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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乳房交给谁-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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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脸笑了起来,问道,还在紧张么?几道细纹弯成弧线,温温婉婉地,像他的声音一样,向江娜娜缓缓流淌而来。她把身子微微向前倾,胳膊伏在桌子上,一边看这双手写字,一边听他说注意事项,他说,平时多一些运动,羽毛球啊,游泳啊,还有,洗澡时可以对Ru房进行自检和适当按摩——

  他在跟她说着她的Ru房,语气自然得像在谈论一个人,或者一个器官,这个器官好像跟她没有关系,又似乎有点关系。李一波也跟她谈论Ru房,但只会是一小会儿,而且必定是*的前奏。

  藏在肚子里的问题都倾巢而出了,江娜娜接过病历怏怏地站起来。到门口时,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跟医生索了一张名片。名片上的名字叫马赫,主任医生,某省抗癌协会理事,某市|乳腺病协会会员。

  马赫对江娜娜说,我每周五门诊,其余时间都在病房,你若有问题可以去病房找我,或者直接打电话也行。

  江娜娜面露喜色,点了点头,然后握着名片像握着尚方宝剑一样离开了。

  出了医院,江娜娜没有直接回单位,也没有急着把检查结果告诉李一波。她认为,李一波这个时候应该主动打电话来关心一下。

  整个下午,江娜娜就坐在图书馆里,查看一些有关Ru房疾病的资料,然后在街上似有目的又似无目的的逛着,她在一家内衣店停了下来,给自己挑选了一件粉色和一件黑色内衣。江娜娜很少光顾这样的店,两年才进一次,也就是说,一件内衣可以与肌肤保持两年的亲密关系。江娜娜在试衣镜前认真地试穿着,昨天,也是这个时候,她被恐惧层层包围,而现在,她发现,这对Ru房又活泼起来,像开在初夏的一朵花,娇羞地藏在粉色里。

  刚出内衣店,李一波的电话就来了,李一波说,老婆在哪啊?

  在外面。江娜娜含含糊糊地回答。

  哦,别回家了,赶紧到花园饭店来。

  江娜娜问什么事,心里有些不快,李一波丝毫没关心一下她Ru房的检查情况。

  李一波在电话那头神秘一笑,说,你来就是了,我请客,庆祝嘛。说完便挂了电话。

  江娜娜一阵纳闷,但只是一瞬间,就觉得自己错怪李一波了,想起早上李一波的话,不禁笑起来,谁说不关心哪,人家早就神算到Ru房没事嘛。

  到了饭店,211包厢,推开门,已围坐了一桌,五男四女,李一波坐在主宾的位置上,正谈笑风生,指点江山,一桌人见江娜娜进来,都有些意外,参差不齐地说道,咦,大嫂来了。

  称她大嫂的几个小伙是李一波的同事,江娜娜见过,跟李一波都是汽车维修部的,几个女孩的面孔倒是有些陌生。江娜娜没想到李一波为庆祝而整这么大动静,笑容在脸上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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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一波说,这几个你不认识吧。然后指着几个女孩。她们是汽车销售部的,红红,芳芳,萍萍,蓉蓉。

  名字起的跟怡红院小姐似的,江娜娜心头泛起一阵不快。几个女孩也朝江娜娜点点头,嘴角只微微牵动一下,目光似一道高等函数题——难解。

  李一波仍兴高采烈,说,老婆,你不知道哪,今天多亏了她们几个,我同学王大亮来店里买车,她们给他退了返点,少花两千多块呢。

  原来所谓的庆祝就为这个,江娜娜肚里顿时憋出一团火。这时服务员搬了张小椅子进来,给江娜娜添了个加座,挤在几个女孩中间,坐下后江娜娜发觉椅子矮了一截,觉得很委屈,她抬头看李一波,李一波还在眉飞色舞,座位离她很远,像在河的上游,而她在下游,于是,那股委屈顿时又化为愤怒被包裹在肚皮里。

