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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森林-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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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犹豫三秒钟,便跨上机车,往Yum的方向疾驶。 

小云看到我一个人走进来,不发一语直接坐在吧台左侧角落。 
「荣安又出事了吗?」她走近我,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啊。』我说,『他只是在睡觉而已。』 
「哦。」小云应了声,表情有些古怪。 

我心下恍然。 
因为我总是和荣安来这里,除了荣安住院时以外,但也只有那么一次。 
所以小云看我这次又独自一人,才会认为荣安可能又出状况。 
『我要跟荣安说妳诅咒他出事。』 
「你别想再敲诈我。」她笑了笑,「还是喝咖啡吗?」 
我摇摇头,然后说:『我想先问妳一个问题。』 
「你问吧。」 

『妳还记得妳跟我说过的麻省理工学院索拉波的研究吗?』 
「当然记得。」她说,「他的结论是:当两个完全陌生的人碰在一起, 
结果发现彼此有共同认识的朋友,并没有想象中困难。」 
『如果曾经熟识后来却变陌生的两个人,不小心重逢的机率是多少?』 
「我不知道。」她想了一下,「不过这机率应该也是比想象中要高。」 
『我想也是。』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今天碰到妳学姐柳苇庭了。』 
小云吓了一跳,不仅没接腔,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我要一杯Gin Tonic。』我说。 
「好。」她说。 

小云调好一杯Gin Tonic放在我面前,笑了笑后便退开了。 
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听见有人说:「Gin Tonic是寂寞的人喝的酒。」 
我转过头,又看到那位点Martini的男子。 
『是啊。』我说。 
他牵动嘴角,做出微笑的表情,可惜有些僵硬。 
他嘴角附近的肌肉好像生锈的铁门,一旦拉动彷佛可以听到轧轧声。 

在Pub的吧台边,一位陌生的男子先跟你说话的机率是多少? 
如果我是女的,机率一定很高。 
但我是男的,所以机率应该很小吧。 

我低头默默喝着酒,Martini先生(姑且这么叫他)也不再跟我说话。 
本来以为胡思乱想一些机率的问题可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机率跟统计有关,统计又跟苇庭有关,所以我还是避不了。 
试着让脑袋放空,但脑袋却越放越重,压得我抬不起头来。 
叹了一口气后,店内音响传来的钢琴旋律嘎然而止。 

我缓缓抬起头,小云已站在我面前。 
再环顾四周,店里的客人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 
「想听新鲜的钢琴声吗?」她说。 
『新鲜的钢琴声?』我很疑惑。 

小云走出吧台,到角落的钢琴边,背对着我坐了下来,掀开琴盖。 
试弹了几个音后,便开始弹奏一首曲子。 
旋律很轻柔,软软凉凉的,有点像正在吃麻糬冰淇淋的感觉。 
一曲弹完后,她刚转头看着我,我立刻说:『encore。』 
她笑了笑,点点头,又转过头去。 
我又吃了另一个麻糬冰淇淋。 

「我弹得如何?」 
最后一个音还在空气中游荡,她的手指尚未离开琴键,便问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不懂钢琴,只觉得很好听。』 
「这就够了。」 
她站起身,放下琴盖。 

to be continued ……
(31) 

『妳真是令人猜不透。』我说,『没想到妳钢琴弹得这么好。』 
「兴趣而已,从小就喜欢弹。」她说,「不过很久没弹了。」 
『虽然很久没弹,但妳不看谱还是可以弹得很好,真不简单。』 
她笑了笑,然后说:「我曾想过,如果有天我失去记忆,我应该会忘了 
所有的人和经历过的事,但我一定还会弹钢琴。」 
『是吗?』 
「嗯。因为钢琴不是存在于记忆,而是存在于灵魂和血液。」 

