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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习立刻显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沉吟道：“相传一千余年前建塔之时在地下挖得了四匝金绳、三把古剑、一个金瓶。故称‘绳金塔’。”
方习话还没有说完，漆漆已经露出了钦佩无比的神情，两只眼睛写满了星星。
“你太厉害了！”漆漆伸出双手使劲儿摸方习的脸，两边脸颊上的肉立即往中间挤压，一个现代版的猪八戒诞生了。
“猪八戒”含糊不清地说：“放开我唔唔。。。”
漆漆放开双手，盯着方习看了一会儿，笑嘻嘻地问：“你说这个塔当初是作什么用的呢？”
方习揉着脸，没好气地说：“这塔原先是用来关神经病的，所以叫‘神经塔’，你再不乖乖的就会有人来捉你进去关起来。”
漆漆皱皱好看的鼻子，哼了一声：“那雷峰塔还是咱们雷锋叔叔建的呢，专门镇压你这样的小滑头！”忽然她又跳了起来，指着塔上对方习喊：“你看你看你看！”
方习抬头望去，夜幕降临，繁星满天，半弯月钩躲在云层。巨木高撑，但挡不住绳金塔的一枝独秀，巍峨壮观。绳金塔高达51米。明朝王直有诗云：“直视湖山千里道，下窥诚郭万人家。”
塔身飞檐翘角，檐角上挂着无数风铃，在高空的夜风中摇晃，但是却听不见声音。可以想像，在宁静的夜晚，这风铃的声音该有多么清脆悦耳。
“双树影回平野暮，百铃声彻大江寒。”方习脱口而出，这是明朝吴国伦的诗，本来是打算秀给漆漆听制造点浪漫气氛的，不料这个时候一不小心提前出场。
两人并肩抬头，漆漆有些陶醉，将头靠在方习肩上：“我们晚一点来听风铃好不好？”
女孩子的想像力果真丰富。方习目光不由自主环绕一圈，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心想这风铃声一时半会儿是听不了了。
“喂，”方习轻轻抖了抖肩，“听说前面公园有什么仿古小吃一条街的。”
方习的“去不去？”还没有出口，已经被漆漆拖着手去了。
N城小吃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种类多得方习数都数不过来。200多米长，15米宽的小吃一条街，两旁摆满了小吃摊，人来人往。金钱吊葫芦、虾仁海棠饺、清汤泡糕、酒糟汤圆、冻米糖、灯芯糕等等等等，两人捂着圆滚滚的肚子慢吞吞地向塔前寺走去。经过最后一家小摊的时候，漆漆看了一眼香气腾腾的伊府面，又可怜兮兮地看一眼方习。
方习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正准备开腔，忽然一个乞丐撑着打狗棒跑过来和那摊主吵起来，说是这个无证摊主抢了他的地盘。伊府面看样子是来晚了，只占着一个末席，竟然还有人来和他抢位置，而且还是个乞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与那乞丐争执起来。
方习和漆漆相互瞧了一眼，悻悻离开。漆漆悄悄问了方习一句：“那个，乞丐，有证？”
忽然，一个女声喊起来：“抓小偷啊！”
两人一扭头，看见一道身影快速跑来，而后面还有一个娇小的身影不停地追，长头发往后“呼啦啦”地飘动，样子很强悍。再后面有几个穿制服的也闻讯赶来。路人竟然纷纷让道，小偷一路跑得畅快无比。
小偷居然朝他们的方向跑来，方习迅速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比较剽悍的小偷，心想是不是该让开的时候，只听“扑通”一声，这个彪形小偷突然一个“饿虎扑羊”式趴在地上，吃了一嘴泥。
漆漆收回脚，摇头叹道：“唉，块头比别人大就是这点不好，摔得也要比别人惨。”
大块头小偷倒在地上哼哼叽叽半天爬不起来，后面的女孩子和保安已经赶到了。
保安把失物还给了那个女孩子，带着小偷走了。
女孩理理头发，这才看出容貌，很有些清丽，也是一个学生模样。女孩朝方习笑了一下，才转头对漆漆说：“刚才谢谢你了。”
漆漆很豪迈地说：“路见不平，拔腿相助，小意思啦！”两人挥手送别女孩。
“漆漆你真勇敢！”方习很由衷地说。
“路见不平，阿丝——”漆漆抽口冷气，腿弯了起来，“疼死我了。”
“噗”，方习一不小心，笑了出来。漆漆细胳膊细腿的，竟然这么大胆。他心里赞赏了一番，又有些心疼，“傻瓜，没看那么多人都躲开了吗？”说着蹲下去察看她的伤势。
