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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午饭时间已过,也没有看到缅怀和国运的回返。
晚饭时间也过去了,还是没有看到缅怀和国运的身影。
难道真的像李干说的那样,风平浪静了?我想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恐怕只有鬼才会相信平安。我的心像一叶大海中的孤舟,失去了往日虽然担心,但却有所依靠、有所指望的安全感。
此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在这种黑暗中,我就像一只闯到摸黑走路的瞎子脚下的、小而又小的、瞎了眼的虫子,随时都有被踩死的可能。
黑暗的力量太大了!大得我无法想象。我想起雷爷说的围棋中黑白共活的现象。我不知道我们是黑子还是白子。雷爷说一旦出现了黑白共活的棋,一般情况下双方都会就此罢休,另行计谋,谁要是不肯罢休,那么,谁先动谁就会先死去。可是在这盘不知是谁和谁下的对弈中,我们好象一直是被动的,从来没有先动过一次啊!我想我们无论是黑是白,始终是存在于别人手指中间的,他们那么随意地捏起我们,然后若有所思地轻巧落下,就把我们的命运定格在某一个交叉点上,我们却是不能知的。这个棋手他是谁啊?贾仁义?陈中新?李干?赵自立?孙书记?还是岳父大人墨清正?好象都不是。我能够感觉到他们的命运,也同样在这黑夜中摇曳,有的已经坠落,有的摇摇欲坠。这种黑暗,是有形的黑势力,无形的欲望所不能比拟的,一切好象都必将尘归尘土归土,哪会是什么?可怕的人性?我不知道。
墨荷在这种时刻,总是显得那么彻底,她的这种彻底,在昆明那最后的20万转帐时,我已经领教,并且时常会对这种彻底产生畏惧。她看我又在发呆,就说:
“老公,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你觉得我们做什么好?”
“我觉得啊?”我打了个激灵,看看周围,猛然少了10多个人,还真有点丢东西的感觉。
“嗯。”
“我觉得我们做——爱,肯定不好!”
墨荷说我看你什么时候能正经一会儿,人家跟你说正事呢。
“真的真的,妞妞,我觉得我们做什么都比莋爱好,尽管到现在我们还没有真正地做过一次。特别是安全的问题,是我们目前最为重要的事情,我觉得无论是李干还是我们,今夜,都必然是最为关键的一夜。老人们爱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觉得很有道理。如果我们的身体健康地存在着,就会有希望存在,如果我们的生命消失了,一切正义、纯洁、真理都会离我们很远很远。你可别以为我怕死啊妞妞,你是知道的。我觉得我们这最后一夜还是再静观其变为好,等天亮了,中纪委的也该到了,我们就有了说理的地方了。”
“你觉得他们会等到天亮吗?”
2。
墨荷说得不错。我清醒地知道,敌人已经火烧眉毛了,他们是不会让我和墨荷这两颗不知死活的棋子,等到天亮后,变成具有强大杀伤力的枪子的。我无法回答墨荷问的这个,我自己问了自己不下100遍的问题,但是面对将要来临的死亡,我这个呆子也更加无法做出什么,我唯一能做的,也许是用自己的身体,替墨荷挡那么一两颗子弹,或刀口。所以,我紧紧地抱紧了她,眼睛盯着陈中新一个多月前,安装的几个监视器的屏幕,说妞妞,给我唱个歌吧!
墨荷双手也紧紧地抱住我,小声哼唱起苏轼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这是我们相识以来,第一次听她的无伴奏演唱,没有击拍的节奏,只有两颗贴得如此之近的心在跳动。随着这凄凉的歌声,敌人陆续粉墨登场了。
几个鬼影先是在屏幕里闪现,接着,好象被什么东西重击一下,无声无息地又消失了。停了很长时间,客厅门外的监视器里,出现了一张布满刀疤的脸,接着发出了沉重倒地的声音。不大一会儿,又一个看似很软,但是很重的物体,迅速地扑倒向屋门,随之而来的是虚弱的拍门声。
墨荷停住了歌声,我松开抱着她的双手,蹑手蹑脚地走到门旁,用拖把挑开门帘,一只血手从玻璃门中间慢慢地正往下滑动,留下一道血迹。从这一道血迹滑动的程度来看,这个人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但是他仍然尽力地抬起手来拍门,借着微弱的路灯,我急速地辨认着这个午夜敲门的血人,他的面罩已经掀到了头上,脸上挂着一丝幸福的微笑和沧桑的焦急,一只手握着一把好象装了消音器的短枪,一只血手仍然坚持不懈地拍门,岳父大人!
