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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起居有礼
今晚距离元音音遭到雇主的冷处理已经满三周了。
小女人将她最喜爱的kitty猫头像印章重重按在月历八月十六日的位置，以示纪念。纪念她决定告别过去，开始新的言行。
职业生涯的第一天如何会遇到如此的滑铁卢。
在过去的三周时间里她一直都有认真反省自己，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尝试着改变。
元音音刚刚完成了对她小小佣人房的浩大改造工程。
下午，她在ebay上用原来房中的破旧单人床交换来的古董日式茶几送到后，音音特地去了唐人街淘到了和茶几格调般配的茶具。
按照和室结构布局后，只有十六平方的狭小空间一下子变得宽敞起来。
房间里除了原有的小型西式衣柜和茶几外，再没有其他占据空间的家具。房间的格局改变了，居住人的心情也随着变得不同。
音音从立柜里取出母亲从日本寄给她的睡具和坐垫。
铺好准备就寝的床铺后，音音关闭了房间天花板上的照明灯，旋开床头的京都旧式宫灯。
在弥漫着淡黄光线的温馨氛围中，音音鹤坐于茶几前，准备在主人回家前，泡上香茶来纾解自己一天的辛劳。
袅袅的茶烟升起，粗加工红茶的香气在遇到沸水后，和着水汽氤氲传遍了整个起居室。音音端坐在茶香之后，静静等待着它与不远处的插花气息漫漫融为一体。这是插放在佣人房内废旧LV垃圾收纳小圆筒中的盆景，花材是今天主人客厅刚刚用过的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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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汁入腹，暖暖的红茶暖胃又暖心。元音音在微笑的满足中幽幽闭上了眼睛。
靠近玄关的临时佣人房间没有落地窗，不夜城的璀璨灯火照不进室内。房间的墙壁是整间公寓最疏于装修的存在，它保存着它最原始的粗犷摸样，但在半旧宫灯的光照下，在茶香与花香混合香气的微醺下也变得雅致温柔起来。
此刻在动感的纽约都会高级单身公寓中，仍旧守护住了自身不合时宜清美的音音想通了——
雇主的冷漠与轻视是她应得的待遇。从十二岁起服务于英日皇室的耀眼过往经历，让她的傲慢之心在踏入这座城市的那一刻起就生成了。在入职的第一天就迫切想要展现自己的忠诚，技能和信心。想要得到雇主肯定的心情让自己最后弄巧成拙。
被雇主冷遇的三周，她和主人的交流途径只有通过食物和起居礼仪。冷清的主仆关系反倒使音音渐渐意识到了自身的浮躁。
元音音此刻回想起自己在第一天与雇主接触中的种种愚蠢表现，兀自羞愧得满脸通红。
音音轻轻旋转着手中的茶杯，暗红色的茶汤里映出了她被微微扭曲的倒影，她将杯中的残茶一饮而尽，也和她虚荣自大的过往说了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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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茶具的元音音将右侧身畔的木制文具盒摆放在不想立刻收起的茶具边，从中拿出纸张，认真裁出书写适合的尺寸，摊开文具，调好墨汁，记录起自己此刻的体悟来。
她一连写下十几张的“慎始敬终”四个汉字。仍旧觉得余勇可贾，重新裁纸后，又背默起以往在夏休回国时跟随母亲学过的其他汉文来——
曾子曰：吾日三省乎吾身，传不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为人谋而不忠乎？……
全然不觉从WNEWYORK归家的主人已在门边注视良久。
第十三章 记忆
姬繄扈是被好奇心驱使来到管家门前的。
他想知道为什么，少女管家管家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迅速发觉他归家，走出自己的房间鞠躬施礼问候，然后默默消失。
今天是足以破坏旧习惯，养成新习惯的第二十一天。
姬繄扈清楚地记得。
姬繄扈也十分笃定，他和她之间不见硝烟的价值观之战或许将在一些微小的细节变化上见出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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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三周里，姬繄扈视管家的到来如同透明存在的空气。他仍旧继续享受不被打扰的进出自由，也拒绝向她知会属于他私生活范畴的出行。
