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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染也不再隐瞒任何,既然话已说到这地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因为你。”他轻叹一声,“剪湖,今日我就把话挑明了,你为我做的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正因为心里太明白,所以我不能离开你,不可以,也不该。当然,你也无须自责,因为是我心甘情愿留下来,你并没有逼我。”
那一刻,若说心中不愤怒,那定是假的,可剪湖依然表现得很平静,只是压低了嗓音道:“我不需要你为我那么做。”言罢,他拂袖而去。
直到剪湖的身影被关在房门之外,慕染方才走到窗前,静静地望着杏树下的那个男子,“为了你,我把剪湖都得罪了,你说,究竟如何是好?”
(卷陆拾贰完)
'2009…12…19 20:00:00'
卷终 缱绻似画
子时过半,慕染的房内仍旧亮着微红的烛光,透过窗户向外望去,依稀可见宫泽锦坐在树下,晁君和归禾陪着他似乎在劝说,可他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月光打在这人身上,显得分外凄凉。
慕染深深地呵出一口气,终是推门而出。款步行至杏树之下,他头一回站在高度俯视着这个帝王级的男人,这才发现宫泽锦也有脆弱的一面。
“你怎么还没走?”他轻声问着。
宫泽锦见了慕染,面上一喜,立刻站起身来,“没等到你出来,我怎么可以走?”
“哦。”慕染淡淡地应了一声,继而又道:“那么如今我出来了,你可以走了。”
宫泽锦一愣,随后笑开了,宠溺地抚了抚慕染的发,他说:“你若不愿跟我一块儿走,我说什么都不会离开的。”
慕染沉默了许久,方才回了一句,“你这人好生霸道,我为何定要随你一起?”
而宫泽锦却不答反问:“为什么不呢?既然你十年里都在想着我,如今我找到了你,我们理应在一起,不再孤自承受相思的煎熬。”
慕染潜意识里不想去面对这些问题,虽然他能当着剪湖的面说出他爱宫泽锦这样的话,可是要他对着眼前的这个人说出那番话,他始终做不到。也许宫泽锦说得对,离慕染总是不太诚实。
“夜里风挺大的,你不冷吗?”最终,慕染还是选择转移开话题,“宫里此刻想必比这儿暖和多了吧?”
宫泽锦不笨,自然听得懂慕染的话,“你别想赶我回去,这次我既然找到了你,以后就会一直缠着你缠到老缠到死。今夜的风是很大,我也确实很冷,但今儿我把话放这,为了和你在一起,我都等了十年了,其间什么苦难没受过,别说是区区夜风,就算下冰雹,我也会一直等到你出来见我。”
慕染心中一颤,隐隐生出一分悸动来,静默了半晌,他方才淡然启口,“外边冷,还是进屋说话吧。”言下,目光扫过一旁的晁君与归禾,又道:“两位也请随我来。”
为二人安排了客房住下,随后慕染又打算带宫泽锦去边上的客房住下,可那人却突然从背后拥住他,暧昧的嗓音在其耳畔幽幽荡开,“慕染,难道你不该带我到你的房里去吗?”
慕染倒也不恼,只是巧妙地挣开宫泽锦的怀抱,道了一句,“别闹了。”话一出口才发现有些不对,他何时用这种口气同宫泽锦说过话,以往二人间的对话总是带着讽刺及火药味,而这一句“别闹了”却显出一分别样的温情。
抬眼撞上宫泽锦含笑的眼眸,慕染不禁显得有些尴尬,“我说你到底要住哪儿?”
