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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别别扭扭了一路。
荣大苦着脸，皱着眉头坐在车辕上。
他的耳朵竖起来，听着帘子后面的动静。
车厢内，敬国长公主和谭女史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哎……
荣大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渣。
为了显得年轻俊美，他也像林简一样，将下巴上、腮边上的胡子都刮去。
现在，他又有些怀念这些胡子了。
太心烦的时候，可以揪下来几根胡子，借着微微的痛楚，让那难言的苦闷纾解一下。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
荣大这才回过神，他放下手，转过脸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天……”
荣大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什么？
远处的暗夜之中，闪现出红光一片，那是宝塔寺的方向，从荣大所处的位置，看不见耸立的通天塔的全身，只能看到火光通明。
“停下来。”
敬国长公主在里面说。
荣大：“不，赶紧走，快回长公主府。”
车夫：“……”
没有说话资格的车夫，只能用眼神表达内心所想。
荣大你不是说什么长公主都言听计从吗？
怎么这样的事情都做不了主。
荣大：“长公主，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事情，荣大会立即查询清楚再向长公主禀报。”
说罢，看了一眼车夫。
车夫松了口气，正准备抽牵头马一鞭子，迅速赶回长公主府。
长公主的声音带了愤怒，从厚厚的帘子后面传了出来，“混账，本宫的话你都不听了么？停下来。”
荣大的脸颊有些僵硬。
车夫偷偷地瞄了一眼荣大，虽然有远处的红光掩映，但依旧看不出荣大的脸是否更黑了。
毕竟，原来荣大的脸就很黑了。
“吁……”
车夫拉住了缰绳，马车迅速地停了下来。
荣大挑起了帘子朝内看去。
就见到长公主一脸怒意，而谭女史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深深地嘲讽。
似乎在说，荣大，你在长公主的眼中不过如此。
荣大没有理会，只对着长公主问：“长公主要下马车观看么？”
长公主：“……”
原本的一腔怒意，竟然不知道朝那里发作了。
荣大你……
“好吧。”
荣大站在车辕处，等着侍女们将长公主扶起来，长公主走到了帘门处，谭女史将帘子朝外推了推，淡淡地说：“荣大，你挡着路了。”
荣大不动，也不做声，只是就那样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的脸色更加的不好看了。
谭女史的眼神幽暗，里面包含着难解的情绪。
然而，荣大并不再等长公主说话，直接上前，将人横抱在怀里，轻轻一跳，从车上跳到了地面上。
“妱儿，轻一些，如今你可与往常不同，不能随意走动，不能轻易动怒。”
荣大附在长公主的耳边轻声说。
长公主的怒气突然就像是随风而去一般，头软软地靠在了荣大的肩膀上。
一根发钗戳住了荣大的脸，划出一道痕来。
荣大忍不住“嘶”了一声。
长公主问：“怎么了？”
“她们真不会伺候，戴这么多的发饰能不累么？”荣大没有解释，反问了一句。
侍女们实在是太不会看眼色了。
都不知道将发饰取了，让她歇息一会。
长公主噘着嘴，胸脯激烈地起伏了两下，“是本宫不愿意。”
荣大明白了。
苦笑着指着远处的红色说：“看样子是宝塔寺的通天塔出了问题，这里又冷，还有很多人出来看热闹，不如回车上去，你在车上看也是一样的。”
长公主怒道：“看什么看，速速回公主府。”
荣大就笑了，“嗯。”
谭女史站在车门处，静静地看着依旧抱着长公主的荣大的背影。
他们两人这么肆无忌惮的快活。
将她置于何地呢？
寒风吹着她的脸，像是刀子一样，他们难道觉得她没有心么？