  饭局中,谈论的话题自然是汽车,保险,返点,提成之类的内容,江娜娜插不上话,只好埋头吃菜。李一波像服用了亢奋剂,顾不着吃菜,只忙着给几个女孩敬酒,一遍一遍地感谢她们省下的两千多块,像歌颂丰功伟绩似的。

  他们站起来碰杯,两对胳膊在江娜娜的上方架起了一个拱形,那个叫蓉蓉的女孩一直称李一波“波哥”,声音甜得发腻,把“哥”字拉得很长,像一根扯不断的粉丝卡在江娜娜的喉口,好生难受。他们“咚”地把酒杯一撞,几滴液体在江娜娜的眼前落下来,像憋了很久的眼泪。

  江娜娜一刻不停地吃着面前的菜,直到肚子胀胀的,直到分辨不出是怨气还是水果蔬菜。然后她吃不动了,也听不动了,她觉得很累,手也很累,嘴也很累,耳朵也很累,还有她的Ru房,也很累,她想今晚应该只属于是她跟李一波的,应该只属于她的Ru房的。

  江娜娜长长舒了口气,把胳膊搁在饭桌上,然后把自己的*也搁在饭桌上,一天来的恐惧,太累了。现在,她感到轻松多了,她要让它们好好休息。江娜娜抬起头,环顾左右,但立马看见好多对也搁了上来,一对对来势凶猛,且虎视眈眈。

  终于捱到饭局结束,江娜娜也像一只青蛙似的,肚子鼓胀得厉害。李一波要送一个同事回宿舍,江娜娜只好一个人先坐车回去了。

  躺在床上江娜娜睡不着,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门打开了,灯扭亮了,浴室的水龙头旋开了。她听到李一波哼着小曲儿在冲淋,歌声和水柱一样欢快而兴奋。李一波喊,老婆,肥皂没了。李一波又喊,老婆,等我一起睡哦。李一波完全还延续着晚饭时的兴奋。

  洗完澡,李一波摸索着爬上床,没穿衣服,像一条光溜的鱼。他凑上去,黑暗中看见江娜娜的眼睛睁得滴圆,便嘿嘿笑起来,说,老婆等我哪,安排啥活动呢?

  江娜娜不理他,扭着头看窗外。李一波挪上前,伸手便挑拨她的睡衣,一边又哼起了小曲儿。江娜娜火不打一处来,双手护着胸部的圣地,像战士捍卫堡垒一样。江娜娜说,李一波你咋这么高兴呢?

  李一波不知云雾,说,怎么不高兴呢,省了两千多块哪。

  这两千多块又不是你的,你激动个什么劲啊。江娜娜死抱着*。

  李一波脱开手比划说,王大亮是我同学,给他省了就是给我省了,再说,同学的事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江娜娜腾地坐起来,说,关心关心,关心他,关心你,关心不相干的人,你关心过我吗?

  原本江娜娜要把吃饭时积攒的怨气,有条理的拧成一团掷出去的,却发觉自己刚才的这话缺乏力量,关心同学没有错,她只是认为李一波不该忽略了她的Ru房。于是江娜娜压低声音,委屈地哭起来,说,我早上去医院检查,你也没关心一下我。

  啊!这回轮到李一波声音低下来。急切问道,检查结果没事吧?

  江娜娜嘟着嘴,点了点头,说,还好没事。

  你看,我说没事吧,我说肯定没事吧。李一波又嘿嘿笑起来,一把握住江娜娜的Ru房,施力把她扳在身下。

  在李一波看来,江娜娜算是一个接近完美的女人,这个完美由很多个小完美组成,比如她的Ru房,他常常感叹于造物主的偏袒,给了她,也算给了他,一个这么完美的双峰。要是这两坨肉长在腰部,肯定就是丑陋;要是长成小土丘,也是丑陋;要是埋下了地雷,炸成平地——李一波不敢往下想了,他只把思想停留在美好的状态,他认为江娜娜的Ru房永远都应该充满弹性,鼓胀得溜圆,含在嘴里都能蹦达出来的那种。