“住你房里咯!”宫泽锦答得理所当然,却只得到慕染的一句,“有病,我懒得理你。”说着转身就走。
而宫泽锦也够无赖,竟跟着慕染的脚步一同回到那间小屋前,在慕染合上门前先一步跨入屋内,随后只见慕染瞪着一双含着薄怒的眼望着他,久之才甩出一句,“滚出去。”
十年未见,宫泽锦死皮赖脸的功夫倒是精进不少,此刻他将房门一关,然后对上慕染的瞳仁,笑道:“我才不要,十年没见了,这一回定要将你看个够,睡觉时间太久,我怕我会在梦里想你。”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所以,让我抱着你睡,至少我能知道你还在,没有像十年前一样,一觉睡醒已不见人影。”
听宫泽锦这般一说,慕染亦略有感伤,十年前的那一晚,他也还记得很清楚,那天夜里他点了宫泽锦的睡穴,然后趁夜离去,他是不想被任何人发现,也不想任何人来阻止他死的决心。
可是他没有想到,千算万算,他终究还是没有死成,而剪湖的出现,包括之后来到若水,被老先生所救,都只能用一个“巧”字来形容,惟道他离慕染命不该绝。
“我不会再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下回就算要走,也定当走得光明磊落。”伴着慕染的这句话,宫泽锦突然将他拥入怀里,“不会有下次了,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逃走,绝不会。”他紧紧地抱着他,仿佛只要一松手,对方就会溜走一般。
慕染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靠着他的胸膛,耳边是宫泽锦略低沉的嗓音,“那天看到悬崖边的琼花,我差点就跳下去找你了,若不是晁君他们拦着,我想我一定会跳下去,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怕,我好怕你真的死了,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慕染一愣,眉目轻弯,低骂了一句,“傻瓜。”
宫泽锦深情地凝望着慕染,而后突然俯下头,轻柔地覆上慕染的唇瓣,那蜻蜓点水般的碰触,犹如花瓣落在唇上,那样的柔软。而后宫泽锦探出舌尖,慢慢伸入对方口中,两片舌彼此交缠,许是吻得太投入,让人有些窒息,慕染轻慢地发出一个细微的呻吟,然而听在宫泽锦的耳中,那竟成了类似发情的媚音,恍然间他只觉得下腹一阵发热,从慕染口中撤离,他专注地望入对方的眼中,小声地询问:“可以吗?”
慕染略显怔忪,抿了抿唇角,他反问:“你哪次问过我的意见?”
“以前不懂,如今明白了,我爱你,所以我会凡事以你为重,如果你不愿意,我便不再强迫你。”宫泽锦坚定地启口,惹得慕染心头一阵感动。
他本不是那么轻易被人三两句情话便哄得服服帖帖的人,可是那一刻,当听到宫泽锦的话语时,仍是忍不住感动。宫泽锦这人,他从来站在高处,拥有绝对的权利,事事皆以自我为中心,要他说出今日这番话,实属不易。
“宫泽锦……”慕染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宫泽锦微笑着应了一声,“嗯,想说什么?”
慕染又静了很久,久到自己都险些忘了时间,他才用极微弱地声音说道:“可以。”
起初宫泽锦并未意识到慕染说的“可以”是指什么,而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眼里已藏不住激动与兴奋,“真的?”他不敢置信地又反问了一句,这一回慕染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双颊飞起红晕。
~
“唔……”当宫泽锦进入慕染身体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十年的禁欲生活,他并非没想过此类情事,可不知怎么的,竟是莫名地排斥除了宫泽锦以外的任何人。
剪湖曾经希望能够与慕染共享云雨,慕染当初也是点头答应了的,可是人到了床上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纵然是剪湖。他曾经深深爱过这个人,却在要把自己完全交给对方时,才赫然发现自己做不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淫 靡的味道,水分一点点被蒸发,宫泽锦从背后将慕染带入怀中,而后一个冲刺,顶入一个极深的地方。
“嗯……”一声破碎的呻吟从嘴角溢出,慕染将头埋入软枕中,耳边是宫泽锦磁性的嗓音,“慕染,你爱我吗?”