荣大转过身来，就着方才的姿势，跳上马车，马车晃动了一下，谭女史朝一边让，荣大并没有急着进去，等到下盘稳当了，才朝车内走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谨慎小心。
好像长公主是他最珍贵的珠宝一般，受不得半点磕碰。
连看都没有看谭女史一眼。
谭女史的牙齿轻轻地咬着下唇。
默默地看着荣大将长公主轻轻地放在了车内的榻上，又轻手轻脚熟练地将长公主发髻上的钗环簪子取下，顺便还为她通了通头。
这一切做的极其顺手，又无微不至。
不只是谭女史看的呆住了，就连长公主身边的侍女都看呆了。
长公主却并没有觉得半点不妥当。
谭女史明白，从今夜开始，一切都不太一样了。
荣大和长公主之间的事情就这么摆到了台面上来。
旁若无人地做完这一切，荣大才转过身来，对着车夫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走。”
“驾……”
车帘放了下来，鞭子声响起，车驾平稳地朝公主府驰去。
此时。
宫宴即将结束，这是结束的及早的一次宫宴，皇上身体不适，淮阳王一如往常迟到早退，长公主也不耐烦久坐。
宗正和贤妃两人略作周旋之后，也没有什么兴致继续留人。
敬武公主还没有走。
她平日里都呆在公主府里吃斋念佛，夹着尾巴做人。
后来冒了个尖，却又招惹了林乐霜几次。
因此被长公主敲打训斥在家里修生养性。
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和元家人打交道。
当年成太妃在的时候，她是众星捧月的公主，先帝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她。
又哪里有空多看一眼旁系的元家人。
可到了现在，落魄的敬武公主觉得，元家人还是应当团结起来。
第928章 真是糊涂（）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敬武公主年少时持宠而娇，谁都不爱搭理，元家人避而远之。
后来又突然折翼单飞，躲在公主府里吃斋念佛十几年不出声，元家人已经都快遗忘了她。
突然又出府交际，招了不少美男子做门客，在林家门前弄出来那样的丑事。
元家人就差捏着鼻子绕道走了。
在他们眼中，此人行事怪异，远离为妙。
与之相比，敬国长公主虽然嫁了大金父子二人，又独行特立，却能在大兴朝内享受着皇上给予的无上的荣光。
元家人都觉得敬国长公主当得起这个名号。
因此，当淮阳王和敬国长公主离开之后，敬武公主的贴近和示好，压根没有人买账。
甚至有些人还鄙夷的撇撇嘴。
觉得成太妃生的这位公主也真是心大，方才才当众被中常侍弄得没有半点面子，竟然这么快就忘了。
贤妃等人压根都不朝她这边看，看见也当没有看见。
虽然四妃的品阶和公主还是有差，但她们是皇上的妃子，当然最懂皇上的心。
和一个皇上不喜，淮阳王不爱的公主来往有什么好处？
也就只有宗正和宗正夫人却不过情面搭理搭理她。
敬武公主原本也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那点子柔弱典雅不过是用来点缀门面的。
碰了两次不阴不阳的钉子之后，也就丧气地坐在席位上没有了精神。
范八娘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对于这个盟友不免又看低了几分。
当敬武公主朝这边投来视线时，她将脸转向了贤妃，装着认真地听着几个妃嫔的闲聊。
虽然她还是要靠着敬武公主的钱财，但是……
范八娘着急地等待着宗正宣布宴席结束。
不过，比宗正更快地解救她的是殿外突然传入的轰鸣声。
“这是什么声音？”众人都停了下来，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接着又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中常侍已经得了消息，对着有些慌乱的众人说，“是宝塔寺，是宝塔寺的通天塔突然起火，轰鸣声像是遭了雷击。”
众人哗然。
大冬天的那里来的雷击？
冬雷？
这不是凶兆吗？
大兴虽然算不上风调雨顺，但也国泰民安。
怎么还会有上天的示警？
元家人互相看看，都不敢说话了。
宗正突然一拍脑门子，“宝塔寺，不就是那个清远方丈的？”
中常侍觉得宗正能够做宗正，实在是有理由的，猛地点头配合。
