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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工匠 作者:高满堂-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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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芳悄悄地离开了饭桌。冯心兰追着问:“玉芳,你去哪儿?天这么晚了。” 
          
        肖玉芳答:“噢,今天我们班组锻锤检修。”     
        锻轧车间班组里,杨老三正在喝茶。肖玉芳走进来,从换衣箱拿出两瓶好酒,是茅台,往杨老三跟前一竖。杨老三一愣:“你这是干什么?”肖玉芳道:“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啊?我要跟你探讨点技术。” 
          
        杨老三拿起酒瓶看着:“嗯,好酒,透过瓶子都能闻出味儿来。想学我的绝活吧?那可不行,我没答应你。”     
        肖玉芳急了:“师傅,你到底要什么?说话!”     
        杨老三冷笑了一下:“那好啊,我要什么,别人都知道,你去打听打听吧!”肖玉芳郑重地:“师傅,我打听了,可我不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杨老三火了:“你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对你实说了吧,我就是那样的人!你考虑好了?要不,我凭什么教你?你学会了我还吃什么?我在这个厂子还怎么端得住架子!”肖玉芳惊异地看着杨老三,一时竟无话可说。杨老三抬起头问:“你哥最近怎么样了?”肖玉芳撇嘴:“还能怎么样?看谁都不顺眼。“这个肖长功,气性就是大。” 
          
        杨老三嘀咕着。”     
        肖玉芳看着他说:“师傅,我还有个问题请教你。”     
        杨老三闪躲着:“这酒在哪买的?”肖玉芳不死心地问:“师傅,突发的外力使内力……”杨老三拿着酒瓶:“这酒送你哥一瓶吧。”     
        肖玉芳一转身走出去。杨老三换好衣服,刚走到门口愣住了。肖玉芳蹲在地上,把他的自行车擦得锃明瓦亮,又往他的自行车大梁上缠着花花绿绿的塑料布,当装饰。杨老三推起自行车,上了车,骑车走人。玉芳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杨老三骑了几步又停下来说:“玉芳,这些都没用,我的条件不会变,就是你答应了,我也下不了手,你就别忙活了!”肖玉芳盯着他的眼睛:“师傅,你不是那样的人!” 
          
        杨老三却骑上自行车,怪笑而去。肖玉芳气得骂起来:“杨老三,你不是人,流氓,恶棍!”     
        杨老三又把自行车骑到玉芳面前问:“你骂谁?”肖玉芳气急败坏地说:“我骂你。怎么了?我就骂,流氓,恶棍!”杨老三笑了:“骂吧,我是不能怎么着你,可我就是不教,你又能怎么着我?”说着,骑上自行车,一溜烟走了。肖玉芳呜呜哭着,踢着自行车骂着:“有什么了不起!拿什么架子!踢死你!流氓!恶棍!” 
          
        夜色下的肖家小院,肖长功扛着两根圆木,气喘吁吁地走进院子,“咣”地扔到地上。朝西厢房喊道:“德龙,德龙,你给我出来!”     
        肖德龙一瘸一拐地出来问:“爸,什么事?”肖长功说:“别成天躺在炕上装二爷,给我练手艺!”     
        肖德龙问:“怎么个练法?”肖长功说:“看我的。”     
        说着,用钢叉叉着圆木,在院里跳来跳去,把圆木准确地送进鸡窝,惊得窝里的鸡满院乱飞。“就这么给我练。”     
        递过叉子。肖德龙接过钢叉,却不肯练:“爸,这行吗?再说,你这不是成周扒皮了吗?半夜鸡叫啊!我不干!”     
        肖长功吼着:“我就是周扒皮,怎么着!你给句痛快的,练不练?”肖德龙梗梗着脖子:“不练!”肖长功“啪”地扇了德龙一个耳光:“浑蛋!不练,今天就别给我回屋!”肖德龙哭咧咧地说:“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肖长功下着狠心:“我要让你成才,让你成个好工人!” 
          
        肖德龙无奈,只好拖着受伤的脚,练了起来。冯心兰站在门口:“你们爷儿俩这是干什么?让不让大家睡觉了?”肖长功喝道:“睡睡睡,就知道睡,都睡死吧,手艺是睡出来的吗?”冯心兰悄悄地溜回了屋子。肖长功坐在屋里,端着一壶酒慢慢地喝着,看着月光下练叉钢的肖德龙。冯心兰担心着儿子:“他爸,德龙的脚……”肖长功的脸色黑如锅底,瞪了她一眼。冯心兰噤声了。肖长功端着酒壶走到院子里,眼见肖德龙练得大汗淋漓。肖长功指导着,呵斥着:“喊起来!吭哧吭哧地,干什么!老娘们儿生孩子啊?给我喊起来!” 
       
