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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心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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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带是山区;地质坚硬;大部分都是石头;掘进速度很慢。他们已经被困了三天;坚持不了多久了;连最低时限的五天也坚持不到。不吃不喝;再加上缺氧;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虽然他们此刻还活着;不过比死人多口气儿而已;只能算是活死人了。这真真是应了那句俗话:当兵打仗的粮子;是死了没埋的;下窑挖矿的煤黑子;是埋了没死的。营救是没有意义的;只能徒然地劳民伤财;最多找到两具尸体罢了。而尸体埋在哪里不是埋呢?两个人又忙活了一阵子;把巷道口处理得连一点破绽都没有;然后咬咬牙;硬着心肠离开了。 
     从井下上来以后;杨结实又到各处看了看;一切都在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地运行着。煤一筐一筐地从井下运上来;又一车一车地卖出去;花花绿绿的钞票一沓子一沓子地进账;像流水一样。看来;这人要是走了运;不想发财都不行。而这样的好运道一生能够遭遇几回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赚钱才是硬道理;别的一切都通通地去他*的蛋吧。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男人无毒不丈夫;不狠下心来不行。 
     在矿上遛达了一圈子以后;杨结实就回家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在窑上待着他老是感到心焦意乱的;尽管煤窑的形势看上去一片大好;可他还是觉得不踏实。回到家以后;孩子已经睡了;春平却在那里抹眼泪;眼睛都哭肿了。自从闹出了“绑架”事件以后;两个人一直不咸不淡地过着;既没吵也没闹。现在;春平却无缘无故地把眼睛都哭肿了;他一看见就来了气: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大把的钞票让她花着;她为什么还是不满足呢?于是没好气地问道:又号什么丧呢?还嫌我的心里不够乱不是?春平流着泪说:我姑生了癌;快要死了。杨结实一听;傻了似的呆住了。 
     春平的姑就是杨结实的前妻刘梅。说起来呢;刘梅也不算是春平的亲姑;只是她的叔伯姑而已。刘梅她怎么会突然生了癌呢?杨结实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春平哭着说:都是我害了她。她是生了闷气才会得病的;我坏了良心;将来也不会有好报应;你走着瞧吧。说着话;哭得更伤心了。杨结实一边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来点上;一边想;春平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一时意乱情迷;娶了年轻貌美的春平;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呢? 
     杨结实默默地抽完了一袋烟;问道:啥癌?春平道:说是食道癌。已到晚期了。杨结实又问:人这会儿在哪里呢?春平道:还能在哪里?医院呗。杨结实说:瞧空儿我去看看她。春平道:家里人都瞒着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的是啥病。你冒不突地跑去;算怎么回事儿哩?再说了;她恨得你咬呀切齿;哪里肯见你?杨结实想想也是。于是便坐下了;对春平说:揪一碗猫耳朵吧。 
     吃了面以后;杨结实原本想在家里睡一夜的;矿上出了事以后;他已经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了。但;躺下以后还是感到心焦意乱的;心里头像是钻进去了一百条蛇;每一条都在一口一口地咬他、一匝一匝地缠他似的。躺不住;他便又起来了;在儿子的脸上亲了亲;对春平说:我得去窑上看看;县上换了新领导;窑上这一阵子正紧着哩。 
     家离窑上二里多地;抬脚就到了。到了窑上以后;杨结实并没有倒头就睡;而是从账上取了三万块钱;让哑巴石根开了车;自己亲自往医院送去。不过;他没见刘梅;把钱交到了她后来的男人张四倍的手上;并嘱托不要告诉刘梅。那张四倍是个本分人;接了钱;千恩万谢的;只差没有给杨结实下跪了。杨结实到医生那里问了情况;得知刘梅已没指望治好;便长叹一口气回去了。心想:人的命;天造定;各人有各人的福寿。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从医院回来以后;杨结实就睡下了;却还是一夜无眠。哑巴躺在他的对面;睡得要咋香甜有咋香甜;呼噜声此起彼伏的;他却辗转反侧、一眼都不能眨;感觉简直生不如死。更要命的是;他老是听到“铛;铛铛;铛铛铛”的声响。那响声时断时续的;不仔细听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响在耳边;仔细听的话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在床上坐起来又躺下去;躺下去又坐起来;折腾了无数次以后;只好把哑巴推醒;让哑巴听。哑巴仄着耳朵仔细听了好一阵子;却摇摇头;表示什么都没有听到。 
     哑巴的耳朵比鬼都灵;既然他听不到;那肯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杨结实这才稍稍地踏实了。但;到底还是睡不着。睡不着他就数哑巴的打鼾声。哑巴呼噜一声他数一头羊;数了成千上万头以后;天差不多亮了。他听到外面真真切切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天要塌、地要陷; 
     成堆的银钱葬送完。 
     先挖出你的肺; 
     再掏出你的肝; 
     空心的人儿你能走到哪一天? 
     
