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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拿起瓷瓶,将瓶口对着几位主审晃了晃,瓶口上有两处瓷片剥落。笑道:“若是自愿服毒,怎会连药瓶都磕出了缺口?尸体嘴里竟连门牙也咬豁了,莫不是这毒药如此美味,直让个求死之人连瓶儿也想吞了?”堂下有人嗤笑了几声。
泰王脸色骤然变得难看,直想踹死那几个做事不干净漏洞百出的,又想把陆含章活活撕了。这几日在王府宴请刑部官员,陆含章次次到场,且对此事的谋划商议十分热衷,自己甚至对陆含章颇为欣赏。居然被他蒙了!
陆含章偏头看了一眼泰王,只觉得他向自己的眼光如此煞气逼人,若是对着北羯西乌大军看上几眼,怕是也能兵不血刃。又是露齿一笑,继续道:“下官愚见,巴单郗的所谓‘绝笔’,恐怕也是他人伪作,蓄意嫁祸靖王,实是不可当真。”说罢朝景昭一礼,又回到一旁看热闹似的抱臂站着了。
事情有些脱离掌握。张亭柳面上不变,朝一边的景熙看了一眼,两人换了个眼色。随即悠悠开口道:“人说,空穴哪来风呐。不如让靖王解释解释,自己做了何事,让人不惜用此杀人借笔的手段也要写出来公之于世?”周未晞侧头瞥了他一眼,张尚书,你好毒的一条舌头。
景昭玩味似的看着张亭柳,微微笑了笑,正待开口,忽听外面的差役急急跑进来,跪地道:“禀告诸位大人,绮州五县账目送到!”
仿佛炸了一声惊雷,堂上的人统统变了颜色。
终局
张亭柳终于变了脸色,猛地转脸看向景熙。可惜泰王并没搭理他,景熙正铁青着一张脸,死死盯着从外面进来的人。
赵远风尘仆仆却步伐稳健地走进来。他手中托着一张打开的方巾,巾上整齐地叠了五本簿本。到了景昭身边单膝跪地,司吏忙将他手上的账簿取走呈上。
景昭觉得此时的心绪有些不着边际的浮躁,不知该喜抑或该忧。
赵远朗声道:“绮州下属五县共缴纳税银合计二十四万两整,已由户部右侍郎潘濯潘大人亲自查验,与绮州各县钱谷收入相符。”
堂中众人还是没有一丝声响。赵远继续道:“潘大人另有书信一封呈交都察院左都御史寇大人。”说罢从怀中摸出一片薄薄的纸笺出来,小心地展开,平托在手里。
纸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景昭扫了一眼,不禁微微笑了。
寇廉立刻招手令堂下小吏呈上来,一张薄薄的纸笺马上被送上了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面前,桌后的其余两位也微微偏了头看过去。堂下诸人都抬起了目光跟随着。一瞬间,三人神色又是突变。
周未晞嘴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然地伸手去端桌上的茶杯;张亭柳迅速抬眼看向景熙,眼神闪烁不定;寇廉也抬眼看向景熙,面无表情。景熙锁紧了眉头,不知缘由。
周大人喝了茶,又把杯子慢慢搁下,平和道:“绮州税银共二十四万两整,与靖王府中记录一致,巴单郗所谓‘上交三十万’‘私扣二十万’之说实为诬陷。由此可见,舞姬一事实是巴氏诬陷。”又起身行礼道:“如今真相已明,靖王殿下得以昭雪,可喜可贺。我等多有冒犯得罪,望殿下恕罪。”寇廉、张亭柳也随即避席行礼。景昭道:“诸位秉公问审,何来冒犯。小王遭此劫波,倒是与诸位大人添了麻烦。”
司吏即刻搬了圈椅来,请靖王坐下。景昭整了整染血的衣袍坐下,平静地看向对面的景熙。泰王僵直地看着,眼中暗涛翻涌。
又听周未晞道:“看来巴单郗的背后指使应是另有其人。此人令巴携舞姬入宫,意图谋害圣上、皇子,嫁祸王爷,却不料鸟尽弓藏,被毒杀灭口。巴单郗应是与此人约定运银三十万入京,故而此人准备的‘绝笔’中称入库三十万。巴单郗自作聪明,心知此次税银不必入库,虽运来的税银少了六万两,也依旧对户部报账三十万两。等巴被灭口,此人大约才发现银两不足。”
景熙觉得脊背中寒气直冒。自己的一步步谋划设计,此时被一环不差地说出,周未晞有没有胆量继续说下去?
