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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什么鬼地方!”边阳更加恼火了,因为每到一层,他都不得不将快要发麻的脚再跺一下。“咚!”
到了四层,好不费力地摸到了中间那道门———因为四层的声控灯坏的。
竟没有门铃。
“嘭嘭嘭!”边阳踢着门,楼道中的回响声音更多了,杂乱不清,几乎能激起每个角落的灰尘。
“喀嚓……”门开了,是韩发。屋子里的微弱光线照出了他的黑眼圈,他的嘴唇干裂,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
“你怎么了?怎么不上学啊?”边阳着急地问。
“进来吧。”韩发的声音好像很虚弱,他把门关上,将他们领进了一个小屋,里面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张用褐色相框框住的照片。当然真正吸引别人注意不是那张照片,而是一屋子的黑色。床头挂着用黑色幔子做的花,桌子上有,门上有,相框上有,在那个人的胳膊上,也有一块黑色的布刺眼地挂在上面。那人慢慢抬起头,看见边阳和冥海,嘴角挤出了一丝微笑,极其勉强,不知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完成弯弯嘴角这种好像不需费力气的事。
边阳和冥海惊呆了……
09
把被自己踢倒在雪地里的冥海抛在脑后,韩发此时此刻什么也不想,就这么一直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干什么,浑身上下仿佛就只剩下了这两只脚,随它们自由活动。看到路旁那对恋人甜蜜地相互依偎,忧伤又从几里外找了回来。其实他知道根本没冥海什么事,他就是心里难受,为什么快一个月了郑小美还是对他很冷淡,但对冥海就那么热情。虽然他心里明白,只要郑小美幸福快乐,他也应该幸福快乐,但是那种矛盾的心理自己始终不能摆脱,他甚至把自己的一部分“爱”转化成“恨”了。人在这样的困境中最难受,那种内心的痛苦比肉体上的折磨要残忍得多。
手机响了———郑小美的电话。
接不接呢?是要说分手的,毫无疑问。
算了,还是我先说吧,多少找回点面子。
“喂。”他的声音沙哑,浸透了悲伤、痛苦。
“你在哪儿?”电话那头冷冷地说,这使韩发的心也彻底地冷了。
“街上……”他勉强地挤出了两个字。
“我再说一遍,冥海现在是我哥!你也太敏感点了吧?!你要是再这样,我看咱们也该分开一段冷静冷静了。”郑小美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不,不用冷静了。为了他你都能和我分手。我们在一起一个月了,你知道我是多……祝你幸福!”
韩发挂了电话,眼睛里全部都是渐渐消失的郑小美的脸,可爱的酒窝……街旁的音像店里播放着那首《爱不留》,此时听来好像就是放给自己听的。
“爱从不逗留,来去都不给理由……它只给结果。”音乐仿佛催泪弹一样,但寒冷的强风带着不知从哪飘来的雪花将泪水在流出眼眶之前吹干了。韩发认为自己很坚强,他顽固地要不停折磨自己,想了想,一咬牙,脱掉了自己外套,加快了脚步,准备在冷风的吹打下“环城”一游。
你疯了,韩发!
是的,我真疯了,我需要静一静!
他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喂,妈妈。我今天晚点回去。”
“你明天还上学呢,你干吗去啊?”
“你别担心……好,再见。”韩发给妈妈打完电话后,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行走了。
他经过第一医院的后门。照理说这么晚应该会很安静,因为有很多研究所在街边的楼里,三天两头弄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疫苗来,所以这段路长期禁止行驶七辆以上的车,任何车辆禁止鸣笛(当然,三种特种车辆除外)。一辆救护车风驰电掣地从韩发身边开过,伴随着紧迫的鸣笛声音,把一时沉浸在某种状态中的韩发再一次惊醒了。又一个不幸的人,唉!
