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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看法充盈在世家和新贵们之中。
林乐霜压根不想纠正他们的看法，反而更加的低调，默认了自个就是为了这名声一样。
反正学习医术，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王夫人打过炫耀林乐霜医术的主意，但最终放弃了。
谢家虽然得了林家的恩惠，却因为有所顾忌，也不愿意大肆宣扬。
元家人就更不会了。
至于薛神医为什么看上了林乐霜，世人众说纷纭，但也大都习惯了这位神医不羁的行为和名声。
只当是这位神医见长安孝女如此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愿意教授一点闺阁内用得上的医术，也成全了弟子的名声。
这次施粥施诊，林乐霜才当众显示了医术，但也是只是为那些庶民免费诊治了一日。
众人也只当做是神医的徒弟初初小试锋芒罢了。
之所以能够按照林乐霜的心意低调如此，都是因为世人压根不相信绝学能够外传，更何况是传给一位女子。
林家哥俩更是因为王丰看重他们的缘故才能在王家附学，后来的云大儒又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是梅夫人之故，在机关之学上多有点拨。
他们求学都如此之难，更何况是马盗首？
传闻马盗首不过是养马的马奴，吃睡都在马厩里，因为得了马厩内一匹老马的庇护，因此能够从大火中逃生，后来转而聚啸山林，成为了盗首。
连姓都没有的逃奴，感怀老马的庇护，所以姓了马。
这样的人什么时候得了这样的绝学？
林先困惑地摇了摇脑袋。
元明又说：“他的内功奇诡，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类似失传已久的龟息功，此功并非中原之物，当是来自百越国。”
龟息功？
林先和林山对望一眼，好奇怪的名字，他们在武学上只是窥了个门径而已，对于内功门类，尚未有太多涉猎。
一旁的林保已经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哥俩的注意力都被百越国这三个字吸引住了。
这……和西越国又是什么关系？
林乐霜内心翻腾的厉害。
传闻之中的百越国，实际上就是越国。
春秋时期越王勾践被吴国灭国，夫妇二人入吴为夫差养马，卧薪尝胆忍人所不能忍，借用西施等人灭了夫差，报了亡国之仇，成为春秋最后一个霸主之后，却忘掉了当年卧薪尝胆的苦楚。
不久之后，越国再次被灭，这一次灭越国的是楚国。
接着秦灭六国。
从此之后，越国就一直没有机会复国。
所谓“百越”是秦汉朝中原人对岭南各族泛称，因部落众多，故称之“百越”。
世人都以百越指代古越国。
汉高祖刘邦等人起兵灭了秦。
南海郡尉赵佗乘中原大乱之时，依借南海郡的势力，吞并了桂林郡和象郡两郡，在岭南建立了南越国。
当时大汉刚刚建立，匈奴等国虎视眈眈，内部的异姓诸侯王又有叛乱之心。
刘邦对付这些对手还忙不过来，那里有那个能力约束南越呢？
不得已默认了南越国的存在。
南越国历经五代君王的励精图治，收服了周围的夜郎、毋敛、句町等小国，不仅和大汉建立了邦交，还几次借助地势击退了大汉的进攻。
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强大起来的大汉依旧想法子灭了南越。
这一次，大汉的皇帝将南越国内分成了九个郡，归属大汉朝的官吏管辖。
岭南之地，瘴气盛行，部落众多，喜好各异，语言繁杂，非常难以控制。
管辖此地的官吏们也大都不受朝廷重视，来了这里不免思乡心重，也难以安心管辖，南越之地的大部分官吏还是出自当地的各族。
中原不久之后，又陷入了大乱之中，正是应了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旧朝倒下了，新朝又建立起来。
大好中原，谁都想在这里逐鹿，南越这样的边角地带力所不及，也就任其自生自灭了。
南越灭国之后，尚有南越族、西瓯族、骆越族等支系的部落首领存在，还有从秦朝时就因为犯了罪被迁移过来的汉人，以及驻守在这里落户成家的士卒。
