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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我称为叔叔的人这么对我怒吼过。这些日子以来,这句话不断的在我耳边响起。我留得住?我哪里留得住姑姑?我又怎么留得住姑姑?
转头习惯性的看向母亲,她那日渐惨白的脸庞正一成不变的看向父亲。那个明明是我的血缘至亲,却完全不在意我的男人。
低下头,静静的将竹剑装入黑色的布袋子里,我习惯性的将失落掩藏起来。不,现在,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好失落的了。我抱住手中的竹剑,一声不响的向屋里走去。
由于上次的事件,为了怕有人旧事重提,也怕类似的事情再度被人看见,爷爷……不,是宗主大人下了严令,不准叔叔再靠近我的房间。可是自从姑姑走后,我似乎就再也没有看过什么人到我的房里了,甚至连佣人也没有来。
将竹剑放到桌上,换好衣服,我走进吃饭的餐厅。
排放整齐的餐桌(一人一个小型的那种)依旧是中规中矩的坐法。我的脚随着记忆慢慢的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一声不吭的一口一口的吃着饭。
或许这个家,没有我会更好一些吧?
严厉的祖父,完全将我弃之不顾的父亲,眼里只有父亲的母亲。以及完全不把我当成人的兄长,这真的是我的家吗?
“……惠子,香惠子?”
母亲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我茫然的看向她。
“幸村伯母在和你说话呢,你这孩子!”
我抬头望了一眼微怒的幸村伯母,低下头继续吃饭。
“对不起啊……”母亲有些神经质的声音传进我耳朵。我还是沉默不语。
幸村伯母并不喜欢我,我知道。
她那大人的微笑里,藏着深深的厌恶。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我的个性让她讨厌,还是因为我的处境让她不舒服。我只知道,每次她跟我说话,话题都让我相当不舒服。像什么好多女生给精市哥哥写情书啦,老师又夸了莹哪方面做得好啦,然后眼神就会有意识的飘向我,仿佛带着嘲笑。
可是她是精市哥哥和莹的母亲。
所以,我只要不回答就好了。
一顿饭终了,幸村伯母带着怒气离去的时候,眼神里仍然带着那个我讨厌的东西。可是我选择忽视。
母亲情急的追了出去,父亲也站了起来。我稍稍恢复的听觉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了。
“哼,母亲也好,女儿也好,都是光看见就让人生气。”彦一叔叔不改对母亲的厌恶,冷冷的说。
“彦一!”父亲大吼一声。
“干什么啊?说不得?”彦一叔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孩子们都在这里,以后你少说两句吧!不要再给他们带来不好的影响了!”父亲说出这句话,让垂头丧气回来的母亲惊讶的看向了他。
“算了吧!”彦一叔叔猛然站了起来,一脚踢翻了桌子,撞开母亲的肩膀,冲了出去。
父亲看着用炯炯目光看着他的爷爷,叹了口气坐下继续吃饭。母亲也抚着心口坐了下来。
我把白饭吃完,再吃完鱼。看了旁边的腌菜一眼,站了起来。
“香惠子,你已经吃饱了吗?”妈妈问到,我点了下头。
“那好,我们先回去吧。”
『“香惠子,对不起,姑姑在这里实在呆不下去了……”』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
『“香惠子……姑姑会回来的……”』
『“香惠子……”』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梦啊……
我叹了口气。
咦?妈妈呢?
我疑惑的看向旁边冰冷的棉被。想了想,爬起来向外面走去。
夜凉如水。漆黑的夜空仿佛要吞噬一切,我慢慢的走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朦胧中,似乎有什么人的争吵声从二楼传来。我仿佛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我随着楼梯走了上去,楼道旁供着佛像的檀香发出让人晕眩窒息的味道。越往上走,声音就越大,越清晰,
“……所以我说,那种女人本来就不应该进家门的!就算美奈子已经过世了,哥哥也不应该将她带进家里!这样做对得起美奈子吗!”
叔叔的咆哮,带着满满的怨恨。我忽然想起白天时那场争吵。
“彦一!别再说了!”父亲急切的声音,仿佛很痛苦似的哽咽着。
我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毫不意外的看见站在门后的母亲。
“我们家在政界的影响,哥哥真的不顾了吗?”叔叔狂怒的吼着,完全不管不顾了,“美奈子的感受,哥哥真的不顾了吗?我的感受,哥哥真的不顾吗?甚至连裕一郎他们的感受,哥哥真的也不顾了吗?”
