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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在外面被冷风吹了那么久。
“西苑？”清远方丈不由得就颤了颤。
“对，要做法事的话，自然是在西苑的位置比较好，当初，方丈和静安师太在那里办过水陆法会，”林乐霜笑着说。
一句话，就将清远方丈的话堵住了。
“方丈也是受到那恶魔的蒙骗，早已经将她逐出师门，”慧空和尚立即说。
“是啊，”信徒们听到这个，对静安师太分外的愤恨。
竟然连他们最信仰的清远方丈都蒙骗，死后一定会下阿鼻地狱。
“许久没有见到京兆尹府的衙役带着那个吸血恶魔出来游街了，不知道究竟是死了没有？”
“听说是瞎了一只眼，重病倒在长安狱中等死，狱卒们觉得快要过年，有些晦气，就没有再拉出来游街，”有信徒开始说起来。
功曹椽史不敢作声。
静安师太和小娇俱都不见了，这才是一直没有拉出来游街的原因。
到现在，他都害怕林家问他要这两个人呢。
静安师太是不是将小娇吸了血，吃了？
躲得过一天算一天吧。
清远方丈手里的念珠转的更快了，像是在纾解他的心情。
林乐霜的眼光扫见，唇角微微地翘起。
火把之下，她的皮肤更加晶莹，眼睛更加深邃，行走之间，步摇轻轻晃动，更增添了几分美丽。
俗话说的好，灯下看美人。
林乐霜的美在火把下，增添了一份朦胧，更是美的惊人。
有人不自觉地想走的近些。
就被紧紧围在她身边的小豹子一声低吼逼退。
林乐霜的身旁是林山和林先，身后还有侍卫们守候。
而那只豹子更是寸步不离，两只圆圆的小耳朵竖起来，一副非常警觉的模样，将众人隔得极开。
没有人再敢紧跟其后。
没过多久，他们就和闻讯赶过来的淮阳王和王家兄妹迎面相遇。
淮阳王远远看着火把下散发着神秘魅力的林乐霜，就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他在看美人，殊不知旁人也在看他。
“那是淮阳王？”即便是信徒们明白色即是空，但依旧对淮阳王的气韵膜拜之极。
“见过淮阳王，”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众人齐刷刷地施了礼。
不管在什么时候，对于极致的权势和美，人都会产生膜拜之情。
淮阳王恰恰拥有了这两者，让人不由得就对他臣服。
火把下。
他俊朗如玉的面容，微微带上了些许烟火色，看起来如同是秋日高爽的天空的朝霞，悠远而富丽。
风儿吹动起他的袍角，更加衬托出他如松一般的挺拔俊秀。
淮阳王背着双手，轻轻地抬了抬下颌，声音如同玉石相击，“免礼。”
众信徒起身，俱都不敢抬头。
即便是听僧人描摹过三千世界中的仙人的风姿，信徒们依旧觉得淮阳王就是被当作仙人来膜拜也不为过了。
一举手一投足，一抬眼一垂眸，都是仙气。
“听说妖孽捉到了？”淮阳王问。
林乐霜点点头，“我已经求清远方丈带着宝塔寺的高僧们一起除妖，地点就选在西苑，那里还有没有拆除的道场。”
淮阳王看了看清远方丈在火把下亮闪闪的脑壳，又问：“孤听闻，自古以来的妖孽都是架在火上烧成灰，火代表阳刚正气，没有妖孽不怕火。这可是真的？”
清远方丈想了想说：“这也是俗世之中除妖的法子。”
不知道为何，他想为自个留点余地。
淮阳王点了点头，“既然林府的妖孽如此猖狂，作恶多端，不如就架在火上烧好了，有方丈带着高僧们镇守，它一定是跑不了。”
清远方丈立即说：“佛家其实还有降伏妖孽之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妖孽被教化之后，一心向善，也是好事一件。”
淮阳王冷哼了一声，“若是长安狱的死囚们个个都信了佛，这些死囚都不用死了吗？”
清远方丈数了数念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天底下的死囚们因为信了佛就不用服死刑，天下岂不就要大乱了？
背上了乱政的帽子，佛家在大兴的地位就会极其尴尬。
静安师太不就是因为大讲特讲众生平等，而被林乐霜借乱了俗世嫡庶之别的礼法而驳斥的吗。
若是此刻面对的是旁人，还就罢了。
这位偏偏是皇亲国戚。