她走进吧台内,边磨咖啡豆边说:「别喝酒了,我请你喝杯咖啡。」 
我点点头说谢谢。 
「研究所毕业后,我做过本行的工作,前后共三个。」 
她突然开这话题让我觉得错愕,但我仍然问:『后来为什么不做了?』 
「第一个老板很器重我,但同事看我学历高又是女生,便不能容我。」 
『会这样吗?』我说。 
「南部的人重男轻女的观念很重,就像我的第二个老板,他始终觉得 
女孩子念那么多书干嘛?我受不了这种歧视,没多久便辞职了。」 

『那第三个工作呢?』 
「第三个老板常升我的职,最后叫我做他的特别助理。后来他暗示: 
只要我当他的小老婆,就不用辛苦工作,要什么有什么。」 
『这太过份了。』 
「我想通了,不管再怎样努力工作,别人也会认为我是靠美貌攀升。」 
她把刚煮好的咖啡端到我面前,笑着说:「咖啡好了,请用。」 

「调酒是我的兴趣……」 
『妳兴趣还真多。』 
「我是选马的人,喜欢尝试新鲜的东西。」她笑着说,「既然工作做得 
不开心,而我又喜欢自由自在不想看人脸色,干脆就开了这家店。」 
『开店得看客人的脸色吧。』 
「我连老板都不甩,」她笑得很开心,「又怎么会在乎客人呢?」 
我点点头,笑了笑。 
「这家店我想营业就营业、要休息就休息,还满自在的。」她说, 
「如果哪天累了或腻了,干脆歇业或关门,好好去玩一阵子再说。」 

『调酒师不好当吧?』我说。 
「叫酒保比较亲切。」她笑了笑,「我的专业技术还不太行,不过我 
很会跟客人聊天打屁哦。」 
『如果客人点了妳不会调的酒,那该怎么办?』 
「其实常被点到的鸡尾酒大概只有二十种,而我自己背得滚瓜烂熟的 
鸡尾酒有四十种,所以还可以应付。」她说,「万一碰到白目的客人 
偏要点稀奇古怪的酒,我就只好搬出法宝了。」 
『什么法宝?』 

小云把食指贴住嘴唇比出嘘的手势,然后眨了眨眼,弯下身去。 
没多久又起身,把一本书放在吧台上,书名叫:Bartender Handbook。 
「这里面有几百种鸡尾酒酒谱。」她小声说。 
『原来如此。』我笑了笑,『算妳行。』 
「每次偷翻这本书时,都会让我觉得回到学生时代哦。」她说。 
『怎么说?』我问。 
「就像考试时偷看藏在抽屉里的书呀。」 
说完后,她呵呵大笑。我被她感染,也笑了起来。 

我笑了许久,竟然觉得嘴巴有些酸,收起笑容,喝了口咖啡后,说: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哪些?」 
『存在于灵魂的钢琴、差点成小老婆的工作、偷偷作弊的酒保等等。』 
「想转移你的注意力呀。」她说,「我成功了吗?」 
『很成功。』我说,『谢谢妳。』 
她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便开始收拾吧台。 

我想我该走了,起身结帐时,她却说:「有人帮你付了。」 
『是谁?』我非常惊讶,『难道是Martini先生?』 
「Martini先生?」她楞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这样称呼他不错, 
我也只知道他老是点Martini,其它一概不知。」 
『他为什么要请我?』 
「不知道。」她耸耸肩,「只知道你真幸运,酒钱有人帮你付,而我也 
请你喝咖啡。」 
『可是我现在饿了。』我笑着说,『如果还有人请吃饭就更幸运了。』 

门口突然传来声响,荣安竟然推门进来! 
他走进来时,拐杖还被快阖上的门绊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我吓了一跳,『还有,你怎么来的?』 
「搭出租车来的。」他把拐杖靠在吧台边,找了位子坐下后,说: 
「我看你这么晚还没回家,以为你在这里喝醉了,所以来接你。」 
小云看了看我,露出诡异的笑,彷佛在说:你还嫌不够幸运? 
我也笑了笑,心头暖暖的。 

