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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大张着,凝聚着没有喊出的杀声。他的眼睛瞪的滚圆,仿佛在向 苍茫宇宙寻觅着什么?
胡立达想象不出,在他生命的弥留之际,想的究竟是什么? 同样,胡立达也想象不出,他是从什么地方走进革命队伍的?是太行山
下,是黄河岸畔,是华北大平原?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什么亲人吗?在生 命的最后一瞬,他曾想到过他们吗?他是否看到了儿时屋顶上那袅袅的炊 烟?他是否听到了年迈母亲那亲呢的呼唤?
胡立达悄悄走开了。他曾经想过,是不是把他手里的大刀取下来,日后 革命胜利了,送到博物馆去。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这样做,他不忍破坏了那壮
美的雕像。 黎明。
青灰的晨曦里揉进了一抹暖暖的桔黄。 小通信员还在酣睡。胡立达爬起来,来到村外那片临时改建的墓地。 这里原先种的是棉花,一夜之间,棉花秸都被砍倒了,连那绽着白花的
棉桃都没有来得及收。平整的土地上排满了一方方墓穴。 络绎不绝的大车,一辆接着一辆,上面驮的都是没有来得及上漆的白茬
棺材。
烈士遗体一具具从村里抬出来,整整抬了一夜。整整摆了一片。还没有 抬完。
政治处的同志和几位宣传队员正忙着为烈士登记造册。村里的大娘大嫂 们,打来一桶桶清水,双膝跪在遗体旁边,为烈士整容、入殓。
洗去乌紫的血迹,洗去黝黑的烟尘,露出一张张年轻的脸。 每张脸上,似乎还存留着生命逝去的最后瞬间的思想痕迹:痛苦地锁着
双眉;愤怒地咬牙切齿;平静地安然而眠;有的似乎还带着一种沉思?? 手,抖抖的;心,颤颤的;论年龄,还是一群孩子呀! 军装来不及换新的了。只好把那布满汗渍、泥污,撕得条条缕缕的军衣,
轻轻抻平。被子倒有不少是新的,有的边角上还缀着花生和枣。
胡立达轻轻地从一具具遗体前走过。 昨天,他们也许还怀着大小不同的理想和愿望,在冲在杀,如虎如豹。
此刻,却四肢僵硬,直挺挺地躺在这里。
一抹红艳艳的霞光洒在地上,透着丝丝暖意。世界苏醒过来了。而对于 躺在地上的人来说,世界却永远地沉睡了。
每个生命都是一颗太阳,太阳会陨落吗?
“老胡,你在这儿,快来帮帮忙,有几具遗体我们怎么也辨认不清。” 说话的是政治处干事王增宪。
胡立达不容分说被拉了过去。这些遗体其惨状令人目不忍睹。有的没了
脑袋,只剩下血糊糊的半边身子;有的全身被烧成焦炭,痛苦地蜷缩着;有 的面目被炸得血迹斑斑,鼻子眼睛都分不清??
胡立达痛苦地摇摇头,不要说这些人大多数都不是他营里的,即使有他
营里的,他也很难把这血肉模糊的遗体和生龙活虎的战士连在一起。 男儿到死心如铁。
胡立达觉得眼窝热辣辣的,他从机关下来,担任 3 营营长,前后不过 10
个月的光景,营里有名有姓的伤亡人数就达到 1200 人。每次战斗下来,他都 恨不得大哭一场。然而,每次补兵,家家户户又 都敲锣打鼓,披红挂彩,把 自己刚刚成年的孩子送进部队。他们莫非不知道走进这支队伍意味着什么? 知道。可他们还是来了。因为他们更知道,打天下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营长,苏兰海的娘和媳妇来了,要见您。” “她们在哪?”胡立达的心悚然一沉,袭来一种难以遏止的痛苦。他想
起了那个矮墩墩、胖乎乎的战士,行军时,满脚都是血泡。胡立达想帮他扛 一会儿枪,他说什么也不干,一边拐拉着腿,一边使劲地把枪搂在怀里。那 憨憨的笑容,胡立达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似乎告诉过自己,他们家就住在这 附近的一个什么村上。
“她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跟着支前队伍一块过来的。” “苏兰海牺牲的消息通知她们了吗?” “大概她们已经知道了,娘俩儿的眼圈都哭得红红的。” 胡立达跟着通信员朝前走。
腿,沉沉的;心,也沉沉的。 苏兰海是通过封锁线时,被故机投下的重磅炸弹炸死的。当时,地上只
留下了一个硕大的坑,和一些残碎的布片、肉块,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怎 么去向他的亲人交代?
