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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又凭什么要相信这个该死的比方?」
杰林娜叹了口气,「第一个问题,因为我虽然不是慈善家,但也没精力去做损人不利已的事,而我偶尔会做些于己于人都有利的事。你有军队,利益决定一切,团长,别跟我扯你曾想杀了我的鬼话,我是个王储,于国家无利的事我忘得很快。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只是随便问问。」她耸肩,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弗卡罗恶狠狠地看着她,这里并没有人真正关心他的死活,倒是有一群幸灾乐祸的家伙,唯一让他们帮助他的办法就是利益。利益,他一直致力的目标,他不该为此觉得不快。
「如果你们能让我留下来的。」他说,异色的双眼扫视他们,撇开这一点,杰林特的提议相当可行,这次圣凯提卡兰光明之神骑龙归来,并且带回了他的王妃,甚至继承了王者血脉的孩子,再加上温塔的力量,他的名望和王位像被焊在了那里一样不可动摇。
迪库尔不同,因为死灵法术的事民心大损,战败更让它的经济遭到了致命打击。没错,法斯廷一直在算计着呢,虽然现在被她反利用,只是因为某种意料外的原因自己成了受益者。
「我们可以试试。」弗克尔斯不确定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顺利留下来。。。。。。」
「你不用加那么多如果!」弗卡罗怒气冲冲地说,弗克尔斯耸肩,「我们会公开你的身世……当然这里同样需要添油加醋……打着代光明之神清理迪库尔黑暗势力的名声,夺取王位,反正你有迪库尔家的血统,而我们两国会表示支持你。」……他相当擅长这些。
「洗清迪库尔的污名,坐上王位,你们的人民也会很高兴的,至少不用在大陆各地遭人白眼。」杰林娜放柔声音,「而且,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说了我没得选择。」弗卡罗喃喃地说,「只要别让我被那个死灵法师。。。。。。该死的!」他用力一脚踹在桌脚上,发出巨大的声音,他的盟友们同情地看着他。
去把费迩卡从书本里叫出来实在是一件相当不人道的事,早些时候,当他有能力强迫他的时候,他把他从图书馆里拉出来,那个人的脸上的表情总让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十分残忍、以及危险的事。
现在他并不大愿意回忆以前的事,弗克尔斯站在图书馆的门前看着费迩卡,那个人正在专注地盯着那本书,把全部的灵魂投入到另一个世界里,没有哪怕一个指头停留在现实世界。
那时他翻书的动作,每一丝发丝的拂动,总会让弗克尔斯呆看了好一会儿,他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有如此的魅力,仿佛从他的每个毛孔里钻出来的东西,像个耀眼的发光体,能紧紧吸住人的视线不放。
他。。。。。。一点也不想把他从书本里叫出来,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放开他,一点也不想。可他的执念只会让他感到厌烦甚至伤害到他而已。
迪安艰难地抱着一摞书从后面走出来,一边说着,「圣凯提卡兰不愧是大陆最古老的国家,到处是古董。。。。。。啊,司令大人,您是来这里叫早饭还是晚饭?」他往窗外看看,做出结论,「哦,是午饭。」
「把那个《古咒语词根》递给我好吗,迪安。」费迩卡头也不抬,「那里应该有些古咒语的简化版。。。。。。天哪,那些白痴把这些句子简化得乱七八糟,活像被一只疯老鼠搅过的面团!」
迪安利落地翻出一本黑皮书丢到他面前,费迩卡随手接过来翻开,查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弗克尔斯艰难地开口,「我想和你谈一谈,费迩卡。」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先在这时候聊天。」迪安说,在费迩卡对面坐下来,翻开一本夹着书签的《风系古咒语原理》,「如果你是叫我们吃饭那把餐盘端过来就行了。」
「不是吃饭,」弗克尔斯干巴巴地说,「我得和你谈谈,费迩卡。」
迪安露出失望的表情,「可现在已经是吃饭时间了,你该顺便把餐盘端进来。」他理所当然地说,一边翻动书页。
弗克尔斯走过去,本来想把手放在费迩卡的书上,但考虑了一下还是放弃,只是用指头敲了敲木桌,「费迩卡,这件事很重要,你至少得听一听。」