宗正如释重负，对着大家压了压手，“无事，无事，上次就是这个宝塔寺的方丈在林大将军家里捉妖，结果弄出来满天空的恶鸟，真是吓人。好在淮阳王妃会布阵，林家的四郎武力逼人，才将那些鸟射了个干净。”
“对啊，我听说还是借了宗庙的神弓神箭？”
“是有这回事，皇上还嘉奖了林家四郎。”
中常侍连忙补充。
宗正等大家议论的差不多了，这才又压压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听说今天宝塔寺施佛粥出了事，许多信徒都腹泻不停，好在淮阳王妃在山下施药，又派了医女上山施针，不然不知道多少人没有办法过腊日。有道的高僧怎么可能会惹上这样的事？”
“听说这通天塔也是清远方丈还没做方丈的时候，对着信徒们发下重誓，要在有生之年，建造高塔，直通二十八重天，去见佛祖。那些信徒们捐了不知道多少银子，有的家产都全捐给宝塔寺了。肯定是这塔有问题，惹了天怒。”
宗正一说，大家都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通天塔的说法，他们也早有耳闻。
先帝曾经明令禁止民间相信巫祝之术，从西越国引入了佛家，他们多多少少都也对佛学有所了解，只不过并不太信。
元成称帝没有多久，就死在了大金。
元平登基之后，遵守孝道，并未改变过先帝这方面的政令，但也并不弘扬佛教。
大多数元家人说起来都也知道一些，但并不能算得上是信徒。
虔诚的信徒就更少了。
听说通天塔遭到了天谴，反而觉得意料之中。
“修佛那有那么容易？佛祖想见就见了？这个清远方丈我看是徒有虚名。”
接着又议论上了。
“那些信徒们也真是傻，若是要求来世富贵，王爷们还不得……”
这个世上最富贵的也莫过于皇上。
诸侯王都离那个位置一步之遥。
若是想求来世为天子。
诸侯王倾全国之力求一个来世，谁能挡得住？
元家人离权势最近，也看得明白。
女眷那边说的就是别的事了。
自打静安师太被揭穿之后，最虔诚的敬国长公主也放弃了修佛。
她们议论的焦点还是放在了淮阳王妃身上。
贤妃小声说：“说起来，这淮阳王妃真是厉害，又会布阵，又会行医，本宫也佩服的很，难怪向来不近女色的淮阳王都动了凡心。”
德妃也说：“皇上知道淮阳王肯成亲，喜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听说是林大将军的女儿，更是高兴。”
良妃笑着点点头。
淑妃说：“淮阳王妃也长得一副好相貌，贵气十足，那里是寻常脂粉，两人看上去真是相配。”
范八娘的脸色难看的厉害，一双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
好像不论怎么比，她都比不过姓林的。
真想有一天让姓林的匍匐在她的足下，低下高傲的头。
哪怕用她的命来换都可以。
“淮阳王妃是吉星啊，化解了多少麻烦，”有人大声感叹。
“是啊……”
又有人扯到了施粥上。
“这一次能让王谢两家为首施粥，带着这么多的官员加入，要施粥到春暖花开才结束，长安城不知道要少冻死饿死多少人，真是天大的一件功德。”
“娶妻娶贤，淮阳王平日里总是淡淡的，也不喜女色，没想到眼睛毒下手快，听说许多人都想求娶呢。”
宗正突然压低声音，八卦地说道：“当初，清河国太子还托了敬武公主求娶。”
那声音又不够低，能让人都听得见。
敬武公主的脸皮铁青。
原本听到通天塔出事，她就够糟心的，却还在这里听了满满一耳朵的林家的好话。
宗正这个为老不尊的东西，竟然还将这件事情扯出来。
“敬武公主做媒？”
有人已经忍不住嗤笑着说：“太子真是……糊涂……”
第929章 还不快去（）
可不是糊涂么？
众人相视而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独坐在高处的敬武公主，也就不往下说了。
敬武公主的脸色就像是开了颜色铺子，五彩杂陈。
“糊涂”二字也要看是谁在说。
元家人说清河国太子糊涂，实际上就已经是在表态，非常不看好这位太子了。
若是太子就在清河国内继承国王之位，他们也并不会多说什么。
可偏偏谁都能看得出来，太子意在皇位，通过这件事元家人都觉得太子有些不够看，也就是拎不清。
明白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还叫敬武公主上门做媒。
