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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爱一个人,不是自己的理智所能控制的?
“想吃一颗糖吗?”游馨兰指尖夹着一颗“缤纷七色”。
张浩志微笑着接过来,剥开鼠灰色的糖纸,放入口中。
“苦吗?”
“苦吗?”
游馨兰和李明丽异口同声地问。
张浩志仰头,深呼吸,慢慢地慢慢地点头,又摇头,“是很苦,不过留在舌尖的最后感觉却是苦尽甘来。”
李明丽从台几上拿起一枚,放入口中,这一次她不是皱着眉头吞咽,当糖果在舌尖融化之后,一股甘草的清新味道随之而来。
这种滋味她并不是陌生。
小的时候,每一次见到餐桌上放着一盆黄灿灿的苦瓜,她便习惯性地往后缩,常常被眼尖的明德一把抓了回来,可是后来,咀嚼着苦瓜,感受到了苦甘的滋味,她便爱上了苦瓜。
没想到,“缤纷七色”中藏着这样的玄机。
难道,在她的单恋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好消息?
李明丽望着张浩志,想从他的眼神里寻找到一些新的东西。
“谢谢你们的糖,我应该走了。”张浩志温和地说,走了几步,又回头,“代我向老师问好。”
“再见。”李明丽说。
注视着张浩志年轻的背影穿过大门,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中,游馨兰缓缓地开口:“明丽,你很失望吗?”
李明丽勉强展开一个笑颜,反问:“我看起来很失望?”
“你掩饰得并不好。”
“我并没有很努力地掩饰……”李明丽疲倦地伏下身子,把头埋进臂弯中。
李明丽爱上这一个男子的什么呢,很久很久,游馨兰发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你为什么爱上他?”
爱一个人常常是不需要理由的。
可是,李明丽偏偏是一个例外。她抬起头,唇边泛起一个苦笑,“因为他对另一个女子执着的爱。”
第87节:第五章 两个世界的人(20)
那份爱一定很庞大,以至于让李明丽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不惜作一个卑微的附属品。
游馨兰怜悯地想,站起来,走到李明丽身边,给了她一个纯净的拥抱。
李明丽轻轻地把头伏在游馨兰的肩上,闭上眼睛。
天空飘下如丝绸般的雨丝,街上游动着五颜七色的伞花。
张浩志走出梦想城堡,仰头,雨丝从屋檐处斜射过来,脸上有一种温润的春意。
他张开一把黑伞,沿着街边的非洲茉莉走。
这个久违的城市有太多他熟悉的往事。张浩志想起那一颗糖果的味道,有些苦有些甘,苦是那种沦陷地狱般的苦,甘却是那种飞上云端的甘。
他和美人鱼的故事,留在记忆里的,当然不仅仅是一种滋味,不过,每一次回想,却总是觉得余香袅袅。
在草围住了两年,李明丽以为他沉沦在回忆之中不能自拔,她一次又一次地到草围想拯救他,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地配合李明丽演戏。
没有办法爱上李明丽,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原因。
李明丽并不了解他,也不了解他对美人鱼的情感。
或许他应该痛苦,可是,他更希望在天堂的美人鱼快乐,所以他也必须快乐。
很久以前,他看到网上广为流传的一段小文。
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男生对女生说:“我希望你比我先死。”
女生诧然。
男生接着说:“失去爱人是莫大的痛苦,而我,不愿意让你有生之年承受这种痛楚,所以我要比你活得久一些。”
很感人的一段话,峰回路转之间,可看见深挚的情意。
一开始,张浩志未必懂得,可是,当美人鱼离去之后,他才庆幸自己可以活得比她更久一些。
雨花四溅,有一小撮温柔而顽皮地跳到张浩志的裤管上,他轻轻地笑了。
这时候,一个黑西装男子迎面走来。
窄窄的屋檐下,非洲茉莉的一侧,只能容得下一把雨伞的面积。
很自然地,张浩志把雨伞斜撑,侧身站着,为年轻男子让路。
男子精神抖擞,目光炯炯有神,向张浩志颔首道谢,从张浩志身侧穿过。
突然,男子停住匆忙的脚步,望着张浩志,露出一个干净的微笑,轻轻地说:“她还好吗?”