“没怎么呀。”方习心里寻思，难道漆漆也是体训队出身？抬起头，却看见漆漆的眼睛也正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如一汪湖泊，倒映出他的模样，他不禁看呆了。
“鸠——”突然一声长鸣，一串烟火窜上了天，在半空绽开绚丽的花朵。塔周四下里响起了青年男女们的欢呼声。
漆漆仰头看天，神情宁静，双目尽是花火，美得惊心动魄。方习看着漆漆，忍不住轻轻搂住了她。
漆漆轻轻将头靠在方习怀里，说：“你看，多美。”
“嗯。”
烟花四散，美丽绚烂了一刻，仿佛一朵美到极至的昙花，心满意足地凋谢。
“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这么短暂。”漆漆没有问，只是轻轻感叹。
“漆漆。”方习心中一动。
“别动，别动。”漆漆的声音缓慢而安静，“就这样抱着我。”
方习手中不由自主地用上了一些力气，将她拥在怀里。
“你说，我们能在一起多久？”
方习说：“永远。”
永远到底有多远？没有人知道。
漆漆在他怀里笑了，说：“没有人能永远在一起的。”她又像梦呓一般：“我只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要一份完美的爱情。”
方习本想说“不拐弯吗？”逗逗她，可看到漆漆认真的样子，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中顿时汹涌起无限的柔情。
“那好，那我们就一直一直在一起。”
“滴嗒”，一粒水珠落在方习的鼻尖。
“漆漆，下雨了。”
“嗯。”
“我们走吧。”方习低头向怀里的人儿说。
“你会丢下我吗？”漆漆仰头，眸子对着方习。
“傻瓜，我当然不会丢下你！”
“那我不走。”
“嗯，”方习有些意外，随即迎上漆漆的眼睛，低吟道：“那我也不走。”
香樟树叶“沙沙”作响，秋雨绵绵。小摊小贩早已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而游客们也纷纷寻找能避雨的地方，人们四处乱走，人声嘈杂。
一个老妇撑着伞，腋下还夹着几把，在避雨处中向人们兜售。她忽然看见在雨中，有两个安静的人，紧紧相拥，仿佛雨中是他们的世界。老妇看了很久，摇了摇头，皱纹微张，露出一丝笑容。
当年她也年轻过。
每个人都曾年轻过。
第八章 当时的月亮
为了加深各宿舍间的友谊，班上决定组织一次男生宿舍的比赛，不是足球，也不是篮球，而是CS。
于是，在一个集体逃课的日子，一家网吧一窝蜂地挤进数十人。
老大在门口推推五百度的眼镜，感叹：“上课可从来没见这么积极过。”
616宿舍全体出动，规定每个宿舍六个人，这就意味着从来没玩过游戏的老大也要参加。
其实CS方习早在几年前就有所接触，对最普通的几种地图还颇有心得，后来CS的地图发展得越来越多，更新越来越快，方习简单的脑袋一下子接受不了，正好那时又开始流行传奇，索性一撂鼠标，转行了。
就他那水平，顶多也就是老菜鸟级别，但是放在616宿舍里就可以称王称霸了。尤其是老大，据说老大从来没有玩过电脑游戏，更别说CS，当时方习宣传这个消息的时候，最兴奋的当属勇子，最不兴奋的是老大。
勇子说我一枪就可以爆头，曾经杀遍“双剑”网吧无敌手，号称中原一点红。而事实上，“双剑”根本不流行CS，他们玩魔兽。勇子一个人玩，自然没有敌手了。
老严东东和小弟弟也表示可以凑数，轮到老大的时候，老大嗫嚅半天，说了句“我晕血。”然后大家就都晕了过去。
为了让老大参加这个活动，616宿舍把威逼利诱用到了极致。
众人：“去不去？！”
老大：“不去。”
众人：“再问你一遍，去还是不去！”
老大低头不语。
勇子：“你有两个选择，A，自己走去，B我们捆你去。”
老大依旧不语。
勇子（恼羞成怒）：“A，去参加比赛，B，宿舍两年的地归你扫。”
众人对勇子伸出大拇指。
老大终于有了反应，慢吞吞地抬起头，众人以为他会说：“行行好，我去还不行吗？”结果老大可怜兮兮地看了众人半天，低头商量：“一年半行不行？”
老严（和颜悦色）：“乖，去吧，哥哥我发你一个美女。”
老大继续不语。
老严（伸出两个手指）：“两个？”
老大说：“我娘说了，读书的时候不准谈恋爱。”