他强硬地坚持着美国单身生活的一切习惯，享受着平民单身汉的优越和便利，刻意将五星级管家的权利践踏到体无完肤，将他的管家雪藏圈养在百余平单身公寓的破旧佣人房。
因为在这座城市里，金融家姬繄扈目睹了太多构筑在金钱之上的繁华和美丽，也目睹了太多失掉金钱和权势之后荡然无存的所谓个性人生。
在追求自我中迷失自我，在追求自由中丧失自由，这就是在名利场中出人头地的潜规则。
他想亲眼看到失去华丽舞台和物质支撑的管家，失去社交自由的管家，在繁琐的日常生活中会渐渐变得琐碎，徒有其表，丧失她“没有华丽的舞台同样是五星管家”咄咄逼人的高贵，蜕变为真正的Manhattan女佣。
让她清楚，在这里真的没有她生存的空间，在这里她终将成为用钱就可以雇佣到的听话女仆，在这里生活需要另一套截然不同的美式平民法则。
他自信他可以掌控局面，就像他能潇洒自如地花出每一笔钱后再赚回更多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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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姬繄扈看到了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画面。
沉浸在书道世界里的少女，脸上浮现出慈祥宁静的笑容，她身着洁白的便式和服，跨鹤坐姿勾勒出东方女人如白鹤般优雅娴静的侧面。
仅仅瞥视一眼，姬繄扈就感受到了小女人体内迸发出的能量。
她不仅没有被环境改变，还影响了周遭。
破旧逼仄的佣人陋室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它跟随主人的修养涣然一新。一盏京都宫灯，昏黄的光线虽然微弱却有着绵长的生命力，它点亮的空间，已让客厅中价值不菲的落地灯黯然失色。它的光明或许会入侵整个公寓。
而她和她的世界是那么的美，凝固时空的美。
他不敢轻举妄动，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恶。
这种朴素自然的美，让姬繄扈想起了威斯敏斯特庄园中，半旧的英国乡村家具，他在童年时代的夜晚经常侍立在木柄沙发前，聆听母亲用圆润的伦敦贵族腔朗诵着莎士比亚或是威廉布莱克的诗篇，而他则把目光偷偷停留在母亲身后的一点，沙发布面上一朵孤零零存在的玫瑰图案。
那是太久远的记忆了，一旦开启，便是连通着过往的历史，活生生，碰不得，忘不掉。
他原来是因此才排斥管家的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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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繄扈转身默默离开了。
一如少女管家在过去曾经为他所做的。
他径直来到书房，关闭房门，点亮台灯，坐了下来。
所有附着着英伦记忆的事物统统涌入脑海。
他舌头的记忆，耳朵的记忆，眼睛的记忆，皮肤的记忆，和空缺的关于父亲的记忆。
他是在被美国人讥笑为蠢驴的，在奴仆成群的英国乡村庄园中长大的单亲混血贵族。这是他十八岁以前的生命轨迹。这个小女人用她营养丰富的早餐，严谨又变通的礼仪，规律恬淡的生活方式成功唤起了他对这些过往的记忆。
年轻贵族的心忽而变得柔软犹豫起来。
姬繄扈走到书柜前，细细抚摸着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圣经，美国作家欧内特海明威的文集封面，回想到克里斯蒂娜曾对自己说，“你现在是个O型血的作风强硬派，那你的童年一定是温和而顺从的妈妈男孩”。
就是这句话，女人看着血型畅销书读给男人听的玩笑话，曾经触动了他的内心最深处，自此姬繄扈在潜意识中，开始用另一种目光关注着这个和自己同样来自英伦的女孩。
姬繄扈默默拉开抽屉，取出二天前准备好的求婚钻戒，犹豫片刻，扔进了身边的废纸筒。
第十四章 堕入情网
埃尔文马修在姬繄扈所在的公寓楼的台阶之下内心之中天人交战，终于打定主意走上前去。
侍立在公寓门口的印度保卫阿格尼面带微笑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马修被门卫未卜先知的热情惊得有些尴尬，“很明显吗？”
眼前瘦削的小个子印度男人至少比身高一百八十三公分的马修矮了半头，嵌镶在他棕黑脸庞之上的是一双大大的眼睛，发着柔和慈祥的目光。