大概是认错人了吧。张浩志回报以微笑,没有说话。可年轻男子接着说出了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年轻男子又笑,“我是她的初中同学,去年,在公共汽车上遇到过你们,你叫她‘美人鱼’”。
接着,年轻男子又说了几件那时候发生的趣事。
张浩志饶有兴趣地倾听着,不时微笑着点头。看得出来,美人鱼留给这个年轻男子的记忆是瑰丽的。
“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太贸然,”年轻男子不好意思地笑,“我是太高兴了。”
“嗯,美人鱼知道了也一定很高兴。”张浩志体谅地说。
“‘美人鱼’这个名字真的很适合她,”年轻男子陷入回忆中,“她的眼睛里有萦绕不休的雾气,好像总有水精灵在她身边飞舞。”
雨下得更大一些了,打在屋檐处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张浩志透过伞沿看天空,第一次见到美人鱼的情景犹历在目。
美人鱼仿佛乘着雨雾而来,又随着雨水而归。
“你比我更有勇气,”年轻男子郑重地说,手掌轻轻地拍一下张浩志,“请好好照顾她。”
就让这个曾经爱过美人鱼的男子仍留着希望吧。张浩志微笑着,手掌反击了男子一下,作了一个男人之间的无声誓言。
与年轻男子挥手作别,张浩志走入街道的人群之中。与他擦身而过的人们,看见的是一个神情平静的男人。
与其痛苦地生活,不如把美丽回忆当成一种寄托。
三月,春暖花开。
张浩志收到了一封信,洁白的信笺,信纸叠成一朵荷花。
拆开荷花花瓣的一瞬间,张浩志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看了一下署名,惊奇地发现,那是一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
浩志:
第88节:第五章 两个世界的人(21)
我曾经向神祈祷,希望你永远都不必要收到这封信。
如果,有一天,当你看到这朵荷花,请不要难过,那么会使我的灵魂不安。
在遇到你之前,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让自己接受残酷的命运,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很释然了,可是,上天终究还是让我和你见面,这对我来说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当我们第一次吵架时,我想,从此以后就可以理所当然地选择离开,可是最终,还是无法逃过情感驱使。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也不想成为你沉痛的回忆。
现在的我,一天比一天更害怕残忍的厄运之手,因为不舍得,不舍得这一份我本不该拥有的爱。可以说,爱你,是我太自私了。
你不要恨我。
也请为了我快乐地生活下去。
那一天,我对你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虽然拼命微笑,可是眼睛里却有忧伤的泪水。你拉着我的手,握得那么紧那么紧,几乎让我错觉,你正倾尽全力与造物主较量。
浩志,谢谢你允许我爱你。
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运气。
美人鱼
张浩志握着薄薄的信纸,手臂如受惊的小鸟般微微颤抖,脸上却带着微笑。
在梦想城堡之内。
李明德和刘少康几乎同时看到了张浩志的离开。
刘少康端起咖啡,任芳香沁入口中,却不喝,只是怜惜地看着李明丽,仿佛看到一股淡紫色的忧伤流入空气中。
李明德望着他,说:“馨兰是一个好女孩。”
“我知道。”刘少康轻轻地放下咖啡,把视线收回来,“对明丽的情感已经成为过去,和馨兰在一起会是我的现在,未来。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
“明丽也需要一些时间。”李明德谓叹。
时间,会不会改变一切呢?从某一种程度上说,时间几乎是万能的。红尘中千千万万的男女情感在时间中滋生,又在时间中飞散。就连一个世界的文明,也会演变在时间老人的手掌里建立,强盛,崩溃的自然规律中。
二十年后的某一天。
“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一个微微发福,鬓角有些白丝的男子说。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黑发如丝绸,眼睛里收藏了内敛的骄傲和狂热的火焰的中年女子微笑着,问:“你不过是给我一瓶香奈儿,或者是一个全球限量的包包罢了。”
“不是,不是,”男子得意地摇头,从公文包中郑重其事地拿出一个长方形绸缎轴盒,献宝式地说:“我的收藏家,你一定会喜欢的。”
女子带着一种被宠溺的表情,接过轴盒,惊诧,“难道你又买了一幅谁的名画来了?”
“这一次绝对是真品!”
