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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荷？”
“李丽？”
“真的是你啊墨荷，咯，你失踪了这么多年都跑哪去了？”
“想不到真是你李丽，听马教授说你不是也失踪了吗？”
两个多年不见的室友，两双粉嫩的小手紧紧拉着，把引路的空姐撂在夹缝里，进退两难。墨荷说：“老公，你去坐李丽的位置吧，我和妹妹说说话。”
“得。大私无公。见了私友就抛弃老公了。”
李丽看我很不情愿，但很听话地从靠窗的位置，呆呆地起身，就说：“哟，姐姐你总是这么有福气，找了这么嘴涮的老公，一定开心死了。”
“妹妹说这话比俺妞妞嘴还毒，开心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什么叫开心死啊？”
“别理他妹妹，嘴尖脑呆的，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人家可是个教授，一天没有结婚就保不准是谁的老公。就说昨天吧，他还梦见妹妹你，说和你那个了，咯。没想到这么巧，今天就碰上你了。”
“不会吧姐姐，他又没见过我怎么能梦见我？我哪有姐姐这么大的魅力？”李丽说着话，向我妩媚地一笑，眨了一个媚眼儿。我脸一阵发热，心里嗵嗵乱跳。别看李丽个头不高，其丰满程度不亚于我的墨荷。单看她这个媚眼儿，也是个诱杀人不偿命的主儿。她的眼神又让我想起风筝这种浮萍，但是令我犯呆的是，到底她是无根的，还是我是无根的？根又是什么？心脏？大脑？还是骨子里对某种事物的恐惧？
两个人根本顾上我，我也顾不上她们。昨天夜里先是墨荷犯病，后来又被她揪醒，几乎一夜无眠。这会儿困乏象一块黑布，蒙住了我的眼睛。半睡半醒之中，断断续续地知道了李丽现在美国定居，这次回来是因为她母亲得了尿毒症，要换肾脏，送钱来的。本来想和同学们聚聚，但是回来三天几乎全泡在了医院。说好的明天返程，现在决定在北京停留一天，后天再回，要不是她老公急着去加拿大，家里没人，就多呆几天，好好和墨荷叙叙旧。
3。
下了飞机，李丽说她登机前就在建国大饭店订好了总统套房，一个人也住不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一起住。墨荷这个纯情的丫头，见了旧人不管是谁都这么亲，也不说反对也不说赞同，拉着李丽只顾亲热，我们一行三人便欣然前往。
晚饭我们没有出去吃，服务生将西餐送到了房间。她们好象有说不完的话，有点春宵一刻的珍惜时间，毫不忌讳我的感受，先是从沈贤思说起，李丽说墨荷玩得有点阴，嘴上一套背后一套，抢走自己的男朋友。墨荷说是李丽抢人在先，人家明明是找我墨荷的，你偏说他喜欢你。但是两人又死无对证，只好嘻嘻哈哈作罢，回到儿时的打闹。后来又说起陈书记和他儿子陈中新，李丽说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不然你的那些裸体画怎么会到了沈贤思的手里？墨荷说你不要把人都想得那么坏，就算是有阴谋，陈中新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现在的社会，没有好处的事情谁干啊？做个好人好事还要报酬呢。
我在一旁闲得无聊，看了会电视也没有什么好节目，只好去洗澡。从浴室出来之后，发现两人都默不做声，似乎已经停止交谈很久了。李丽倚在靠背上，拨弄着墨荷的长发，任由墨荷掉泪。墨荷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两眼发直。不知道这好好的，一转眼出了什么大事。
我近前一看，是李丽和一个老男人的结婚照片，二人看起来非常甜蜜。心说人家幸福妞妞你何必伤心啊，又不是我没有给你，蹲下身来仔细一辨认，差点没把我吓趴下，鬼丈夫！
我见过墨荷爸爸的照片，我还仔细地帮他擦过灰尘，太象了！
如果真是岳父大人，这李丽就成了我的岳母大人，晕啊，我怎么老是弄得比人家矮出一个辈分，当个呆子也不能当个扬眉吐气的呆子。不过仔细想想，这有点太离谱了，如果李丽是我的岳母大人，那墨荷的母亲哪里去了？我拿着照片，用中指使劲弹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故意引开墨荷的注意力：
“嗯，太象了。不过没我见的成熟、稳重；却比我见的帅气、年轻。”
李丽说：“本来是拿回来让我妈妈高兴的，没想到却让姐姐伤心了。我也不知道这么象啊，要知道就不拿出来了。再说他姓白，前妻是加拿大人，叫珍妮，我还去墓前献过花呢，他女儿在加拿大做生意，也不在中国呀。”
