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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曲曲折折，小船拐过一个又一个弯，不变的是两岸的景色。一些中年妇女在河边洗衣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河边若有所思地抽袋烟……只有我们这些过客在不断前行。此时此刻，那种孤独感又重新出现了。
“哥哥你说句话呀！你怎么总是发呆！”
“哦，呵呵。”
“哥哥哪有那么多话跟你这小女孩说啊！”阿姨笑着说，“我这女儿还小。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呢？”
“已经不小了，像她这样的女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这时我看见她撅着嘴看着我。
“哥哥要是再说我，我就生气了！”
“晓璐！哥哥跟你开玩笑呢。冥海，你猜猜我们晓璐多大？”这个问题我倒是没仔细想过，应该就是十七八的样子吧？
“十七岁？”阿姨摇了摇头。
“十六岁？”阿姨摇摇头。
“那……总不能十五岁吧？！”
“嘻嘻，我十三岁！”
“嘁！还十三岁呢，你到底多大？”
“我真的十三岁，不信你问妈妈呀！”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阿姨。
“呃……阿姨？”
“对，她是十三岁！”阿姨看着我惊讶的表情，格格地笑了。“我就说嘛！你要是不知道她的年龄肯定受不了她。”
我猛点头，怪不得呢！她和我说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怪不得没有同学喜欢她，人家个头都只到她肩膀，怎么喜欢她？！
“哈，原来这么回事啊，难怪呢！”
阿姨又说：“她的欺骗率是百分之百，一说话就显得不协调了。”
“妈妈！”晓璐眼睛红了，满眼泪水地看着阿姨。
“哎呀，宝贝你怎么哭了？”阿姨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真是的，以前说你不是挺高兴的吗？今天怎么哭了？”
我递过面巾纸给她：“晓璐，别哭了。”此时此刻我才发现她有一点像端木晓璐———哭时的神态。而且在端木晓璐面前，我常说的那句话也是“晓璐，别哭了”。
“我才不要你给的纸！”
我愣了一下，她生气了吗？是生我气了吗？
“晓璐，哥哥递给你纸，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讨厌他！”说完，晓璐的眼泪流了下来。
“怎么啦，哥哥也没有惹你啊！”阿姨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
“他就有，他就有！”
中午吃饭的时候，阿姨一直在劝她不要生气，可她就是一句话没说。
“这孩子，从小就倔强，让我给惯坏了。”
“没关系。”虽然我嘴上说没关系，可是心里堵得慌。这是我第一次惹恼女孩子，还是个小女孩。即使她只有十三岁，可有时候，比如现在，还真和十七八岁差不多呢。
“对了，怎么就您和晓璐出来了，她爸爸呢？”
阿姨脸上突然露出的悲伤神色让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
“她爸爸……去世了。”
“对……对不起啊。我没想……”
“没关系，都十二年了。好了，咱们下午去杭州看看吧。”阿姨突然又开心了起来。
“要不……回上海吧，你看晓璐她……”
“没事的，反正也路过，说实话，我可很少见她哭，无论怎么批评她。你可真有本事……”阿姨笑着举起大拇指。她这么一说我心里更难受了，硬挤出来点笑容。
回上海的路上，她没再和我坐一起，而是和阿姨坐在我后面。开车没多久她就睡着了，满脸疲倦的神色加上几道清晰的泪痕，可她睡得很安稳。我回头看看她，阿姨笑了笑，我也笑了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忐忑不安，这路好像特别漫长，虽然我知道来回所走的路是一样的。
晚饭我没有吃，阿姨来叫过我，但是我不太好意思再去。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阿姨又来了：“冥海啊，明天我们打算逛逛上海市区，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不去了，晓璐不太开心。”