  李一波把头埋在这两坨肉里,像要把思想挤出脑袋。他像一条鱼似的在江娜娜身上扭动起来,鱼用嘴亲吻着另一张嘴,另一张脸,然后鱼游入一片桃园圣地,像小船入港。鱼深含,鱼浅荡,鱼沉醉,鱼飞翔……

  江娜娜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轻得像浮在水上,有浪拍打过来,她的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她忽然看到自己的一对Ru房,闪耀着光芒,孤单地漂浮在水面上,她看到李一波的手虔诚地握着它们,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像迷路的人看见了指明灯,Ru房在水上荡漾着,带着那个人向岸边驶去。突然之间,一条鱼从两腿间钻进了她的身体,调皮机灵,然后鱼在她身体里似乎找不到了方向,开始横冲直撞起来,又似要寻找一个出口,鱼使劲地往里游着,撞着,一下,两下,三下……

  她觉得被撞得四肢没有了力气,脑袋已一片混沌,可她还要思考很多问题,还要责问很多事情,还要告诉他自己早上是多么地害怕和悲痛,可她怎么都想不完整了,每句话在脑海里只一闪而过,连尾巴都抓不住。为什么上帝只将*设计给*的时候,而不是思考的时候?她也想也变成了一条鱼,两条鱼紧紧相连在一起,一起寻找一个出口,像要跳跃龙门一样,一起撞着,一起跃着……可是,她要问什么来着?她要问李一波什么问题来着?她要在跃上龙门之前问一个什么问题来着?忽然,她又看见了自己飘摇在水面上的Ru房,对,Ru房,她要问关于Ru房的问题。然后她急切地说,李一波,你爱这对Ru房么?

  李一波喘着粗气,嗯嗯两声。

  如果它们病了,你还爱么?江娜娜继续问着。

  哦,老婆,*。李一波有些命令。

  江娜娜穷追不舍,你回答我,如果它们病了,你还爱么?

  我不回答这些还不存在的问题。李一波有些不耐烦,像一个赶路人只忙着前行。

  我就是要你回答,你是不是只接受一个健康的Ru房,而不能接受病了的Ru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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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路人突然停止脚步,并且弹跳起来。

  鱼迅速游出了她的身体,缩成一团。

  两个人都跌坐在床沿上,像两个快攀上顶峰的登山运动员,山顶的风景就在眼前,胜利的旗帜已在招手,只是抓断了树枝,只是一脚踩空了,便又落进了黑乎乎的山谷里。
(2)
太阳跑到了头顶,影子便缩成一个球,在脚下踢来踢去。

  每天绕着医院的院墙走几圈,已成为胡梅梅的一个习惯和生活必须。这个“走”已不存在任何的意义和价值,它只是一个惯性动作。这个惯性里可以包含很多个小惯性,比如她会在走路的时候去回忆过去,去思考她的现在,去冥想她的将来。第一圈的时候,她都是在回忆,那些已成为过往的快乐幸福,犹如河对岸的风景一样,她可以一遍一遍贪婪地观望,却无法走近。第二圈的时候,她思考现在,现在把她的过去和将来分割出来,也把快乐和痛苦分割出来,她仿佛看到那几道分界线闪着寒光,冷峻严肃。第三圈的时候,她想着将来,将来这个东西,就是放飞在天空中的风筝,和自己只是一根线的关系,一不小心没把控好,将来就挣脱你的手,栽得体无完肤。