小辫子一抓一个准。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他怎么也不能当众将之前说的话收回去。
就连身后的信徒们都有些尴尬起来。
林乐霜突然笑着说：“地藏王菩萨也曾发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为佛，然总有人因为作恶堕入地狱，地藏王菩萨虽然未成佛，但已经达到了佛之境界。由此可见放下屠刀立即成佛，也不是针对所有人的。”
清远方丈一怔。
真没想到竟然她竟然会来解围。
而且，竟然是用佛家故事来解。
信徒们听了林乐霜的话，也不由得对这位精通佛家故事的淮阳王妃心生亲近。
“不过，今天这一位就是不能放过的，她的恶行只怕没有机会再来偿还，只好堕入阿鼻地狱了，”林乐霜的眼神咄咄逼人，直视着清远方丈。
清远方丈唱了句佛号，算是将此事挡了过去。
等到他见到这位妖孽是何方神圣时，才知道自个的犹豫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疲于应付着林乐霜的一招一式。
竟然忘了。
林乐霜的手中还捏着静安师太和小娇两张牌。
静安师太被绑在木架上，底下是堆砌的如同小山一般高的木材。
月亮已经升起。
高空之中，微微地闪烁着几颗星星，星光黯淡，无法与月光争辉。
静安师太的脸在月光的掩映之下，散发出一种奇诡的魅惑。
她的一只眼睛如同黑洞一般，另一只眼睛却流光溢彩。
身子消瘦如同枯柴，头发一绺一绺的胡乱打成了结，粘成了毡片一般，耷拉在脑门上。
但那张脸，却依旧年轻光洁柔媚动人。
这不是妖孽，谁是妖孽？
清远方丈一口血，毫无征兆地吐了出来。
他本就在淮阳王的震慑之下有了内伤，虽然借着诵经的时候，略作调理，但怎么能当得起这样的当头棒喝。
静安师太的脸上留下了一行清泪。
第760章 犯我者诛（）
清冷的月光下。
一僧一尼。
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半空。
一个被万人仰望，视为信仰。一个被万人唾弃，卑贱如泥。
两个人的影子在火把和月光的照耀下合在了一处，微微颤动。
清远方丈的心神大乱。
他已经顾不上去思量，林乐霜此举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
也顾不上去擦拭唇边的血迹。
他的手不由自主捂住心口，眼睛直直地看向静安师太。
而她在木架上缩成一团。
若是没有绳索捆绑，风一吹就会被飘走。
王曼死了。
她难道也要死吗？
看着静安师太的凄惨模样，清远方丈的手微微颤抖，额上的青筋暴起，原本清雅的面容陡然变得有些狰狞。
一瞬间，人也有了些老态。
林乐霜站在远处，仔细地打量两人的情态。
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清远方丈究竟和静安师太是什么关系？
王商会不会出现？
若是知道他最爱的女人被她放在火上烤死，会如何？
若是知道他有着前西越皇室血脉传承的儿子死了，又会如何？
若是知道小娇这一支在她的手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全军覆灭，又当如何？
两个哥哥早已经将暗桩和侍卫们都调动了起来，若是有半点异样，暗藏的弩箭就会全部放出。
管保让王商有来无回。
若是不来，王商还能幸运地再苟活几日。
但无论如何。
迟早他们恩爱的一家，都会在地下团圆。
这就算是她这个外孙女对外祖父的一点孝心吧。
林乐霜的神色冰冷，眼神也冰冷。
和站在她身后的冰山王爷元明，看起来，真是一对冰雕就的夫妻。
极为相配。
众信徒们鸦雀无声，他们都认出来了木架上的人是谁。
竟然是吸血恶魔。
林家究竟为何招惹了这个妖孽？
而清远方丈又如此失态。
信徒们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方丈，您怎么了？”慧空和尚连忙扑了过去，抱住了清远方丈颤巍巍就要倒下的身子。
这一声惊呼，将清远方丈惊醒。
这里，是在林家。
而他是被林家请来除妖的高僧。
但……
这让他情何以堪。
清远方丈勉强挺直了身子，他不能就这么倒下去。
倒下去了，就完了。
这个局，他总得想办法破。