        肖德龙勉强打起精神练着。肖长功踢了肖德龙一脚,厉声大喊:“练就像个练的样,别偷懒耍滑。”     
        肖德龙忍气吞声,发疯似的“啊啊”大声喊叫起来。肖长功大声地喊着:“对对,就这么喊!叉准了!肩膀要用力!把腰挺直了!把劲儿聚在腰上,对了,送胯!双膀叫力!送出去!对,对……”肖德龙一用力,一根圆木撞开了西厢房的门。把德虎和德豹吓了一跳。肖长功又训斥起来:“简直叫你笨死了!你这是开火车啊!” 
          
        肖玉芳走进院子里,立住,看了一会儿责问道:“哥,你这是干什么?有这么练手艺的吗?”肖长功冷着脸问:“你又上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肖玉芳没理他,进了东厢房。东厢房里,肖玉芳翻来覆去睡不着。院子里,肖德龙的呐喊声一阵阵地传来。肖玉芳坐起来,低着头,想着心事。肖德龙练习叉钢的呐喊声,一阵一阵传过来。肖德虎和肖德豹趴在西厢房炕上听着。德豹担心地说:“二哥,大哥这下子可毁了,咱爸把气都撒到他身上了。” 
          
        德虎叹着气:“唉,咱爸这口气窝得不轻啊。”     
        第二天,上班路上,肖玉芳慢慢地骑着自行车,低头想着心事,她的眼里贮满了泪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蹬着自行车飞快地向钢厂奔去。班组里,杨老三换着衣服,正和一帮徒弟说笑话。杨老三讲着:“从前有个县官,就是不相信和尚不好色,有一天,找来了几个窑姐儿,扒得溜光……”肖玉芳不管不顾地走了进来说:“师傅,找你有点儿事儿!” 
          
        厂区里,肖玉芳急匆匆地走着。杨老三在后面跟着,不停地喊着:“什么事儿?你叫我上哪儿?你倒是说话呀?”肖玉芳不应答,仍然朝前走着。到了一个僻静处,肖玉芳站住了。杨老三走过来问:“出了什么事儿了?你哥又病了?”肖玉芳猛地一转身,看着杨老三,神情十分严肃地说:“师傅,我决定了,我要跟你学直大轴!”杨老三说:“你决定了,我还没决定呢。” 
          
        说着转身要走。“你站住,我的话还没完。”     
        肖玉芳喊着。杨老三站住了,转过身来看肖玉芳。肖玉芳严肃地说:“师傅,你说条件吧!”杨老三沉下脸:“我的条件对谁都不能变,你要是死了心要学,那也得从我手里过一下,听清楚了吗?”肖玉芳点了点头说:“我没聋,听清楚了!”杨老三说:“算了,别开玩笑了。” 
          
        肖玉芳一字一句地:“我是认真的,你随时都可以!”     
        杨老三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那好,那我就教你!”说罢,背着手走了。肖玉芳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两行眼泪汩汩而下。下班的铃声响了。杨老三冲肖玉芳使了个眼色,朝班组走去。肖玉芳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杨老三的背影,良久,抬着沉重的脚步,走进班组。班组的铁桌上铺满图纸。杨老三和肖玉芳趴在图纸上指着看着。杨老三比画着:“要学会直大轴,首先要学会识大轴的图纸,还要懂大轴的钢性、碳的含量、合金的成分……这么说,就像摆弄老婆,要想让老婆听摆弄,你首先得熟悉她,知道她的部件都在哪儿,喜欢哪一口……”肖玉芳板着脸说:“师傅,你能不能正经点?”杨老三正色道:“我怎么不正经了?就是这么个道理。好,我先跟你说说钢材的类别。这钢材吧,分碳素钢、合金钢……”肖玉芳一边听着,记着,一边警惕地看着杨老三。肖家屋里,冯心兰问肖长功:“他爸,玉芳怎么还没回来?”肖长功没搭理她,站起身说:“德龙,跟我到院里,练叉钢。昨天练得不错,继续练。要想学一身好手艺,你得下苦工夫。当年我师傅教我锻工活,为了练脚上的功夫,让我踩鸡蛋。” 
          
        肖德龙张大了嘴问:“踩鸡蛋?”肖长功点头说:“啊,踩鸡蛋。他把鸡蛋放到沙箱里,用脚慢慢踩下去,鸡蛋必须没入沙子里,不许踩破了,破了就打,用炉条抽。” 
          
        肖德龙心惊地说:“师爷也太狠毒了。”     
        肖长功骂道:“胡说!师爷是为我好,严师出高徒,他要是不严,我能评上八级工匠吗?给我练!”     
        肖德龙在院里练着,喊着。肖长功在一旁指点着。冯心兰站在门口看着,心里不忍,把肖长功拖到一边说:“他爸,再这样练下去,儿子的精神都有些不大正常了。” 
          
        肖长功道:“没那事儿!我不行,可我儿子一定要行!我非得把这口气拔出来不可!”         
       