女子娇嗔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拆开轴盒上墨灰色的丝带,展开画卷,还微笑着的眼睛一下子眯起来,神情奇异,“这幅画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被你看出来了。”男子像一个偷糖吃的孩子一样叹口气,“我有一位朋友认识张浩志,我那天特地登门拜访,愿以千金求他一幅画。本来听说张浩志是很难说话的大师级人物,没想到他听说是我要送给收藏家夫人你当礼物的,称赞我们伉俪情深,一定要赠画……”
那轴画卷中,是一只鬈发漂亮的金黄色非洲狮王,在悠深的秋日落叶上漫步,神情慵懒,有一种说不出的倔傲。整幅画都用黄色系,却并不单调,反而在深浅色的微妙对比中看出了丰富的情绪。
在云卷的一端,有细微如米粒的篆字写着:女巫。
正在看画的明艳女子不知不觉中热泪盈眶。
清澈而高远的天空下,一片明净的宛如碧玉的湖泊点缀着深红浅黄的灌木丛。
李明德从明京园专线车走下,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人间胜境。
这就是明京园度假山庄,伫立在城市之中的世外桃源,饶是游历了许多秀丽山川的李明德也不禁感叹。
明京园度假山庄建在半山腰,坐上山脚的明京园专线车,一路上七弯十八绕,司机以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在路口突然拐弯,前方的景色豁然开阔,连枯燥的抵达之路也可以如此的奇妙。
第89节:第五章 两个世界的人(22)
李明德对这个度假山庄更有兴趣了。从那一本杂志上看到了明京园的大幅介绍之后的几天,接到了度假山庄的邀请,为明京园新开发的“绿野仙踪”设计标志性建筑,他一口就答应了。
正是初春时节,山野上遍布着不知名的小野花。
李明德入住度假山庄特有的农家风俗的四合楼院,站在二楼的阳台上,透过挂着的火艳艳的红辣椒望着山野浑然天成的景色。
很少有度假山庄可以保持如此自然的景致,建筑师似乎深恐人工的雕琢打破了这美丽的平衡,一切的建筑都小心翼翼地隐藏于不起眼的角落。
一阵风吹来,带着森林绿叶、花朵、溪流的芬香。
李明德从二楼走下,打开门,走进山林的拥抱之间。
信步往一条沙石小路走去,空中传来了浓郁的青草味道。不一会儿,就见到了淙淙的小溪,明净的流水中漂浮着淡粉的桃花,或一瓣或两瓣地呢喃细语。
前面,是一桃花林吗?
李明德在一块石碑前停步,那咖啡色的碑面上用深墨写着:桃渊。
再往里走,还不是桃花夭夭的季节,可已有几支灰褐色的枝干上绽放着明亮的粉色桃花。
李明德轻轻穿过枝桠,深怕惊醒了那些仍在沉睡的春意,轻轻地依偎着一株桃花,闭上眼睛。
听——
风中传来飘渺的歌声。
在日出之前,黎明到来之际。
我迷失的双手等候着谁的温暖。
不曾忘怀的一切,是流逝的光阴。
在掌心里宛如缠绕的曲线,
告诉我,永不相忘。
沙哑的,带着黄金光泽的声音自前方某一处传来。李明德陡然一震,那浮云般的记忆迅速累积。在他的记忆中,是那一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女生所有。
像着了魔一般,李明德拨开桃树枝桠,任凭冰凉露珠滴入衣裳,迅速地穿透皮肤。在前方!在前方!像被什么催促着一般,他疯狂地往前闯,娇嫩的枝桠发出沙沙的声音。
看见了,在三株桃花之外,一个身穿深绿色条纹衬衫,明紫开襟薄毛衣的长发少女的背影突现了,被这边的动静吓了一跳,她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双烟雨中的芍药眼在春风中灼灼。
“蝴蝶。”李明德脱口而出。
是她,真的是她,那个让自己多少次在梦境里痛哭失声的女子。
女子抚着胸口,一扬眉,微微一笑,“原来是人啊,都怪我昨夜看了那个灵异故事。”
“蝴蝶。”李明德胸口如火烧,迈开长腿冲了过去,猝不及防地用双手按住了女子纤细的肩,喉咙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害怕,这只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场美梦。
到汉城却寻不到她的踪迹,他几乎要被逼疯了。虽然外表仍能保持平静,然而思念却像波涛汹涌的长河,奔腾于血液之中。他唯恐一松手,她就会像蝴蝶一样飞走了。
“放开我。“少女挣扎着,露出惶恐的神情。
“不。”李明德干脆用手臂圈住了少女,“不,蝴蝶,这一次我不会放手。”
“你认得我吗?”怀中的少女怒吼,“我可不认得你!”