东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老大，你是我们宿舍的老大，怎么可以抛下我们不管呢，为了我们，为了我们宿舍的荣誉，你不能不去啊，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老大（视死如归，苦口婆心）说：“我们是一个宿舍的，谁也丢不下谁，可是要争荣誉，我们可以好好念书，用好成绩回报父母的期望，为什么一定要去打游戏呢？”
众人本是说服老大的，结果反被老大说教。
最终，老大被众人敲晕捆了去。方习给老大下了定义：坚贞不屈啊！
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吓了一跳，不知道小邓是怎么宣传的，竟然来了七八个宿舍，个个都说自己号称“无影枪神”、“飞刀老祖”，于是小邓组织了一下，自己班的和别班的混组，这样可以避免本班和其它班的产生对立，同时也增进和其他班兄弟的友谊。
比赛不可谓不激烈，尤其是616宿舍，堪称“壮烈”。比赛一开始，六个便挂了五个半，只有方习还剩半条命。幸好和他们组队的另一个宿舍实力不错，连砍带杀，勉强不至于死得太难看。
第二局一开始，老大就喊了：“怎么又黑了？”方习扭头一看，老大的屏幕黑了，再亮起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地上了。忽听“轰”地一声，一颗手雷在耳麦里炸响。方习赶紧藏进角落，却发现自己只有十点血了，而身边东东、勇子、老严横七竖八悲壮地躺了一地，再次壮烈牺牲。这时，忽然冲进了一个战友，方习心中一动，仿佛约好了似的，和那战友同时冲了出去，枪火响亮处，土匪们纷纷倒下。
菜鸟级人物方习与那战友一合作，实力登时上了一个档次，化身“无影枪神、飞刀老祖、中原一点红”，打得酣畅淋漓。
摘下耳麦，老大已经第五次黑屏，而其余的人也是死去活来又死去再活来再继续死去，均神黯淡，两眼无光。
方习站起身，寻找那个游戏里的战友，一个平头少年的目光正好搜寻到他的身上。两人相视一笑。
“你好，我叫方习。”
“你叫我威威好了。”
“你CS打得不错。”
“你也一样。”两人又哈哈笑起来，颇有相见恨晚的味道。
忽然方习看到威威的眼睛一亮，望向他的身后。方习转过身，看到漆漆向他走来。方习笑着搂过漆漆。
“这是威威，我朋友。”
“你好。”漆漆笑起来，室内顿生颜色。
“漆夜儿！”威威眼睛放光。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漆漆好奇地问。
“这个，哦哦，刚刚方习和我说的。”威威说。
我什么时候和他说过？难道他们认识？方习心想，并不揭破。
“要不要看我打几把？”方习冲漆漆挤挤眼睛，“我可是号称‘无影枪神’的。”
“我才没时间，呆会儿还要上课呢。”漆漆娇笑，从背后变魔法一般变出一个包装盒，“还没吃早饭吧，给你带了面包。”
“得女朋友如此，夫复何求？”方习感叹。
“油嘴滑舌。”漆漆刮刮方习的鼻子，“那我走了。”
“嗯。”方习挥手欢送。等他回过头来，发现室友在身后站成一排。
“得女朋友如此，夫复何求？”众人怪腔怪调。
“喂喂，还打不打了？”
“不打了不打了，又没有人给我们送面包。”众人艳羡加酸气十足。
方习转向威威：“你呢，再来两把？”
威威摇头：“不打了，旷课太多，去教室睡觉。”
“威威，”方习还是问出了疑惑，“你认识漆漆？”
威威笑了一笑，有点高深莫测，“殷素素说，无忌，越漂亮的女孩子越会骗人。”
方习一头雾水，心想这人说话真有境界。等回过神来，威威已经去得远了。
十月临近，班上同学个个都已经无精打采，思乡心切。更为重要的是回家享受国庆七天假。
宿舍里大伙都开始收拾行李。方习心里有些舍不得。当然，对一屋子的猥琐男是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只是想到要离开漆漆七天之久，方习恨不能中国可以取消国庆假日。如此一想，他才发现，他已经不能离开漆漆，甚至一天都不能。
“喂，你说你们回家干嘛？”方习看着室友们一个个不亦乐乎，心里有点儿不爽。
“我嘛，我回家尝尝我妈的手艺，补补！”已经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小弟弟说：“食堂的菜实在太难吃了！”
“我要去黄山玩，还要去海边游泳。”东东兴高采烈，满脸向往。
“我要回家好好睡上七天。”因为泡小丽未遂的老严形容憔悴，“让自己从失恋中勇敢地站起来。”
看来人人都有计划，即使老严的计划显得有点儿堕落，也还是有目的的。可是方习这会儿却不知道干什么好了，就算回去睡觉，他也是睡不着的。
“你呢，回家干嘛？”老大扶扶眼镜，问道。
