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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指导指示:“对我来说,你们是初犯,暂不追究。如果不引以为戒,再搜出来违禁品;我就给你们新帐老帐一起算,严惩不怠,不信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第四卷 第二十六章 班房悲欢
1.
虽然没什么实权,我这个呆子总是还在头铺睡着,针对这次浩劫,怎么说也得发表一下看法,并且我的两位把兄弟,一再要求我讲两句。
我清了清嗓门说,我认为这次浩劫给我们带来的损失是惨重的,教训是深刻的,究其原因是很多的,但主要有以下几点:
第一对形势和具体情况分析不够,没有对李指导的到来给予重视,还有就是烟,火机,都是有具体形状的物体。烟,圆柱体;火机,多为长方体。已在人们大脑中形成它固有的形态结构。所以很容易暴露。
第二,保卫和管理好这些短缺物质,是极其重要的工作。要保护好这些物质,必须进行一系列地改革,比如我们可以把烟从有形化无形。意思就是把烟揉碎,分别藏在被子的棉花之中,吸的时候再卷。
第三就是尽量消除大目标的存在,降低风险麻痹意识。譬如火机这种东西体积太大,又不便于改变形状,应属于优化组合淘汰的对象,以后是坚决不能用了。我们可以用钻木取火的方法,也许你们认为太原始。那好,我还有一种不太原始的科学方法,这种方法可以把火从违禁品变成非违禁品。这就用上了大家从法医那儿领来的高锰酸钾,大家只知道它是一种药品,溶于水后可以消毒,清洗治疗蛋皮瘙痒。其实,它是一种化学药品,用棉花一包,用拖鞋在木铺板上一搓,即可生火。
我的话刚刚讲完,陈中新就不绝于耳地叭叭鼓掌,拍着我的肩膀说:
“不同凡响不同凡响,三弟,大哥没看错你。”
转而又对不遗余力鼓着掌的其他人说:
“看到没,啊?这就是学问,啊,知识,知识就是力量。”
由于掌声过于猛烈;大家好象是只听到力量二字,还以为让用力量鼓掌呢,更加玩儿命地拍起手,直到把李指导拍来,趴到门上面的了望洞,呵斥道:
“找死啊你们?起什么哄?老实点儿!”
卷烟的诞生,苦煞了捡烟屁股的小弟们,不知烫伤多少回指头。
好在《尘埃落定》里土司傻儿子的奴仆,卓玛的奶子;让他们找到一点安慰。他们一致认为,卓玛在水里漂浮起来的奶子是最动人的,既大而又性感,说着就有人打起手仗来。
五铺的家伙,为在书里竟然找到刽子手的形象,自豪了好几天,并且时常模仿。
那个瘦弱的,经常滑倒的老头,居然说他到过土司的领地贩过毒,还振振有辞地说你们不信?看看我的身子骨,都抽成什么样了?说着又差一点滑倒。
2.
好日子总是走得很快,厄运总是频频招手,好象我乘他的车没付钱似的,很快又找到了我。我问他有什么事吗?他拿出一副脚镣,唰楞摔到我的面前。
那挂脚镣庞大得叫我不寒而栗。我是和一个刚被抓获的越狱犯,一起品尝文明的趟镣滋味的。
那天我给劳动号的一个家伙100元现金走私烟草,不成想这斯卷了我的100元资金,越狱逃跑了。
12公斤的双眼皮脚镣摆在我的面前,瞪大眼睛看我。
所谓双眼皮,就是在脚镣的内圈,用焊条点上一圈并不均匀,但十分尖锐的焊点,跟锉子似的,猛然一看又象割失败的双眼皮,故而得名。
加戴好以后,由一武警用枪托,在后面砸你的屁股逼你跑步。枪托好比钢桶的活塞,它一动机器就不得不运转起来,尽管脚镣的疼痛大于枪托的疼痛。保证让你20步之内步履艰难,脚镣的双眼皮狼牙一般,很快剔净了你脚脖的肉,再走就是一个个血色的脚印,和唰啷唰啷的脚镣声。
“天!休使圆蟾照客眠…………”
“唰啷,唰啷……”
我开始对小妹产生一种魔女般的恐惧。
她总是在我肝肠欲断意志颓废的一刻,吟唱起那怆然的歌声。
她在看守所的大门口,伏击着日月星辰已有十几个轮回,刘所长说她夜深人静的时候消失,早晨陪着一大堆纸片饮料瓶之类的废品出现,她守着我干什么?她能得到什么?真象刘所长所说她爱上了我?不会吧?疯子也有爱情?一阵惶恐的心魍和脚脖狼撕的痛楚,饕餮了我生存的欲望。
听说我是被武警喊人抬进监号的。
贪婪的嘴巴和人类无休止的欲望,又一次让我领略了生与死的精致。烟没吸成,反而让脚镣食了皮肉,本属于我们自己的欲望,翻了脸来吞噬我们自己,也怪不得别人。
人性到底是什么?人应该具备什么样的感情和理性,才称得上是正常?大家都在痛恨越狱犯如何不够江湖,叫骂着,很有给我报仇的味道。
我却在痛恨自己人性的迷失。
3.