「我还包了个羊肉炒饭,你要吃吗?」荣安说。 
我又吓了一跳,小云似乎也吓了一跳。 
荣安搔了搔头,吶吶地说:「我想你这时候大概会想吃羊肉吧。」 

我果然是一只幸运的孔雀。 

to be continued ……
'32'
* * * * * * * * 

天气开始转凉了。 
荣安的脚好了,又开始蹦蹦跳跳、莽莽撞撞,令人怀疑曾经受过伤。 
在常去的Yum里,偶尔会见到Martini先生。 
而我跟苇庭大概就这样了,不会再有新鲜的记忆产生; 
除非那个索拉波又算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机率。 

我已经四年级了,也该认真准备毕业论文,我可不想念太久。 
于是待在学校的时间变长了,坐在电视机前的时间缩短了。 
但我和荣安还是常一起吃晚餐,偶尔他也会带宵夜到研究室找我。 

有次我和他到家里附近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一进门服务生便说: 
「请问你们有订位吗?」 
『没有。』我说。 
「这样啊……」服务生露出犹豫为难的表情,说:「请在这稍等。」 
然后他便往里面走进去。 
我和荣安低声交谈着没想到这家餐厅生意这么好的话题。 

过了一会,服务生走出来对我们说:「请跟我来。」 
我们跟在他身后前进,发现整座餐厅空荡荡的,还有近20张空桌。 
正确地说,除了某桌有三个女客人外,只有我和荣安两个客人。 

「明明就没什么人,干嘛还要问我们有没有订位?」荣安说, 
「生意不好又不是多丢脸的事。」 
『这老板一定是个选老虎的人。』我笑着说。 
「没错。」荣安也笑着说,「只有选老虎的人才会这么死要面子。」 
『是啊。』 
说完后心头一紧,因为我突然想起刘玮亭。 

刘玮亭毕竟跟苇庭不一样,关于苇庭,我虽然会不舍、难过、遗憾, 
却谈不上愧疚。 
可是我想起刘玮亭时总伴随着愧疚感,这些年一直如此, 
而且愧疚感并未随时间的增加而变淡。 
当一个人的自尊受伤后,需要多久才会复原? 
一年?五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如果这个人又刚好是选老虎的人呢? 

这顿饭我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跟荣安说话也提不起劲。 
荣安没追问。 
或许他会以为我大概是突然想起苇庭以致心情陷入莫名其妙的谷底。 
我也不想多做说明。 

吃完饭后,我到研究室去,有个程序要搞定。 
11点一刻,荣安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空? 
『干嘛?』我说。 
「带你去个地方玩玩,散散心。」他说得神秘兮兮,「不是Yum喔。」 
『我在改程序,需要专心,而不是散心。』我说。 
荣安又说了一堆只要一下下、明天再改不会死之类的话。 
我懒得跟他缠,便答应了。 

20分钟后,荣安和一个叫金吉麦的学弟已经在校门口等我。 
金吉麦学弟小我一届,其实他不姓金、也不叫吉麦,金吉麦只是绰号。 
他曾在系上举办过乒乓球赛,并命名为:金吉麦杯。 
因为〃金吉麦〃实在很难听,大家便让他恶有恶报,开始叫他金吉麦。 
我与苇庭对打的那次系际杯乒乓球赛,金吉麦也有参加。 

金吉麦很亲切地跟我说声:学长好,然后请我上车。 
原来是他开车载了荣安过来。 
在车上我们三人聊了一会,我才知道他现在和荣安在同一个工地上班。 
「学长。」金吉麦对我说,「带了很多张一百块的钞票了吗?」 
『什么?』我一头雾水。 
「我这里有。」荣安抢着说,「先给你五张,不够再说。」 
说完后荣安数了五张百元钞票给我。 
「到了。」金吉麦说。 

