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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大门口,听到有人在劝慰玉香的阿妈:“婶子,这是玉兴哥命该如此,你就别再伤心难过了。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啊,你们二老还要照顾孩子呢。”听声音,这时说话的是阿宝的媳妇小娟。
春生的阿妈也说:“就是嘛,老嫂子,你要想开些。我不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我们过的都是一样的日子,我不是也熬过来了?”
玉香的阿妈哭嚎道:“你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没错,呜呜呜……但你=无=错=小说=m。=QuleDU=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呜呜呜……你看看,我这日子,呜呜,我们老两口咋就那么命苦啊?呜呜呜……”
春生妈:“唉,我说老嫂子,你不是还有玉香呢嘛?那孩子多好,又贤惠又善良。这么多年来,玉香一直想回来跟你们相认的,可老中哥和玉兴也太过固执,老是生阿星和玉香的气,这又是何苦呢?”
阿星和玉香听到里面的人议论起他们,便驻足站在了大门口。
玉香的阿妈擦干泪叹了口气:“唉,我那死丫头也够倔的,当初有那么多好小伙追她,她偏要选择阿星。真是……呜呜……你说阿星那穷酸书呆子能干成什么大事呀?唉,现在腿又瘸了,更是指望不上了。呜呜……我那死丫头,呜呜……她这是自作孽呀……呜呜呜……”
“老嫂子,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阿星命苦,腿瘸了那没错,但他也没得罪你们不是?你们偏要固执己见的……唉,说句不中听的话,我看自作孽的可是你们。”这时反驳玉兴妈的是小兵的阿妈巧莲。
玉香的阿妈又哭了起来:“呜呜呜……我们咋那么命苦呢?呜呜,儿子死了,女儿也指望不上,都是春梅(玉兴的媳妇)那狐狸精给闹的,这……唉……呜呜呜……”
玉香擦干泪水轻轻的对阿星说:“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进去了也只会给他们心里添堵。既然他们不肯原谅我们,我们也乐得清闲。”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阿星赶紧拉住了玉香的手:“哎,别。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难不成他们会吃了我们?”说着,就牵着玉香的手走了进去。
众人都正在谈论阿星和玉香,见他们走进去,都有些诧异,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小兵的媳妇莲花正在锅炉边烧开水,见到乐乐,赶紧跑过来抱起乐乐:“哎,小鬼头。想不想婶子啊?”
乐乐点了点头:“想啊,婶子最疼乐乐了。”
莲花边笑边摸着乐乐的小脑袋:“咯咯咯,我说你这小鬼头咋就那么惹人疼呢?喏,婶子给你糖。”说着,从衣袋里掏出几颗糖塞进乐乐手里。
乐乐在莲花脸上“啵”的亲了一口:“谢谢婶子。”
莲花又是“咯咯”大笑:“婶子也亲你一个。嗯啊,好乖乖。”
好多年轻女人都跑来逗乐乐玩,你一言我一语的逗乐乐:“乐乐。想不想姑姑啊?”
乐乐:“想。乐乐最爱姑姑。”
小芳笑:“嘻嘻,这小家伙。来,姑姑抱抱。”说着,就从莲花手里抱过了乐乐。
阿雄的媳妇小菊伸手捏了捏乐乐的小脸蛋;“咯咯,这小开心果,就是逗人乐。”
乐乐又看着小菊说:“乐乐最爱婶子了。”
听到乐乐不停的向人讨好,在场的好多人都笑了起来。
乐乐跟众人这一闹,缓解了不少死寂沉闷的气氛,也消除了一些阿星和玉香的尴尬。玉香走上前去拉住自己母亲的手说:“阿妈,女儿来看您了。”
听得自己的女儿这样说,玉香的阿妈一下子抱住玉香放声大哭:“呜呜呜,死丫头,阿妈总算没白疼你。呜呜,你哥死了,阿妈就指望着你了。呜呜……”
玉香也流下了泪:“阿妈,往后我和阿星会常来看您们的。阿星常说回来看看您们二老,但我怕您们二老不肯接受他令他难堪,总是阻止他不让回来看您们。阿星和我今天来,主要是看看您们二老,顺便来帮帮忙。”