周未晞停了停,看着寇廉道:“只是下官不明白,从靖王府搜出继而上交户部的税银却是实打实的三十万两。这多出来的银子从何而来?”张亭柳煞白了脸色,景熙咬牙不语。
寇廉道:“下官斗胆,请泰王殿下一阅。”说罢将面前的纸笺递给小吏。
纸笺很快被送到景熙面前。有些皱巴的纸面上一行锋锐整肃的楷字:泰王府里近日账面支出应是颇多。
景熙阴沉沉地转目看向寇廉,纵使没有胆量来查我的账,却也要抓了把柄威胁我么!
寇廉面无表情地与之对视了一会,转开了眼光。众人都心知肚明,指使巴单郗,嫁祸靖王的便是泰王,从府中拨了六万两银子填账的也是泰王。账虽查不得,这个把柄却也能迫得泰王有所顾忌,及时收手。
而这个隐晦的威胁,需要一个引线,然后由诸人一同点给泰王看,且火花爆响要适可而止。所以潘濯的字笺上的口气,既不是揭发也不是指使,而是仿佛闲谈般的一句猜测,用来当做这根引线。
如今引线燃起来了,爆过了,效果不错。
戏演完了,台上台下的都该散场了。
景昭撑住圈椅扶手起身,赵远两步跨过来伸手扶他,甫一近身便听他问道:“潘濯在何处。”赵远就地跪下道:“潘大人令属下提前半日动身,乔装之后独自带账目回京。大人与其他三人还在路上——”赵远看见靖王垂在自己眼前的那只手蓦地收紧了,紧到有些微颤。
为何派人先行,无外乎几个原因。只是无论哪一个原因,现在都不敢去想,也无力去想。
自从赵远进来时就浮在半空的心绪,此时终于落定,直落进了油锅里。这几日积下来的疲累苦楚此时统统压上来,连喘口气都有些无力了。
赵远站起身来,发觉靖王站得有些吃力,便不顾逾矩伸手扶住他。
堂内的人渐渐往外走,泰王站起来,却是往这边走了几步,来到景昭近旁,低声道:“我派了人在信州迎接潘侍郎,二弟,你说接不接得到?”语气里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愤恨。
景昭想说:“可巧我也派了人出城。”可是不知怎的,此时竟不敢说出来。仿佛把话说死了,结果就会变成最坏的那种。
景熙看着他愈白的脸色,冷笑一声转身出了大堂。对随在身侧的张亭柳道:“此次动不了他,折他一个股肱也是好的。”张亭柳眯了眯眼,思量道:“恐怕不止是股肱……”
白琚从斜对角走过来,刚刚的几幕虽听不清说了什么,也看懂个大概。此时也顾不得尊卑之礼,盯住景昭眼睛道:“怎么样了。”
景昭过了许久才好似回过神来,哑声道:“还未到。”赵远在一旁又解释了一遍,白琚听着,迅速惨白了脸色。
陆含章终于看不过去,疾步上来一顿猛劝:“如今人还未有消息就搞得和已经死了似的,不是说晚了半日么离天黑早着呢安心等着吧回得来!”这么说着,自己却已经有些底气不足。
最后还是告别了靖王先把白琚拽走了,省的两个关心则乱的人聚在一堆,越想越往沟里去。
大理寺外车马已备好,赵远随景昭出来,突然又从怀里摸出张纸来:“殿下,潘大人还有一张字条,让卑职单呈给殿下。”将纸笺递给景昭,便立刻返身上马调派侍卫去了。
景昭上车闭了门,强迫自己小心打开那张纸,最后完全展开时还是撕裂了一条口子。
负君良多 愧甚无报 勿怪勿念 濯
景昭闭了闭眼,反而觉得重新有了一股气力。现下要快些回靖王府,把事情都安置妥当,稳了局势。
既然自知欠我甚多,怎能不快些回来。我如今反欠了你一条命,不来找我收债么。