费迩卡吸了口气,显然他在试图控制情绪,弗克尔斯不知道他努力压抑的,是不是叫一道雷把自己这个噪声源轰成焦碳的冲动。
「走开!」法师烦躁地说。
「你明天得和杰林娜结婚。」他快速说,这句话倒是把精灵从书本里拉了出来,张大眼睛看着他。
「只是一起去婚姻女神的神殿走一圈儿,」弗克尔斯不自在地说,「确认一下她王后的身份就可以了。」
「结婚,费迩卡,我都不知道你有一天会结婚!」精灵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这太有趣了,不过你最好先出去把餐盘端进来,弗克尔斯,晚上再和他说这件事。」闇精灵建议。
弗克尔斯叹了口气,这里每个人都看得出费迩卡的怒气正在爆发的边缘,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去,他必须学会等待。
刚走到图书馆门头,就撞到一个快速奔跑的人身上,对方的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跌到了地上,然后手忙脚乱地站直身体,叫道,「午安,长官。」
「卡菲尔。」弗克尔斯从脑中找到这个随侍在凯洛斯身边年轻人的记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随王都的援军来的。听说陛下回来了!现在每天泡在图书馆查阅古魔法的数据,据说是为了对抗精灵军……」年轻的男子神采飞扬地说。弗克尔斯羡慕地看了他一眼,恐怕全圣凯提卡兰的民众都是这样兴奋而骄傲的心情吧,而那个骄傲的法师却不肯分神看一眼于他无关的物事,连要他帮点小忙都要冒生命危险才行。
「陛下现在在做非常重要的事,你最好不要打扰他。」他说,「最近都不要给他添麻烦,他很忙。」
「可是,司令大人,他的生活上还习惯吧?提拉城的天气有些多雨。。。。。。」
「只要有书,他在哪里都会习惯的。」弗克尔斯说,费迩卡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怀疑作为法师他可能和大部分的同业者一样,身体柔弱、厌恶体力运动,或对气候敏感。他用漠然的眼神看着人命消亡,那些痛苦在他心里引不起半点涟漪,他只看得到自己。
可那样的他却会毫不犹豫让一支箭刺穿自己的胸膛,流尽自己的鲜血和魔力,那一刻他眼中的厌恶和愤怒。。。。。。更多是那对于自由渴望时的狂喜吧。。。。。。至今回忆起那场面仍让他心寒,当时心中的痛楚几乎让他无法承受。
他决心绝不再重复这样的错误,他学习着付出而不是索取。可是。。。。。。
年轻的侍卫离去,弗克尔斯站在那里,他哪里也不想去,只是靠在图书馆洁白的大理石柱上,感到被卸光了所有的力气。阳光温柔地落在身上,可是他只觉得寒冷。
他不该太在意这些,他已经决定了。。。。。。
「费迩卡。。。。。。」他喃喃地说,也许是阳光太刺目了,他什么也没办法思考。「费迩卡,费迩卡。。。。。。」他不停重复着那个名字,近乎自虐地站在图书馆的门前,无法停止。
第十七章
月之女神最后一次扬起轻纱,接着,那片魔性的皎洁慢慢黯淡了下去,弗克尔斯坐在图书馆的石阶上,托着下巴发呆。
提拉虽然是边境大城,图书馆的规模却也远不及王都,但费迩卡的脑袋里也许真有一个图书馆,解读对他大概构不成什么问题。他想起他面前成堆的书本和稿纸,他对于知识的饥渴有时真让他觉得恐怖。
怎么才能说服这个人,再一次披上他厌恶的救世主外衣,站到阳光下完成他最不屑的戏码。。。。。。他默默地想,强迫把这件实际上他并不感兴趣的事塞到脑袋里,并让它运行。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他就是提不起精神思考,他满脑子都是另外一件事。
「他妈的,为什么精灵的未知之书里会放着那种没用的东西!」迪安破口大骂,激越高昂的声音打断的他的思维,他回过头,两个法师甚至还没走到门边……他们的脚步十分轻柔,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听到,知道精灵法师的大喊大叫远远传来,破坏了这样的寂静。
弗克尔斯坐着没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动不了。
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他嫉妒迪安,至少他比他更接近那个人,虽然他从不知道他们说的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那种氛围,知道那种共同的激烈与渴望,他们同样狂热地崇拜某种甚至不是神祗的东西。