“没关系！她明天就好了！”
“真的不去了，谢谢您，阿姨。”
“那……那算了吧。”阿姨失望地走了。
没有多久门铃又响了。
“阿姨我真的不去了……”我随手打开门，不是阿姨，是晓璐。
“喂！叫我阿姨干什么！我很老吗？”
“你……你怎么来了？”我很意外。
“起来！”她不客气地推开我，走到我的房间里，坐在床上。
“你……你干什么？”我惊慌地问她。
“我干什么？！我还要问你干什么呢！”
“我怎么啦？”我更摸不着头脑了。
“看来我来错了！”她立即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哎，你……”我着急了，马上拉住了她。
“你为什么不跟我道歉，以为没事了是不是？”
这又是从何谈起啊，她怎么这样蛮不讲理？！虽然我心里这么想，但是不敢说，我怕又会出什么状况。
“你能说明白一点吗？”我感觉在她面前我好像一个大人一样。
“你惹到我了，欺负我了！你要道歉！”她又重新坐在了床上，态度坚决地说道。
“我哪里欺负你了？”我尽量让语气变得平和一些。
“谁叫你说我年龄小，个头大的！”她赌气地撅起嘴。
“可你本来就是啊！”
“你！快道歉！”
算了，不要和小女孩计较。
“对不起了！我不该说实话！”我无奈地说道。
“你这算是道歉？”她依然坚持着。
“那我怎么说！”我真是受不了了，她好像比那个晓璐还难缠。
“喂！你不耐烦啦？”
“没有！”
“你应该在道歉前面加上我的名字，要不然我知道你跟谁道歉？！”
真是受不了，刚才为什么要拉住她，就该让她走的！后悔啊！再说，她就这么一个要求啊！幼稚死了。
“晓璐……”我好别扭啊！不过不得不往下说，“对不起。”
“好吧，我原谅你了！”
“靠！”这什么跟什么啊！她一下子就笑了，像没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女孩子都有病！喜怒无常！
“哥哥！”她站起来，真高啊。看到女孩子这种身高我还真不习惯。她又变成上午那个样子了，“哥哥！明天一定要跟我和妈妈去逛街！”
“我……”
“就这么定了，哥哥还要帮忙拎东西呢！我先走喽……”她蹦蹦跳跳地跑出房间，好像很开心。简直就是一场闹剧！太不可思议了，竟会有这样的女孩！像疯子一样。
我坐在床上愣了半天，像个傻子一样，一会儿乐一下。洗个澡睡觉吧。但愿明天会变好。自从端木晓璐事件发生以后，我一直用这个方式来自我疗伤，还算挺管用的。不过今天我说什么也没睡着。
我拨通了韩发的电话。
“冥海，你回来了？”
“没有。跟你说个事。太不可思议了，保证你没见过。”
“你说……”韩发好像很困。
“我遇上一个女孩，像疯子一样！喜怒无常，还特别爱说话。”
“女孩都这样！”
“可她只对我这样啊！”
“白痴啊……她……喜欢你……啊。”韩发打了个哈欠。
“什么？你别乱说！她才十三岁！”
“哎呀你让不让我睡觉了？你脑子不好使啦？这不是更明显吗？正常人可能还含蓄点，小姑娘才不会呢，她们简单得很！”
“什么呀？”我听他这么一说更困惑了。
“好了……冥海……你厉害……有艳福……你……帅……”电话那边响起了沉重的鼾声。
狗韩发，好不容易给他打个电话他就睡觉！也太不够意思了！可是他说那些应该不是梦话，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瞎扯！十三岁小女孩懂什么啊！可韩发以前说的事都对啊。早知道不打这个电话了！更闹心了……
怎么这么凉啊，好像一股风从我后背吹过，我伸手去抓被子，没抓到。
“喂！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嘛？！大懒猪！”
什么？难道是做梦吗？！我翻过身来慢慢睁开眼睛，阳光好强，在我眼前有个黑色的轮廓，我担心的事发生了，我不顾阳光刺眼猛地坐起来睁大眼睛。
“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说我们是一起的，服务员帮我打开门了，其实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啊！”
“你干吗掀我被子？”我几乎惨叫道，因为我只穿着内裤。
“干吗？！你吼什么！这才叫太阳晒屁股了嘛！再说你不是还穿着衣服呢嘛！”
我抢过被子，把自己裹上，好像怕她再看到什么一样，那样子一定很蠢！
“赶紧穿上衣服去吃饭，在餐厅等你哦。”她很轻松地走了，剩下我裹着被子，傻子一样地坐在床上。