“是的，但或许这里没有能让您心仪的姑娘，这是纽约城中单身男性金融家们的寓所，你知道的。”
“是吗？那倒是。我是来见居住在这里的管家。”
阿格尼笑意浓郁，“我们公寓的管家全部是英国男人。他们保守而迷人。”
“……”印度人的豁达幽默让马修的表情窘在脸上。
“实在很抱歉，如果您没有预约，也不能提供出住户的详细信息，我无法为您服务。”
马修的讲话逻辑完全被阿格尼打乱，在这样门卫森严的公寓找人，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情。
更大的实际问题是他并不确定元音音是否真的居住于此。在美国与她前两次相遇已经是三周前了。在哥伦比亚大学附近的书店初遇，紧接是当天的晚宴的短暂邂逅，两次会面匆匆之中都没有留下任何联络方式。况且他从华尔街日报记者口中获知的姬繄扈先生的住址也未必可靠，或许元音音根本就不是他的管家呢？
“我是来找元音音小姐的，她从英国刚搬来大约三周，如果她住在这里，麻烦您把我的名片交给她，请她联系我。”马修踯躅片刻，还是决定在门卫的逐客令下，迅速切入主题，碰碰运气，边说着随手递上他和音音在管家学院的合照，以及自己的名片。
阿格尼客气地接过名片和照片，细细端详后笑意更深，他伸手制止马修递过来的小费，“我早就猜到是您。马修先生恭喜您去年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我是您观点的拥簇，它们给了我很多启发，我也购买了您的新书。”
“谢谢。”
“不过元音音小姐却是我的书迷和新朋友，我也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占星师。白羊座的您会在这月开始一段新爱情的。”
马修喜出望外，没想到元音音真的住在这里，“谢谢您的预言。如果您可以帮我找到命运中的女人，我将更加感谢不尽。”
阿格尼微笑着摇头，“不能透漏住户的信息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不过您运气不错的话，可以在周五下午的博物馆和美术馆见到她，届时可以将这张名片亲自交给她。”
阿格尼成人之美的善举让人心生感激，马修重重鞠了一躬，“您真是上帝派给我的天使。”
阿格尼微笑着目送已经堕入情网的男人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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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的蜜运光芒也同样灼伤了车内的男人。
坐在劳斯莱斯后座，准备马上启程前往英国的姬繄扈，目睹了埃尔文马修兴冲冲的离去。
之后不到一分钟，他的管家也出现在视野。
元音音显然是来送行的。
姬繄扈若有所思的一笑，她出场得还真是时候。
音音静静侍立在路边，楼层管家萨尔和齐涛已经将姬总裁的行李放好。她向辛苦劳作的管家萨尔和总裁助理齐涛一笑，鞠躬致谢。重又将目光停留在车窗的玻璃上。
她看不到车内的雇主，但雇主却能清楚地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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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繄扈按下车窗，面无表情地将头转向窗外，“上车。”
齐涛显得很是意外，“我吗？”计划中他要马上赶回公司，不去机场送行的。
“你不要送主人去机场吗？管家大人？”姬繄扈语出惊人，看不出阴晴的冷面一下子透出几缕明媚的阳光，齐涛和萨尔纷纷都将目光投射到一旁的小女人身上，看她怎么接招。
小女人修养非凡，对这突发的情况，无惊，无怒亦无嗔，老练沉着的姿态让两个男人暗暗钦佩，只见她，优雅地颔首行礼，“我知道了，姬先生。”
随即躬身上车，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姬繄扈在后视镜中略略笑笑，“你向我行英国礼节，却坐到了美国助理的位置。”他用包裹在prada小黑牛皮紧身手套中的修长食指，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属于你的位置。”
第十五章 准新郎
音音朝后视镜顺从地点了点头，按照主人的指示更换座位。
居中而坐的姬繄扈，在音音打开后座右侧的车门后，彬彬有礼地将身体移向驾驶员座位的正后方，用灿烂的微笑欢迎女管家的到来。
姬雇主二十一天来的首次热情，让音音内心不知所以，难道他要亲自将她遣返回伦敦，不然何以会打破在她来到纽约的第二十二天打破坚冰，对她露出笑脸。要知道，在过去的二十天里，他根本不曾用正眼看过她一眼，也不曾和她讲过一句话。