  阳光很厉害,烤得身上冒出一层油,胡梅梅不觉得热,只有凉飕飕的感觉。她眯起眼睛,觉得阳光跟月色一样空濛,白得刺眼。小时候有一段日子,也有这样刺眼月光,她每天晚上都围着操场转圈,脚步点击路面,显得很空寂。院墙里好像埋有一个磁芯,她在这种引力下绕着院墙转啊,像地球绕着太阳公转一样。磁芯就是一个快要腐烂的皮球,从集市买回后,陪伴了她五年,她没有玩伴,只有皮球,每天放学后一个人在操场上拍一会,可那天,她却邪了门似的,改作脚,踢了出去,她听到皮球惨叫一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续找了三个下午,几乎翻遍每处草丛,毫无所获。她感到皮球在某个角落召唤她,它通体腐烂,痛苦呻吟,她不断地谴责自己,她在这种召唤下绕着院墙一圈圈地走着。

  她又在绕圈,很多年之后。

  她像小时候那样围着医院在绕圈,她的又一个皮球也被弄丢了,她又听到皮球的召唤,它或许遗落在医院的医疗废物堆里,已经腐烂,或许躺在某个实验室,麻木般浸泡在福尔马林中。从她的左胸剥离开来的那一刻,她就仿佛听到它的呼喊和叹息,她只是睡了长长的一觉,什么梦都没做,醒来后,它就离开了她的身体,像小时候的皮球一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感到它在腐烂,腐烂得越多她愧疚越多。

  她的左胸处凉凉的,皮球被剥离后,她的心脏就变得脆弱无比,它们常常紧张地跳动着,像夜行人急促的脚步。它们的城堡没有了;它们的盾牌没有了,离空气越近,心脏越感到慌张。

  她没有了一颗Ru房,两颗曾经像皮球一样弹跳在她胸前的Ru房,被她弄丢了一个。她把手分放在两侧,右手触摸到遗留的一颗,像泄了气的皮球;左手,却像一脚踩空了,跌落在心脏上,她分明感到心脏整齐而又绝望的蹦跳。

  胡梅梅低下头,这个动作也已成为一个惯性,左胸处明显坍塌一块,她把塞在胸罩下的一团棉布取掉了,如果,右|乳代表真实的话,那它就是虚假;若右|乳只代表过去,那它则昭示她的将来。

  一颗Ru房不能代表她的全部,但它却带走她的全部。胡梅梅想着,也只是这么一想,心里就觉得空得慌,一种失去的悲痛,瞬间扑打过来,悲痛过后又是对自己漫无边际的谴责,这两种感觉像海浪一样,彼此交替,她常常觉得自己快承受不住了。她希望有一只温暖的手伸来,有一个坚定的目光投来,她还希望这只手和这目光的主人就是许光荣。

  一颗Ru房究竟有多重要?胡梅梅也说不上来,她认为这也不是她说重要就重要,不重要就不重要的,她代表不了谁,所以她的观点只能建立在她的丈夫身上,许光荣认为这重要就重要,不重要就不重要。但是许光荣说了也不算,他的观点还要经得住世人的审视,世人普遍说不重要那就不重要了。但世人都在仰慕它,追求它,亲吻它,所以,它就很重要了。

  在医院接受手术前,胡梅梅已经哭过若干回,她在胡思乱想,为什么Ru房长成坟墓的形状,那颗即将失去的Ru房,会不会埋葬她所有的幸福。她用被子蒙住头,眼泪悄无声息地流。许光荣搬一只板凳坐在床尾,一言不发地看手指。许光荣也不劝慰她,最多说上一句“人活着就行”。是啊,人活着就行,这是一个多么低的要求啊,她只能要求这些,要求还能继续活着,其他一切美好的都不该奢想。那颗Ru房就犹如她跟许光荣共同的孩子,现在孩子要离开他们了,她就是孩子的母亲,一个母亲连孩子都没保护好,还想得到别人怎样的原谅呢?还能奢望什么呢?