这个女孩吓到我了，我真的从来没见过这种人，喜怒无常，随随便便掀男孩被子，我感觉如同被羞辱了一般，就像是……被非礼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早餐的时候，我的不自然让阿姨看出来了。
“冥海，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用筷子夹了一下空气然后放在嘴里。
“哈哈，哥哥，你在吃什么？好吃吗？”
我竟郁闷地点点头。
“晓璐，早上你不是去找哥哥了吗？”
“对啊。早上他还好好的。”晓璐偷偷地笑了。
“晓璐！”阿姨严肃起来，“你把哥哥怎么了？”
“没怎么嘛！他好懒哦！不起床我就掀他被子喽。没想到他害羞哎！”
“你是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掀男孩的被子啊？”阿姨哭笑不得。
“他不一样啊！他是哥哥嘛！”
阿姨瞪了她一眼，她把嘴闭上了。
“好了，冥海别理她。她不懂事。”
“没……关系。”
看来我好像低估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了。我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出什么状况。结账的时候我付了钱，因为阿姨把钱落在房间里了。这样我心里能舒坦些，因为阿姨一直都在照顾我。阿姨一走，晓璐就狠狠打了我一拳。好疼啊！不晓得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喂！干吗打人啊？”我再也忍不住了。
“你凶什么凶？！谁叫你在我妈妈面前告状！你欺负我！”
我疯了！
……
“是你自己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谁欺负你了？！”
“我不管！谁叫你是哥哥？！”
“我比你大也有错啊？！我不想跟你吵！”
“我还不想理你呢！你这头自私自利、蛮不讲理的大懒猪！”
我想办法稳住自己，不让自己爆发，我的脸憋得通红甚至还发烫。第一次有人这么骂我，连我爸爸妈妈都没这样过！我瞪着她，她洋洋得意地在吃东西。我今天才明白，想办法压住心中的怒火比伤心的号啕大哭更难受。那就像是把已瞄准目标、拉满弦的弓箭一点一点地松弛回去，甚至还要放下弓箭，然后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你干吗要压住？！干吗不发火？！我不断地问自己。可她只十三岁啊！哪有一个十八岁的人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发脾气的。我站起来朝外面走去，再和她在一起我就要受不了了。天哪！生平遇到的两个“晓璐”都够要我命的。
“冥海！”糟了，阿姨回来了。
“冥海你上哪儿去？”阿姨不解地问。
“我……那个我……”
“他有点热，到外面凉快一下。对吧？”晓璐走过来说，然后眨了一下眼睛。
“啊……哦……嗯。”
“你们俩有点怪，晓璐你把哥哥怎么了？”
“没怎么啊！妈妈别冤枉我！”
“冥海……”
“啊！对啊！呵呵，热啊！”我假装扇了扇。
晓璐顽皮地对我笑了笑。这一笑，我知道今天又没有好日子过了。本来是要独自一人到上海安静享受痛苦过后的孤独快感，可没想到反而找到一种家的感觉。阿姨就像是妈妈一样，当然，还多了一个难缠的妹妹，好在我感到原来那个晓璐已成为我的回忆。我是不是该回去了呢？
“快跟上啊！你看那个。”晓璐在襄阳路上跑了很久了，不知道阿姨怎么样，反正我已经是筋疲力尽，脚像踩在石子路上一般难熬。
“晓……晓璐！晓璐……你等等！”
她回头看了看我，认真地说：“干吗呀？！人家才买这么点东西你就不行啦？快点吧。”
“这么点东西？！”我举起我手里的两大包她刚刚买的各种服饰。
“这儿便宜嘛！快来快来！”我真想仰天长啸，大叹社会黑暗，可这又怪谁呢？
“冥海你还行吧？这孩子一看到衣服就好兴奋呀！快走！”阿姨拽着我向前继续追她，阿姨都能坚持，我倒觉得有点惭愧了，于是“忍痛”继续前行。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是她折磨人的另一种方式，阿姨一直在讲价付钱，我的双手在一次一次地承受更大的负荷，而她，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就可以了。