下了车后,我发现方圆五十公尺内,没有任何招牌的灯是亮的。 
这也难怪,毕竟现在的时间大概是11点50,算很晚了。 
我们三人排成一横线向前走,金吉麦最靠近店家,我最靠近马路。 
只走了十多步,金吉麦便说:「学长,在这里。」 
我停下脚步,看见他左转上了楼梯,荣安则在楼梯口停着。 
往回走了两步,也跟着上楼梯,荣安走在最后面。 

楼梯只有两人宽,约30个台阶,被左右两面墙夹成一条狭长的甬道。 
浓黄色的灯光打亮了左面的墙,墙上满是涂鸦式的喷漆图案。 
说是涂鸦却不太像,整体感觉似乎还是经过构图。 
爬到第13阶时,发现墙上写了四个人头大小的黑色的字:中国娃娃。 
还用类似星星的锐角将这四个字围住,以凸显视觉效果。 
正怀疑中国娃娃是否是店名时,隐约听到细碎的音乐声。 

to be continued ……

'33'
我抬头往上看,金吉麦正准备推开店门,门上画了一个金发美女, 
鲜红的嘴唇特别显眼,神情和姿态像是抛出一个飞吻。 
门才刚推开,一股强大的音乐声浪突然窜出,令人猝不及防。 
我被这股音乐声浪中的鼓声节奏震得心跳瞬间加速,几乎站不稳。 
荣安在后扶住我,说:「进去吧。」 

里面很暗,除了一处圆形的小舞台以外。 
舞台的直径约两公尺,离地20公分高,一个女子正忘情地摆动肢体。 
舞台上方吊着一颗球状且不断旋转滚动的七彩霓虹灯, 
映得女子身上像夕阳照射的平静湖面,闪闪发亮、波光粼粼。 

我们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摸索前进,听不见彼此的低语。 
终于在一张小圆桌旁的沙发坐下后,我才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四周散落十来张大小不等的桌子,形状有方也有圆,排列也不规则。 
但桌旁配的一定是沙发,单人、双人、多人的都有。 
就以我们这桌而言,我坐单人沙发,荣安和金吉麦合坐双人沙发。 
我们三人呈反L字形坐着,荣安靠近我,金吉麦在我右前方。 

音乐暂歇,女子甩了甩发,露出妩媚的笑。 
有几个人拍手但掌声并不响亮,混杂在其中的几声口哨便格外刺耳。 
10秒后,音乐又再响起,女子重新舞动。 
荣安推了推我肩膀,然后靠近我说:「先点饮料吧。」 
我一看Menu便吓了一跳,连最便宜的泡沫红茶竟然也要180块。 
『这里的泡沫红茶会唱歌吗?』我说。 
「不会。」 

我循声抬起头,一个穿着蓝色丝质衣服的女子正盯着我。 
她的头发不长也不短,刘海像珠帘垂在额前,却遮不住冰冷的眼神。 
在意识到她为什么站在我身旁之前,只觉得她的脸蛋、头发、身材、 
衣服等都充满柔软的味道,可是身体表面却像裹了厚厚的一层静电。 
若不小心接触这保护层,便会在毫无防备下被突如其来的电流刺痛, 
甚至发出哔剥的爆裂声。 

「你到底要点什么?」她说。 
我终于知道她只是服务生,而且刚刚那句「不会」也是出自她口中, 
不禁觉得尴尬,赶紧说:『泡沫红茶。』 
说完后下意识搓揉双手,缓解被电流刺痛的感觉。 

金吉麦看了看表后,笑着说:「这个时间刚好。」 
我也看了看表,刚过12点,正想开口问金吉麦时,音乐又停了。 
这次突然响起如雷的掌声,口哨声更是此起彼落, 
而且每个口哨都是又尖又响又长,似乎可以刺穿屋顶。 
跳舞的女子在掌声和口哨声中走下舞台,来到离舞台最近的桌子旁。 

