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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显听出林花枝不愿合作,崔元继续劝道:“你也别早做结论,我既然找上你,定也不会委屈你的。照彩绫虽在丝制大会上得了头名,可是如果只是顶着一个空名这以后恐怕你也赚不了钱,孙正明同张家合作的前提是张家保证借银子给他,否则以孙正明的性子也不会陪你在京里倒腾那些布匹。”
林花枝脸色冷了下来:“赶情大人这是在威胁我了?那我也不怕同大人说实话,照彩绫纵是只顶着一个空名,也不会影响我赚银子,不过是钱多钱少的问题罢了。孙正明同张家的事于我有何干系?我即不是张家的人也不是孙家的人,我何必去关心?大人,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拿照彩绫来威胁我是没作用的。”
被林花枝结结实实含枪带棍的嘲笑了一番,崔元还是那无所谓的样子,他道:“林花枝,我这可不是威胁你,你虽顶着皇商的名头,可若我真要压你,随便寻个名头就可以把你这皇商声号夺了。我现在同你说这样的话,一来是想同你合作,二来是在帮你。”
林花枝不由冷笑出声:“帮我?大人能帮我什么?你除了威胁我,你何时帮过我?”
这话比之前的任何一句话还具有杀伤力,崔元脸上浮现一丝可疑的红色,只听他清咳一声,崔元正色道:“林花枝,我知道你一直在查陈素月的死因,你想知道的东西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林花枝一怔,崔元他刚刚……刚刚说了什么?
见林花枝脸上神色,崔元暗地里长长苏了一口气,果然打蛇要打七寸:“都说陈素月死于意外,其实不然,陈素月是中毒而亡,她中了一种很特别的毒——‘蝶舞尘碎’。林花枝,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在骗你。”
崔元能说出“蝶舞尘碎”这四个字,可见他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这世间本没任何秘密,既然林花枝能着人去查,没理由崔元不会做同样的事,只是……
在长时间的沉默后,林花枝突然一笑:“大人,你如此费尽心思,一定要让我与那人面对面,到底图什么?”
崔元眼底有一丝复杂的东西快速闪过,不过他只是淡淡然开口:“林花枝,我之前说过我有我的顾虑。也许你现在不明白,可是我相信以你的聪明你有一天总会懂的。”
林花枝没说话,事实上崔元最后提出的这个条件真的很让林花枝心动。看着崔元,林花枝依然在犹豫着要不要相信他。
崔元有害怕的事,她亦有害怕的事。
那是否能相信呢?
不知过了多久,林花枝幽幽轻叹一声,缓缓张口道:“崔大人知道那么多的事,是否可能给我一个提示呢?”
崔元脸上露出一丝略有诡异的笑容,缓缓吐出三个字:“彭富贵。”
这是?林花枝不解,听着像一个人名,而且听上去感觉很熟悉。她问崔元:“这人是什么人?大人认识?”
崔元摇摇头:“我可不认识,不过……也许你认识。”
她认识的人?林花枝糊涂了,她虽不及林雨阳聪明,可是还没健忘到记不住曾经见过的人。可是想了很久很久,在她的记忆里找不到叫“彭富贵”的人。
“具体是什么事,我现在还不敢下结论。二天后,我有一个消息传来,到时候我会派人告诉你。”崔元想了一下,又道,“林花枝,我这人虽不怎么样,可是……我也不会随意要了别人的性命。请你体谅我的不得与,还有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伤害。”
林花枝哦了一声,不是很感兴趣的道:“大人能派人暗中保护我自然是好事,这样我最少能放下心来。”干嘛说的像他多好一样,派人保护她本来就是应该的事,林花枝就是看不习惯崔元事事算计她。
见林花枝略有疲态,崔元转身从屏风后的软榻上取了一件披风围在她身上。林花枝一惊,有些不习惯,主要是崔元这个举动在她看来很反常。
“天冷要注意身子呀。”
崔元不说还好,一说林花枝就觉得手脚有些僵冷,想了想,她没把身上的披风还给崔元,反而拢紧些,抬头看着崔元,她道:“我原是准备去杜家的,你……”
“我送你去。”
微微一怔,林花枝不掩眼底惊讶,崔元真的真的太反常了,所谓“物极必反”,林花枝心道莫不是今天这一切都是崔元设计好的?