我扔下拖把打开门,一面竭尽全力地搀起他,一面大叫墨荷:“妞妞,快拿药箱来,爸爸受伤了!”
墨荷飞快地奔来,不小心撞翻了客厅的饮水机,一桶纯净水扑通一声落在了地上,这些似乎都不能阻碍她奔跑的速度,我们把老人家抬到沙发上放好,给他垫上靠背,墨荷要去开灯拿药箱,被墨清正拉住了胳膊:
“妞妞,什么都不要做,听我说,已经来不及了。”
他强撑了一下胳膊,放下枪,从满是血迹的猎装内口袋里拿出一个光盘递给我:“这是最后一张,去北京一起交给老首长,地址在光盘里。”
墨清正咳嗽了一下,嘴里开始往外不停地渗出血水。墨荷一边流着泪水,一边用纸巾给父亲搌着总也搌不完的血水。墨清正露出了一种慈祥平和的微笑,那只刚刚杀过人的手,此时充满了不尽的慈爱,爱抚墨荷的长发,说:“妞妞,爸爸对不起你,能原谅爸爸吗?”
墨荷没有说话,只是使劲地点着头。
墨清正心满意足地笑了。这位当年在越南战场上驰骋沙场的特种部队的团长,生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突然用力地推开墨荷,盯着我道:“快收拾东西,现在就走,还有,千万别报警,千万别找——”
3。
千万别找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他没说完。他这回真的走了。当年,他为了女儿的幸福,不惜以人格良心为代价,走上了不归路;今天,他为了女儿的生命,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重新走上了不归之路。我不知道这种爱,是否可以用正义和道德来衡量,也不知道这种爱是否又与那可怕的人性,有什么样的必然联系,它也许真的是一种回归,或者真的象阴谋家杨相兵说的那样,是一种定数。
墨荷并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在父女生死离别的场景中,号啕大哭,大呼小叫着爸爸,喊个没完,然后再出现我强行将她拉开的镜头。她没有,她用纸巾擦干净了父亲嘴角的最后一注血水,默默地站起了身,拉着我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简单地收拾了几件随身物品,挎上小坤包,掂起笔记本递给我,挽着我的胳膊,毅然走出了这个曾经给了我们多少欢乐,多少泪水,多少荣耀,多少耻辱,多少温馨,多少震惊的栖息之地。
刚走出社区大门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深情地回望一眼我们这个曾经的家园,但是迎面嚓地一声停下的一辆出租车,彻底夺走了我的这个回眸,那车还没有停稳,就见前车门打开跳下一人,直奔我们而来。我心说完了,拉起墨荷就跑,那人边追边喊:
“呆子,跑什么跑?是我,李缅怀!”
“丫的,你小子真是坏透了,也不来个电话,想吓死我啊,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国运呢?”我停下脚来接连问道。
“我担心你们啊。那狗日的李干不知买通了哪个狗官,把我们10多人关在一间小破屋里,到现在才问了一个人的口供,我是解手时偷跑出来的,这么晚了你们还敢在大街上溜达,不注意一点安全,怎么这么大意啊你们?”
这时候墨荷已经拦了一辆出租车,喊我们上车。我看了一眼缅怀,说:
“走吧,路上再说。”
第六卷 第四十八章 大圆无垢
1。
现在是北京时间2005年11月4日凌晨3点15分,我们三人心情沉重地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先说这北上,当年先驱们北上是为了抗击小日本的侵略,我们北上是为了什么?抗黑社会?抗黑夜?还是抗击那可怕的人性?再说这315的时刻,质量万里行在315这个时日,是为了检查一些具体事物的质量,我们的万里行是为了什么?检查虚幻的黑夜的质量?欲望的质量?还是那不可触摸的人性的质量?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10年前18岁的墨荷还不会流泪,那时的她一直努力地学习流泪,强迫自己流泪;10年后的今天,28岁的墨荷已经不会流泪,也许她是在强迫自己不流泪,也许是泪水已经流干。色厉内荏的列车,在这个杀机四伏的黑夜,载着已经不会流泪的墨荷,突着围。墨荷的胳膊始终在不觉中死死挽着我,歪着头靠在我的肩上,沉默。她的眼睛空无一物,这个世界的人和物在她眼中已经荡然无存,仿佛这黑夜,这争斗,这陷阱,这正义,这纯洁,这我们所不能知的,都与她没有任何瓜葛,我想起了佛经里说的大圆无垢的境界,那个坝头市击镰吟唱的疯癫小妹,似乎又重新回到了我的眼前。
李缅怀说:“你们小两口先睡一会吧,我来值班。”
“瞌睡吗妞妞?”