父亲正要挥出的拳头,停留在最后那句话响起的同时。
我静静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楼道上安静的诡异。
耳旁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难道是爷爷?我转头看去,却看见了我那两个面无表情的哥哥。
“叔叔要吵,能不能小声一些?我和弟弟明天还要上课!”裕哥哥生气地嚷道,似乎对这出家庭伦理剧选择的时间段非常不满。我甚至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血丝。
“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们也允许……”彦一叔叔似乎还不死心,想将他们拉成同一战线。
“请小声一些,叔叔!这样会吵到邻居的。”弦哥哥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彦一叔叔,以实话实说的语气陈述道。
“啊!香惠子!”
母亲仿佛发现了一直站在楼道口的我,急急的走过来抱住我。
“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在这儿?如果有空,可以多去练练剑道啊!妈妈不是说过了吗?行事要注意点!这样会丢人的!你是这个家里的女儿,一定要保持仪态!你怎么还是这样疯疯癫癫的呢?香惠子,你一定要争口气!不要总是落在人后!……”
我任由母亲絮絮的叨念着,这么多年来早已习惯。母亲一直希望我是个出色的人,一直希望能借由我来得回父亲的注意力。可是母亲,难道我这个女儿,只有这个作用吗?
我不禁哀伤的看着她,可是她没有停下。
“香……香惠子!你……”
父亲看向我,喃喃的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仿佛无法开口。
“香惠子你怎么了?爸爸在叫你啊!赶快过去!”母亲惨白的脸色忽然染上难得一见的红晕,微笑着推了我一下,“快,快过去啊!”
我看着她,失落的低下头。
我不想过去。
在曾经的日子里,这个家里除了姑姑,从来没有一个人温言细语的对待我过。就算我渴求着这种温柔,但是我害怕他下一刻也会像以前一样毫不留情的推开我。
转头看向楼上的兄弟。裕哥哥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弦哥哥却扭过了头,似乎是害怕与我对视。
我的唇不禁微微牵动,难道到了今天,你们的报复还不够吗?
母亲再次推了一下,暗示我快过去。
无奈何,我慢慢的走了过去。
正在这时,不若上次酒醉,而是完全清醒的叔叔冲了过来,我本能性的一退,却踩空了楼梯,向后仰去……
“面!”
裕哥哥挥动着竹剑打向我,可是我傻愣愣的呆在了原地。
“死丫头,你干嘛不回击?”裕哥哥恶狠狠的说着。
“手……动不了了。”我喃喃的说。
在场的人一愣。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动不了?”裕哥哥火大的说,“刚刚不还好好的吗?吃饭也没见你动不了。”
“可是一握竹剑,就好像动不了……”
“说什么胡话!”爷爷严厉的说着,“把剑捡起来!不要为输了找借口!”
我僵硬的拿起竹剑,重新摆好姿势。
“开始!”
话音刚落,我的剑也应声而落。
手臂的僵硬酸疼在持续着,爷爷叫来了管家去请医生。
“什么?不能练习?你说不能练习是什么意思?……”
当我从医院醒来时,听到的就是父亲这句咆哮。
看着医生嘲讽是的白色背影,我忽然感到不能呼吸。
不能练习?什么不能练习了?谁不能练习了?
“肌肉痉挛?那是心志不够坚定!该多多锻炼!……”
“真田老先生请您冷静一点。病人现在的情况,如果勉强她继续训练,只会加重病情,最终会让人受不了的!”
“这样的训练就受不了了?真是没用!”
爷爷愤怒的扔着什么东西,发出剧烈的声响。
“父亲!求求您,不要这样!”
母亲哭泣的声音痛彻心肺,我的鼻子一酸,脸颊痒痒的,也滑下泪来。
爷爷看着哭泣的母亲,皱了皱眉头走了出去。
“丢脸啊!香惠子,不愧是‘那种女人’的野种!”彦一叔叔噙着笑,幸灾乐祸的说。
“彦一你够了!”父亲一巴掌扇在叔叔脸上,“你闹出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哥哥!”
“给我出去!”