看得出陈中新在掩饰内心的恐慌,虽然很不易觉察。
他问我是否听到了什么,我说:“听到了,小妹在唱歌。”
“你小妹?”
“我婶婶。”
“哦,我还以为……,算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陈中新如释重负。又说这歌让他想起他的打伶,象只娇小乖顺的小猫,常在他身旁轻声打着呼噜,甜美地安睡,时而梦中会伸出长长的尾巴,搭在他的身上缠绕他。还说:
“三弟,我给你个只有我知道的号码,等你出去了去看看你嫂子。”
我苦笑了一下,说:“大哥,你就别逗兄弟开心了,小弟是活人死人自己都不清楚,只怕想看都看不成。”
陈中新坚持说我吉人天相,可别说丧气话,快把手机号码记好。
我至今仍感谢他那次给我的鼓励,所以当时为表示我不是十分的呆,是个识好歹的呆子,我这个一向不会关心人的人,关心地低声问了他一句:
“大哥被何人为难,竟然跑到这种地方躲避?”
陈中新一听是一声叹息,眼圈红润,咬牙切齿起来,让我好一阵后悔起我的关心。幸亏我的关心后来给他们带来了狂欢。
陈中新把嘴贴到我的耳朵上,说:
“你小声点儿,三弟。哥哥是被自己的亲爹害成这样的。你不相信吧?”
他瞅了我一眼,看我并无诧异之色,接着说:
“我家老头子给我三幅古画,我买给了联合国下属集团公司的于总,想不到老头子给我的竟然是赝品。老头子是个高手,用我家祖上留下来的纸、墨汁、颜料和印色造假,居然遮了于总随身鉴定专家的眼睛。于总在香港出售时受挫,回头找我算帐。没有办法呀,三弟,官大压死人的。”
“于总?联合国下属企业?”我觉得十分耳熟,自言自语道。
没进来之前,好象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里,暴光过这么一个诈骗集团。我一看陈中新听了我的自言自语,正在发愣,就问他:
“大哥,是不是一个叫联工科的投资集团公司?”
陈中新一阵激动,连连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公司,你怎么知道?”
“浙江渔民?”
“什么呀?河南人?”
我一听果然和焦点访谈里说的完全雷同,兴奋地说:
“这就不会错了,大哥,是于总,原是浙江人作了河南的假身份证,焦点访谈已经暴光,那是个诈骗公司,一干人等已经全部拿下,你没事了大哥。”
4.
陈中新腾地跳下床铺,恢复了旧日风采。
回忆急速地来回走动,黎明激昂地摩拳擦掌,星星不住地重复着呓语: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他一面让阴谋家杨二哥清点烟丝的储备量,一面仍不停地来回行走在十几步的空间。
这又让我想起养殖场急于出圈的猪。
“二弟三弟,大哥总算熬到头了。真是个好消息,可喜可贺,我说三弟是吉人天相吧,总是能给我带来好运气。”然后就抱着我,激动地拍我的后背,大声叫道:“二弟,每人赏一支卷烟庆贺一下。”
刽子手雷厉风行地忙活起来。
随着新产品卷烟的开发,他除了执行刑罚以外,又多担任一项职务,负责用高锰酸钾搓火,这会儿他已经弄着了火种。
烟雾缭绕的喜庆伸出手来,彻底朦胧了我的悲伤,我还没有把大义凛然的趟镣剧目,蹩脚地演完,狂欢节就远渡重洋,突然来到中国坝头市看守所一号班房。
这种欢庆的时刻,没有了犯罪类型的区别,什么杀人犯,包庇犯,盗贼,人贩弓虽。女干,毒枭放火都不过是形而上的外衣,这些概念不过是灵魂在昨天的迷失,明天也许还会迷失。
但是今天,在这二十几平方米的空间,十几个灵魂,赤裸裸地直面派对,同呼吸,共悲伤,齐欢笑。罪恶的欲望和自由的向往,以及生命的骐骥,犹如一粒粒不由自主的沙尘,趁着月色,在汹涌的黄河随大浪淘尽,到达让欲望之堑羞愧浅薄的爱之深海。灵魂的触觉,邂逅般的演绎着小妹无魂无欲的歌声,和静夜中与BohemianParadise(波斯米亚天堂)截然不同的犬吠:
“…………人何在?桂影自婵娟。”
“汪,汪汪…………”
我用手使劲掐一下大腿,心说,我还活着吗?