再次打量了崔元一会,林花枝没什么表情的开口道:“走吧。我已经出来很久了。”
到了杜家,林花枝也没赶崔元走,反而当着他的面向杜老爷讨了曼陀罗花,这人情本来就是要记在崔元身上,一说是给崔婷用的,崔元看着林花枝的眼神不由亮了。
从杜家出来,崔元问:“现在你还要去哪?”
瞅了崔元一眼,林花枝道:“有些累了,送我回家吧。”然后闭眼坐在一旁,同崔元保持距离。
……
晚上林雨阳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林花枝。
林花枝正在看账本,林雨阳坐到她对面,也不着急开口,反而把桌上的烛火挑亮一些。
抬头看了林雨阳一眼,林花枝道:“有事?”
林雨阳似笑非笑瞅着她,点头应道:“是呀,今天一回家就听到一件趣事,赶着过来同你一起乐呵乐呵。”
“哦,是什么高兴的事?”似乎知道林雨阳要说什么,林花枝将手上的毛笔放到一旁,支起下巴看着林雨阳。
“听说今天下午你回家时坐的是崔元的马车?”
“是,送到了大门口,好些人都看到了。”
“那这是什么?”林雨阳眼尖,指着被林花枝挂在衣架上的披风问道。
回头看了一眼,林花枝老实以告:“那是崔元的披风。”
“哦……”林雨阳拖了一个长长的音,突然凑近林花枝,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同崔元莫不是有了私情?”
林花枝笑了起来:“就因为一件披风,你怀疑我和崔元之间有问题?林雨阳,你平日里挺聪明的呀,怎么变笨了?”
“难怪不是?”林雨阳坐正身子,“崔元那人挺有本事,要是你中意他,勉强当我姐夫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林花枝好笑:“可别,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那你同他?”林雨阳有些不明白,看林花枝的神色也不像是在敷衍。
林花枝却问:“最近朝堂上是不是有什么变动?”
林雨阳一愣,犹豫了一会,小声道:“姐,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眼眉一抬,林花枝知道林雨阳这是话里有话,想起最近林雨阳常常去孟大人府,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忙低声道:“陛下是不是准备要退位了?”
林雨阳足足盯着她打量了一刻钟,然后眨着眼说道:“我可什么也没说呀。”
得,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林花枝不由冷笑一声,她还奇怪崔元今天怎么这么反常,难怪如此。现在仔细一想,没理由什么便宜都让崔元占光占尽,礼尚往来才是上上之策呀。
她突然有了一个好想法。
第二百四十七章 引蛇出洞
三天后,取黄道吉日,供财神爷,名为临风轩的成衣铺在祥云坊开业了。
林花枝倒也没大张旗鼓,那日听闻陛下要传位于太子后,她心里也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多少为林雨阳和张家着想,所以她名贴也没下,达官贵人也没请,平平静静张罗着把铺子开了起来。
可是,她不愿意并不代表别人不想来凑这份热闹,反正有心无心的,不管是冲林雨阳还是冲张家的面子,京里都多官员都让自家女眷或者借别的由头送来贺礼。
而当林花枝看到崔元的马车停在铺子外时,嘴角边扬起一丝不明深意的笑。
“林姑娘,恭喜恭喜,开业大吉。”
“大人真是客气了。”接过崔家小肆送上的贺礼,林花枝眼珠一转,往崔元马车上看了一眼。
崔元像知道她想什么,挨近她些,低声道:“严少白一会就来。”
抬头看他,林花枝神色略有些漠然的道:“他不用陪崔婷吗?”
“以严少白的性子,以前不论同你有什么纠结,今天他总是要来露一面的。再者,让他来不是你的意思吗?”崔元倒了解严少白,不过这最后一句怎么听上去隐隐像是有些不高兴。
林花枝哪管崔元为什么不高兴,瞅了他一眼,凉凉道:“招待不周,大人随意呀。”说完,准备撇下崔元去忙别的事。
可是崔元却在她转身的瞬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你听不听?”
这句话成功的将林花枝留了下来,回身向崔元看去,林花枝轻皱眉头:“好消息?不知大人指的是什么?”
可崔元却一笑:“林花枝,我大老远的来,你也不招呼我进去喝杯热茶吗?”