方习一脸沮丧：“我要回家买票。”
“买去哪里的？也去黄山吗？”东东好奇地问。那样的话他们可以结伴旅游了。
方习更沮丧了：“我要买回来的车票，我要第一时间回校！”
大伙这下明白了，这小子已经走火入魔了。
老严过来拍拍方习肩膀好言相慰：“哥们，小别胜新婚，听本情圣的没错。”
“嗯嗯，距离产生美。”东东也来附和。
老大也说了，不过老大说的是：“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失魂落魄！没出息！”
方习掏出手机打给漆漆，约她一起去买票，打了三四遍，里面的提示音依旧是“你拨打的手机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方习以为是她家里人的电话，于是发了条短信过去。
到了下午，方习忽然收到漆漆的短信：亲爱的，我有急事先走了，呀手机没电了，假期过后再见！后面还用符号勾勒了一个笑脸。
方习立刻打了电话过去，却发现已经关机了。应该是手机没电了，但他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于是去找廖若星，廖若星说漆漆接了个电话，神神秘秘就走了，估计现在已经上车了。
方习立即拨电话，依旧是关机。
廖若星拍拍方习，说：“看不出你还情根深种了，没事儿，漆漆那样的女孩子肯定不会吃什么亏的。”
方习勉强笑了笑，回过神来，惊奇了一声：“哎，我发现你平常特喜欢瞪我，是不是我哪得罪过你呀？”
他发现今天廖若星对他的态度不算恶劣，相反还有些友善。简直太反常了。
“怎么？你喜欢人瞪着你？”廖若星反问，心情似乎不错。
“当然不是，谁都希望人家对自己笑，不过说实话你笑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廖若星眼睛又一瞪：“怎么，我不笑的时候就不好看了？”
方习哭笑不得，女孩子真奇怪，你恭维她吧她好像没听见，可一旦不小心漏了嘴，就被抓住了话里的关键。
方习都没想到自己的话里还有这层意思，忙说：“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您老就算不笑也是貌似天仙的。”
廖若星登时眉开眼笑，豪迈地甩甩头，风骚地说：“你看，这世上不缺乏美，只是缺乏发现美的眼睛啊！”言外之意你们这帮男生都是有眼无珠。
方习立即作势要呕，招来一顿捶，心情却好了许多。
方习在代售点买票，马上要排到他了。
“吱——吱——”手机震动。方习很不爽地看了看，来电：眯眯。
按说“眯眯”似乎应该是个女生的名字，不过这个却是个男的，当然，自然是外号。眯眯很瘦，瘦得腿只有方习的手臂一样粗，最特别的是一双眼睛，又细又长，即使瞪圆了也只是一条缝，而且一笑起来就不见了。按中国的传统审美观，这种人绝不能称为帅哥，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不知什么时候起，哈韩流行，忽如一夜春风来，满街都是单眼皮。眯眯这种没眼睛的忽然就热了起来，身边众星捧月，小姑娘一圈一圈儿的。每当想起眯眯，方习的脑海里总是浮现三个大字：没天理！
方习把后面的一个大叔拉到他前面，然后摁下接听键。
“喂，习哥，买票没？”
“没呢，正在买。你回去吗？”
“回，回回，”眯眯高兴得不得了，“帮我买一张啊，我站火车站两个小时都没买到。”
“行行行，废话真多。”方习挂了电话，探头说：“两张到Y城东站。哎哎学生票！”
方习买完票往后一看，哇，人还真不少，难怪眯眯买不到票，心想这小子真狗屎运，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打了我电话。
“吱——吱——”手机又动了。方习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茄茄。
茄茄和眯眯是方习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的Y城老乡，尤以三人关系较铁，但是方习和眯眯都比较怕茄茄。和茄茄打招呼的时候千万不能光喊“茄茄”，记得方习曾经这样喊过，结果立即飞来一脚，一声怒斥：“记住，是美丽的茄！” ——于是方习和眯眯只有逆来顺受低眉顺目地喊“美丽滴茄”，虽然两个人四只眼睛怎么看也看不出哪个地方美丽。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