等太阳慢慢沉下去,月亮又慢慢爬上来的时候,潘濯真的回来了。
不过何雷没能回来。
何侍卫长被几本颇有情趣的小黄书耍了以后,自然很怒很暴躁,二话不说举刀砍来,其余五人也趁势发难。
潘濯当时的反应是,没反应。反正账册也走了遗言也留了,欠人的被欠的麻烦债下辈子找到你再说吧,除了有点遗憾上次没趁机把债主吃了以外,整个人十分淡定。
于是就眼睁睁看着何雷杀气腾腾地举着刀抖缰冲来,眼睁睁看着前面官道不远处突然拐出许多马,眼睁睁看着一支精钢弩箭血淋淋地穿出何雷的胸口。
靖王府派出的携了短弩利刃的十人近卫到了。十六日派出十人后,第三日派出第二批,然后是第三批。时间精准得很,正巧赶上了救下了,于是捡回一条命。
潘濯摇摇晃晃撞进靖王府卧房的时候,景昭垫了织锦靠垫伏在床上,正让孟孝顗处理背上的伤口。
景昭支起身来,直愣愣地看着潘濯一身血污走过来。走进拔步床的时候,被檀木踏步绊了一下,脚下一软跪倒在床边,扑在床沿上。
潘濯好不容易到床边,直愣愣地看着景昭褪下衣服的脊背上血肉模糊,木刺血痂新伤旧伤堆成一片,终于连跪着的力气都没了。
景昭看着他慢慢垂下头去,伏在床边哑声道:“那日……爹叫我誊账……我就该想到他们要动手,却没告诉你……”说着跪姿慢慢矮下去,额头抵在床沿上,不动了。景昭静静地伸出手去,抚了一下他的发顶。
于是孟太医开始加倍忙活。
和孟孝顗一起把潘濯架到床上,景昭便就势坐在床边上看他。
不用觉得亏欠了我什么。能活着回来,便是最大的善行。
病中
孟院判刚收了针,领着仆役汗流浃背跑出去开方子抓药的时候,在门口被人斜撞了一下,直磕在门框子上。回头见是尚书省的白大人。
不过白大人头也没回地往屋里走了,后面跟着的刑部陆大人赶紧作揖赔罪,随即也跟着匆匆进去了。自从中秋案结束,两人便不再暗中联系,陆含章便逮空就黏住白琚。
孟大人觉得,尽忠尽职又能得王爷关切上司关怀同僚关心,潘侍郎真真算得上为官的典范。
两人进了内室,抬眼就见靖王正站在床边弯着腰掖被角,背后还洇着暗色的血。景昭听见声响转过来,笑着往旁边避了避。白琚匆匆行了礼就往床边扑,陆含章行礼道“殿下”,也跟着探过身去。
白琚看了半晌,抖着声音问了一句:“……他是活的么……”说着伸手想去探鼻息。陆含章把那只手一把拽回来,低道:“活的活的,你别犯傻。”
其实乍一看陆含章自己也犯怵。潘濯面无人色僵直着躺在那里,从嘴角到脖子到露出的衣襟上都是红褐的血迹,再拿个锦被一盖,活像马上要被装殓的。景昭笑了一下,低声道:“孟太医刚刚诊过了,有救。”
两人又留了大半个时辰。白琚临走时行礼说能不能每日都来看看,听景昭答应说“好”才忧心忡忡地去了。
彩袖玉钟被叫起来,又哭又笑地忙活,给潘濯备水清理,上了药再换上干净的亵衣。景昭在换下来的血衣内襟里摸了摸,掏出那块河清佩来,放回潘濯睡的方枕底下,又叫留宿的孟孝顗进来诊了一遍,这才叫两个丫头回去睡了。
第二日一早,周昆吾父子就投帖来访。老头进来看了一眼就开始念叨,濯儿啊濯儿啊是为师无用啊。周未晞默默看了半晌,就开始劝爹你说什么呢,子渊这不回来了么。
三人不多时又移到厅里去。景昭道:“此次多亏周兄鼎力相助,小王才得度此劫。”周未晞道:“殿下言重了。论公论私,在下都该尽心尽力。”周尚书拈着胡须,叹声道:“式微式微,将来便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啦……靖王仁厚德正,不可限量啊。”景昭行礼道:“老大人抬举了。”