“这就是两码事了。不过这世上的东西巧合就是多，你就说陈中新的老表，一家三口去旅游，竟然碰上了和自己、老婆、女儿都同名同姓，而且长相也特相似的一家三口，现在两家人关系好着呢。何况这不同的国家，又不同姓氏的呢？是吧，妞妞，别哭了，妞妞多乖啊，妞妞多听话啊。”我一边给墨荷擦泪，一边象哄小孩子一样逗她。
墨荷说谁哭了？我不过是心里有点疼，眼睛不争气，它自己流的泪。李丽说真受不了你们。
我说：“也是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李丽你看这脸蛋，它要是长在眼睛上边，保证眼泪流不出来。你看那些坚强的人，一般都看不见脸。”
墨荷忍不住破涕而笑，李丽也大笑起来，说：“我算服你这张破嘴了，姐姐找了你这样的老公，一准长寿。”
“哪里哪里。我觉得这寿命长短是相对来说的，要长寿还得象妹妹这样找老公，他再能活也活不过你啊，他寿命短了，你不就长寿了吗？”
墨荷说：“呆子，又嘲弄人不是？”
4。
李丽点了一只烟，猛抽了一口，长长地吐出，然后说：
“没事姐姐，我早已习惯了。象我这样的女孩子，相貌不出众，大学又没念完，要文凭没文凭要身材没身材，能干什么？唯一期望的就是找个有钱人。说实话我就是为了他的钱才嫁给他的，我认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了钱就有了一切！你就说这次我妈妈的病，如果没有我老公的这100万块钱，来换她的两个肾脏，她就会死。人死如灯灭，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有了这100万，就有人愿意给她捐肾脏，医院就给她做手术，我妈妈就能够活下去，继续拥有她过去拥有的一切。”
我说这出了国的人就是不一样，很哲学，难怪墨荷说你的爱情宣言整得好。墨荷却非常敏感地问：
“妹妹你说什么？100万？”
“是啊，100万！你看我昨天才从银行提出来，国内办事就是烦琐。100万，妹妹你说我奋斗多少年，才能赚到这个数字？老头子平时很抠门，不过这次多亏了他。”李丽误会了墨荷的意思，以为墨荷惊诧这个在她看来类似天文的数字，或者不相信她说的话，拿出了存折给墨荷看：
7/4/97 16000000。00 16000000。00
5/8/97 200000。00 15800000。00
5/8/97 10000000。00 5800000。00
3/3/05 1000000。00 4800000。00
我愣了。
墨荷也愣了。
这回不是巧合，是吻合。因为这个帐目在这之前，我们已经默背了不下100遍，李丽并不知道，她更不知道她手里的这个存折，现在虽然显示的还有4800000。00，其实余额已经是0。00元了，和一张废纸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就是这张可以扔到垃圾箱里的废纸，却给墨荷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李丽还沉浸在这个庞大的数字游戏里，丝毫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说：“还有4800000呢，我会听他的话，一分都不动。这些钱早晚还不是我的？听说他女儿在加拿大是个亿万富婆，我想她才不会在乎这千而八百万的。不过他说他女儿处境现在非常危险，这么急着催我回去，就是想去加拿大帮他女儿呢。”
“那是那是。”我胡乱应道，抱起墨荷。“人比人气死人。这些都是你们有钱人的烦恼，我们这些穷人还是少听为妙。象我们这样的穷命，能住进五星级的酒店都是一辈子的荣耀，哪敢想这个数字啊，你看你的存折把俺妞妞晃的，傻了！我得扶她进房间喘口气。”
“不会吧？这么夸张？”李丽看着墨荷发呆的眼睛，奇怪地笑道。
“还不会吧？我看白夫人您明天还是飞吧，这才不到一天，您就把俺晃傻了，您要是再呆一天，我们这小命非撂到这燕京城不可！”
李丽说你真逗，贫不过你，你家妞妞是不是睡着了？我也洗澡睡觉去。我心说你惹下了大祸反而一身轻松，我这一夜可怎么过？明天的事情可怎么办？
第六卷 第四十章 祸端又起
1。
第二天一大早，李丽登上了飞往洛杉机的航班。
墨荷将要天亮的时候，总算在李后主的一江春水的抗洪斗争中，取得了暂时的胜利，进入梦中。抱着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侥幸康复的心理，我没有打扰她，打车代她送李丽。