     杨结实知道;堂嫂麻宝妮又摸到窑上来了。一个疯婆子;虽然可怜;但;这么胡诌乱唱的;听了叫人心里乱得慌。他把哑巴弄醒;让他把堂嫂送回家;顺便买一些吃的用的给她捎去。堂嫂和她的狗走出好远了;还在大声地唱着: 
     
     天要塌;地要陷; 
     成堆的银钱葬送完。 
     
     杨结实听着那凄厉惨烈的声音;忽然打了个寒颤;觉得她那话大不吉利;简直不敢往深处细思量。于是;等哑巴石根回来以后;他坐上车;跑了两个时辰的路;到了浮戏山下的一个寺庙里。以前杨结实既不信神;也不信鬼;但;自从打了小煤窑以后;他变得疑神疑鬼的。而且;经常夜里做梦被死在窑里的死鬼们纠缠;因此;他过一段时间都要到庙里烧几炷香、磕一回头。 
     庙叫做“嵩林庙”;里面碑石林立、松柏蔽日;看上去阴森森的;静谧而又肃穆;叫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虔敬。各路神仙们仪态安详、相貌端庄;个个都高大魁伟、威慑四方。红脸的关公爷看上去更是双目凛凛;仿佛一眼就能洞悉古今苍生、世间万象。杨结实颤颤巍巍地在关公爷的面前跪下;絮絮地祈祷了半天;又认认真真地磕了几个头。然而;就在他抬起头来的一瞬间;忽然觉得关公爷相貌大变、一脸怒容;与刚才判若两人。他吓得头皮都麻了;没敢再看第二眼;就急急地把几张大钞虔诚地放进功德箱里;慌慌张张地打道回府了。 
     过去每一次上了香回来;杨结实的心里都会太平一阵子;踏踏实实地睡上几个好觉。可是;这一次却不同。回来以后;他的心里更乱了。他坚信;自己刚跪下去的时候关公爷的脸是安详平和的;可是;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关公爷却是一脸怒容。关公为什么会发怒呢?他是不是知晓了自己的秘密? 
     是的;他的窑井下面是困着两个人;已经好几天了;此刻可能早已命赴黄泉了。但;是他们运气不好;跑到了不该跑的废弃巷道里;这怪不得自己。哪怕在第一时间里去营救;他们的生还可能也不大。虽是这么安慰着自己;杨结实却还是睡不着。吃了安眠药也不行。他的脑袋里似乎有一百种声音在响;有“铛铛铛”的敲击声;还有别的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像痛苦的呻吟;又像是无助地求救。他也闹不清到底是什么名堂了。反正耳朵里充塞着这些声音;他就无法安安稳稳地入睡。即使勉强睡一会儿;也是噩梦联翩、厉鬼缠身。 
     后来;他实在忍受不住了;只得命哑巴石根开车进城;去洗桑拿。当然;对杨结实来说;所谓洗桑拿;实际上就是让石根替自己嫖小姐。多日以来;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只有看着石根和小姐在床上折腾时;他的注意力才会真正转移;神经也才会彻底得到放松。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10 
     