父子俩出门的时候,周未晞将周尚书扶进车里,又返身走到景昭近前,略略俯了首,轻声道:“殿下对子渊……甚是厚爱,只是,万万要慎防邪佞之人借机发挥……”景昭抬手一礼,低道:“多谢周兄提点。子渊能得挚友如此,实是大幸。”言尽于此。
送走了两人,景昭回府安排了一番便动身入宫,听了皇帝一番关怀称赞便谢恩回来。
午时,皇帝诏书特下,将中秋逆案中有功之人表彰封赏了一番。原绮沛清吏司主事因懈怠渎职自尽谢罪,九品小检校连升三级补了空缺,对右侍郎大人感激涕零;周未晞、张亭柳、寇廉三人,并潘濯、陆含章,连同赵远等人都有赏赐,其中潘侍郎的赏赐又格外优厚。对参与此案又无赏的,实际上便是另种形式的罚。
宣旨的颜公公带着赏赐去了潘府,又听说潘侍郎在靖王府养病,便将赏赐放下,随潘相乘了车去靖王府宣旨。
靖王在厅里迎了过去,抬手道:“太傅。”语气平和无波。
潘素问道:“老臣不请自来,殿下勿怪。”待两人落座,又问道:“犬子如何了?”
景昭道:“还未醒。公公这道旨怕是要空念了。”颜喜忧心道:“哎呀!潘侍郎真是尽忠职守鞠躬尽瘁,洒家钦佩,钦佩啊!”随即请出圣旨,念了皇恩浩荡表彰赏赐种种,向景昭交了旨便行礼告辞了。
潘素问道:“犬子能得殿下赏识,实乃幸事。不知现下病况如何了。”景昭道:“太傅言重。潘濯病况甚笃,不便开门见风。好在有孟太医救治,已无性命之忧。”这便是探不得病了。
又叙了一盏茶时候,景昭起身将潘素问送出门。还未回到卧房,就听仆从禀报说又有几位大人来访。皇帝封赏的旨意才下了个把时辰,朝廷各处的诸多官员便陆续涌来了泰王府,贺喜探病往来不绝,只得打起气力应付着。
如此直闹到傍晚,王府内终于静了。白琚和陆含章走进靖王府卧房的时候,景昭正在给潘濯喂药。彩袖玉钟在站在床尾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
白琚脸上霎时红了,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杵在门内手足无措。陆含章只愣了一瞬,随即拉住白琚接着往前走,到了桌前行礼道:“殿下。”
景昭抬起头来,微笑着略一点头道:“先坐吧,稍等。”语毕接着喂药。
两人在桌边坐了,白琚躲躲闪闪地看,陆含章兴味盎然地看。
景昭态度自若地将潘濯揽在怀里,一只手托住他的下颌。自己先从碗里喝一口药,指上再微微使力捏开牙关。随即俯首覆上他的嘴唇,把药渡过去。动作流畅自然,毫不忸怩。
过了半盏茶时间,药终于喂完了。拿湿巾沾了嘴角,小心地扶着他躺下,再盖好被子。景昭走到桌边来,将空了的药碗搁下,略带疲惫道:“他牙关一直咬着,汤匙喂不进去。”一整日内外折腾下来,景昭自己也有些吃不消,脸色已是发白。
两人凑过去看了看潘濯,发现除了洗去血迹解了头发之外还是老样子,便也叹口气坐下。
三人又商议了些各处的消息状况,夜中将近才告辞离开。
景昭吩咐婢仆退下,返身坐到床边,慢慢解衣躺上靠外的半边床。