那辆救护车在第一医院后面的铁门停下了。两个护士抬着一个担架先下了车,还有一个人举着吊瓶,那两个护士把吊瓶抢过来挂在了担架上方,然后快速冲进铁门,那个被夺下吊瓶的人呆了一阵,突然撒腿追了进去,在铁门边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么晃了一下,让韩发怔住了。
怎么?!难道是他?韩发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痛苦,也跟着跑进那个铁门里。
“对不起,抢救室怎么走?”韩发把那个熟悉的身影丢了,他想如果像刚才那种架势,一定是需要抢救的。或许这样想有点自以为是,不过这次他对了……
“你怎么了,怎么在这儿?”韩发见到了那个人,证实自己没有看错———是绍言!他神情恍惚,慢慢地回过身来,似乎半天才认出韩发来。
“哦,你来了,呵。”他皱着眉头勉强挤出点笑容,但那种笑容稍纵即逝了,最后剩下的只有那种凄惨的无助。
“出什么事了?”韩发继续问。
绍言只是默默地摇摇头。韩发走过去陪他坐下。空荡荡的走廊里,就这么两个人,高高的天花板上那些一次又一次被填补的裂缝在不怎么发亮的白炽灯光下还是那么明显,那儿见证着无数个悲凉的面孔,无数张盖着躯体的白床单。这意味着不祥,意味着在那不久以前发生过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泛黄的墙壁更显得这里的环境很糟糕,呼吸到这儿空气的人不会快乐的。绍言还是那样恍惚的踱步,韩发看着他,心中猜想着种种可能……
抢救室的绿灯重新亮起来,门打开了,推出了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花白的头发衬托着那些历经沧桑的皱纹,她的嘴唇已丝毫没有血色,脸色苍白。
“奶奶!”绍言发了疯似的跑上前去,“我奶奶怎么样了?”绍言的声音在走廊中回荡,好像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10
韩发陪绍言进了病房,他的奶奶还是一动不动,那些护士忙碌了一阵,安装了好多仪器,韩发只认得那个白色的小显示器,伴随着“滴滴”声,上面的绿线一跳一跳的。
许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进来。
“请问哪位是病人家属?”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像一个机器人,这声音会让人觉得整个世界没有生气,冷寂一片。
“我是。她怎么样了?”绍言猛地站起来。
“没必要隐瞒了。我们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只是帮助她呼吸了……”医生还是那样没有表情地说。
“什么意思?!”
“肝癌,晚期!她已经疼昏过去了。你们来得太晚,没办法……”那个男人表情冷漠。
“你给我想办法!想办法!”绍言疯狂地冲上去撕扯他的衣领,眼泪流出来了,自己却不知道,还是那样歇斯底里地喊着。渐渐地,他变得泣不成声了,抽动着肩,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跪在那个医生的面前。
韩发走过去扶起已经垮掉的绍言,对医生说:“没办法了吗?”
“你们做好准备吧,应该没多久了……”还是那种冷漠的语气。然后,他开门走了,估计是回值班室睡觉了吧。
绍言趴在了他奶奶的身上,泪水浸湿了被子上的红十字:“奶奶,你醒醒……你醒醒……”他晃动着奶奶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像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不知道哭什么,为何而哭。他用手抚摸着奶奶的脸,充满爱意地看着她。韩发坐在旁边,泪水也不知不觉地挂在了眼角上。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只有奶奶,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都怪我,我给她添了太多的麻烦,她要是走了,我……”他呜咽了,又趴在了奶奶的身上,抽泣了起来。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这一晚上就这么过去。绍言趴在奶奶的身上睡着了,韩发倚着墙也睡着了,这样艰苦的睡眠在平时恐怕他们俩都做不到。除了单调的“滴滴”声一直不停,以及窗外的画眉鸟无意的应和,一切都变得异常沉闷。即使窗外的鸟儿们再怎么样尽情欢唱,病房内仍是可怕的死亡来临前的凝重。突然,某种声音的变化使这两个睡姿不正确的人瞬间同时惊醒,那种声音变化不大,只是改变了传递声波的频率,然而那意味悲凉、黑暗、死神的降临。
“滴———”显示器上的绿线不再跳动,它也累了吗?