终于走到了。 通信员指了指胡立达,“大娘,这就是我们营长。”
胡立达抬起头,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背驼着,灰白的头 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面孔干瘦瘦的,前额、眼角、鼻翼布满了密密的皱纹, 凹陷的眼睛流露着善良的柔光。立在她旁边的年轻媳妇,修长的眉眼,白净 的面皮,脸上残留着道道泪痕。
“大娘,兰海他??”胡立达觉得嘴里的舌头好像被咬掉了半截,下面 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噢,知道了。俺们都知道了。” 老人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昏花的瞳仁里,藏着无言的悲哀。年轻媳妇忍
不住抽泣起来。
胡立达想安慰她们几句,翻肠倒肚,竟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他们就这么默默地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最后,还是老人打破了
沉寂。“胡营长,俺们找您,是想求您把兰海的尸首弄回去。刚才问了那边
负责登记的同志,他翻了好几个本子都没有找到??” “这??”胡立达 早就想到她们可能提出这个问题,让他为难的是这话没法说。倘若照直说, 无疑等于在他们流血的心上再揉一把盐。不照实说,又到哪去寻苏兰海的尸 首?
年轻媳妇仿佛看出了胡立达的难言之隐,“队伍上要是有规定,尸首不
拉走也行,俺们只想最后再见他一面。” 照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胡立达还是吱吱晤晤的没有答应。终于,她
们好像明白了什么。老人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毫无血色的嘴唇翁
动着:“胡营长,让你费心了。”年轻媳妇那颤动的双腿,仿佛再也无力支 撑沉重的身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脸,泪水涌泉似地溢出指 缝,顺着手背,淌进油筒。
她想起了送兰海参军那天,村里放鞭炮,挂红花,跟过年一样热闹。 这才过去几个月呀! 胡立达觉得喉头一阵发梗,他怕眼眶里的泪水会抑制不住流出来,急忙
转过身,走开了。 走出不远,在一棵大树后面,胡立达停住了脚。
只见婆媳俩用手指从地上抠起一捧捧黄土,堆在一块,越堆越高,终于 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老人拉着媳妇站起来,围着“坟”,向左转了七圈,向右转了七圈。胡 立达明白,她们是按照当地古老的祭俗,在给亲人圆坟。接着,年轻媳妇跪 在坟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头。每磕一次,便哭着用双手在地上猛拍一下,额 头上沾满了黄土面子。
胡立达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感情,滚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那小小的土 坟,在泪光的折射下,陡然间变得那么大。七彩阳光透过含泪的瞳孔,那上 面仿佛开满了五彩缤纷的花。
多好的老百姓!多好的人民!她们为革命献出了比生命还要宝贵的儿子, 比眼珠还要心爱的丈夫??
胡立达把目光收回来,转向那片墓地。 灵枢正在下葬,掩埋的土块“嘭嘭”地砸着棺盖,非歌非泣,强一阵弱
一阵,荡着悠长的余韵。 如果,如果他们还活着,集合在一起,将是一个阵容整齐的绿色方队。
可是,在通过凯旋门的胜利之师里,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他们沉睡了。伴着芳香的黄土,伴着美丽的野花,睡得那么恬静,那么
安详。
他们并不奢求自己的名字能刻在雪白的花岗岩铸就的纪念碑上,他们把 生命和爱播进了黄土,播进了大地,唯一的希望只有一个:让红红的太阳不 再流血,不再哭泣。
特殊重逢
“聂司令,我给你带了个客人来。”杨成武一脚迈在门里,一脚跨在门 外。
“啥子客人哟。”聂荣臻把埋在书里的头抬起来。
“他说是你的同乡,还是你的学生。”杨成武神秘地挤挤眼,扭过头去, 招呼着门口的客人。
那人似乎有些迟疑,把头勾在胸前,缓缓地、一步步挪进屋里。聂荣臻