粗重的喘息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慕染始终没有回答宫泽锦的问题,而后身后又是一阵猛烈的抽 插,依然很疼,其实每次做,和谁做都该是一样的,奇怪的是十年前与十年后的心情不同,感受也似乎不同了。
当初他是极其厌恶这样的事,潜意识里觉得恶心,而如今竟会放任自己沉溺,去享受那种疼痛间所带起的快 感,偶尔他会用“堕落”这样的词汇去形容自己如今的状况,可转念一想,如果爱上一个人也叫做堕落,那么委实可悲。
宫泽锦好似很执着于那个答案,他从来都有着自己的坚持,“慕染,回答我,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慕染想起不久之前剪湖也这么问过他,而他的回答却彻底地伤了对方的心。几个时辰前,剪湖就站在这间屋里无声地哭泣,记忆中他不曾见过这人流泪,即便是小时候与之一同在枕月楼里生活,有时他被几位恩客玩得遍体鳞伤,他也能笑着安慰慕染,说自己没事。
这样坚强的一个人,却在慕染面前掉了眼泪,只因为慕染说,“我曾经爱过你。”
慕染想,剪湖一定恨透了“曾经”这个词。他不记得究竟是什么时候有过那样一个片段,似乎那时候他们刚到若水,有一天剪湖问及慕染跳崖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慕染便说与了他听,其间他提到自己是点了宫泽锦的睡穴,然后悄悄离去。当时他并没有告诉剪湖,其实那时候他已经爱上了宫泽锦,他只是说:“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所以,惟有背着他偷偷离开。”
那天慕染问剪湖,“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走都走得如此偷偷摸摸。”
剪湖闻之,只是轻抚着他的头,笑道:“傻瓜,你要是光明磊落了,宫泽锦还会让你走?”言下他又不禁感慨,“要是我的话,我也会选择悄悄地离开,不用打搅任何人,这世界本来就不是缺谁不可的,少一个人而已,如同空中少一粒尘埃。”
慕染只觉脑中“轰”的一声,他慌忙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固定在宫泽锦的怀里,对方的硕大深深地埋在他的体内,让他动弹不得。
他突然挣扎起来,动得很没规律,一边扭动着身躯,一边低喝:“出去!”
宫泽锦微懵,不解地偏过头,“怎么了,慕染?”
那一瞬间,慕染的思绪是混乱的,他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冲着身上之人吼道:“宫泽锦,你给我从我身体里撤出去,立刻!”
至此,宫泽锦终于意识到慕染的不对劲,连忙从他体内退了出来,慕染一重获自由,迅速下床穿好衣服就往外冲,宫泽锦有些茫然,不知慕染是怎么了,坐在床头,他望着慕染远去的身影,眼神忽而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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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湖!”推开房门的一刹那,慕染心中的期望彻底破灭,房内没有人,剪湖不在,他真的不在了。
“如果哪天我要离开你,那一定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记忆中,剪湖笑着打趣着慕染,而后者噘着小嘴煞是委屈地道:“我怎么会对不起你?”
“这可说不定啊,想你这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指不准哪天就不需要我了。”那日,剪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还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又道:“我要离开你的话,一定会选择深夜,等你睡着了,然后悄无声息地走,让你找不到我,一辈子后悔。”
“啊,剪湖,你这么恶毒呀?”当时慕染是这样回应剪湖的,继而那个秀气的男子眼角含笑,柔声启口,“就算我要离开,也只是希望成全你的幸福。”
那时候慕染并没意识到剪湖话里的问题,如今再回想起来,才发现,那个傻瓜也许早就知道了,知道离慕染的心里,再也不是只容得下凤剪湖一人,甚至剪湖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轻了。
慕染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为何当初他就没有发现剪湖看着他时眼里的忧伤呢?走到桌边,却见桌上放着两封信,两封分别给他和宫泽锦的信。
慕染飞快地拆开那封写给自己的信,仔仔细细地将每个字一一看下来,那封信的内容其实并不多,然而每句话都刺中他心头最脆弱的地方,有几个字的墨迹化开了,慕染心想:剪湖,你在写这封信的时候一定哭了吧?这般想着,泪也划破了眼角。