反正有了职场第一天在他的豪华跑车内多嘴失言的教训，音音或许今生都不再会出现第二次这种过于热情和善意接近天蝎座男人的失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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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音音第一次坐在如此奢侈的纯白羔羊皮坐垫上，感觉整个身体都被软软又暖暖的包围着，美国富裕阶层对于舒适的追求果真到达了足以毁灭礼仪的奢华程度。深棕色木制装修的车内布局和这块价值连城的坐具形成了鲜明的对照。音音全身仿佛过电般被动接受着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纸醉金迷的骇人热浪。
车子在不被觉察的合适时机开动了，只有纽约的司机和伦敦的司机一样优秀。
车厢里不知不觉升腾起因孤男寡女共处狭室的暧昧。
音音左眼的余光里，是雇主偶尔微微转动的性感喉结。她不敢分神细想，垂下目光，惊奇地发现她的雇主穿上了她今晨为他准备的Gucci路夫厚底系带便鞋。黑色丝绸袜子般包脚的牛皮鞋面发出亮亮的光泽，半埋藏在鞋底下的白色长绒地毯中，像个迷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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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早餐，很好吃也很适合即将踏上行程人的肠胃。”
姬繄扈突然转头惊得音音以同样的速度调整好和主人对话的合适姿势。
“谢谢您的夸奖，我荣幸之至。”
近在咫尺的英俊男人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性感因子，音音不能将她的目光停留在雇主浓密眉毛以下的任何位置，不论是他如同黑夜下的大海般深邃的眼睛，如同滑雪场般坡度贞顺的英挺鼻梁，还是他方正弧度的下颌骨之上牵动脸颊笑肌的性感薄唇。
这些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来说都是致命的美色诱惑。
内心如脱兔的小女人防意如城的庄重回答让姬繄扈觉得新鲜可爱，就像她融合着孩子般稚气和成熟女性优雅的东方脸蛋。
那是张让男人感到舒心的面容，正面看起来平滑的鹅蛋脸微微有些略失比例的被拉长，配上她紧致的单眼皮和稀疏硬朗完全不用睫毛膏和眼线笔装饰的天然长睫毛，组合出了清美过日本唯美派插花的不凡容貌。
对话就这样在俊男和美女之间自然开启了。
“怎么会帮我预备英伦的三件式正装？亚历山大公爵会喜欢吗？”
“它也存在于您的衣柜里。您准备穿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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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繄扈的电话响了，男人欲言又止地冲小女人用表情说了歉意，将包裹着黑色手套的左手伸进他缎面意大利修身夹克剪裁的无扣短大衣，掏出手机，在看过来显后，按下了接听键。
“是的。”
“……”
“……”
“再见。”
姬繄扈语气平淡，对白简洁的交谈，让元音音根本猜不到那是来自雇主心目中的准新娘的电话。
不合时宜的电话打扰后，主仆的气氛有些变冷，姬繄扈停了停，重又继续了话题，“我想我会的。”
姬繄扈从管家期待的黑色瞳仁中看到不易察觉的欣喜光芒。这是男人在小女人到来后看到她最幸福的表情。但或许得到肯定少女的欣慰和满足感并不比此时肯定管家做法的男人多。
“谢谢您。您的举动也会让女王陛下感到金融家的严肃和得体。”少女管家从真心恭维着自己的主人。
“你是在讽刺我吗？”姬繄扈半开玩笑地接受了管家的赞美，嘴角上扬。
小女人充满深意的目光正落在主人雅痞一族装扮的外套上，用银线勾勒的肩部造型，若有若无的诉说着穿着者美国富人的纨绔生活。这是受美国时尚界大加赞扬的着装态度。
元音音被主人洞穿心思的精准观察逗笑了，她感觉害羞，小女儿情态地微微垂下了头，露出后颈一小段瓷白细致的肌肤，引人一亲芳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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