认出来了,是他!罗历戎。
22 日拂晓,罗历戎与杨光钰、吴铁铮分手后,便来到 7 师李用章处。 这里的处境并不比军部好,枪炮声震得窗框“哗哗”乱响,呛人的硝烟
直往鼻孔里钻,好像一条百孔千疮、随时可能沉没的破船。“军座,快走吧,
共军马上就要打到门口了。”李用章催促着。“我今天哪也不去了,就死在 这。”罗历戎一动不动。各种可能出现的结局,他都在心里掂量过了。且不 说突出包围圈不容易,就算福星高照,从网眼里漏出来,又能往哪去呢?回 石门?部队在的时候,自己乃堂堂军长。眼下,把部队全扔在这里,恬着脸 再回去怕是给人家当马伕都没人要。
回保定?别看孙连仲平日称兄道弟,如今落到这副狼狈相,还能不落井
下石。
回南京?老头子那充血的、阴森森的眼睛不住地在眼前晃。东北战场已 经把老头子搅得焦头烂额,一怒之下,岂不将我做了他的 刀下之鬼。 李用章见罗历戎真的不动,一边伸手拽他,一边苦言相劝:“军座,不 要想那么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丈夫不争一日之短长。快,把这
件衣裳换上。” 罗历戎犹豫了一下,终于接过那件士兵服,套在呢子衣服里 面。
“你手下还有多少人?” “能够集合起来的还有 400 多。”
“让他们立刻向东南方向突围,牵制共军注意力,留下一些精干的跟我 们走。”
借着黎明的薄霭,罗历戎带着李用章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西北方向 突围。火光中人影憧憧,喊杀声此起彼伏,头上不时飞过几颗流弹。罗历戎 一刻也不敢停,拼命驱动双脚,竭力想挣脱这死神的怪圈。
不知走出多远,枪声渐渐稀了。 罗历戎回过头,发现李用章并没有跟在自己后面,不知什么时候跑散了。 他三下两下扯下那套将军服,正想歇口气择路再逃,不远处传来“咚咚”
的脚步声。罗历戎故作镇静地抬头一望,不好!是共军的队伍,离自己已经 不到百十米远了。
他又朝四下看了看,到处都是共军。罗历戎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慌忙从地上捡起一条不知被谁遗弃的沾满血污的绷带,胡乱缠在头上,又故 意将头发揉乱,扯下一撮遮住眼睛。
裹在长长的俘虏队伍里,罗历戎脚步滞重地朝前走。 太阳升起来,灿灿的阳光投下一片融融的暖意。罗历戎却觉得周身寒彻。
他作梦也没想到堂堂黄埔毕业的中将军长,居然成了土八路的阶下囚。强烈 的自尊心和深重的耻辱感,像一锅沸油,在他胸中翻滚。
同时,他又有几分庆幸,自己的真实身分毕竟没有暴露,说不定还能蒙 混过关。天无绝人之路。
队伍停下来休息。
罗历戎找了块石头坐下,躬着身子,始终把头勾在胸前。路上不停地有 人走来走去。
忽然,一双穿黑布鞋的脚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站住了。罗历戎心里一颤,
他几次想抬起头看看,最终还是忍住了。过了好一会儿,那双脚依旧没有移 开。
罗历戎把身子又朝下缩了缩,故意不去看那双脚。
就在这时,一个湖南口音在耳边响起。 “罗军长,不认识我了。”
声音不高,但罗历戎听来却如同头顶炸开了一个霹雳。不能再装了。罗
历戎尴尬地抬起头,定睛望了望面前的那个人,半晌,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这、这不是徐代表吗?”罗历戎所说的徐代表,叫徐德操,是冀中军区独 立第 8 旅旅长。
1946 年,根据国共在重庆签定的“停止军事冲突协议”,由中国共产党、
国民党政府和美国三方代表组成的“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正式成立,下设 许多谈判小组。徐德操作为石门执行小组的中共代表,谈判的主要对手就是 这位衣冠楚楚、气宇轩昂的第 3 军军长罗历戎。
一次,罗历戎以东道主的身分,请徐德操和美国人看戏。来到剧场,罗 历戎漫不经心地问:“今天演什么招待我们呀?”随从答道:《战濮阳》。 罗历戎听罢,马上把脸沉下来,煞有介事他说:“和平时期怎么老唱武
戏呢?改,改一出文戏。” 徐德操没吭声,心里禁不住想笑,戏台上下让唱武戏的是你;戏台下没
断了演武戏的也是你。 不久,军调部宣布解散。罗历戎得知徐德操要离开石门,特地赶来送行。
他双手抱拳,拱了拱,“徐代表,后会有期。”山不转,水转。这位狂傲不 羁的国民党将军万万想不到,历史竟会选择这样一个场合安排彼此重逢。
“罗先生受惊了!”聂荣臻站起来,和罗历戎握了握手,指了指对面的
一把椅子,请他坐下。 “罗先生是四川哪里人?” “四川渠县。老师府上可是江津?”