     这一次进城;杨结实连羊肉泡儿都没吃;直接进了一家名叫“美里美”的桑拿房。到了那里以后;杨结实认认真真地挑选了一个名叫“小普”的小姐。这个小姐长得不算是太漂亮;只是名字有些特别而已。杨结实找过的小姐;名字都大同小异:小菊、小花、小兰什么的;通通都是假的;这他知道。但;这个小姐为什么叫“小普”呢?杨结实感到十分好奇;于是;便以此为由头;先跟小姐聊了起来。此刻石根正在下面的大厅里坐着;等他跟小姐谈妥了条件;再招石根上来进入主题;每一次都是这样。 
     杨结实问小姐“普”是什么东西;小姐老老实实地回答:“普洱茶”。杨结实见她很腼腆;不是个会耍心眼子的女孩儿;于是;便直截了当讲出了自己的条件。小普起先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所谓“二龙戏珠”的三人游戏;杨结实把价码升到两倍的时候;她终于红着脸点了头;算是默认了。于是;杨结实便打电话给石根。 
     石根进来以后;一见小普;就傻在了那里;像根木雕似的。片刻以后;撒腿就想往外退。杨结实哪里肯依?问他怎么了;他涨红着脸;使劲儿地摇摇头。他难道是不满意自己挑的小姐吗?小普的确不是很漂亮;但;今个他杨结实偏偏就是相中的小普。他石根算个什么东西?自己的枪头和阳具;说到底也就是一条公狗而已。自己指到哪儿;他就得干到哪儿。哪里有他挑三拣四的份儿?谁知;那哑巴石根却是耍起了从未有过的牛脾气;不干就是不干。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两只手比比划划;胸脯一起一伏的;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还真是自个把自个当盘菜了。这时;那个小普也在一边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低了头往门外走。杨结实拦住她问:干什么去?小普说:你另找别人吧;我身体不舒服。 
     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杨大爷还没吃过小姐的闭门羹哩。一个臭婊子;摆什么谱儿呢?再说;自己花钱是来找乐子;不是来找气受的。于是问:嫌大爷我给的钱少不是?再加你五百;一个钟一千块;怎么样?小普把脸一凛;冷冷地道:莫说是一千;就是一万俺今个也不做。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那杨结实的火气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走上前去;二话不说;一把扯掉了她的裙子。那小普一边反抗;一边尖声喊叫着;像被强奸了一样。她越这样叫;杨结实的火气越大;正要把她按倒在地上时;头上突然挨了重重的一记闷拳。他趔趄了一下;险些栽倒;抬眼一看;向他抡起拳头的;居然是哑巴石根。他骂了一句“狗杂种”;随即怒火万丈地一脚踹到石根的裆部;石根正要再次挥拳向他打来时;楼下的保安听到动静冲了进来;桑拿房的老板也赶来了。 
     杨结实不好意思让老板知道自己挨了哑巴的打;只要求老板立即解雇小普;说她对客人的服务态度极其恶劣。老板一边唯唯诺诺地点头;一边向杨结实道歉;并表示要免费提供一个更漂亮的小姐供杨结实消费。杨结实哪里还有那份心情?他带了哑巴石根离开桑拿房;本想好好教训他一顿;然后让他立刻滚蛋的。后来;石根连说带写地告诉他;小普是他的初恋情人。他们相爱了好几年;但由于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家里又穷;小普的父母坚决不同意;硬是活生生地拆散了他们。他一气之下就来外地打工了;想挣一些钱;再回去向小普求婚。没想到;两个人会在异乡的这个地方见面。而且是在那种场合下。 
     杨结实觉得两个年轻人怪可怜的;就原谅了他。心想:自己年轻时也恋慕过女孩子;谁若是敢碰自己的心上人一指头;他也会拼命。然而;那样的好时光却是一去不复返了。现在;自己的心里如同塞了一把烂茅草;除了钞票以外;别的什么都装不进了。晚上;石根躺在床上翻腾了一夜也没睡着;第二天便向杨结实请假;要到城里去找小普;杨结实点头同意了。可是;石根这一去;却再也没回来。杨结实想:他可能带着小普回老家去了;也没怎么在意。 
     过了十来天;杨结实偶然间听说县城的一家小旅馆里死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由于不明身份;公安局只好把他们的遗照张贴在布告栏里;让人们提供线索。杨结实听了人们的描述。觉得那男的有点儿像石根;于是;怀着狐疑的心情偷偷去了县城一趟;一看照片;果然是小普和石根。两个人怎么死的;公安局暂时还没有弄清楚。不过;有许多版本和说法在小县城里流传。有的说:他们是同时双双自杀的。有的说;是男的先杀了女的;然后畏罪自杀了。还有的说:是女的先自杀;男的发现后;也绝望地自杀了。总之;两个人都死了;死的时候带着满脸的悲伤和哀痛;从他们的遗照上看得清清楚楚。 
     