玉香的阿妈“呜呜”哭着:“狐狸精(指玉兴的媳妇春梅)跟军海那小杂毛私奔打工去了,至今下落不明;你哥一时想不开,呜呜呜………服毒自尽了。呜呜……你说往后我和你阿爸该咋过啊?还有个孩子呢………呜呜,你说这该咋办啊这……呜呜……”
玉香抚慰自己的阿妈:“阿妈,您就别再难过了。哥走了不是还有阿星和我吗?您们的核桃树那么多,过点小日子还是不难的。有个三灾八病的不是有我们照顾呢吗?当务之急是把哥的丧事给办了,然后把他抬上山安葬。去的已经去了,您就是再怎么难过他也活不回来了……”
玉香母女俩在抱头痛哭,阿星向所有在场帮忙的男人们敬烟:“辛苦大家了,我也没什么本事,我舅爷(土著彝族都兴把妻子的哥称作舅爷,并非通俗的舅舅)的丧事还得多多靠托大家帮忙。”
阿明和阿宝都说:“唉,阿星哥你说的什么话呀?都是本村本寨的,我们又是自家兄弟,这是应该的嘛。”
老中本来是坐在火塘边跟阿顺和阿连商量事情的,一看到阿星夫妇带着孩子走进大门,他就满脸阴霾的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好多人看到老中这么固执不通情理,都皱起眉头暗暗叹息。
阿星还没来之前就已料到会出现这种尴尬局面,这时看到老中不理睬他们,他也不甚在意。玉香为他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他为玉香受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给在场的所有男人敬完烟,阿星开始安排给玉兴洗尸入殓事宜。本来老中请了和他关系很好的阿顺和阿连来帮他主事,但凌晨三点就死掉的人直到中午十二点还没有给洗尸入殓。
阿顺和阿连都是嘴上说好话暗里使坏的奸猾之人,见别人缩手缩脚的不肯出力,他们也乐得清闲,边抽烟喝茶边和人说闲话唠嗑。
别人见主事的阿连和阿顺都不去着手安排,大多数人也就袖手旁观。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抽的烟喝的酒吃的饭主人全供应了,在这凑个人头做做伴也就敷衍了过去。
阿星虽然腿脚残疾,但头脑并不残,在他的软语相求之下别人也不好推脱,众男人都撸起袖子在玉兴的房中开始给玉兴洗尸(按照彝家风俗,死去的人要用青蒿叶水和青松毛水来洗干净尸体,洗干净了死者的尸体才能让活着的家人过得清静平安)。本来洗尸这种事都是由自家人做的,但玉兴这主心骨突然死翘翘,亲侄儿军海又和春梅携手私奔至今未归,老中家再也没了更亲近的人。阿星理所当然成了主事的中心。只要有人站出来牵头,便也有好多人跟着卖力的干。不一会儿,众人就七手八脚的洗好了玉兴的尸体,又给玉兴穿上寿衣(专门为死者做的一种衣服)。
穿好寿衣,下一步是给死者入殓升棺(就是把盛放死人的棺材摆放在家里的某个位置,让来前来悼祭的亲朋好友在灵堂前祭奠。)
阿星虽是老中家货真价实的女婿,但他却没有这个名分,加之老中躲进房中不肯出来,升棺这事就有点尴尬。按照彝家风俗,如果老人尚健在,先父母离世的死者是不能在堂屋升棺的,除非是父母执意要把自己死去的儿女升棺在堂屋正中:还有一个说法就是非正常死亡的年轻人就更不能升棺在堂屋正中,如果把非正常死亡的年轻人升棺在堂屋正中,那就是对在世老人的大不敬和侮辱。彝家人的这两条禁忌玉兴都占了:既有双亲二老健在,他本人也非正常死亡,——他是服毒自尽的。
按彝家风俗还有一个说法,凡是服毒自尽的人都是意志薄弱的人,意志薄弱的人,魂魄是不配归拢祖宗灵堂的,这会让本门十八代祖宗在阴曹地府脸上蒙羞。
如果是老者去世或是正常死亡的人,阿星可以自作主张请人把死者升棺在堂屋正中央。但玉兴不符合彝家人把死者升棺在堂屋的条件,阿星有些进退两难。思虑再三,他只好抹下脸来去跟与他关系很不好的阿顺和阿连商量:“两位叔,我舅爷的升棺之事该如何处理?”
阿顺说:“这事我们也做不了主,得征求你岳父的意见。”
阿连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阿星说:“我想,这些事你不用来问我们罢?俗话说女婿可抵半个儿。你舅爷不在了你就是这个家的主事。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听你安排就是。”
阿星有些尴尬:“阿连叔,如果我是这里名正言顺的女婿,那我还真的不用跟你们多费唇舌。可是……今天我来这里也只是看在玉香的份上而来。再怎么说她可是玉兴的妹。若不是这样,这么僵的关系我还真不愿来这里找气受。”说着说着阿星心里有些窝火:“妈的,你们可是我岳父请来帮他主事的。如果我不来,难道你们还真打算把玉兴的尸体风干在屋里了?”