“没什么，兴许是劳累了，”清远方丈勉强压住一颗像是在油锅里煎的心，缓缓说道。
信徒们发出了叹息之声。
“清远方丈，您可要注意身体啊。”
林乐霜的眉梢微微扬起，脸上带着无可推卸的笑容，“我还以为这妖孽实在太厉害，到了这个地步，依旧死性不改，伤了方丈呢。”
清远方丈勉强自己抬起眼来，直视着林乐霜，“阿弥陀佛，老衲只是有些累了，歇歇就好。”
一旁的慧空和尚立即帮腔，“方丈他为了找回舍利子，不眠不休地施展法术，没有好好休息，才会如此。”
清远方丈只是淡淡地颔首，快速地转动着手上的念珠，没有再说话。
信徒们悄声议论：“方丈为了舍利子不眠不休，看在眼中，真是心疼呢。”
“若是能够倾家荡产赎回舍利子，哪怕只有一颗，能让方丈不这么累，我都愿意。”
“我也是。”
“……”
听着信徒们这样的话，清远方丈的心勉强安定下来，他强迫自己不去看架子上荡来荡去的静安师太。
有这些一心相信着他的信徒们在。
他总有方法破局。
“既然如此，请方丈在一旁先歇息片刻可好？”林乐霜柔声询问。
一旁林先立即走上来，恭敬地说：“方丈请随我来，西苑内有静室，方丈可以打坐歇息。”
清远方丈并没有接受林家兄妹的好意。
确切地说，他们的好意他消受不起。
“不用了，老衲就在一旁打坐就好。”
林先和林乐霜也并没有再坚持。
看着火光下，清远方丈虚眯着双眼，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念珠，林乐霜轻轻地笑了笑，心中充盈着快意。
这就受不住了？
前世，她被他们困在画中，连魂魄都要****受煎熬。
又是何等的惨绝人寰。
这是她对清远方丈的再一次回报。
犯我者，必诛。
这是铁的意志。
如果王商不明白，她不介意用这些人的命让他明白。
功曹椽史一见到静安师太，顿时整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林大娘子，哦，不，淮阳王妃。
实在是……厉害。
将他们完完全全地玩弄于股掌之上。
从一开始，王妃就是想要用静安师太来顶缸的吧。
王曼和夏姬之死的真正原因，只怕王妃也是心知肚明。
这叫什么？
这就叫做揣着明白装糊涂。
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的很呢。
功曹椽史一向知道她的厉害，没想到已经历害的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只怕小娇也已经落到了王妃的手中，被折磨的亲娘都不认识了。
功曹椽史又庆幸起来。
好在他从未违背过淮阳王妃的意思。
好在淮阳王妃也并没有半点瞧得上袁仵作的意思。
这真是……让他说什么好呢？
功曹椽史的手在袖子里捏了捏鼓囊囊的钱袋上的绣线。
做什么都不能和钱过不去。
一切，就都顺着淮阳王妃的意思往下演吧。
功曹椽史看向林大，一板一眼地问：“这是怎么回事？长安狱的逃犯，吸血恶魔怎么跑到了林府来做恶，你们是怎么抓到她的？”
林大施了一礼，得意洋洋地说，“这话说来就长了，总而言之，府里的侍卫们得知松园竟然有妖孽作祟，就立即在到附近寻找，想为主子分忧，谁知道这妖孽竟然躲在林家的祠堂后面，差点就叫她逃了。”
功曹椽史斜着眼睛看向林大，“你们的确是立了一大功。”
林大点点头，语气唏嘘，一脸嫌恶地说；“功曹大人，你可不知，我们捉到她的时候，藏身之处都是鸡毛和死鸡，她的嘴巴上还有鸡血呢。”
王琳惊讶地问，“她竟然还敢吸鸡血？真是令人发指。”
功曹椽史实在是不忍心听下去了，“王大娘子，此吸血恶魔无血不欢，喝点鸡血又算得上什么。”
王志也说，“前一阵子长安狱大火，这恶魔定是借机逃了出来，又贼心不死，要害林家。方丈都说林府的妖气重，原来都是这恶魔身上的妖气冲天所致。”
信徒们听到此处，早已沸腾起来。
第761章 三日法事（）
可怜清远方丈既要调息，还要分心关注信徒们的动静。
王志叹息了一声，这叹息声又轻又淡，却让人忍不住也想跟着叹息。
“若不是这恶魔作祟，怎么会让林家乱成这样，清远方丈也不至于……”
言犹未尽之处，已经表达出来了王大公子对于清远方丈的体恤之意。
林乐霜的唇角划过一丝笑意。
王志的身份特殊，稍加撩拨，信徒们就听了进去。
若是林家的人在这里说，他们总要打个折扣。
风姿上佳的琅琊王家大公子作为一个旁观者感慨，又是为了清远方丈打抱不平，此言怎么能不深入人心。