“慕染,我不要你施舍的爱,也不想我的爱捆绑住你,所以,我选择离开。你不用来找我,既然我已打算走,便不会轻易被你找到。凤剪湖这辈子没有过太大的坚持,惟独对离慕染的爱从未变过,可是慕染,到现在我才真的认识到,坚持是没用的,你我大抵便是有缘无分吧?”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爱宫泽锦,只是听你亲口说出来,仍是觉得痛极了,我时常想,如果当初我没放你去找你爹,也不曾让你去宫中报仇,那么如今你会不会仍旧深爱着我?我错了,我真的做错了,慕染,我好恨我自己,是我,亲手毁掉了我的幸福。”
“你十年没有离开过若水,但我每年都会替你去扬州拜祭你爹,你不知道,我曾去过你所说的那个亭子前,四月的时候琼花开得很美,而在那里,我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一行用刀刻上去的字,上面写着‘如果我能为你抛下江山万里,你可愿为我种下一丝爱意?’你能读懂这话里的情意吗?至少,我懂了。这个秘密藏在我心里太久,那时我以为只要我不说,你永远都会是我的,所以我假装看不到你对他的爱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如今看来,我真是傻瓜。”
“慕染,就当送我一份别礼吧,答应我,要过得幸福,你必须答应,因为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希望,是我放弃了自己的爱想要换取的惟一,我只想你幸福,所以,你定要幸福给我看,不然的话,我永远恨你。”
然后信的落款是“父剪湖”,慕染紧紧地握住那封写满了凤剪湖对离慕染的深深爱意的信纸,然后跪倒在地,哭得声嘶力竭。
到最后,剪湖终是又恢复了父亲的身份,也许惟有如此,他才能说服自己走得这般洒脱吧!凤剪湖与离慕染的爱,说来兴许是发于父子之情,止于人伦之理,却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分开只是因为彼此再也没有相互牵绊的爱,到头来离慕染心里的人,终成了宫泽锦。
那天夜里,慕染在剪湖的房里坐了整整一夜,五更的时候,他回到自己的屋里,发现宫泽锦亦是彻夜未眠。
将信交给宫泽锦,他说:“剪湖走了,也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剪湖留给宫泽锦的信里只写了一句话,“你要给慕染幸福,否则,我定当回来夺回本该属于我的爱。”
而后的数日,慕染表现得很沉闷,有时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只一个人闷在房里写字,宫泽锦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写什么,慕染说想要一个人静静,他也就没敢去打搅。
偶一日宫泽锦去找慕染,却发现他并不在房里,而书桌上是一叠宣纸,想必就是他这些日子来写的字。宫泽锦走上前,取过一张想看看那个曾经看了四年的清秀字迹,可那一眼,却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于是他又取过其他几张纸,发现每张纸上都写着同样的话,那句他十年前刻在树上的:“如果我能为你抛下江山万里,你可愿为我种下一丝爱意?”
远处忽而响起一阵琴声,宫泽锦站在屋内愣忡了片刻,而后握着一叠宣纸冲了出去。
小溪旁有一棵琼花树,那是以前慕染托剪湖到外边买来的幼苗种下的,转瞬十年,当年的小树苗茁壮成长,如今已是十分高大。四月天,花期一到,琼花落纷纷,那画面依然美得动人。
此刻琼花树下正摆了一张琴台,而慕染则坐在台前独自抚琴,眼前是潺潺流水,身后是落蕊芳华。宫泽锦赶到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美得有些不真实的场景。
耳畔是一支他从未听过的曲子,却莫名地使人感动,待那人弹奏完毕,他方才笑着走上前。慕染抬起眸,对上宫泽锦的瞳仁,柔和的嗓音幽幽荡开,稍显飘渺,“人生至美卷,一曲流觞引。这支曲子,是为你而作。”
宫泽锦一愣,旋即欣慰地弯起眼,手里的那一叠纸被他捏出深深的褶皱,将宣纸举起,他说:“我看到你写的字了。”
慕染淡淡地回应,“那是你刻在树上的。”
宫泽锦笑起来,上前握住慕染的手,与之十指交扣,“那么,你愿意吗?”
慕染沉默了许久,继而抬头望着蓝天,心里默默地也问了自己一句:离慕染,他为你抛却了江山万里,你可愿为他种下一丝爱意?
转而展开一抹笑颜,他轻柔地道:“何须再种,这份爱早在心头根深蒂固。”
那一天,阳光很明媚,宫泽锦将慕染一把揽入怀中,在其耳畔许下誓言:“永生永世在一起,彼此不相弃。”
慕染轻轻扬起唇角,如同十四年前的初见,笑靥如花、缱绻似画。剪湖,你看到了吗?我过得很幸福,而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请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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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史书记载:圣安元年,三月,太上皇暗自离宫,自此下落不明。同年,若水仙境,离慕染与宫泽锦相约,结发白头,举案齐眉。
(卷终完)
——终幕_落幕 '2009…12…21 20:00:00 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