备进房间的李楚凡又退了回来，极不情愿地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眼睛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安静了几秒后，父亲指着茶几上一个新的笔记本说道：“楚凡，昨天我有应酬，喝醉了，是我太冲动。这个新的笔记本给你。”
李楚凡瞟了一眼那个本子，忽然有一种想要冷笑的冲动。他的嘴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心里的一个声音却震得天响，它们根本就不一样。
“我不要。”李楚凡淡淡说道。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在年华之上等你 第四章（8）
父亲依旧是和蔼的神色，并没有因为儿子的固执而生气。他移开话题，和李楚凡聊起别的事。
从前，李楚凡很喜欢和父亲说话，喜欢和他谈周围的人们和发生的事。因为李楚凡觉得，他虽然是自己的父亲，和自己差着几十年的光阴，但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能够理解。
然而，用十几年的时间在自己的生命里树立起的形象，已经在昨晚被彻底地颠覆了。
两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态在说话。李楚凡漫不经心，父亲想要补偿自己的过失。所以两人的交流变成了一问一答。往往是父亲问一句，李楚凡简单地应一声。最后，实在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爸，我累了。”说完，李楚凡没有看父亲的脸色，径直走向卧室。
19
房间的地上还是被碎纸屑给铺满，李楚凡站在中间停留了一会，走到书桌旁。
他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那是放学之前，何妍找人交给他的。
准备拆开的时候，李楚凡才看到信封上写着几行字。
“楚凡，对不起。在第一次你把笔记本交给我时，我看完剧本后偷偷看了你写在前面的文字。我知道没有取得你的同意就看，是很难启齿的行为。
但是我很想对你说，真的，原来我们是那么相似的人。”
李楚凡自嘲般扭头望向地上的碎纸片：“喂，还有人看过你们哦。你们也够本了吧。”
明明是一句玩笑，说的时候，心里很难受。
20
楚凡，原来我们拥有同样的梦想。
我一直想写出自己的东西，然后拿给所有的人看。于是我进入了话剧社。而我却不能告诉家里的人，让他们分享我的喜悦。因为他们绝对不会让我去干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
在认识你以后，我才发现就在西城高中，居然还有和我抱着同样的追求的人。
电视里面的人说，只要你有一个梦想，并把它保持几十年，它就一定会实现。
我觉得狗屁不通。
什么保持几十年。在我生活的世界里，想要多保持几秒钟，都那么的不容易。
我很羡慕你，可以那么执著地往前跑。可以那么干脆地扔掉身上的包袱。只为了增加奔跑的速度。我却不行，我只能托着家里的嘱托和期待一点点向前蠕动，大概永远也看不到终点是什么样子。
你一定想知道那天我为什么选择了你。
还记不记得我曾对你说，我最喜欢的一部剧作。《仲夏夜之梦》。
那天你流利地说出其中的台词，让我开始相信，也许你，可以帮我实现梦想。
我们两个人在一组，你却做了本应该我们一起做的事。而我只能在旁边看着你，然后在你写好的初稿上简单地涂改，因为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用来投入。
我曾经在想，冬季艺术节如果我们的剧本能够顺利地被演出来，我一定会很高兴的。虽然我没有作太大的贡献，但至少也能让我和自己的梦想扯上遥远的联系。
昨晚，你发短信过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带上了很久以前写过的一个短剧。
我很害怕，怕因为它太过幼稚，而被别人嘲笑。但那些人永远也不会明白我是怎样把它写下来的。每天晚上我都一只手按着台灯的开关，一只手在纸上写，生怕被家里的人发现。
晚上在阶梯教室，我才知道真的出事了。你没有带来剧本。我便开始想要不要把手上的剧本交上去。
那时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带来那个剧本，本来就是打算用作后备的。可真的要交上去时，又有些动摇。可我不想看见周梓脸上的不屑，我更害怕因为没有作品而被她嘲笑。所以交了上去。
站在阶梯教室外面，我有一种感觉。我似乎隐约觉得或许我们可以赢，就问你重新写好剧本需要多少时间。
因为把这个剧本展示在所有人面前，并不是我的本意。因为它是一个符号，代表着我无力追求而又执著的梦。写它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想过要让第二个人知道它的存在。
然而今天，第二，第三，第四……很多的人都知道了。
最后，我们真的赢了。
那一瞬间我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那时我的样子很难看吧，可我好高兴。因为我们成功了，而它，也证明了它的价值。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陈斌答应过我们用你的剧本。这一切，不是很好么。
你还可以毫无畏惧地向前奔跑。冬季艺术节的舞台还依旧是属于你的。
而我，让梦想发一次光就很满足了。
说了这么多，很多你感到疑惑的事都有了答案吧。
记不记得我说过，想要和你一起去天尽头。
往后的日子里，你一定不能放弃。因为现在，我已经把梦想挂在了你的身上。
楚凡，祝你好运。祝我们好运。
如果你看到了天尽头藏着的宝藏，一定要告诉我。
21
一口气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