阿顺帮阿连的腔:“你阿连叔说的也有道理,你毕竟是老中亲家的实体女婿。我们和他相互喊亲家也是因为你和玉香的这层关系,若不是这样,我们相互喊的‘亲家‘是从哪里叫起来的?你说是不是?不管你和他们的关系再怎么僵,你是他们的女婿那总没错吧?”
阿星极是尴尬:“这……”
就在这时,玉香搀着她的阿妈走了过来:“阿妈,您跟阿星说。”
玉香的母亲步履有些蹒跚的走近阿星,用颤抖的手握住了阿星的手:“阿星,好,好孩子。往日阿爸阿妈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别放在心里。大家伙说得没错,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好多人都数落了我们的很多不是。仔细想想,你和玉香的确没有错,是我们对你太过份了。不用理你阿爸(指玉香的阿爸老中)那倔老头,该怎么办你拿主意就是了。如果你阿爸敢再指手划脚的斥责你,我就跟他拼了这把老骨头……呜呜呜,我,我苦命的孩子哟,呜呜……是阿爸阿妈对不起你们啊……呜呜呜……”说着说着,玉香的阿妈忍不住又放声大哭起来。
玉香也不停的抹着泪,她的心里又酸又苦又痛,还有悲喜交集,总之她内心的复杂感受不是可以用言语表达清楚的。
阿星握住岳母的手抚慰:“阿妈,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您老就不用再难过了。今天我和玉香来主要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别的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哥的尸体入殓升棺。”
玉香的阿妈颤着声音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拿主意就是了。”
阿星踌躇着:“可是阿爸那边……”
老中在自己房中瓮声瓮气的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也不用管我……管我这老头儿……呜呜……老天爷啊……呜呜……遭天杀啊”说着说着,老中说不下去了,他在房中双手掩面放声恸哭起来。也不知他所说的“遭天杀”是指谁。
阿星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们就把哥升棺在堂屋的左侧,不要把棺材放在堂屋正中央。按照彝家风俗,他是不可以升棺在正堂里的。”说着,他转身喊道:“小兵,阿雄,你们过来准备把我舅爷入殓。小强负责尸体入殓的时候鸣炮。”
86。 第85章 ; ;一腔痴情换伤心 ; ;多情却为无情恼(2)
刚要将玉兴的尸体入殓,小龙带着气喘嘘嘘的大林走了进来。阿星迎了上去,给小龙递过一支烟:“小龙,辛苦你了。”
小龙接过烟,拍了拍阿星的肩膀,笑道:“你这个新姑爷都能做到这一步,我这个村主任做这点事又怎么会累呢。”
阿星也笑:“虽然我这个新姑爷当的迟了些,毕竟玉香跟我有了两个孩子不是?”
两人都是话里有话。
小龙笑道:“好啦好啦,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接回了大林我得赶回乡政府参加个会。”
阿星:“你替大林请了几天假?”
小龙:“你在电话里不是说一个星期吗?我跟他们的徐老师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阿星点了点头:“好。今天是星期五,他可以在家十天。刚好可以等到他爸过了头七再回学校。”
小龙看了看表:“哎呀,已近三点了。如果有什么事你再打电话告诉我,我得赶去了,已经迟到了一个半小时。是一点半的会。”边说边走了出去。
大林怔怔的看着躺在尸床上的玉兴发呆,不哭也不说话。玉香心里一寒,走过去拉过大林搂在怀里:“大林,难过就哭出来吧。我这苦命的孩子啊。”边说边用手轻轻的抚摸*无*错*小*说 m。qulEdU。着大林的头,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
大林把头倚在玉香怀里,轻轻的说:“姑姑,你总算回到这个家里来了。”
玉香点了点头:“回来了,姑姑回来了。姑姑和姑父不回来谁照顾你们啊?”