怎么不求敬国长公主做媒呢？
被贬为庶人的武安郡主都比他强了不止一点半点，人家当初还知道抱着敬国长公主的大腿。
若不是惹到了林家和淮阳王，现在还好好的在长安城耀武扬威呢。
偏偏这个清河国太子，瞧着中规中矩，又孔武有力，一表人才，在皇上的子侄里面居长，拥有了明面上一手的好牌，却偏偏是个不会认人的。
这世上，不会认字顶多被人讽刺两句。
不会认人可就没得饭吃。
原本还对清河国太子有点想法的族人，立即选择了放弃。
敬武公主被这些明里暗里的贬损，气得脑门子疼、心肝乱颤，她端着高傲的姿态猛地起身，招呼身边的侍女，“摆驾，本宫要先行一步。”
说罢，还转过脸，将下颌高高地扬了扬，以示她并不在乎这群鄙薄的元家人，对着宗正倨傲地说：“本宫先走了。”
宗正的脸皮就抽了抽。
这是给谁摆脸子呢？
！
然而比这更让人难堪的是，敬武公主压根没有看贤妃一眼。
就扶着侍女的手臂，转身离去。
“恭送敬武公主”的呼声寥寥无几。
声音迅疾地就低了下去。
贤妃将手里没吃完的点心丢在了碟子里，悻悻地搽了搽手指。
德妃酸酸地说：“长嫂如母，长兄如父，她吃斋念佛这么多年，经书都读歪了，连礼节都不顾了。”
贤妃“哼”了一声，“皇后过世这么多年，新后未立，我们算哪门子的嫂嫂？敬武公主可瞧不上我们这些人。”
良妃不做声，只是笑笑。
范八娘的眼皮子耷拉了下来，有些明白敬武公主为什么选中了她作为同盟军。
敬武公主僵硬着身体出了偏殿，登上马车，站在车辕处朝着宝塔寺的方向翘首张望。
只见通天塔处火红一片，再想想在偏殿之中遇到的嘲笑和冷落，眼泪不由得就掉了下来。
“母亲，母亲，难道我还要继续等待吗？”敬武公主不甘地轻声呜咽。
当年有谁敢这样看她？敢这样对待她？
她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哥哥是太子，母亲深得恩宠。
元妱和元平又算什么？
元明更是个可怜虫，若不是元平养着他，都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现在，为什么她要这样被人折辱？
为什么？
她熬的太难受了。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间断的轰鸣声。
成太妃早已经作古，无法回答她了。
另一端，被众人嘲笑的清河国太子，终于停止了腹泻。
黄昏时，突然腹泻不止，一直到现在才消停。
据说这个症状和宝塔寺的信众们非常相似。
太子也知道，这应当是十三叔的手笔。
想来是，对他在朝堂上的为难十分生气。
一向淡然的像是不在人世间呼吸的十三叔竟然还能来这么一手，真叫人惊讶。
素来健壮的像头熊的清河国太子，已经虚弱得到了没有办法动一动小指头的程度。
外面陡然传来的轰鸣声让他心烦，却又没有力气询问。
葛六爷匆忙地冲了进来，脸色诡异，急切而又大声地说：“太子……太子，宝塔寺的通天塔倒了……”
“什么？”
太子的一双鹰目顿时有了神采，身子下意识地想要坐直，但腰上一点劲道都没有，又软绵绵地躺了回去，狼狈地靠在大仰枕上，颇有几分柔弱之姿。
葛六爷紧张地咽了咽唾沫，等着太子发话。
这事太大了。
太子皱起了面皮，想了想，“是怎么倒的？”
“离得太远尚未来得及近前查看，只知道着了火倒了，还有雷声，外面的人都说是清远方丈遭了天谴，天雷将通天塔打塌了……”
葛六爷说到后来，声音有些低了，毕竟这些都是传言。
太子没有作声。
葛六爷问：“太子，现在清远方丈的处境糟糕，我们还要不要……”
太子强自挣扎，嘶声说：“你速速让人端碗米羹来，肚里没食，不好算计。”
葛六爷有些焦虑但还是恭声应了。
“是。”
又对着门外的侍女们吩咐，让她们速速去厨房端米羹和小菜来。
太子见面前没有外人，这才轻声说：“你派人去查一查，这塔是怎么倒的？此事和林家、和淮阳王有没有关系？清远方丈如今情况如何？”
葛六爷一愣。
以前太子在行辕可没有这么小心谨慎。
“行辕里面可能有淮阳王的人，我们以前都小看他了，”太子咬牙切齿地说。
腹泻就是一个证明。
行辕里面没有淮阳王的人，谁的手那么长，能够伸到他的饮食中去？
听说宝塔寺的佛粥出了问题，太子就明白是谁害他。
若是十三叔想要他的命，还不是举手之劳。
是他小瞧了十三叔的本事，将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