音乐重新响起,不知道从哪里竟然又走出来三个女子,不,是四个。 
因为有一个站上舞台,开始扭动腰臀;其余三个则分别走近三张桌子。 
先前的舞者离我最近,我看见她背朝我,正跨坐在一位男子腿上, 
随着音乐扭动腰、摆弄头发,背部露出一大片白皙。 
而另三个走近桌旁的女子,也各自选择一位男子,极尽挑逗似的舞着。 
这四个女子的舞姿各异,但都适当保持与男子的肌肤接触。 
或跨坐腿上;或勾住脖子;或搭上肩膀;或贴着额头。 
而她们在初冬午夜时的穿著,都会让人联想到盛夏的海滩。 

我感觉脸红耳热、血脉贲张。 
荣安只是傻笑着,金吉麦则笑得很开心。 
我彷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中没有语言和歌声, 
只有喧闹的音乐、扭动的身影、诡异的笑容和剧烈的心跳。 

to be continued ……
'34'
有个黄衣女子往这里走来,将一个很大的透明酒杯放在桌上。 
杯子的直径起码有30公分,倒满两瓶酒大概不成问题。 
不过杯子里没有酒,只有七八张红色钞票躺在杯底。 
我略抬起头看着她,她说:「要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转头看了看金吉麦,只见他猛点头。 

黄衣女子笑了笑,开始在我面前舞动起来。 
她将双手放在我头上,随着节拍反复搓揉我头发、耳垂和后颈。 
彷佛化身为听见印度人吹出笛声的眼镜蛇,她的腰像流水蜿蜒而下, 
也像藤蔓盘旋而上。上上下下,往返数次。 
然后她停了下来,双手搭在我肩膀,身体前倾,跨坐在我腿上。 

从她舞动开始,我的肌肉一直是紧绷着,根本无法放松。 
当她跨坐在我腿上时,我吃了一惊,双手缩在背后做出稍息动作。 
后来她甚至勾住我脖子,我的鼻尖几乎要贴着她扬起的下巴, 
而我的眼前正好是她艳红的双唇。 
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混杂少女汗水的气味,顺着鼻腔直冲脑门。 
我的视线偷偷往上移,看见她眼睛朝上,额头渗出几滴汗水。 
大约是20岁的女孩啊,也许还更小,一脸的浓妆显得极不相称。 

我偷瞄她几次,她的视线总是朝上,因此我们的视线始终无法相对。 
这样也好,如果视线一旦相对,我大概连勉强微笑都做不到。 
只好试着胡思乱想去耗掉这一段男下女上的尴尬时光。 
我突然联想到,她好像是溺水的人,而我是直挺挺插入水里的长木。 
她双手勾住我并上下前后舞动的样子, 
像不像溺水的人抱住木头而载浮载沈? 

「谢谢。」 
她停止动作,离开我的腿,直起身时淡淡说了一句。 
『喔?』思绪还停留在我是木头的迷梦中,便顺口说:『不客气。』 
「什么不客气!」金吉麦有些哭笑不得,不断对我挤眉弄眼。 
荣安拉了拉我衣袖,在我耳边说:「给一百块小费啦!」 
我恍然大悟,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钞票,放进她带来的大酒杯中。 
她没再说话,逆时针绕着圆桌走了半个圆,到金吉麦面前。 

我有脱离险境的感觉,略事喘息后,转头跟荣安聊天。 
聊了一会后,我才知道这家店每晚12点过后,便有这种热舞。 
因为坚持着12点过后的规矩,再加上没有明显的违法情事, 
因此辖区警察也不会来找麻烦。 
「一百块小费是基本,但你若高兴,多给也行。」荣安说。 
我瞥见金吉麦轻松靠躺在沙发上,右手还轻抚那黄衣女子的背。 

穿蓝色丝质衣服的女子将饮料端来,她对周遭一切似乎不以为意, 
即使黄衣女子正坐在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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