“护士!”韩发跑到走廊,“护士!”早上起来的第一句话竟如此有爆发力。几秒钟以后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地跑了过来。他们把韩发和绍言都推了出来。在里面忙乎了五分钟左右,门开了。
“对不起,请节哀。”还是昨天那个医生,仍用着那种冷漠的语气说,“找这儿的护士办手续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风渐渐强了,在空气中瑟瑟地呼喊着,耳边时不时地传来“刷刷”的声音,真不知道在这接近深冬的时间里怎么会突然下起暴雨来。
下过雨的街泥泞不堪,这并不是由于地上原有的泥土造成的,在风中杂乱无章飞扬跋扈的雨点夹着一颗一颗的沙粒,无论它们来自遥远的塔里木河,还是附近小城市的工地,终究还是来了,在整个城市的上空飞翔,肆无忌惮地吸取着光和热,餍足后便决定在这块土地上扎稳脚跟,随着纯净的雨水一同落下。
市医院刚刚粉刷的白楼已经污迹斑斑,与天空的颜色融为一体,以至于有两个人从大门口走出来都会把人吓一跳。绍言还是像平常那样的沉稳,不过动作慢了半拍。他的眼睛好像什么都看不见,里面充满各种黑色,黑色的天空、黑色的道路、黑色的心情。面前有积水,他径直地踩了进去,水漫过了他的脚踝,冰凉地,刺痛着他的脚掌,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反应。马路在他眼前成了空旷的场地,对来往川流不息的汽车他视而不见。一路上韩发拉着他,怕出什么意外……
11
冥海打了个寒战,这种场面他从没经历过,但又好像似曾相识,他不自觉地走到沙发旁,低头望着眼前的绍言———金丝眼镜不再发亮,镜片上覆盖着一片一片如同干糨糊似的东西,他面无表情,机械地抚摸着那张照片。边阳愣在了那里,半张着嘴———还是老样子。
“他奶奶。”韩发说。接下来,便又是沉默,谁都忘记了开灯,正好映衬外面的“昏天黑地”。天空不争气地又下起了“泥点雨”或者是“雨点泥”吧,“啪啪”地打在窗户上,与屋子里老钟的节奏配合着,激起厚厚的灰尘,沉闷的环境更加沉闷,让人透不过气来。直到天空已丝毫见不到太阳的光亮,屋子里的黑暗中突然传出了一阵急促的抽泣声,韩发急忙打开灯,边阳和冥海也赶紧站了起来,然而没过多久又都坐下了,相互看看,无奈地摇头。
绍言趴在那张照片上哭喊着奶奶的名字,尽管虚无的光线已无法让他看到照片中的奶奶。他时不时被泪水噎得哽咽一下,过不了多久便又伤心欲绝地哭起来……反反复复。
整整一晚上,绍言就在这种状态下度过的,哭累了睡会儿,醒来后接着哭。韩发、冥海还有边阳三个人一直守在他身旁,在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轻轻地拍一拍。三个人一宿没合眼。
第二天,绍言奶奶的躯体默默消失在火焰中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出席了葬礼,在这期间冥海的手机不断有电话打进来,竟然还有郑小美的,不过他都没接,干脆关机了。手机铃声响时边阳一再瞪他,警告他不许再有类似事情发生,冥海第一次在他面前低头。
两个星期过去了,后天就要迎来季度考试,大家都把头埋进书里,就连边阳也不例外,虽然他总是骂骂咧咧地叨咕着:“什么破玩意!会不会出题啊?”韩发与冥海言归于好了,还是经常合起伙来“欺负”边阳。但是郑小美却像蒸发了一样,韩发有时候会提到她,然后脸红一阵。端木晓璐还是雷打不动天天来找冥海一起回家,这也成了冥海每日的必修课,就好像上节晚自习那样毋庸置疑。
但最让人担心的还是绍言,每天都阴沉着脸,一有时间马上趴下睡觉,精神颓废,有人和他说话时他总是不超过三个字地回答对方:“嗯”“哦”“不知道”。每天中午午休,他就会谁也不理,独自一个跑到学校仓库的那个地下室坐着,黑糊糊的。三个人轮流换班陪他,一中午不说话,在黑暗中静静坐着。其余时间他就会跑到最后一排的那个角落里看书,谁也不理。
“他不会以后就这样了吧?”边阳担心地问冥海。
“谁知道,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了。你想想如果你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你会是什么感觉?”
边阳的眼睛忽然暗了下来,不说话了。
“我们要让他好起来,再这样他一辈子就完了,与社会格格不入,然后被社会淘汰……”
“说得倒简单。”边阳瞟了韩发一眼。
“唉……”
“对了,冥海,那件事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哪件事?”
“就是韩成啊!”