他听到另一个法师不屑地冷哼,「肯定是因为他们以为法师里没有剑士属性的,所以才以为你会高兴。」
「你不该人身攻击。」精灵回答,「我承认这东西很难得,可是它对我没什么用处,我还没有对人生失望到希望毁灭世界,该死的,一个灭世咒,难道他们一直在打这种主意吗!」
「我只觉得你的语气更像个铁匠、杀手什么的,总在不停强调实用。」费迩卡说。
「难道知识不是为了用吗,难不成学来当嫁妆。」精灵嘲讽。
「我不是为了达到什么东西才学习它们的,我只想要它本身。」费迩卡说,「我既不想征服世界,也不想被一群傻瓜抓住大叫国王陛下万岁。」
「征服世界?」迪安笑起来,「哦,那只是说说罢了,因为没人能做到,谁知道呢。」
「那并不困难,」另一个法师说,「诸神已经在逐渐远去,不再干涉人界的事物,但太古时期的魔法相当奇妙,被遗忘并不代表不存在。」
迪安迅速站住。「你得到了什么?」
「温塔。」费迩卡说,「不知道你是否会赏脸知道一点。」
「见鬼,我当然知道。。。。。。虽然知道的不多,」迪安揉揉眉心,两人继续往前走,「那个被我神背叛的可怜虫,你说的残余记忆就是它的?天哪,你竟做到这一步……」
他再次停下来,紫色的眼睛盯着某个角落,弗克尔斯第一次看到这个骄傲的法师如此激动。
「那你见鬼的还查什么书本,知识全在你脑子里了!」
「你是白痴吗。」费迩卡喃喃地说。迪安意外地没有反驳,他捂住额头,「我太激动了,你需要时间消化,才能使用它,那肯定是个庞大的体系!」
「我准备到大法师之塔去。」费迩卡说。
「等,等一下,你该不会是说那个。。。。。。」精灵瞪大眼睛,「那个『真知者的墓碑』?」
不知道费迩卡做了什么表情,精灵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在开玩笑?!」他叫道,「如果你说你是去接受大法师之塔的主人我倒更能相信一点,但你肯定不是!该死的,你在这方面没有野心的让人不能理解!」
「知识已经逸散了很多,那里可以提供最大量的书籍和试验用品,我所有的想法和知识都可以找到对应的东西,进行补充和解释。」费迩卡说,「把你的手拿开,迪安,我们还没沦落到要动手打架的地步吧。」
迪安忿忿地放开手,不甘心地叫道,「可你犯不着去受那份罪,你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让所有的人敬你为最强者,无数屈服于力量的奴隶为你提供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在这一点上我们从来达不成共识,我渴望力量,那可以让你渺视所有人,洗清轻蔑眼神最好的方式是让它变成恐惧!可是你呢,你。。。。。。」
他放轻声音,「你不可能离开,即使你有多少种自以为可以成功的方案!天知道有多少人永远留在那里,他们每一个都是最优秀的法师,并肯定用尽方法尝试出来,但一个也没有!你永远不会知道它可怕的禁锢体系……」
「我知道。」费迩卡简短地说。
「一切为了魔法!」迪安恨恨地说,「什么险都值得冒!该死的,你还真敢去,有时候。。。。。。你真让人忌妒。。。。。。」
费迩卡整理了一下衣领,他的声音轻柔而平淡。「行啦,迪安,好好睡一觉,我明天就要起程了。」
明天这个词让弗克尔斯感到心脏像被划了一刀,看到两个法师谈完了,他连忙站起来,把那些心烦事挥开,他还有别的事待办。
法师们停下脚步,费迩卡看到了他,暗夜中那双眼睛蓝得不可思议。「我必须和你谈谈,费迩卡。」弗克尔斯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中午好像来过一趟?好像还说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呃,我忘了,」迪安说,用一个他能做到的最嘲弄的表情看着他的同学,摊摊手,「好吧,我要回去睡觉了,先在这里向你道别,费迩卡,我没有一大早爬起来给死对头送行的好节操。」
「如果你不想我一大早就复习攻击魔法的话。」费迩卡说,精灵笑起来,「和你道别总让我想起毕业典礼,之后很多年我总问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疯子动手差点弄得毕不了业。但有些事并非那样难以理解,继续去找你要的东西吧,你永远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他施了一个法师礼,转身离去。
那精灵纤细的身形迅速消失在黑暗中,那样的种族从来都是光明阵营最忠实的臣民,而这个人却走入黑暗,毫不犹豫,弗克尔斯想,但现在他意识到那并非不可理解。他转过头,那双蓝眸看着他,这个人一样是黑暗的一员,却没法让他不去叹服。
他做了个手势,「里面谈。」