     杨结实怕惹上麻烦;也没敢去提供石根的线索。但几天以后;公安还是根据别人的举报找到了窑上;调查石根的情况。杨结实只得把石根的衣物交了出来。不过;石根死在县城的小旅馆里;跟煤窑无关;也跟杨结实无关。两个人的身份很快明朗;死因也大致弄清楚了;据说是殉情而死。小县城的人听说以后几乎笑歪了嘴巴:一个是卖淫小姐;一个是下窑的煤黑子外加嫖客;“殉情而死”;简直就是笑话。再说;都什么年月了;还殉什么情呢?听说连梁山伯和祝英台都移情别恋了;何况是他们呢?简直就是一对傻鸟。不过;两个底层小人物;死了也就死了;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人们议论了一阵子便把他们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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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石根作陪;杨结实只好每天晚上回家去睡了。没办法;夜里他不能一个人待在黑暗的房间里;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老是会听到一种隐隐约约的声音:铛;铛铛;铛铛铛。那声音时断时续;折磨得他神经崩溃。他拿棉花把两只耳朵都堵上;那声音还是会像钢针一样刺破他的耳膜。只有躺在老婆春平的身边;听着儿子小元安详甜美的呼噜声;他才会勉强驱走那种声音。小元那孩子真的是叫人心疼啊。他长得胖乎乎的;两只眼睛黑亮黑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看着孩子那红润可爱的小脸蛋儿;杨结实便觉得: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忍受怎样的煎熬和痛苦也是值得的。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就连他心中仅存的这最后一抹美好的念想;也被上帝残忍地拿走了。 
     那一天;县里召开大会;庆祝“百日无事故”活动的圆满成功。中午快放学的时候;小元所在的杨树岗村幼儿园的教室突然倒塌了。除了四个孩子受伤外;有三个孩子被当场砸死;小元是其中的一个。房子忽然倒塌;原因有两个:一是房子本身太旧了;不够坚固。更重要的原因是;房子下面的地基被掏空了。由于杨树岗整个村庄下面都是煤炭储藏区;村里的小煤窑便特别多;星罗棋布的;像摆迷魂阵一样。大家争先恐后、日夜不息地挖啊、掏啊;储藏了几千上万年的煤炭被挖出来;地下水被哗哗地抽出来排掉;里面的不少地方就空了。地基空了;建在地表上的房子便开始裂缝、倒塌。倒塌一户、包赔一户;搬迁一户;地下的煤还是照挖不误。煤几百块钱一吨;如同黑色的金子;搬迁掉几所房子;当然不在话下。没想到;这一次倒塌的会是幼儿园的房子。村幼儿园不在九年义务教育之列;一共只有二十来个孩子;此前房子的山墙上已经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缝;老师向村委会反映过;村干部都在忙别的事情;不太在意;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惨剧。 
     事件发生以后;村里马上把孩子们送到了县城的医院里;杨结实赶到的时候;小元早已闭上了眼睛;连“爸爸”都没有来得及喊上一声。孩子已经浑身冰冷僵硬了;杨结实还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他不哭也不叫;就那么抱着孩子一动不动地坐着;目光空洞、神情呆痴;像泥雕一样。后来;亲戚们实在不忍心看他这样;强行把孩子接过来送到了殡仪馆。 
     孩子被火化了以后;杨结实似乎有些灵醒过来了;忽然记起来;在孩子临死的前一天;曾经向他要过玩具“奥特曼”;他因为当时惦着窑上的事情;没顾得上买。现在;孩子死了;他终于有时间买了。他来到县城;一条街一条街地转着;出了这家店;又进那家店;只要是不同型号、不同色彩的玩具“奥特曼”;他便毫不犹豫地买下。买得已经抱不住了;还在买。仿佛只要他买了足够的奥特曼;孩子就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一样。 
     孩子没有出事以前;春平就开始信教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以外;便是念《圣经》;周日则雷打不动地去教堂里做礼拜。孩子出事以后;她没有大声地哭号;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喊叫。她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巴;把嘴唇抿得如同一把薄薄的弯刀一样;两只眼睛里则如同结了厚厚的冰碴子;见了人她一句话、半个字都不说;沉默得如同一块坚硬的石头;对丈夫杨结实她也不理不睬、一脸的冷漠和仇恨;仿佛害死孩子的不是别人;而是杨结实。孩子走了;她干脆做了教堂的义工;每天守在教堂里;默默地擦桌子、扫地、干杂活儿;连家也不回了。 
     杨结实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感觉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如同进了冰窟窿一般。更让他不能忍受的是;由于他跟堂哥家是邻居;一回到家里;他就会听到堂嫂那个疯婆子凄绝哀怨的歌唱声: 
     
     先挖出你的肺; 
     再掏出你的肝; 
     空心的人儿你能走到哪一天? 
     
     堂嫂蓬头垢面地坐在家门口;守着她家那条瘦骨嶙峋的狗;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几句话;听得杨结实毛骨悚然。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空心的人。整个杨树岗村也是一个空心的人。自己的心被掏空了;杨树岗的五脏六腑也被掏空了。但人们还在疯狂地掏、疯狂地挖;想停也停不下来;如同中了魔法一般;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地下的矿藏是祖宗留下来的。经他们的手都挖清卖净了;将来的子孙们用什么呢?没有人考虑这个问题;他杨结实也不考虑。他和别人一样考虑的是:怎样才能多挖一些、多卖一些、多赚一些。爹死娘嫁人;管它是天塌还是地陷呢;活一时只能顾一时了。再说;除了花花绿绿的钞票以外;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填充进自己那颗空荡荡的心了。 
     家里不能待;杨结实便只好守到窑上。然而;只要他一踏上窑场;耳朵里就会响起“铛;铛铛;铛铛铛”的声音。以前;他只是夜里才能听到这种声音;现在;他大白天也能听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响;仿佛直接拿煤敲打在他的耳膜上一样。以前那声音只是断断续续地响;现在则一阵紧似一阵;如同擂鼓一般;搞得他没有片刻安宁。他拿棉花堵上耳朵不行;他拿被子蒙住头也不行。那声音简直无孔不入;如同一千只疯狗一样;咬住他不放;他无论逃到哪里都躲不过。 
     他算一算;从那一次冒顶事故到现在;已经二十来天了;那两个堵在巷道里的人绝对不可能活着。到底是谁在“铛;铛铛、铛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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