             
        眼看天色不早,杨老三收起图纸,仔细地锁到柜里,转身说:“玉芳,今天就到这儿吧。走吧,学这门手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没个三年五载的,你学不到手。咱一块儿走吧。” 
          
        杨老三和肖玉芳推着自行车出了钢厂大门,慢慢地走着。杨老三有意无意地蹭肖玉芳,玉芳始终警惕着杨老三。杨老三说:“我把直大轴和摆弄老婆往一块儿比,你还不愿意听,其实就是那么回事。过去有句老话儿,打服的老婆,揉到的面,这话我信一半儿,老婆是打不服的,这在旧社会可能适用,新社会可不行了。” 
          
        肖玉芳瞅了杨老三一眼,一笑。杨老三说着:“你说为什么?新社会,妇女翻身了!再说了,一个男人,打老婆算什么玩意儿!老婆是干什么的?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晚上陪你睡觉,玩儿,还给你生孩子,稀罕还稀罕不够呢,凭什么打人家?”肖玉芳笑着:“说着说着又不正经了。” 
          
        杨老三继续说着:“哎,那一半儿说的我服,这面就得使劲揉,那才能揉出面筋。学手艺也是这个道理,你得下工夫,工夫下到了,那些钢梁啊,轴杠啊,在你眼里,就是一团面。” 
          
        肖玉芳一边听着,一边悄悄地把一个扳手插在后腰上。杨老三瞥了她一眼:“今天咱就到这儿吧。晚上睡不着好好想想我的话,要想反悔,还来得及。还有,你那扳手太小了,打我头上顶多就爆个栗子,换个大号的。” 
          
        说罢,骑着自行车走了。肖玉芳长舒一口气,默默地望着杨老三渐渐远去的背影,从兜里掏出扳手,呆呆地看着。到了家门口,肖玉芳推了推门,关着。支好自行车,肖玉芳翻墙而过。刚跳下地,她发现肖长功坐在院子的树下抽烟,不由得一愣。肖德龙闭着眼睛在舞弄着叉子,他转着圈儿,迈着小碎步,嘴里不停地:刷刷刷……肖玉芳招呼着肖长功:“哥,还没睡啊!”肖长功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刷刷刷……”肖德龙旁若无人地在两人中间舞来弄去。肖玉芳看着:“德龙这是怎么啦?”肖长功道:“练功哪,说你吧,哪去了?”略沉吟了一会,肖玉芳答:“和我师傅说了会儿话。” 
          
        肖长功脸色不善地问:“他教你直大轴了吧?”肖玉芳道:“你怎么知道的?”肖长功不语。“刷刷刷……”肖德龙舞着钢叉穿过二人。厨房门口,冯心兰担心地朝外瞅着。肖玉芳实说:“他今天教我识大轴的图纸了。” 
          
        肖长功沉着脸,轻声地说:“早晚有这么一天。”     
        肖玉芳甩过头问:“哥,你说什么?”肖长功劝阻道:“一个姑娘家怎么偏偏要学直大轴呢?这不是女人干的活。再说了这不是你的正工,不要学了吧。”     

        肖玉芳犟嘴:“厂里不是在我们青工中间提倡要一专多能吗?团委号召我们青工要做多面手,多学一门技术有什么不好的。”     
        肖长功远虑道:“这倒是个理,不过你做个女青工,还是多学习点好。上钢厂夜校补习补习文化课,这对将来有好处。你看人家赵素娥,还有钢管车间的王小顺,在夜校补习了两年,现在都成了技术员了,这是正道。你总不能一辈子开送料车吧,你得为长远打算。” 
          
        “刷刷刷……”肖德龙又舞着钢叉穿过二人。肖玉芳执著地说:“我还是想学直大轴,我不瞒你说,哥,我有点儿着迷了。”     
        肖长功叹口气说:“有些话我就不说了,我只给你提个醒,什么时候都要多长个心眼,有时候,前面有个看不见的套,你钻进去就出不来了,尤其是女人家,一旦钻进去一辈子都要苦命地挣扎。” 
          
        肖玉芳问:“哥,你什么意思啊?”肖长功面色阴沉地说:“自己掂量,眼睛和耳朵都长在自己身上。”     
        “咣当”德龙的钢叉落到两人中间。肖玉芳坐在东厢房的小桌前,回想起刚才杨老三教她识图的情景。肖玉芳在一张张纸上画起图来。此时,院子里还传来肖德龙练叉钢的呼喊声。
          后半夜,冯心兰心疼地给肖德龙的脚上着药……阳春五月,槐花飘香。沐着花香,肖玉芳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想起小时候的歌谣:老槐树,槐树槐,槐树下面搭戏台……一边加快速度,心想,可别赶不上开演啊。电影还没开演,杨老三拿着一本书,给肖玉芳小声地讲解着。杨老三讲着:“这条线叫什么?中轴线。” 
          