“哇！这个我好喜欢噢。妈妈……”又嗲又糯，我想阿姨一定甜到心里去了，马上付款。那些商贩好像都看准了我们，七嘴八舌地在一旁吆喝让我们买这买那。
“晓璐啊，妈妈和哥哥都累了。咱们先吃饭去，下午再买吧，好不好？”
“那好吧，妈妈我也有点饿了。”她看上去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们在胡同里找到一家饭店，很干净，看上去档次也不低，真不明白，这么好的饭店怎么会开在这种胡同里。阿姨说：“上海像这种开在胡同里的好饭店到处都是，而且生意都很好。”
“阿姨你们什么时候回吻城？”吃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我们？我们不回吻城。”
“那你们？”
“我们住在北京。家原来……原来在吻城。这次我们先回的吻城，然后在上海玩几天，最后回北京去。”
“哥哥！你搬家到北京来好不好？北京很好的！”
我笑了笑，她还真是个小女孩呢。
“冥海，难为你了。逛了一天的商店，阿姨知道你们男孩子不喜欢这个。放心！明天阿姨陪你……”
“哪儿的话！没事……”
“妈妈！你别这样嘛，哥哥很愿意陪我逛街的！是不是啊？”晓璐看了看我，趁阿姨不注意伸了一下舌头。
“啊，嗯……”
“嘁！”她没等我开口就白了我一眼，阿姨笑了。
这次出来我只带了很少的衣服、生活用品，但是我没忘记带日记本。本以为在这种环境下，压抑的心理加上痛苦的感情是不会再有精力去记什么日记的，可没想到与预想完全不同。是好还是不好呢？我并不是很期待自己能这么快调整过来，虽然看上去平静而快乐。可能这就是人那独特的一面，虽然明明知道幸福的滋味更好，偏偏要去尝试痛苦的滋味。
回想过去，在十七岁前，日子风平浪静，学习、生活。十七岁就像个过滤器的开关，一下子放进来好多东西，在你磕磕绊绊尝试去接受时，却摔得遍体鳞伤，甚至血肉模糊。是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呢？如果是，那么人生就太辛苦了。
都说享受安逸是在人的晚年，那可能是因为人到晚年已经物我两忘，不再去经受或是没有勇气去接受事物的冲击，其实这样，并不是真正的安逸，而是自欺欺人罢了，人们总是这样！我一直都觉得人之所以成为大自然的主宰是因为他们懂得怎样去适应环境，怎样使自己过得更舒服，但不用去负责任，而且还会自我安慰，从物质到精神。
这次出来遇到的这个小女孩让我明确感受到了当长辈是什么滋味，我甚至感到与她有了代沟！真是荒唐！可她让我放松了好多。现在我完全好了，再待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我想应该要回去了。一想到韩发、边阳还有绍言在吻城等我，我就有点迫不及待了，真想看看那个似乎已经转型的边阳还有什么变化没有。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即将到来的是炎热的酷夏！想到这儿十分头疼，说什么“教改”。在最热和最冷的时候上学，好日子里全都放假，而且还要搞实践，为的是培养学生的1234567……真是要命！开始挺新鲜的，后来就发现这样和原来没什么分别，放假等于没放，上学等于没上！要成绩———自己努力吧！这次季度测验……算了，不要提！下次一定会好！因为我桂冥海已恢复正常。
晚间，阿姨叫我去她们房间聊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哈，哥哥你来啦！”
“咦？你妈妈呢？”
“她去大堂取机票。”
“你们要走了？”
“嗯，是后天的。”
“……”我没有话说了，突然有种失落感。
“哥哥。”晓璐拉住了我，那双纤细修长的手。这几天我已经习惯了，她过马路要拉着我，人多了要拉着我……
“……”
“哥哥，趁着妈妈不在，我想和你说件事。”
“为什么要躲你妈妈呢？想说你就说啊！”
“哥哥……我好像……喜欢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没想到她要说这个，心突然猛跳了一下，我定了定神把她的另一只手也拉了过来。
“哥哥也喜欢你啊……”
“哥哥！我虽然幼稚，但你要是装傻，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我放下了她的手，极力以长辈的语气和她对话：“晓璐，你不是很讨厌早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