这算不算崔元在向她卖乖讨便宜?林花枝总觉自那日两人深谈后,崔元总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事。当然,林花枝心里也明白,崔元向她示好无非是为了保全他自个。崔元一向同太子不和,虽有崔贵妃在暗中扶持,可是一旦明年开春后太子即位,恐怕崔元的日子就不如现在舒服。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崔元放下身段同林花枝交好,也算是向林雨阳和太子表明一种态度。
想到这,林花枝笑了起来,她同崔元一开始彼此的关系就已经定位,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如今见崔元示弱,林花枝没理由不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蒙大人不弃,请屋里上座。”林花枝客气的将崔元请进临风轩,两人直接进了后堂。
一盏茶后,崔元才开口道:“本来昨日就该过来和你说一声,可陛下临时招我入宫说些杂事,只得拖到今日,望姑娘勿怪。”
呀,崔元真是越来越客气了。林花枝抿嘴一笑:“大人事务繁忙,当以国事为重。这等旁支末节的小事,不足为虑。”说官腔打大话,其实不是只有崔元一个人会,台面上该给的脸面林花枝一点不含糊,她就想看崔元又打什么鬼主意。
崔元看着她,眼底发亮,好一会后才接着道:“我还是习惯你对我凶巴巴的样子,大凡你这样和我客气,我就觉得咱俩生份了。”
林花枝忍不住暗中呸了他一口,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说不好听一些,就是太不要脸了。强忍骂人的冲动,林花枝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话说这三天,姑娘有没有想起什么?”
“大人是指那日提到的名字吗?”林花枝摇了摇头,“是有些熟悉,可是想了很久都不曾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人。”这几天林花枝忙坏了,纵是有心去仔细想想什么时候又在什么地方见过叫彭富贵的人,可的确是有心无力,真想不起来。
听了这话,崔元眉头微微一挑,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林花枝:“我原想,你总能想到些什么。”
林花枝不解:“大人,你这话……又是指什么?”
崔元唔了声,又看了眼林花枝,才道:“彭富贵是中州人氏,住在盘之城附近,十六岁时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幼妹,不过才生下来不及一岁就送了亲戚。彭富贵家中生活比较清苦,几年前曾经到过江东城。”话到这崔元便打住,看着林花枝,似乎在提醒着她什么。
林花枝脑海里反复想着崔元这最后一句话,心底忽的生出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带着一丝不安和害怕,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呢?
这个时候,春白走了进来,冲崔元轻点一下头,然后凑近林花枝小声道:“严少白来了,在前面喝茶,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没想到严少白来的这么早,林花枝一愣后,忙轻声道:“我一会就出去,你先帮我招呼客人。”
春白点点头,略有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后,退了出去。
崔元突然开口,问:“是严少白来了吧?”
林花枝嗯了一声,想了想她站起身:“大人百忙之中还抽空到我这小店里,真是让人倍感荣。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大人见谅。”
“等一下。”崔元叫住她。
林花枝以为她刚刚那话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听懂便是逐客令,听不明白就请自便,她没空陪崔元。
“你如此熟悉陈素月的一切,那陈素月以前有没有告诉过你,她同严少白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林花枝皱起眉,对于陈素月而言,第一次遇到严少白绝对不是什么好回忆。林花枝不明白崔元怎么要提起这个,陈素月十四岁遇到严少白,其过程不仅没有任何风花雪月,反而充满了威胁。当日要不是严少白出手相助,可能陈素月小命就交待在那两个绑匪手里了。
等下,林花枝突然想起一件事,原以为早已经忘记,可是经崔元这么一提醒,她却想起来了,她想起彭富贵是谁了。
林花枝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无血色,虽是想起可是似乎还不敢确认,抬眼看着崔元,林花枝忍不住问了一句:“当年……真是彭富贵?”