他们世世代代居住于此，相互之间通婚，也形成了自己的风俗经济，文字语言，并不想听令中原，一起约定借中原大乱之时复国。
只是这一次，越人之中有了分歧。
以西瓯族为主的西吁王在南越国灭时，实力损失最小，因此复国时存有最大的优势，强力要求南越国复国为西越国。
而此时的大兴朝才刚刚建立，也立即承认了西越国的存在，并且建立了邦交。
从百越到西越，这中间有着几百年的历史。
而龟息功竟然能够追溯到百越时代。
这说明，马盗首传承的是古越人的衣钵。
来头很大。
林乐霜的头更疼了。
越人彪悍善战，尤其是擅长水战，部落多，分歧多，前世能够攻克西越国，也是因为西越国内各族想法颇多，元旭示好拉拢了一批部落首领，再加上前朝皇室也留有后手相助。
就是这样也损失惨重。
西越国是个非常烫手的炭原。
王商的大业和西越国前朝皇室相关，现在又扯上了几百年前的百越，论起来这里面的恩仇纠葛，可比她和元旭的那点子恩怨要深得多了。
林乐霜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依旧僵卧在榻上的马盗首，觉得自个真是将几百年前的麻烦事都惹上了身。
元明不觉，依旧笑着给两个小舅子解释，“传授孤武功的师傅曾经说起，越国被楚国灭了之后，楚王的同母弟弟貌美，爵高位重，在河畔举办舟游盛会，百官没有不给面子的，冠盖如云，河中也是百舸争流，竞相争夺头筹，却有个划船的男子抱着船桨在一旁窥看，后来哀伤地唱起了越歌。”
“楚王的弟弟听着歌调有些喜欢，再看这个男子虽然不懂楚国的礼节，但却长得眉清目秀，惹人喜欢，就问划船的男子唱些什么。”
第975章 别有乾坤（）
这就是史上曾经有记载的《越人歌》的由头了。
当时那位站在一旁的越人唱的就是这首歌。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首歌将越人内心对于王弟的爱慕之情刻画的淋漓尽致。
越人见到王子的美貌，心生爱慕，转而颓唐哀怨。
我和王子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却能在这一日相遇，含着羞惭的守望，忍受着可观不可近的折磨，可我这么的喜欢你啊，你却不知道。
在越人之间，男人喜欢男人也是常事。
楚王的弟弟触动了情怀，将一幅绣满美丽花纹的绸缎被面披在他身上，表示愿意交好。
从此之后，这位越人就跟随在王弟身边，直到后来王弟陷入了楚国的内乱。
大汉的几任皇帝都是男女通吃，因此史官们也并未避讳，将此事做了记载。
若是此事放在现在，相信世人的唾沫都将两人淹死了。
但在当时却传为了佳话。
楚王的弟弟名叫鄂君，也被后世之人当成了俊美男子的爱称，在许多的诗词歌赋之中也都能见到鄂君字样，来指代俊美让人失神的男子。
林先听到此处，觉得简直是闻所未闻，不由得长大了嘴，一张俊朗的脸上顿时露出几分蠢像来。
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事。
他不由得看了看淮阳王，妹婿长成这样，只怕那个什么鄂君也比不过吧。
若是说……
林先觉得有点糟心，想不下去了。
而林山则默不作声，他比弟弟爱读书些，对于这些记载也有所涉猎。
只是，淮阳王说这些，显然不是只当做个趣闻轶事说一说。
这里面楚国灭了越国，楚王之弟和越人搅和在了一处。
最终又和龟息功有了什么干系？
不得不说春秋时期的古人要心胸宽广的多，若是现在，又怎么不能心生防备之心。
这样贸贸然示爱的敌国之人，难道不怕有诈么？
朝堂上的臣子还分个几派，新朝的皇帝怎么能够容得下旧朝的臣子。
林乐霜却一晃神，想起来了阿旺对于十三叔执着的爱意，忍不住偷偷地瞧了瞧淮阳王俊美的侧脸，唇角微翘。
这《越人歌》可不就是活脱脱的阿旺对于十三叔之情的写照么？
只不过，一个被人接纳成了佳话。
一个却被人拒绝，多情却被无情恼。
若是提了阿旺这点子事，十三叔定会炸毛。
她也只能背地里窃笑几声罢了。
“都传说王弟死于这一次楚国争夺王位的内乱之中，实际上却被这位越人所救。越人原本就深通水性，且武艺高强，他身上背着王弟匿藏在深水之下三天三夜，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躲过了搜寻，却也因此顿悟了龟息功心法。”
“这位越人是越国****之后，带着鄂君隐居山林，两人说开之后，都放下了复仇的执念，但越人不愿意死后无颜见地下的亲人，就将一身武艺传授给了旁系后人，期望他们能够复国。”