费迩卡沉默地点点头,弗克尔斯走在前面,寻找话题。「你们的研究有结果了吗?」
「是的,那并不困难,」法师柔声说,「也许你可以把拆了封的书还回去,但我猜精灵们可能会不高兴。」
弗克尔斯苦笑,「你。。。。。。要去大法师之塔?」他试探着问,「你去那里做研究吗?我以为你很讨厌和那些法师待在一起。」
费迩卡沉默一下。「大法师之塔至今仍保留着一个真知者的席位,那是远古时魔法无分界时留下的传统。为了保证知识的神圣性,总会有一个也许危险但天资很高的法师,被允许参修塔内所有的魔法典籍,我身上已经没有属性,很适合那样选择,因为我不光可以学习,还可以使用完全不同系别的禁门法术。。。。。。」
他停下来,弗克尔斯愣了一下,作为剑士他并不了解法师的事,但很意外大陆还有这样奇特的制度,当然法师们一向很奇特。
「也许我以后会有机会到那里去。」他微笑,「到时我会去找你,也许你能和他们和解,到时。。。。。。」他有些惊讶于他这样的选择,但未来他也许会有更多的机会见到他。。。。。。
「你永远无法再见到我了,弗克尔斯。」费迩卡轻声说,「因为如果我做了那样的选择,我今生将再不能离开塔门,为了消除我的危险性,我将终生被禁锢在那里。说得通俗一点,你可以当我死了。」
弗克尔斯猛地停住脚步,费迩卡也停下来,蓝宝石一样的双瞳冷冰冰地看着他。
「你在。。。。。。开玩笑?」弗克尔斯说,他的声音抖得很难说出句子,这个可能性太可怕,他不停告诉他这是这个疯狂法师的一个玩笑,可是意识却在大叫着告诉他那是真的。
法师平静地开口:「不然你以为他们凭什么让我参修所有的典籍呢,弗克尔斯?我会被关在由最坚固的铁门和最复杂的咒语把守的地下室里,禁锢我的法阵是以我的血作引,我今生不再被允许见到阳光。」
「你疯了!」弗克尔斯叫道,「如果你今生只能待在一个该死的地下室里,取得那些力量又有什么用!」
「我的自由从不在地域上,」费迩卡转身往前走,「知识学习不尽,弗克尔斯,那是值得让我放弃一切的存在。」
他们走进书房,他反手把门关上。
「而且那里再不会有人打扰我,所有凡俗的人或事,都将彻底被摒离我的视线。」他继续说,甚至是期待的,「除非有一天大法师之塔毁了,不然没人能让我离开那里。」
弗克尔斯瞪着他,心里想着最好那个该死的塔立刻毁掉,龙焰也好神罚也好,他怎么能容忍这个家伙一辈子把自己关在塔里面,再不见天日?!
但是那不可能,所以他只能用力摇头。「不,不!这太疯狂了,你已经拥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犯不着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你不知道塔里有什么,」费迩卡不屑地看着他,「那里保留着最完整的古代典籍,最巨细靡遗的的魔法知识,最威力通天的禁咒。。。。。。没有分界,没有战争,那里有一切让法师们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些东西只有真知者可以修习,连首席法师都不能观看它们。。。。。。」
「不!」弗克尔斯大叫道。费迩卡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他被重重抓住,后脑磕在墙上有些疼,一个温暖的躯体死死拥住了他,下一秒,那个人的唇封住了他的。
他感到因为噬咬唇角留下的疼痛,以及淡淡的血腥味,这个人的动作像想把他整个人吞到肚子里,而且用的是最粗暴野蛮的方式。
他没有动,一只有力的手用力扯着他的头发,让他扬起颈项,另一只手则像铁钳一样紧箍在他的腰身上,这样的力道让他觉得全身都很痛。可是口腔中的感觉更糟糕,他厌恶这样的亲密,可那个人的舌席卷了每一个角落,像野兽般狂暴,他只是垂下眼睛,任那个人亲吻。
他熟悉这个人的味道,他好笑地想,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熟悉的关于人类的味道了。
「不行,不行,你不能那么做!」弗克尔斯无措地叫道。离开了他的唇,他的吻不断落在他的脸上,发上,耳边,他听到他急促的呼吸,身体不知道是惊慌还是激动的颤抖。
「我当然能,弗克尔斯。」他冷冷地说。他突然想起毕业时老师的评语,简洁而且颇具他一直以来的刻薄风范……「这家伙显然已经疯了」,他在结业证书上这么写,这想法让他忍不住笑起来。
「没人能阻止我,所以你最好闭嘴。」他有些烦躁地说,虽然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和背叛这个人,甚至杀死他,但他意识到他并不怎么喜欢面对面地看他伤心。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