把头深深地埋在少女长发中,贪婪地呼吸这暌违了四年多的味道。就算是空气中仅留一点属于蝴蝶的余香,他也不会认错这一种熟悉的淡淡的还似龙涎兰的味道。李明德苦笑,“你真的那么避我如蛇蝎?”
少女的一只手从李明德怀中挣脱,高高地扬起一挥,“啪”,只听见清脆的声音,李明德脸颊上浮现了红痕。
趁着李明德发怔的时候,她推开了他,逃得远远的,清晰地说:“先生,我不是什么蝴蝶,我只是明京的工作人员。”
李明德眼神复杂地变幻,被少女打了一巴掌的脸颊赤痛着,可是,少女刚刚的这一句话却像是深渊里四射出的利箭,一下子刺中了心中的伤痂。
“你是?”李明德道歉,“不好意思。”
少女深深地望着他,芝麻黑的长发在风中扬起,她微微一笑,“叫做蝴蝶的女子是你的恋人?”
李明德低头,说:“是。”
第90节:第五章 两个世界的人(23)
“这样啊,那你不用抱歉。”少女转身欲走,又回头悲悯地笑,“我们都会因为思念一个人而总会做出一些疯狂的行为。”
李明德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少女愈行愈远的身影在桃花枝桠中逐渐消失,恍然大悟一般,大声地喊:“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少女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清亮的声音伴随着桃枝的芳香传来,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两个人如此相象吗?连那把声音,有着孩子般的清浅,带着成人的慵懒,仿佛散发着黄金光泽的声音也可以如此的相似?可是,那一双芍药眼里收藏的东西却真的有所不同。记忆中的蝴蝶每一次睡醒过来,那双眼睛里似乎总背负着太多沉重的负担,充斥着疲惫,有时候甚至是他拼命想去温暖却依然寒寂;可是少女的芍药眼却出奇的天真,不掺入一点世俗的杂质,像玉石一般透着明净。
也许,这真的是两个人。
桃林之中,有细细的枝叶掉落的声音,也有一个成年男子苍凉的笑声。
安静的二楼,农家的油脂灯燃着,一簇一簇的火苗跳跃。
李明德望着自己手中的一叠简历,心中悲喜莫辨。
下午,他终于不甘心地从度假山庄的管理层取来少女工作时填写的资料,同时,得到了一个消息:这个少女在半年前在某一处山凹跌倒,头部受伤,醒来时丧失了部分记忆。
原来是这样。
李明德更加确定了,她一定是他心中的那个女子。
可是,他的心却突然变得很痛。
因为已经忘记了他,所以蝴蝶的眼神才变得如此澄净吧。
翌日。
少女轻按门铃。在客厅里端坐的李明德几乎以奔跑的速度冲下楼梯,在门畔微微喘气,调匀气息,才慢慢地打开了门。
“原来你是我们明京尊贵的客人。”她薄薄地笑,宛如春日最美的那一朵桃花。
李明德像孩子一般,也笑。他利用工作的便利,让蝴蝶成为他熟悉“绿野仙踪”的导游。
“李先生,我们现在就去,是吧?”她俏皮地笑。
“叫我明德吧。”李明德有些伤感,她真的已经完全忘记他了,彻底地,不留一点痕迹地忘记他。
她纯净的眼睛眨了一下,点点头,在前面带路。
李明德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轻盈的脚步,如泉水般清脆的声音,瀑布般的长发……此刻,他所想拥有的一切就在眼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在单纯的幸福中夹杂着丝丝苦涩。
“李……明德,”蝴蝶在蜿蜒的山路岔口停下脚步,指着右侧,“绿野仙踪到了。”
李明德抬头,看见了一块槐木制成的匾,用粗长的黑铁链吊在半空中,篆刻着:绿野仙踪。
举目望去,前方赫然是一个略低于周围山峦的谷地。
李明德往前走了几步,只听见蝴蝶猝然大喊:“小心!”接着大拇指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