“是啊,离的不远。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正说着话,萧克、罗瑞卿、耿飚、杨得志以及被俘的第 3 军副军长杨光
钰、副参谋长吴铁铮也先后走进来。 小屋子里立刻热闹起来。彼此一阵寒暄,然后,围着老百姓那张紫红色
的方木桌坐下,警卫员用细瓷茶碗给每个人倒了一碗茶。杨光钰和吴铁铮重 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给聂荣臻鞠了个躬:“二十多年没见到老师了。”
当年,他们都是黄埔的学生,聂荣臻在黄埔军校任政治教官。“现在不 是又见到了吗?”聂荣臻平和地笑笑。
“败军之将,惭愧惭愧。” “胜败乃兵家常事。自古不以胜败论英雄。但这场战争,历史注定你们
是一定要败的。不是败在这里,就是败在那里;不是败在今天,就是败在明 天;直至最后败得一塌糊涂,不可收拾。因为这场战争完全是蒋介石逼我们 打的,正义在我们这边。你们为蒋介石卖命是毫无意义的。”
屋里静悄悄的。罗历戎、杨光钰、吴铁铮都默默地坐着,脸上被说得红 一阵,白一阵。
“杨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黄埔,你和左权是一个队的。”“是
的。”杨光钰点点头。 “左权同志已经在抗日战争中牺牲了。” “他是光荣的。”杨光钰连声说。 聂荣臻把目光转向吴铁铮,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吴铁铮的脸立刻涨红了。他知道那目光里的含义。
吴铁铮早年曾是中共党员。“中山舰事件”发生后,他的信仰出现了倾
斜,靠追求和热情构筑的理想大厦顷刻间坍塌了。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他审 慎地为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特别是当他看到那些悬挂
于城门之上血淋淋的共产党人的人头,便更滋生出一种侥幸感。 他信奉蒋介石,超过信奉毛泽东百倍、千倍,特别是“8· 15”后,蒋
介石的军队增加到 430 万,全式美械装备的旅就有 39 个,在亚洲也是首屈一
指。他对“中国的未来属于蒋介石”这一点深信不疑。可是?? 他不知道是自己锗了,还是历史错了。 是自己欺骗了命运,还是命运捉弄了自己。 “吴先生,依你看,今天蒋介石的军队和大革命时的国民革命军有什么
不同啊?” 听到聂荣臻问话,吴铁铮赶紧抬起头。
“现在这支军队上层腐败,军心涣散,将不同命,士无斗志,和那时孙 传芳的军队一模一样了。”
“古人云,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蒋介石对老百姓 166
//一横征暴敛;对共产党宁肯错杀三千,也不放走一个;即便在国民党 内部,也极力剪除异已,故而人心背向,焉能不败。今天的失败,仅仅是一 个开头,今后还将败得更惨。依我看,蒋介石不把那点家当输光,他是不会 甘心的。”
罗历戎、杨光钰、吴铁铮三个人静静地听着。 此时此刻,讲话的不再是他们的教官,他们也不再是教官的学生。 败军之将与替罪羊
孙连仲凭窗凝神。 庭院里那棵忧郁的老树,衣服几乎被剥光了,只剩下几片斑驳的叶子,
在秋风中颤栗。地上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被湿冷的雨珠打在烂泥里,与衰 败的蒿草,交织成一幅浑沌凄凉的画卷。自然界凋萎了。
鼓动的白绸窗帘轻柔地抚着他的脸颊,莫非自己也走进了残秋,像那优 郁的老树。然而,老树度过萧瑟的冬天,来春还能发芽,自己呢?
他转过身,在客厅里踱了几步,坐进那只宽大的皮沙发,顺手拧开茶几 上的收音机。
里面传出女播音员那甜得发腻的声音:
“??由石门北上之国军,在达成任务后,已于 22 日中午安全返回石门??”
孙连仲“叭”地一下把收音机关上。
“笨蛋!一群笨蛋!连谎话都编不圆。” 他气恼地站起来,围着桌子转了一个圈,又颓丧地坐下去。双手揉搓着
酸涩的眼窝,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
早在本月 20 日,保定绥署力安定民心,广出告示,通知各界,准备大张 旗鼓欢迎北上国军,想不到??
惨淡的阳光照着他灰白的面容。无尽的沮丧,像一条愁苦的大
打了这么多年仗,像清风店出现那么多事先不曾料及的情况,对他来讲 还是第一次。
他想不到,徐水城下激战正酣的共军,会虚晃一枪,飞兵南下,堵截北
上途中的第 3 军,以致设下不幸的圈套;他想不到,罗历戎走得那么慢,败 得那么快,以致全军覆没;他想不到,李文的增援如此不力,全部美式精良 装备,竟打不破共军的几道防线,以致错过了营救时机;这真是一步错,步 步错。
然而,更使他想不到的是,老头子竟把这一切过错全部推在他的头上。
什么“遇事不果,指挥失当”;什么“佝情懦弱,好坏不分”;什么“以奸 细为亲信,既不能治军,又不能治民。”
尽管与南京远隔千里,老头子那气急败坏的神态,那歇斯底里的狂啸,
那阴鸷狠毒的目光,仿佛就在眼前,使他不寒而栗,使他有 苦难言。
当初,要不是你同意第 3 军北上,何以导致今日的惨败?要不是你从华 北抽调三个师去解东北危局,华北何至于陷入捉襟见时的窘境?反过来,一 推六二五,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
伴君如伴虎。 他正这么想着,那扇被棕色牛皮包裹的门,无声地推开了。是参谋长宋
肯堂,一张霜打的苦瓜脸。 宋肯堂蹑手蹑脚地走到孙连仲跟前,俯下身,对着孙连仲的耳朵悄声嘀
咕了几句。 孙连仲眉心猛地一蹙,半眯的眼睛慢慢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