路上我谨小慎微地暗示李丽，回到美国问问她老公，听没听说过一个叫墨荷的女孩子。最后又说还是别问了，省得妹妹怀疑我雷大呆子攀高枝，不过回去之后，说什么也得来个电话报个平安，以免俺家墨荷挂念。
李丽说这等巧合的趣事，说什么都要给老公说的，现在就问问他。说着就拿起电话拨号。但是系统提示这个号码已申请停止服务，拨家里的电话，又没有人接。李丽说奇怪了，难道他已经去了加拿大？说好等我回去他才动身的，回去见了他再跟他算帐。
停了一会儿，李丽突然独自暗笑起来。我说妹妹怎么笑得这般阴险啊？
李丽说：“你说老头子要是一高兴，认了墨荷作干女儿，这辈份可怎么论？到时候你可别不认我这个丈母娘啊！”
“以我看现在就认吧丈母娘，我这种从小没爹娘疼的苦孩子，巴不得赶紧找到母爱呢，何况是如此年轻漂亮的丈母娘，还是个华侨，眨眼之间我就有了海外关系，荣耀荣耀。”
的哥是没事偷着乐，李丽说你要是不贫，就生怕别人把你当哑巴买了。亏得你不是我老公，不然早晚也得被你气死。我说你昨天说开心死，今天又说气死，我看怎么死都不如不死。的哥说到了喂二位，您走好。
2。
李丽进入侯机大厅安检后，回过头来向我挥了挥手，来了一个飞吻，我心里咯噔一下就沉下去了。我知道她的老公就是我的岳父大人，隐姓埋名的墨清正，我说过人性真的很可怕，但是没有想到可怕到这种程度。他为了逃过法律的制裁，不惜出卖人格、道德、良心，找来替身充当替死鬼，丢下当初几乎毫无生存能力的女儿，自己逍遥国外，又找了这么个可以当自己女儿的小老婆。生命真的那么重要吗？但是在车里烧焦的那两个人，他们怎么就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们会是为了什么？金钱？还是象墨清正当初在感恩和正义之间作的最后抉择？我想墨清正终是惶恐不安的，不然他不会让李丽在母亲重病的情况下，火急火燎地限时返程，而且将手机号码停用。
下午3多钟，墨荷睡醒了。看样子好了许多，不过目光呆滞，精神还是有点恍惚。在中国银行办理相关手续的时候，墨菏掂起柜台上公用的签字笔，出人意料的击拍吟唱起来：
“天！休使圆蟾照客眠……”
“咔，咔嗒，咔……”
那北京小女人在柜台里露出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外面旁若无人的小富婆，停止了手中的活计，饶有生趣地听起来。我伸出胳膊把墨荷抱住，紧紧地往怀里搂了一下，对那营业员说：
“不好意思，我老婆最近对古诗词着了迷，惊扰您了。哈，唱得还能听吧？”
“太能听了！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甜、这么纯正的忧伤调子，你看眼下的歌儿都成什么了，乱叫乱蹦，嘶哑干嚎，比您夫人啊差老劲了。”
接下来的四五天里，我们飞来飞去地穿过了天津、上海、广州的肩头，最后泊靠在昆明的肩头小栖，墨荷也象开巡回演唱会似的，震惊着天津、上海、广州各大银行的营业员。
昆明是个美丽的城市，三月在北方还处在寒冷的朔风里抖动，而昆明却处处花开别样红，到处洋溢着温馨，空气清新得沁人心脾，春风柔顺得缠绵醉人，象墨荷的身体一样令我迷醉。本来打算在昆明多呆几天，登一下西山，荡一圈滇池，喂喂海鸥什么的，但是墨荷的演唱会走到哪儿开到哪儿，搞得人山人海的，只好尽快将最后一笔20万元的存款，转入了希望工程基金会的帐户。
从北京到昆明这五笔存款的捐献人签名，墨荷一改过去低调的作风，一律签上了墨清正的名字。我没有多问，墨荷也不解释，只顾专心地演唱。我知道聪慧的她，一定比我更加肯定了父亲的存在，她深知父亲罪孽深重，她是在为父亲生命的延续，寻找着每一种渺茫的可能性，尽一个女儿能做的最大努力，这里面没有对父亲逃逸国外抛弃自己的一点憎恨，有的只是心中，或者说血缘中那种深埋的父女深情。但是她不知道，李丽能用100万延续她母亲的生命，金钱发挥出了无所不能的神奇能力；而她用1000多万也没有能够实现延续父亲的存在，反而加速了父亲的死亡，金钱在天使面前，显得如此无力、软弱和低能！
在这最后一笔20万存款被确认后，我实在忍不住那种难言的对失去的恐慌，搂着墨荷退到银行的门外，说：
“妞妞，我看这笔钱数目才20万，捐了也没有多大意义，何况我们已经捐了1000多万了，这笔钱留下来给你看病吧，要不外汇给你爸，总不能让你爸爸苦心积虑的遗产，几天之内化为乌有，变成一场虚空的梦吧？”
墨荷松开了一直挎着我的胳膊，眼泪潸然而下，小银牙咬了咬迷人的红唇，狠狠地低声泣道：“雷—若—雨，你看你最近被这些脏钱搅腾成什么样了？迷了心窍了吧你？我不需要你这样贪心的老公，你滚吧。”