第四卷 第二十七章 脚镣血吻
1.
时间是一面高速的车窗,从来不会重复再现景物。
你所看到的永远都在身后,眼前只有尽头。去年田野披上上帝赏赐的黄马甲时,我在毕业论文的领奖台上,双手高举奖杯;今年麦子搬家,我穿上老干警赏赐的黄马甲时,苦不堪言地躺在坝头市看守所的头铺,聆听着双腿的发言:你们看我象不象怀孕的莲藕?
我说不象,顶多是一腐烂的红薯。
从脚跟儿向上小腿肚往下,肌肉象无污染的空气一样稀少,自然而然这骨头的防御力相对减弱,无形之中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偏爱自相残杀的人类,相互攻击的兵家必争之地。
我的这个部位,先是遭受了鎯头的袭击和老虎凳的重创,接着就是3公斤脚镣的血吻,然后就是12公斤美丽的双眼皮脚镣,母狼一般摧枯拉朽的拥抱。这些前期的准备工作,仿佛都是为了让小腿赶超大腿的周长而作的筹备。由于时间紧任务重,小腿太急于求成,盲目地膨胀起来,有点伊拉克小弟与美利坚大哥较量的不自量力,后果可想而知。
好在我一个呆子的头脑,没有联合国头脑那般思维慎密遇事冷静,强烈要求法医给小腿裁军。一连三天成瓶的密令输入血管,竟不见丝毫动静,看守所赶紧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住院治疗日益扩张的小腿,再不行动只恐怀孕的莲藕临盆,生下一纸诉状,怕是要冻结了他们本就赤贫的前途帐号。
2.
我的裤口已经拉不下来,只好拥挤在膝盖上临时休息,任凭违约扩张的小腿阅兵仪式长久进行着,向人们耀武扬威。
身旁两名荷枪实弹保护我的武警,看我站都站不住,就任我懒洋洋地半坐半倚在走廊的连椅,两人点上烟闲聊。逃跑的设备工具几乎完全遭损,正在等待维修,大可不必紧张过度。
李指导进进出出地忙着挂号付钱拿药联系病房。
小妹这当儿气喘吁吁地扑倒在我的脚下,看来神仙与机械相比,落后已成定局,她总算追上了革命队伍。这样说好象不太贴切,神仙也是有国籍的,小妹属于中国特色的天使,省略了西方诸神的翅膀,速度自然而然也随之省去不少,故而就追不上了西洋人发明的机器。
小妹双手在我的伤口面前颤抖,时而抚着犹如孕妇的小腿肚,呜呜的大哭,应该是那种喜不自禁的呜呜,好象我腿肚里怀的是她的孩子,高兴的眼泪无声无息地往地板上洒。
两个武警上前阻止,小妹伸出指上的骨头和牙床上的骨头,吓他们,就要疯,两个小伙子就退了一步,懒得和没有翅膀的国有神仙计较,看着她热闹,你就是带着人飞起来也不怕,手里不是还有枪吗?
小妹见恐吓得逞,把我拽了起来,双手抱着我的腰,头埋在我的肩上,继续呜呜大哭。
这时我才知道小妹腰细身长,个头和我不相上下,只是被宽大破烂的男人装遮了,没有显山漏水。心说她要是不疯不傻,肯定是块名模的好料。
她不停地抽噎,用怀里的两只小兔撞我,我心房的门都快给撞破了,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背后小妹抱着我的手,顺着我没有了腰带的裤腰,往里下滑,一直伸到我的内裤里,在屁股上停了下来,我那爱情代言人昂首挺胸,好象一定要寻找舞台发言才肯罢休。要不是小妹身体贴得紧,肯定又要当众出丑丢人现眼。
这时李指导已经办好住院手续,好说歹说拉开小妹,掺着我往后院外科病房走。
3.
迎面走来缅怀媳妇,手里拎个塑料保温饭盒。
我的心里猛地惊喜,缅怀这小子没死?那可应了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的俗话。
按照逻辑的推理,缅怀的小命不消失,我的生命就会存在,心中不禁窃窃自喜,好象海难中漂浮数月的幸存者,看到了海岸。从来都没有发现过我对生命的渴求,如此的强烈过;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心理如此的灰暗和睚眦相求,不由鄙夷起自己,为能有一丝苟且偷生的渺茫希冀,而产生的巨大欢愉。
发呆的缅怀媳妇被武警喝醒到一旁,还在不住地大声惊呼: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弄成了这样兄弟?”