“哼!”叔叔说着,转身而出。
父亲看了已经坐起来的我一眼,也走了出去。
“香惠子?”母亲看我醒过来了,跑过来握住我的手,“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我坐了起来,抽噎着点点头。
“对了,”母亲将竹剑递到我手中,“试试看,快!拿起来试试看!”
无法拒绝母亲渴求的表情,我站起来。可以当握住剑柄的一刹那,摔下楼的感觉再次席卷我的脑海。
“香惠子,你怎么能这样就放弃呢?来,拿起剑,再试一次!……”
母亲再次将剑递到我手里,我却没有握住,掉了下来。
“啪!”头上一阵晕眩,母亲给了我一耳光。
“真是没用!连个竹剑都拿不稳!你这样让妈妈以后怎么在这里立足?”
妈妈含着泪伤心的说。
我缩回被窝里,害怕得看着母亲哭得昏天黑地,曾经跌倒在泥泞中时感到的恐惧再次袭来,我,又要被丢下了吗?
妈妈,香惠子会努力的,你不要生气……
妈妈,香惠子会好好练习的,然后让爷爷承认,妈妈不要哭了……
妈妈,香惠子会和哥哥姐姐们好好相处的,妈妈千万不要不理香惠子……
我心里堆积了好多话想要说,可是动了动嘴,却张不开。
我害怕着爬向妈妈,战战兢兢的想要握住她的手,可是她猛地甩开了。
“走开!这种时候不要打扰我!”
我傻傻的看着妈妈,忽然喉咙疼痛起来,母亲惊醒了似的扑向我,我才隐隐约约意识到我在狂叫。喉咙越来越疼,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两个哥哥震惊的脸,母亲泪痕满面的脸,爸爸有些惊慌的脸,佣人们模糊不清的脸……一个个在我面前闪过,最后,归于沉寂。
我只知道,这我拥有的,清醒记忆的终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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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希望国外的大大,或者英文很好的大大不要再留英文了,花花的英文很差,看不懂啊……
第六十七章 真田香惠子(四)
“这个女人是谁?”
我吃着面前的花生米,模模糊糊的听母亲用颤抖的声音问着这句话。
我依稀觉得,大厅里的饭桌比起以前又多了两个,“爸爸”的笑容又多了一些,“妈妈”的话也越来越少。
两个少年(兄弟)里比较大的那个,最近常常会送我一些吃的,我很高兴,因为我叫做“妈妈”的这个人,从来不注意我吃什么。也从来不陪我玩。只是有的时候,会忽然半夜里跑进我房里,然后放声大哭。我不知道她哭什么,只是觉得她的表情一次比一次空洞。好像时代剧里的木偶。
两个女人也不常来我的小院。好可惜哦!我明明在小院里看见了那么多那么多小蛐蛐,那么多那么多绿绿的小草。这些东西明明就很漂亮啊!
我把脸埋在它们生长的土里想。
“香惠子小姐!您又开始钻土了!”
这是负责看管我的人的声音。老实说,我从来记不住她们样子,反正除了“妈妈”,只有这个女人才会在我的院子里出现。
“嘘——”我把脏兮兮的食指放在唇前,小声说道,“不要吵!我在听草草说话!”
“香惠子小姐,我说了多少次了,草不会说话!”
“谁说没有?”我一跺脚,然后仔细的听着,随即一生气,“就是你!草草它们嫌你吵,都不说话了!”
“香惠子小姐……”老妇人露出怜悯的目光,含着泪念到。
“呵!我就说嘛,怎么父亲老不准我来这个房子!”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说着,看见她身上奇奇怪怪的白衣黑裤的和服,有些奇怪的偏头打量她。
“怎么?来了也不招待一下?”女声傲慢的说。
“长闲小姐……”老妇人为难的叫着。
我不喜欢这个人。这样想着,我撇撇嘴转身进屋。
“喂!上哪去!”
女生一边说着,一根棍子(竹剑)挥到我耳边。我瑟缩一下,转身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气焰嚣张的女生,我认识她吗?她干什么欺负我?
“听说你以前的天赋远胜于我,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说完,那根棍子径直朝着我的头上砸来。我反射性的倒退一步,却听见女生傲气的说着。
“呵,这样就被打败了啊?真是狼狈呢!”
棍子朝着我的周围砸下。周围是棍子砸在家具上那空洞的声音,我惊慌失措的躲避着,四处找寻可以藏身的地方,最后缩到墙角。
“哐!”