  要进手术室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许光荣给她轻轻拉了下被子,她感动得差点想哭,她想拉住他的手,告诉他,她是多么爱他,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他。可是,刹那间,她觉得这应该是许光荣对她说的,所以心里又泛起一阵隐隐的痛。

  注射了麻醉,无知觉的感觉迟迟未来。无知觉的感觉。她在想,既然没有知觉,又怎样能感受得到?她想起去年的那次旅游,她竟然在三峡的屈原镇遇见了他,他和她同学三年,相互爱慕,却都未曾开口,多年之后的他乡之遇,两个人都感慨万分,唏嘘不已,那晚他们擅自离开团队,在江边坐了很久,风一阵阵扑面而来,夹着暧昧,像一剂麻醉,缓缓渗入肌肤,把她推向了一个无知觉的状态,她看见他的手慢慢伸进她的衣服,像江风一样,那阵风在她胸前盘旋着,忽而拍打,忽而轻抚,然后风突然向她的左|乳扫来,左|乳仿佛被江风戏虐,落进一个潮湿的漩涡中。她的知觉又慢慢回到了神经系统,她猛然推开他的头,她问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怎么如此轻浮?怎么对得起许光荣?这之后,她拒绝同学的联系,她痛恨自己,谴责自己,甚至谴责那颗*的左|乳,她希望它快速地坏掉,然后腐烂。

  现在她就躺在手术台上,让左|乳接受惩罚。一语成谶,但她又是多么后悔自己恶毒的诅咒啊,她没想到那次的无知觉,用这次的无知觉来作为代价,同样都是无知觉的感觉,为什么差别这么大?为什么成了这样的因果关系?她闭上眼睛,身体和思想都麻木了。

  从手术室出来,左胸被摧为平地。

  肿瘤是良性的,人活着就好。许光荣说。

  医院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让人变得没有太大的欲望,一切只浓缩在“活着就好”的简单要求里。

  许光荣跟单位请了假,细致地照顾胡梅梅,他到点打水,买饭,饭冷了,就去微波炉热一下,胡梅梅要上厕所了,他就提着吊瓶扶着。没事的时候许光荣搬个凳子坐在床尾处,翻看报纸,仿佛认认真真。同房的病友有时跟他搭讪,他就嗯嗯两声,他原本就不爱说话,现在变得更加不爱开口了。胡梅梅小心翼翼问,怎么不说话了?

  许光荣说,嗯,药水味难闻,不想说话。然后又继续埋头读报。

  胡梅梅有时也拿过报纸看看,她让许光荣坐在她旁边,正好可以倚着身体,她这么要求,其实就是希望身体和许光荣靠得近一点,左胸处空荡荡的,她感到害怕。许光荣坐在她旁边仍然不说话,按照吩咐把身子搁得直挺挺地,他把目光也落在报纸上,胡梅梅读着哪一版,他也瞅着哪一版,有时还没看完,胡梅梅就翻到下一张,他也不说话,有时翻到*广告的图片,硕大的Ru房像聚光灯一样,胡梅梅就会迅速翻过去,像堵见逝者的遗容,两个人都有些惊慌失措,然后无声地对视一眼。

  住院的二十多天,胡梅梅和许光荣很少对话,许光荣好像突然变得关心国事民生来,把报纸翻看得极为仔细,他对胡梅梅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因无微不至而显得生分和凝重,不像同室的37床总是把手术的前后富有声色的演讲若干遍,仿佛被切除的不是一个人体器官,而是多余的六指或是阑尾,37床的男人五十多岁,头发白了一半,没有染,他对来看望的亲友讲37的病情,赞叹那个主刀医生,他说,技术高,厉害,逢得好,边是边,角是角,平整。他说这话的时候,许光荣就把头埋得更低,似乎地心引力在他身上作用得厉害。

  出院后,许光荣就上班了,每天走前给胡梅梅做好两顿的饭,晚上从菜场再买上一只鸽子或者青鱼。他一边掀开锅盖,一边和胡梅梅说话,他说,鸡汤怎么都没动?不吃身体怎么好得快。他的问话跟鸡汤一样,不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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