我看了看四周匆忙穿行的人流，幸亏没有人注意，低声说：“急什么急，妞妞。你说你平时迷迷糊糊的，一说这事儿你就特清醒，还变得这么粗鲁。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吗？”
“没的商量！”
“妞妞，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说，你这样是不是对你爸爸太过分，太残酷了？他当初这样做毕竟是为了你好啊。”
墨荷向前跨回了和我刚才拉远的距离，双手抱住了我的后背，把嘴唇贴在我的耳唇上说：
“老公，从父女的私人感情上来说，我真的没有勇气做出抉择。但是老公你想过没有，爸爸他这样做是不是对国家，对人民太残酷了？国家和人民赋予他权力，他却用来为自己的女儿谋私利，我不需要，我想想这些昧心的钱，头就针扎一样疼。也许你会笑我，我估计所有的人都会耻笑我，笑我傻，笑如今的社会还会有我这样的神经病，假正经，真幼稚的人，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老公，并且我这样做也有我的私心。”
泪水在墨荷清醇的脸上滑翔，是那样的晶莹剔透。我拿出纸巾，轻轻地为她沾着，墨荷接过来，胡乱地沾了几下，接着说道：
“老公，就是因为一个贪字，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温暖的家，遭受了多少人间困苦坎坷；我不想再因为这个贪字失去老公你。人活着拥有多少钱够啊？比尔。盖次忙忙碌碌，最终也是在数字和程序中过完一生；爷爷在邻里的红白喜事里吆喝穿行，到头来也是过完一生，他们都是幸福的。人性到底是什么？人生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和你相依相伴，安安稳稳生活一辈子，老公，我需要的是幸福，而不是金钱，明白吗？”
3。
回到大梁市后，墨荷的病情时好时坏，去医院检查了好几次，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建议，李干急于请示工作，特意从省城请来了专家登门诊断，也是束手无策，只说这种病需要时间和家属的配合治疗，急是急不来的，最好的办法是少操心，少受刺激，三折腾两不折腾，病没折腾好，三月的日子却眼看折腾完了。
这天上午，我正在院子里浇花，李干把林肯停在了门口，拿着两份报告说什么都要进去，让墨荷签字，被我拦在了草坪的桌子旁。
“有什么事情给我说吧，等她醒了我转告她。”
“雷大教授，你三番五次地阻拦我向姐姐汇报工作，到底什么意思？我觉得做人还是明哲一点好，越俎代庖垂帘听政的大都是女人的行经，当老师的还是在如何教书育人上动动脑子为好。”
“李白领李总，内人她尚在休息调养，我再说一遍，有什么事情给我说就可以了。”
“我给你说有什么用？你能签字吗？你签字管用吗？味精厂和造纸厂可是我们集团的顶梁柱，现在已经停产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了啊！”李干提高了嗓门，大肚子一忽闪一忽闪的，扶了扶小金边眼镜，气不打一处来，“一个月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一个月就是1000多万元的亏损，还不包括给客户造成的间接损失和信誉伤害。现在全国各地的经销商，都把人和宾馆住满了，而庞大的广告费，还在每天以每秒1000元的代价白白浪费着，这样下去，用不了一个月，你我都去喝西北风吧！”
“你吼什么吼？那么多年没有墨荷你如何经营的？你不是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你作为总经理自己不能解决吗？我就奇怪了，为什么你们这些肥肠猪脑的人，都成了风云人物？”
“你——”李干摔下两个厂恢复生产的请示报告，愤然而去。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随手把报告扔在了书架的角落里。我真的恨透了李干这种有钱人，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丑姿势，应聘时被他小眼睛蛰伤的苦楚在隐隐作痛。他一个黑社会的小混混，凭什么就能有今天的成就和辉煌？两个小厂，一个月的生产定额就高达5000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