柜子上的花瓶经不起剧烈的摇晃倒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哐!”〗
曾经的某段记忆在此重合。我只知道我随后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叫得我自己的耳朵都在鸣响,我听不见母亲苦苦哀求自己停下的声音,听不见众人急急赶来的脚步,只觉得声嘶力竭的叫喊让我耗尽了体内的空气,我全身无力又僵硬的被妈妈抱在怀里,木然的看着天花板,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仿佛什么事情在脑中苏醒过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听见……裕哥哥的声音,我熟之又熟的愤怒声音。
“我?没、没什么啊!”女生底气不足的反驳,随后改了语调,“爷爷,请您将她和她的母亲赶出去吧!这里不需要‘废物’!……哥哥也这么认为吧?”
“给我住嘴!”裕哥哥强烈的打断她,“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来作主!现在,给我滚回去!”
“长闲!我不是叫你不要过来了吗!”那个在饭厅里见过的女人跪到母亲面前,带着诚恳地表情说,“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可是母亲没有回话,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
“好了,大家都下去吧,没事了!”
父亲指挥着前来看热闹的下人,转身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我明显感到母亲的气息越来越急,脸色也渐渐惨白,再看看远去的父亲,这就是我的交待?
“失礼了。”裕哥哥行着礼,用担忧的目光看了一眼我和母亲,跟面无表情的弦哥哥一起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抱着我抽泣的母亲,有些恍惚。
刚刚那个,是裕哥哥吗?真的是吗?
可是为什么好像放大了好多似的?
我之前在做什么?我记得……好像是医生给我看病……还有……?
“妈、妈……”我强忍着喉咙撕裂般的疼痛,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可是母亲没有回应。
夜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母亲才停止了抽噎。
“妈、妈。”我在度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先是勉强打起精神回应我,2秒之后才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站了起来。
“香……香惠子?你认得我了?你开口了?”
母亲的脸上露出谢天谢地的表情。抱起我就往外冲。我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在我脑袋里朦朦胧胧,犹如一滩烂泥,但是母亲无暇理会,只等着报告谁这个好消息。
“我说我不能接受了!”一个陌生女性的声音隐隐从父亲房里传出。
“尚子你听我说!我们已经拖了这么久,不正是在等这一刻吗?现在,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就可以和你办结婚手续!”
母亲抱着我的手松动了。我慢慢的从母亲的手上滑落下来。
“我没有资格成为你的夫人,你明明知道,美奈子夫人就是因我而死的!”
母亲的瞳孔瞬间放大。
“不会有人知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没有资格!”女性带着惭愧的声音夹杂着点点泣声,“甚悟,我求你,你娶侑子夫人吧!这些年来,她为了你,抛弃一切,背负了所有的艰难困苦,这是她应有的啊!”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明知道我爱的是你!更何况,我们的女儿到现在还背着私生女的名义啊!”
“香惠子小姐,不也背负着这个名义吗?”女性痛苦的声音传来,“我再也不想良心不安了!”
“可我根本就没爱过她!我跟她,只是那该死的一次酒后一夜情!我根本没想到会有孩子!要不是这样……要不是这样……”
我看着母亲颤抖的楼梯下走去,耳边传来房里两人的争吵。也亦步亦趋的跟着母亲下楼。
那天晚上,母亲呆呆地坐在桌子旁一宿,我打着瞌睡靠在母亲怀里,临睡前只朦胧的听见母亲喃喃的说:
“到头来,爱着母亲的,只有你啊……”
第二天一早,母亲便打了个电话,请一位叔叔到家里来。我玩着从叔叔身上硬是拔下来的天平图章(律师徽章),左看右看,又啃又咬。
“水波先生,我想请您,更改一下遗嘱内容。”
“是,大小姐,您尽管吩咐。”
“请把我原本,打算留给真田甚悟的那部分……不对,是迄今为止我所有的财产,收受对象,都改成我的儿子。”
“儿子?”叔叔看了正在手脚并用,企图将图章拧弯的我,“是……冥户家的那位吗?”
“对,正是那位。请您务必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的财产都是我儿子的。指定的代继承人,就是他的父亲。说白了,这些东西怎么处理,都看他们父子高兴。”
“可是小姐……”叔叔仿佛还要说什么,被从我手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