崔元点头:“是,这事千真万确。别说是你,恐怕连陈素月本人都不曾记得那事。当年陈素月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孩子,而你恐怕只有六七岁吧,记不住彭富贵那人也在常理之中。再者,陈家出了那样的丑事,也不想让人时时提起,所以在江东城里除了老一辈的人知道外,恐怕没多少人知道当年发生的事。不过,若你想知道当年陈素月具体经历了什么,你可以去问严少白。他也可算得上是当事人之一。”
林花枝面色灰白,崔元何须多言,若论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还有谁能比她这个当事人清楚?林花枝只觉她的心在一瞬间冷得没有任何感觉,钝钝的生痛,轻轻一碰便是鲜血淋淋。
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林花枝缓缓开口道:“是呀,那时陈素月太小了,突逢变故,那两个绑匪长什么模样她都不愿回想更不用说陈素月对外人提及当年的事。今天要不是有大人在一旁,恐怕我还真想不起来,那彭富贵就是当年绑架企图谋害陈素月的绑匪之一。”
那些一直想被她遗忘的回忆突然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陈素月当年被救回来后,因是家丑,陈氏宗族那边要求知府大人速决那两个绑匪,不及半年,两个绑匪就被处了极刑。今天要不是崔元查出那些陈年旧事,恐怕林花枝一直都不找到这根源。
可是,她还是有一些事情不明白,她总感觉崔元还没把话说全了。
回转身重新坐下,林花枝问道:“也就是说,陈素月的死是因为彭富贵吗?”崔元特意提起这人,不可能没有下文。
崔元点点头:“是,可以这样说,陈素月为什么会中毒,起因便是彭富贵。”
“那么……也就是说,明月出事那天晚上,她去找我就是要告诉我彭富贵的事?”林花枝估计十有八九明月就是要同她说这事。
“我只能说有可能,虽然你掩饰的再好,可是明眼人还是看得出来你同陈素月关系不一般,因为你知道太多陈素月的事,也正是如此,明月才会想着去找你。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想法,明月去找你不一定是为彭富贵,恐怕是想向你求证什么。”
林花枝一怔,崔元这种推论也在情理中,正如之前所说,连她一时都没想起彭富贵是谁,恐怕明月也不一定知道彭富贵其人,更不用说明月知道陈素月是中毒而亡。那么明月想向她求证什么?
林花枝仔细想了想,明月出事之前,她曾在陈府差点遇害,事后虽然明月一直不承认,可是很多证据都表明了明月就是凶手,而林花枝从头到尾一直坚持认定是明月要害她。她还记得,当日明月不仅不承认,反而语气里隐隐有透露出她知道一些事情,那么按崔元的说法,明月想向她求证的事恐怕便是指她在陈府发生的事情。
想到这,林花枝才算真正明白了,难怪崔元一定要把她推在前面,不是因为太子即位的问题,而是这里面牵扯的人太多,不仅有明月,还有崔婷同严少白。而把这一切串在一起的便是死了的陈素月。
这个世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陈素月,而也只有她才能一步一步把秘团解开。
林花枝心事重重,到了此时,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可以这样说,这是一个很大却很细密的阴谋,如此处心居虑,处处为营步步惊心,林花枝真的不敢想象是什么样的仇恨能把陷井挖的这么深,又如此阴毒。
崔元见林花枝脸上神色颇是不安,有释然有悲哀,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发生的这一切以及事情背后被人刻意想要掩盖的真相又是什么,崔元完全猜不到也推断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崔元问:“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林花枝不由冷笑一声,她一向是龇牙必报的人,没有人能白白占她的便宜,更何况还欠了她一条命。
半晌,林花枝才轻声吐出四字:“引蛇出洞。”
欠我命债,拿命来还。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我也是弱女子
临风轩的前厅并不是很大,如果按青凌当初的意思开染料坊的话,地方倒是宽敞,可作为成衣铺子反而觉得有些局促,好在新宅足够大,林花枝干脆让人把后面的厢房拆了,与前厅连在一处,重新划出东西两个厢房,一间招呼男顾客,另一间专门招待女顾客。
林花枝一进前厅,就见严少白独自坐在一旁静静品着手中清茶,那淡淡然的神色,与他身边吵杂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可是又显得那么特别,仿佛再多的人再多的声音,都没法影响到他,只要一眼就能从人群中认出那道身影。
林花枝站在角落长时间的注视着严少白,心底涌出太多难以说出口的东西,无法用任何语言去表述心里那种酸楚的胀痛感,带着血带着痛也带着微微的甜。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呼一口气,然后向严少白走去。
“严公子。”
她唤了一声,在严少白抬头看来时,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那份炽热。
“花枝。”严少白笑着看着她,然后轻声道,“恭喜你。”
纵是掩饰的再好,严少白脸上的憔悴与眼底的黑眼圈还是泄露了一切,这几日他过的并不好。
林花枝心想,是因为崔婷吧,还好孩子保住了,如果真出什么意外的话,严少白一定很伤心。莫名,林花枝突然想起以前,那时她肚子里也有一个小生命,如果不出现意外,孩子能平安生下来的话,如今恐怕也有三岁了。
心口迅速的滑过一丝尖锐的痛,只是一下,却痛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