        在肖玉芳的身上比量着,“就像你的这根大梁骨。”     
        肖玉芳一边学着,一边警惕地躲着杨老三。杨老三突然怪声怪气地问:“你都想好了吗?”肖玉芳故作懵懂:“想什么?”杨老三怪笑道:“嘿,你耍我啊!”肖玉芳:“噢,你说那件事啊?想好了。” 
       
        杨老三问:“不怕跟我学手艺坏了名声?”肖玉芳低着头说:“师傅,我怎么寻思,你都不是那样的人!”杨老三道:“我就是那样的人!早晚我要收拾你。”   
        
        肖玉芳挺着胸脯说:“那你就动手吧!”     
        电影开演了。杨老三和肖玉芳在看电影。杨老三斜睨着肖玉芳,发现她的手放在裤兜里,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扳手。杨老三气得离座而去。肖玉芳追了出去。在电影院大厅里,肖玉芳气喘吁吁地拽住了杨老三:“师傅,电影没看完你怎么就走啊?”杨老三气哼哼地说:“你还真换了大号的了?再不走我就没命了!你手里的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脑袋敲个窟窿呢!守着个母夜叉看电影,我有多大个胆啊!有几个脑袋啊!不教了,不教了!给自己留条小命儿吧!” 
          
        肖玉芳看着杨老三说:“师傅,你别怕,为了跟你学直大轴,我豁出去了!你说什么时候吧,咱现在就找个地方!”     
        杨老三盯着肖玉芳道:“你不用激我,早晚我要收拾你!”说罢,大步走出电影院。回到家,肖玉芳坐立难安,在屋里转来转去。过了一会儿,肖玉芳索性走到桌前坐下,对着镜子开始描画起来。化好妆,肖玉芳换了一件新衣服,对着镜子照着,转来转去,自我欣赏着镜中的倩影。第二天一大早,杨老三站在院子里对着太阳用牙线剔牙。一个邻居看见了,笑着问:“杨师傅,你冲着太阳干什么哪?”杨老三笑着说:“不认识这玩意儿吧?这叫牙线,干什么知道吗?这是剔牙缝的,外国人都用这玩意儿,咱中国人都用火柴棍剔牙,那不越捅越粗吗?还不卫生,把牙龈剔出血来,能感染,闹大了还会得白血病,我给你做个呀?”下班后,锻轧车间里不再像白天那么喧嚣。班组里的台子上一溜摆了十八把锤子。杨老三在教肖玉芳识锤。杨老三指着:“你看这一号锤吧,是跑轴的,”一边说着,试着碰了碰玉芳的手。肖玉芳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杨老三说:“你摸一摸,以后你每天都得摸一遍,你得找感觉,摸摸!”肖玉芳摸了摸锤柄。杨老三问:“摸到什么了吗?”肖玉芳摇头:“没有。” 
          
        杨老三轻声地说:“再仔细摸摸,感觉到什么了吗?”肖玉芳摇摇头。杨老三瞪眼问:“没感觉到我的温度?”肖玉芳说:“这锤柄上还有温度?我怎么觉不出来?”杨老三道:“你现在摸不出来,这东西通人性,你老使它吧它就和你有感情,我每天都摸它一遍,摸着摸着它就热乎了,它舒服,我也舒服,嘿,我的温度就留在上面了,记住了吗?”肖玉芳看了杨老三一眼,摸了摸锤柄。杨老三说:“慢慢摸,慢慢体会。” 
          
        肖玉芳的手不慎碰到了杨老三的手,脸腾地一下红了。过了一会儿,肖玉芳扬起小脸说:“师傅,你得来真的。”     
        杨老三不解。肖玉芳大声说:“你得教我真活儿!”     
        杨老三火了:“难道我教你这些都是假的吗?我告诉你,没有个三年五载的你学不到什么!我早就说了,要想直大轴,必须先过识图这一关,你不识图,不懂大轴的构造,不懂材质,怎么能直大轴呢?第二关就是试锤,你得把这些锤摆弄舒服了,这就得一年半载的,它不舒服它能给你干活嘛!天底下有这样的事吗!哦,你是不是看我那天,就是抡了那么一锤子,就把大轴直了,看起来挺简单?我可告诉你,那一锤子,凝聚了我半辈子的心血。来来来,还是学识锤,这是基本功。” 
          
        说着,他戴着大手套的手很自然地搭在玉芳的肩膀上。肖玉芳一怔,轻声地说:“师傅,你别这样!”杨老三的大手套还搭在她的肩上:“你看这二号锤……”肖玉芳严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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