林山适时地叹了口气，颇为隐忍地说：“这半年来，我们林家……不提也罢。”
这不说比说了还让人忍不住去想。
林家出了这么多事，死了这么多的人，原来都是和这妖孽有关。
信徒们看着不远处清远方丈紧锁的眉头，苍白的脸颊，更是气愤。
这个早都该死了的吸血狂魔为什么还活着？
佛祖为什么还不将她收了。
清远方丈皱了皱眉。
他还没有想到如何解救静安师太的法子，追随者们已经又为了他添了乱子。
“杀了那妖孽，将舍利子拿回来，”有人大叫了一声。
暗夜之中，火把照的每个人的脸半明半暗。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出来。
“对，王妃说得对，这样的妖孽万死难辞其咎，只能永坠阿鼻地狱，生生世世不能轮回，方能赎罪，”又有人大声叫。
这一句，奠定了调子。
为了佛祖的杀孽，不算是杀孽。
这是替天行道。
清远方丈的心神又是一震。
慧空和尚看到清远方丈递过来的眼色，正准备说话，已经有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人抢过火把，掷了过去。
火把正正地掉进了木材堆，点燃了淋上了桐油的木材。
“轰”的一声。
火苗燃起。
静安师太的脚不由得缩了缩。
白净美丽的脸上露出了惊慌和绝望。
这表情刺痛了清远方丈的心。
络腮胡子的举动让众人压在心里的愤恨和不满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信徒们争相恐后地将火把朝木材堆掷去。
火焰越升越高。
离静安师太的脚越来越近。
林乐霜的眼睛耀耀发亮，像是看到了世上最美的景象，她身边的豹子昂起头颅，也呆呆地看着。
淮阳王依旧是一脸的淡然，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
“住手，”清远方丈再也坐不住了。
再晚一点，静安师太就要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烧着了。
“住手，你们都住手，”清远方丈大喝。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静安死在他的面前。
信徒们开心地大叫，压根没有听到清远方丈的叫声。
林乐霜略带着嘲谑看着清远方丈在火光下，更加光亮的脑壳。
信徒们是他带来的不假。
然而，一样可以为她所用，让清远方丈有苦说不出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清远方丈靠着信徒享有了无人能及的体面，打着佛祖的幌子敛财、行凶，还得到了信徒们的敬仰追随。
今天，就让他好好尝尝这其中滋味。
林乐霜悠然地看着火越烧越旺，看着静安师太的脸越来越绝望。
前世，他们残忍的剥夺了她的一切，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比这还绝望。
……
一袭红色的身影猛地窜向了火堆。
信徒们都愣住了。
清远方丈身着红色袈裟，手执念珠，双手合十，两眼圆瞪，站在火堆前，浑身上下是毫不掩饰的戾气。
“方丈……”
慧空和尚立即道：“大家都住手，方丈有话要讲。”
信徒们连忙收了手，但依旧有几根掷在清远方丈的脚边，映的那红色的袈裟如血般红。
王志不解地问：“不知道清远方丈为何要护着这妖孽？可是别有缘由？”
信徒们：“……”
都等着清远方丈给出一个解释。
林乐霜淡淡的声音响起：“莫非清远方丈认为我佛慈悲，在我佛面前众生平等，所以，这位静安师太还不该死，而林家的人都白白死了不成？”
林先立即大叫：“谁要是护着这妖孽，就是我们林家的仇人。”
林山点点头，“的确不能忍，此仇不共戴天。”
小豹子大吼：“嗷呜。”
信徒们：“……”
方丈，您倒是给个说法啊。
“老衲并非护着这妖孽，而是别有缘由。”
清远方丈情急之下，做出了决定，他转过头去，看了看吊在木架上的静安师太，静安师太这个时候也回望了他一眼。
这一眼极其复杂，又极其的默契。
林乐霜只是默默看着，等着清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