元明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乐霜。
说着这些事情，总是怕脏了小王妃的耳朵。
好在自个说的还算隐晦。
“龟息功是这位越人当时在逃命的紧急关头从深藏在水底的鳖悟出来的心法，后来发现此心法有延年益寿之效，练此内功，初期不显，进展缓慢，但到了后来却能控制身体消耗，比旁人要慢许多。”
林先第一个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可不是么，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练了这样的功夫可不就是长寿之体？”
笑完了，又觉得自个有点嘴上缺德，立即对着依旧僵卧在榻上的马盗首做了一揖，“马大哥，我方才是无心冒犯之语，当不得真的。”
林山无语地看着弟弟，轻轻咳了一声，“马盗首是运行此内功心法，因此保住了一条命么？”
说起来这功法可真是够厉害的。
若不是他们被祖母罚了在家抄写《孝经》，又怎么会想着提审小娇，若不是妹妹听出了小娇的未尽之意，他们又怎么会开棺验尸。
缺了任何一个环节，只怕马盗首就再也没有办法重见天日。
真是险而又险。
而清远方丈等人也是毒而又毒。
元明点点头，“应当是他一发现中毒就运行了此功，想来也是知道此毒的厉害，才留了一条命来。”
看看马盗首并没有身体上的损伤，想来并没有做任何挣扎，运行龟息功之后就被当做是死人了。
对方用他替代了林玉柔，免得让人抬棺的时候生疑。
想到此处，元明突然道：“马盗首中毒的地方可能是在宝塔寺的停棺之处。”
那里离清远方丈的禅院尚有一段距离，一般人怎么也不会摸到那个地方去。
林山也明白过来，说：“对，应当查一查才好。”
若是马盗首在那里遇险，定然会存下痕迹，只是抬棺的时候并没有留意，也未作查看，都被疏忽掉了。
林乐霜闻言也十分懊悔。
当时只顾着和师傅去抬那皇帝木去了，抬林玉柔的棺木回来也不过是找了个名头，掩人耳目。
谁知道那里面还别有乾坤呢？
林先坐不住了，“既然马大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宝塔寺探一探。”
这个建议立即就被否定了。
林山先说：“现在天色已晚，到了宝塔寺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怕赶不回来给祖母请安了，到时候祖母问起来《孝经》抄的如何了，你该怎么说呢？”
林乐霜并不提这个话，打个哈欠，一脸困乏，“还请两位哥哥在这里守着马盗首，等师傅来了解释一番，我有些累了，想早些歇息。”
林山应了下来。
林先左看看，右看看只好不做声了。
淮阳王忍住笑说：“不然，让侍卫长带人去……”
林乐霜拉了拉他的袖子，元明立即打住话头，两个人一并走了。
林先再迟钝也看了出来，妹妹这是压根不同意的意思，就要箍着他和三哥在家里抄经书。
第976章 困在府中（）
“真是女大不中留，她只顾着和妹婿走了，也不担心薛神医到天亮都不回来，到时候我们又如何去请安？”林先抱怨。
妹婿两个字他到是越说越顺溜了。
林山不做声。
林先看看依旧僵卧在榻上的马盗首，内心痒痒的，实在是按捺不住，又说：“三哥，时间拖得越久越看不出什么来，妹妹这样……”
林山斜斜瞄了林先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忘了，这都快二十天了，要着急也不急这么一会子。”
林先有些泄气，矮下身子，嘟囔道：“我就知道你们心眼多，不晓得又都想到了什么，就是不和我说罢了。”
俗话说好话不灵坏话灵。
真的到了第二天的清晨，薛神医还没有从屋子里出来，林山和林先两个一直守着马盗首，都熬出来了黑眼圈。
林保很识趣，过来接了他们的班，笑着说：“大娘子担心两位郎君，还说早点去老夫人那里报个到，也好回去休息，抄书还是要花些心思才好。”
林先：“……”
做妹妹的管哥哥们到了这个程度，也真是够了。
他转过脸就瞧见林山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就将抱怨的话藏在了肚子里。
两个人梳洗打扮完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林乐霜坐在蒙氏的身边，笑着献殷勤。
蒙氏笑的开怀。