桌上的烛泪从缠花烛台上挂下来,火苗有些摇曳;案边的铜炉上缭绕了几缕玉华香的青烟,淡香盈远。景昭侧身躺着,伸出手抚了抚潘濯的脸颊。人明明就在身边,正与自己共枕同衾,却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视线中的一切都像是幻化出的虚像,即使可以触摸得到,不知哪一瞬就会消失无踪。
因为在惧怕,惧怕身边微弱的气息突然湮灭。
景昭朝里靠了靠,将额头抵在潘濯的鬓边,又在被里摸索到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子渊……醒过来罢。”
潘濯觉得自己一直被困在沉重幽暗的水里,动不了挣不开,只能随波沉浮。到了第四天上,才终于觉得开始浮出水面。
首先是触觉开始慢慢恢复,感觉得到手下的是滑软的丝绸,于是屈了屈手指抚摸两下。接着隐约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喊,“……玉钟快来……少爷动了——”是彩袖那个丫头。
接着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手被翻转过来,寸口处搭上了手指来切脉。
一个声音附上耳边,温柔又急切,吐出的气息就拂在耳畔。“阿濯……子渊,子渊……”一只温热的手在抚着鬓发。
景昭凝目盯住这张脸。眉头开始微微蹙起,浓黑的眼睫也在颤动,意识在被一点点唤回。最后,仿佛终于挣脱了那个沉重的梦靥似的,他的眼睛慢慢睁开来。
一瞬间,世界重新有了温度和色彩,一切都熠熠地发起光晕来。
潘濯眯了眯眼睛,有些茫然地适应着明亮的晨光,最后终于在塌边的那双眼睛上找到了焦距。景昭看见他动了动嘴唇开始发出气声,忙俯身凑过去听着。声音轻微但清晰,他说的是:“伤怎样了。”
景昭想告诉他你这伤要慢慢养着,这回答刚说了一个字却又戛然而止。突然醒悟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景昭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都是皮外伤,已无妨了。”
那双眼睛仿佛不信任似的眨了眨,终于重新阖上,然后朝另一边稍稍转过头去,那边的颊上轻抚着一只手。潘濯将嘴唇移到那只手的手心,轻轻吻了一下。一个久远的回吻,轻到不像是一个吻,更像是一次意外的碰触。
然后再次陷入沉沉的梦境。
孟孝顗忙解释说这回不是昏迷,只是睡了而已,又说有王爷的瑞气相护才平安醒来云云,然后急慌慌跑出去重新开方子了。
景昭依旧坐在床边看着,手心里柔软的触感好像直接印在了心尖上,整颗心都要化成一汪水了。
边事
傍晚时分,一放班就直赶过来的白大人急急进了靖王府的卧房。顿时觉得霞光万丈祥云朵朵香花雨落。
潘濯正倚在床头上老实地喝粥,景昭捏了一只汤匙,一勺勺舀了喂进去。
景昭回头打了个招呼,给潘濯擦擦嘴角,便起身让出地方来,把空碗交给彩袖端走。对潘濯道:“我出去交代些事务,君瑜先陪着你。”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白琚行了礼送景昭出去,返身毫不客气地在床边坐下,眼睛仍钉在潘濯脸上。
潘濯咧嘴一笑,虚声道:“你这眼神怎么跟饿了三天的妖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