大林轻轻的说:“谢谢姑姑。”脸上满是哀伤,却不流一滴泪。
一切安排妥当,在鞭炮的轰响声中,众人把玉兴的尸体放入了棺材里。盖好棺盖,阿星拿着斧头亲自给棺材和棺盖之间相扣的榫眼钉上了榫头。升棺完毕,阿星又吩咐玉兴的儿子大林在玉兴的灵柩前烧上香。自己则在玉兴棺材前给玉兴摆上一晚倒头饭(彝家人兴在死者的灵柩前摆一碗饭,饭上面放一个煮熟后竖直而放的鸡蛋,用一支筷子从煮熟的鸡蛋上直插落碗里,名曰倒头饭。)
晚饭后,阿星又跟众人商量该如何给玉兴操办丧事。拿出黄历翻了一下,决定了安葬玉兴的日子。一切商量妥当,他带着乐乐返回家里照料牲口。玉香则留在玉兴家里照顾自己的阿爸阿妈。
回家喂好牲口后,乐乐突然问阿星:“爸爸,今天我们去的那家人好奇怪,我怎么从来都没去过?他们家里的人我都不认识,妈妈留在那里干什么?那家人不是坏蛋吗?”
阿星笑道:“乐乐还小,有些事爸爸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的。等你长大了爸爸再告诉你,好吗?”
乐乐生气的嘟起了小嘴:“不行,你必须现在就告诉我。”
阿星想了想,说道:“这么跟你说吧,今天死掉的那个人是你的舅舅,你妈妈留在那里是照顾你的外公外婆。”
乐乐不解的看着阿星:“什么是舅舅?外公外婆又是什么东西?”
一时之间阿星也不知该怎么跟乐乐说:“你知道什么是死人吗?”
乐乐点了点头:“知道。死人就是不会喘气后被人装在大黑箱子里的人。死掉的人脸都是绿的,还生出两颗好长好长的牙齿。啊哟,好吓人。”
阿星笑了:“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乐乐:“莲花婶子呀。她跟我说:‘乐乐,不能去看死人。死人的脸是绿的。还有两颗好长好长的牙齿。只要有小孩子走近,死人就会用那两颗长牙齿咬小孩子。’听了莲花婶子的话,我就不敢去看死人了。总是缠着小芳姑姑和小娟婶子给我讲故事。爸爸,死人会不会咬小孩子呀?是不是莲花婶子在骗我?”
阿星想:“莲花编这个谎言是让乐乐不要乱跑。乐乐很调皮,如果不这样吓唬他,这两天他舅舅办丧事的时候还真管不住他。”这样想着,于是点头说道:“莲花婶子说的没错,那死人确实会咬人。”
乐乐:“那你不怕死人吗?你还敢去碰死人?”
阿星摇头:“不怕。爸爸是大人嘛,死人怎么敢咬大人呢。爸爸把死人锁在大黑箱子里死人就不会出来咬人了。”
乐乐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哦,那我也要快快长大。长大了死人就不敢咬我了。”想了想,又问阿星:“今天被您们放进大黑箱子里的死人是谁呀?他是坏人吗?”
阿星摇了摇头:“不是。他是你妈妈的哥哥,也是你的舅舅。”
乐乐还是不明白:“舅舅?妈妈的哥哥是我的舅舅?舅舅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呢?”
“唉”阿星摇头苦笑:“这事一时之间我还真跟你说不明白。嗯,这么跟你说吧,我的弟弟呢,你喊叔叔;妈妈的哥哥呢,你喊舅舅。爸爸的阿爸呢,你喊爷爷,阿爸的阿妈你喊奶奶;妈妈的阿爸呢,你就喊外公,妈妈的阿妈你就喊外婆。有没有明白点儿?”
乐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叔叔,叔叔是我的亲人,他给我买糖吃;但我不知道什么是舅舅。从不认识的人怎么是妈妈的哥哥呢?妈妈不是爷爷和奶奶生的吗?”
阿星有些哭笑不得:“小家伙,越说你还越不明白了。我跟你说,你妈妈不是你爷爷奶奶生的,她是外公外婆生出来长大后才嫁给爸爸做妻子的。所以……”讲到这里,阿星打住了。他想:“这些事情的关联很微妙,别说乐乐,就是欢欢直到现在还不太明白这些关系。唉,这也忒复杂了。现在怎么解释他都不会明白的。在孩子童真的心里,谁对他好他就认为谁是他的亲人。玉兴家跟我们断绝了这么多年的往来,即便在田边路头遇到,那也跟仇人似的招呼也不打一声。乐乐当然不会认为他们是自己的亲人了。欢欢直到现在也没喊过一声外公外婆舅舅,更何况是乐乐……”阿星出神的想着,乐乐眨巴着眼看着阿星,盼着从他嘴里说出什么来。好久不见他说话,乐乐嚷了起来:“爸爸,您为什么不说话?你变成哑巴了么?”
阿星回过神来:“啊,爸爸嗓子好痛,等爸爸嗓子好些了,再告诉你行吗?咳咳,哦,爸爸再说下去可真要变成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