“哎!再说……”
考试那天又下雨了,在雨点中还夹带着若有若无的雪片,它们拖慢了雨点的速度,让整个世界慢了半拍。
边阳和绍言在一个考场。绍言还是坐在最后一排。
“绍言,好好考啊!”边阳拍了拍绍言的后背。
“……”
边阳垂头丧气地回座位了。
考试铃响起,考场瞬间安静,窗子上一会多一个小雨点,直到那些小雨点被覆盖、淹没、模糊,它们还是无休止地增加着……
边阳无法集中精力认真答题,又被天气弄得烦躁不安。他偶尔回头看一下绍言,绍言看上去始终都在认真答卷,这让边阳感到十分郁闷,妈的,这小子也不傻呀!
“考得怎么样啊?”冥海问边阳。
“靠!”
“什么?说话啊!”
“别烦我!”边阳背着书包下楼了。
“他这是什么毛病?被绍言传染了?”
“谁知道!”韩发不当回事地说。
回到教室,大部分人都兴高采烈的。
“太简单了。什么嘛!这就是季度考试?”
“对啊,真是浪费时间。”
边阳坐下了,一副气愤的样子。
两个女同学又开始唧唧喳喳上了:“第29题得多少啊?”
“1/3。”
“对!”
“废话!这种题傻子都会做!”
这时边阳马上回头瞪着她们俩。
“怎……怎么啦?”
“我就不会!”
她们立刻躲得远远的,边跑边说:“对不起!”
“你又犯什么毛病啊?”韩发大声训斥他。
“你管不着!”
李佳老师布置了作业,并告诉大家二月二十日到校,大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早,但谁也没多嘴,他们知道等来的一句话就是:“叫你来就来,有困难就请假!”
今天,李佳老师话异常的多,大概是不放心大家的第一个假期吧。在她宣布放学的时候,同学们大多数都没反应,睡眼蒙眬地坐在座位上。
“放学!”她又说了一遍,这次才有人站起来揉揉眼睛,背着书包慢慢地走出去。冥海也站了起来,一扭头却发现绍言不见了。
“绍言哪儿去了?”冥海着急地问边阳。
“他不是和你一个考场吗?”
“考完我就走了,再没见着他啊!”边阳有点慌,“走,去他家找他吧。”“那……你们去吧!找到了给我打电话,我还有事。”韩发说。
“好。”
两个人打车来到那栋楼。
“真的,来这儿我感觉不好。有点儿阴森森的。”边阳摸着肩膀说。
“嗯,要不让他搬我家住去吧!”冥海说。
“那哪是长久之计?他终究要自己面对生活啊……”
四楼的声控灯还是坏的,冥海打开手机,借着微弱的光亮找门铃,可是他却发现了一张夹在门框里的小纸条:“我去完成奶奶的遗愿,你们别担心。我身上钱够,二月二十日我会到校的。”
“靠!”
“我靠!”
12
半个多月了,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淡化一切。半个月前,郑小美还为自己失败的初恋伤心欲绝,而现在,望着平静的波浪,心澄澈了。她成熟了好多,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痛失了“初恋”,还是疏远了一个比较亲密的“朋友”而已。不过韩发那句话却依然回响在耳畔:“……祝你幸福!”
那天她放下电话失声痛哭,在眼泪即将殆尽之时,她拔下了手机卡……两天后,她决定再给他打最后一个电话。关机。给冥海打。不接。看来他们是统一了口径……
“妈妈,我想提前休半个月假。”
“你有中考啊!怎么休假?耽误半个月课呢!”
“我累了……我想去大姨家静静。”她干涩的眼睛周围布满泪渍。
“宝贝,你怎么啦?告诉妈妈。”
“别问了,我就在那边过年了,开学回来。”
“那好吧!”
当天下午她便坐在飞往厦门的飞机上了……
她的大姨是个有钱的寡妇,两年前,一场车祸让她失去了儿子与丈夫,而她却安然无恙,她一直以为是儿子与丈夫的灵魂庇护了她,所以她坚强地活了下来。她在厦门郊区的海边买了一所小别墅,很安静,门前的沙滩像是她一个人的,从没有游客打扰。她经常独自坐在门前的沙滩上,好久好久。有时天气晴朗,夜空会变得晶莹闪烁,抬头仰望,仿佛置身于宇宙中,耳边回响着轻柔的海浪声,飘散着清香的空气……
“小美、小美!”大姨兴奋地向她招手。她虚弱地走出机场出口,一头扑在了大姨的怀中。她的大姨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