墨荷摇了摇头,两眼盲无目的看着什么。
缅怀又说:“咱们去北京干什么?”
“逃亡。”我应道。我这样应答,是因为岳父大人最后的“千万别报警,千万别找——”,千万别报警,说明公安局内部已经被李干买通了强有力的人物,千万别找——的破折号后面,我想应该是一个对我们极有帮助,但很危险的人或物,这时候,我不得不对任何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或者物设防。
“我们能逃到哪去?太可怕了,简直有他妈日天的本事。”李缅怀好象也不是非要问我们行程的目的不可,我感觉他也是处于一种恐惧和忧心重重,而且心情比我们还要沉重。
“美国。我们去美国。去日本鬼子都叫爷爷的国家。一个小李干,一个小省委副书记算得了什么?墨荷的爸爸在那里还有点产业,我们三个到了那里,暂时的生存还是没有问题的。”
“要是孩子和他妈妈能一起来就好了。”缅怀说这话时,充满了惆怅,眼睛几乎要掉下街坊们说的那种刘备的眼泪来,但是他没有,他扭头把目光移向了窗户边,那漆黑强大的夜。
“哎对了,缅怀你还没有护照吧?”
“没有。”
“不妨事。到了北京找我同学想办法给你整个。嘿,想起来有点可笑,那时侯我们铁了心赶人家墨荷走,现在我们是铁了心跟着人家墨荷走。世事造化人啊!”
缅怀一听从悲伤中返回,说道:“那时侯墨荷那个样子,谁知道她这么漂亮这么有钱啊?要知道的话我当神供着,怎么也轮不到你这呆子啊,丫的真是傻人有傻福。”
2。
我们一路就这么虚伪地唠着,墨荷强颜欢笑地听着听着进入了梦乡。
李缅怀看我们都已入睡,站起身进了厕所,拿出电话。
“李总,我下不了手啊,我们都是从小光着屁股玩大的朋友,你换别人吧。”
“你现在哪里?”
“往北京去的火车上。”
“你他妈的在火车上让我换人,耍我啊李缅怀?他们现在涉嫌杀人,已经被通缉了,到了北京我连你一块抓!我告诉你李缅怀,你真的是不想要你的孩子老婆了?那你就和那傻吊一起陪着那个神经病好好过日子吧,你下不了手,我下得了手!”
“狗日的李干,你要是敢动他们一指头,我杀你全家!”
李干已经把电话放在了李缅怀老婆的嘴边,她对着电话大叫道:
“李缅怀你要是敢再做伤天害理的事儿,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只听电话里一个东北口音的家伙,一巴掌掴到她的脸上,大骂道你这臭婊子活腻了吧你,接着话筒里传过来女人的大叫和孩子的哭喊声。
李缅怀说:“好。我干!”
“这就对了嘛。我都给你说了,那是哑药,毒不死他们的。再说了我怎么会忍心杀害我的姐姐呢?她死了,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就成了国家的,我缺心眼啊?她不但不能死,而且还必须好好的活着……”
李缅怀没等李干说完,啪地挂了电话。出了厕所,向售货员要了三碗今麦郎泡面,把其中两碗的调料及哑药撒均匀了,冲了开水端回来,回头过去又冲了一碗。
李缅怀把一切准备妥当,双手干搓了一把脸,整了整表情,推醒我们说:“饿了吧?凑合着吃点泡面,火车上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墨荷摇摇头,微笑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我确实饿极了,闻着缅怀正在吃的泡面,香气扑鼻,比山珍海味都味美百倍。我说过,我会对任何对我们最有帮助的人或物设防,包括这泡面。
我心有余悸地看了看缅怀的泡面,开玩笑似的说:“丫的这几天上火,你吃这碗麻辣的,让我吃你的海鲜味的吧。”
李缅怀怔了一下,把手里的泡面递给我,端起我的,闻了闻,又端起墨荷的闻了闻,皱皱眉头说:“岂有此理!都他妈发馊了,我找她去。”
李缅怀端着方便面,走了两个车厢,看我并没有跟去,把面扔进了垃圾桶,拿出电话。
“李总,那神经病她不吃饭,呆子又有防备,把我正吃的泡面换走了,你们是不是走漏了风声啊?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别他妈的疑神疑鬼的,那老鬼已经和刀疤他们同归于尽了,没有人知道你的底细。利索点,你老婆在等你的好消息呢。”
3。
列车到达天津车站,我叫醒了墨荷,拍了拍缅怀说:“到了,下车吧。”
李缅怀迷糊着眼睛,跟在我和墨荷的后面下了车,一抬头发现不对劲,就问:
“不是说去北京吗?怎么在天津下了?”