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要流泪,擦身错过的时候,我浅浅抛掷出一丝笑容,回望一眼,说:“你好嫂子。”
我可不需要敌人的眼泪,更不需敌人来兔死狐悲,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敌人洞察我内心的沮丧。书上告诉我,不要相信女人的眼泪,那是她们的核武器。
快要进住院部的楼洞了,还听见缅怀媳妇高叫着兄弟放心,你哥不会害你。我立即觉得海岸离我近在咫尺了。
不大一会儿,李指导掂来两大食品袋包子,不知详情的他说是小妹让转来的爱情包子。
我本想请三位差爷品尝一下爱情包子,无论怎么以礼相让他们都无动于衷。后来知道职业规范不允许他们食用来历不明的食物,搞不好小妹在里面下了药,使他们丧失了高度的警惕,哪怕只有一次,就足以给他们的前途宣判死刑。
再说爱情也是不能分享的东西,连它带来的快乐情绪,还有它带来的包子都不能分享。只好独自大嚼起来。
别说是爱情包子,就是一只普通的包子,在看守所也是价值连城,少说也顶得上满汉全席,这样说可能你觉得有些夸张。贾仁义会说你胡扯八道,我还吃过烧鸡牛肉呢。看着我狼吞虎咽的香甜劲儿,两位小武警之间大概是已经聊尽所聊,又开始和我聊,说你的傻媳妇对你真好。
我一边忙着嚼包子,一边正色道:“两位革命同志不是想革我的命吧,她可是我婶婶。”
“得了吧你,你婶婶会把手插进去,摸你的屁股?”
“她还打我屁股呢。”
4.
他们不提这事儿我几乎都忘记了。
晚上睡觉时,我把手顺着小妹走过的路线,到达她停留过的地方,摸出一张纸来,拿到眼前一看,吓得手一抖擞。
竟然是100元现金!
幸亏灯光昏暗,两位小武警也好象又找到新的话题,没有给我过多的目光,赶紧缩回手装做翻身,趁机把钱放回原处。
几天下来,100元现金把我折腾得可算不轻,解手担心,护士打针更是担心,一旦被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难免落个逃跑的嫌疑,拉回去再挂上一次脚镣,我的腿就彻底成了伊拉克,看着还象个国家,其实已经属于他人。
小妹是早上豆腐脑鸡蛋煎饼,中午包子,晚上饺子的这么一天三顿地送,我吃得是一天三顿地忏悔和内疚。
信徒们饭前感谢主的赏赐,我饭后反思小妹的恩赐。
没想到我一个堂堂的硕士生,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为支香烟差点废了双腿,到头来,靠一个傻女人捡垃圾买废品的钱供应一日三餐。
我甚至用一个呆子的眼光,审视了目前教育改革成败百分比的问题,还有,仅仅是教学制度的改革是浮于表面的,教材学科不改终是虚度繁华,学无所用。多少年前的哈佛教材和案例,我们如获至宝,倒背如流又能怎样?最多是故弄玄虚的资本;论文获奖证书成打成摞又能怎样?最大的用处也不过是垫垫我的桌子腿。好不容易搞个项目报告,还要求爷爷告奶奶的找资金。有钱人当面说项目很好,回头研究一下可行性。你前脚走他后脚就跟过来话:“奶奶的想骗我钱,你还嫩了点。”不知这“嫩了点”是不是说学无所用?万般无奈你只好去打工,打工自然是好,不用再找本钱,赔赚都是别人的,自己可以高枕无忧,还可以滔滔不绝,怎么都行你就是别看出企业的弊病,要是不小心看见也千万别讲,要不你开个洋洋洒洒几万字的治病处方试试,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互炒鱿鱼作罢,你还是学无所用。
如果说还有点用处,就是在看守所应用一下,高锰酸钾摩擦后燃烧的基础知识,在白丁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博大,满足自己龌龊的虚荣心和难以克制的欲望和薄弱的意志。
5.
经过我几天的仔细观察,李指导不象是把素来不合的所长,干死的那种狠毒之人,我认为传说肯定有误。
他只不过是那种不太善言语的实干家。将近一个星期的亲密接触,几乎没有听他说过几句话,只是默默地做事,给我倒茶端水,递毛巾削水果,扶我上厕所,脸上从没有露出过丁点反感,给人的感觉好象我是指导员,他是服务员。
阴谋家杨相兵则持明显的反对态度,他认为越是这样不苟言笑的人,就越阴险,就越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