林先先偷偷地瞪了林乐霜一眼。
“祖母，您看四哥就知道欺负我。”
林乐霜立即告状。
蒙氏笑着看了看林先，“四郎为何欺负你妹妹？”
林先：“……”
谁欺负谁啊这是。
确实该抄《孝经》了，做妹妹的一点都不尊重兄长。
林乐霜说：“哥哥一定是没有好好抄《孝经》，对三哥不够恭敬，对我这个妹妹也不够友爱。”
说罢又对一旁的阿桂说：“快把我昨天抄的字拿上来给祖母瞧瞧。”
说着还对着林先挤了挤眼睛。
林先都快要哭了，这个妹妹一点都不可爱，竟然还背着他做功课。
蒙氏就着麻姑的手笑着看了看，又问：“三郎和四郎抄的呢？”
林先：“……”
林山笑着说：“在屋里放着，想抄完了再请祖母过目。”
蒙氏笑着点头，“你们妹妹就是个小孩子心性，你们抄的字一定要工整，借这个机会杀杀性子……”
林先：“……”
林山乖乖地点头应了。
林先憋着一口气，等着请完了安收拾林乐霜。
蒙氏笑着说：“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抄书去吧，大将军和夫人也在梅园抄书呢，麻姑专门吩咐过不让他们来请安，只是忘了给你们说，这两日也不许来了。”
林先高兴地应了。
林乐霜说：“祖母，我还得来啊，马上就要正月了，这里面可少不了我的事。”
麻姑也说：“对对，还要让云妈妈过来……”
林先只好跟着林山离开了，打算等到回去睡完觉，再来找妹妹。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辅食时分，林先匆匆扒了几口饭，就朝林乐霜的院子赶。
丁妈妈守在院子门口，笑着说：“大娘子说累得很，没吃几口饭，就歇下了。”
林先：“……”
还是回去抄书吧。
路过林山的院子时，林先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抄了一个时辰的书，他又坐不住了，又去了林乐霜的院子，这一次丁妈妈说：“大娘子在抄书，说是怕抄错了字，白费了力气，让我们在这里看着，不让旁人打扰。”
林先：“我哪里是旁人了。”
丁妈妈只是笑，不出声，就是不让进。
林先正在生气，就瞧见林大偷偷地挨着墙根溜了出去。
林先：“……”
原来这个旁人就是特指他呢。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真是女大不中留……”林先气呼呼地回去了，一路上越想越气，拐进了林山的院子。
正瞧见林山在窗下一笔一划地认真抄书。
“三哥……”林先再也忍不住了，把妹妹干的好事说了一遍。
林山转过头来，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妹妹心里有谱，你好好回去抄书吧，没事转什么呢？别让老夫人对你这个孙儿灰了心。”
林先：“……”
这还是亲哥哥么？
林先被气得够呛，但还好没有被气得昏了头，在自个的屋子里背着手走来走去地晃了这么半天，他一拍脑袋，“肯定是妹妹已经和妹婿安排好了，她不让我去，我去找老头子去。”
这么一折腾，已经到了夕食时分。
林先顾不上用膳，先去了薛神医的院子，这一次，连院门都没有进去。
看院子的小僮奴悄声说：“薛神医连着两天两夜没有合眼，还在里面忙乎呢，特别交代了不让人打扰。”
“那昨晚上我们带回来的那个人……”
小僮奴叹口气：“四郎君，薛神医的事情，奴婢怎么能够弄得明白。若是能弄明白，也不在外面看院子了。”
林先没辙，又只好回去抄书。
先得把书抄完了才成，折腾了一天，什么都没有做成。
林先一走，小僮奴就进了院子，匆匆进了屋子，对林乐霜禀报：“四郎君走了。”
林乐霜满意地点点头。
薛神医闻言轻轻笑了笑，又将眉头锁了起来，看着榻上的马盗首。
马盗首满头满脸都是银针。
“这毒真是厉害……”薛神医轻声嘟囔着，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袁仵作看薛神医已经完全入定了，这才轻声问：“四郎日后知道了，怕是会生气吧。”
说话的时候，眼睛并不敢看林乐霜。
“无事，祖母让我们在府里呆着，四哥还是不要违背的好，过了这几天，四哥的差事就要下来了，更是忙的顾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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