“闷得慌。也不远了,租个车去,透透气。”
缅怀坐在副司机的位置,我和墨荷坐在后面。利用这么一小段的时间,我打开了笔记本,把最后一张光盘放了进去,找老首长的地址。光盘是将近两万字的自白书和相关的照片,以及其他证据的邮箱和藏放的地址,老首长的办公地址、家庭住址、电话等等,最后是李干和朱局的交易、李干威胁李缅怀的两段录象。我把它和以前的整理在一个文件夹,合上笔记本,抱紧了墨荷。岳父大人说的“千万别找——”的破折号后面,果然是我们眼下最为信任的李缅怀!
到了北京李缅怀下车买了三份鸡蛋煎饼,我们就直奔老首长家。墨荷本来就没有胃口,现在知道了李缅怀是个奸细,就更不会吃了。我是有意逗缅怀,说:“缅怀兄,看你吃得这么香,我总是觉得你的比我的好吃,有点老是看着人家的老婆好的感觉,咱们换着吃吧?声明可不是换老婆啊!”
缅怀说:“丫的你这呆子就会胡扯。真的没法和你们这些读书人打交道,思想复杂得很,哥哥难道还会在你的煎饼里下毒不成?”
“哪里哪里。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要是真没下毒,怎么不让我吃你的?”
“靠,我算服了你。给。”
缅怀把吃了一半的煎饼递给我,我大嚼起来。接着我们两个哈哈大笑,边吃边说这个世界的人心涣散了,个个设防,没有设防的恐怕也只有《天下无贼》电影里的傻根,难找得很,就像现在的处女一样,少得可怜,听说现在要找处女要么去幼儿园,要么去妓院,这幼儿园的属于不可开垦的荒地,这妓院的却是高科技的边缘,修补了处女膜骗钱。说着笑着吃着,这就到了43条胡同。
中纪委的车还没有来接老首长上班,老首长看完这些材料后,心疼地抱起墨荷,轻拍着她说:“孩子,你受苦了。”疼爱完了,就十分生气地拨通了省委各主要领导的电话,命令省委常委立即召开政法委公检法各部门的扩大会议,配合已经到达的中纪委同志,全面地严密地神速地部署和展开工作,决不允许有一个漏网之鱼逃掉,三日内给我结案,向党中央汇报战果!
4。
老首长的电话还没有放下,我便一头栽倒在地。
醒来时是在和平医院的特护病床上。缅怀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向我叙述着着什么,我的大脑哄哄的一阵阵隐隐作痛,根本听不见他在表演什么,后来墨荷用笔给我写出来,我才知道他说的是李干如何绑架了他的孩子老婆,如何威胁他的旧事,又说多亏了他背着我不要命的奔跑拦车,才保住了我的小命。我不想再看到他鳄鱼的眼泪,更不想原谅他,但是也不想惩罚他,闭上了困乏的眼睛。这就像你面对一个失过身的老婆一样,你的羞辱、烦恼、和惩罚,对那些靠出卖肉体和灵魂,换得生命存在的妓女来说,都是多么的愚蠢和可笑。
一个月以后的大梁市,冬季严打战役胜利告捷,在宽敞的市体育场连续召开了两天的公审大会。第一天公审了陈中心杨相兵及八指石哥两帮黑社会团伙共计47人,分别以杀人、绑架、伤害、诈骗、敲诈勒索等罪名被公诉。第二天公审了原省委副书记孙副书记,原公大梁市安局长朱局,原坝头市刑警胖子,原人和集团李总等51人原国家在职干部及企业在职干部,分别以杀人、行贿、受贿、贪污、渎职、财产来历不明等罪名被提起公诉。
墨荷清理完人和集团的资产后,将全部资产的所有权捐给了国家,人和集团5000多名员工欢腾鼓舞,自发组织了秧歌队,高跷队,盘鼓队,和发自内心的感激的泪水欢送墨总。
李缅怀和鲁国运还在人和集团上班,并且成了国有企业的在编员工。
我和墨荷回到了坝头小城。我现在成了有爱不能做,有仇不想报,有话不能说,有歌不能听,看得见却想不起,想起来却分不清,想走路却必须被墨荷用轮椅推着的、一个真正的、只会无端地傻笑的呆子。
墨荷常常推着我,沿着伟人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