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得了！”常公公不在意的说道，“在咱们浣衣局里，上上下下十几个洗衣房，我就看你小子顺眼。我说小李子，”常公公拿他的胖手挨了挨小李子屋子里那唯一的家具——那缺了一条腿儿的板凳，看着还干净，干脆就坐了下来，还给他倒了杯水让他端着，才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呆在咱们浣衣局里的人，不是戴罪之身，就是得罪了主子被罚进来的，这都是以后没什么希望的人。公公我老了，也不想着出去了，你还年轻啊，难不成以后还真想着老死在这里，以后连个惦念的人都没有？”
常公公看着小李子不说话，心中倒是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伸出手指恶狠狠的点着他的头，不过还记得他发着热，力度倒是不大，“像咱们这样的人，往后其实也没什么念想了，不久是想着能过得好点儿，临老还有个人伺候着！你倒好，巴巴的往这浣衣局里跑，年纪轻轻的累个一身病，以后该怎么办呦！”常公公叹口气，看着小李子仍一副死了爹娘的死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居然骂起了小娟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个死丫头！我说你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儿，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材没身材的，还是个心大的，这种人，在这宫里是活不长的，也就你觉得她好，我看啊，早晚她得把你拖累死……”
“她已经死了！”小李子低低的说着，似乎又看到了昨儿晚上，那血水混着雪水的场面，以及那彻骨的寒冷。
“……你说什么！”常公公正在长篇大论的说着小娟儿的不是，猛不丁的听到这句话，一时间还惊叫起来。
“昨儿晚上，我去找小娟儿，正碰到雨公公带着西厂的人审问小娟儿……我离开的时候，小娟就已经死了……”小李子低声说着，似乎是说给常公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其实不论是谁都好，他只想将这件事说出来，似乎只有说出来了，他的恐惧就能减轻一些。进宫这么多年了，他不是没见过死人的，宫里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死的人多了去了，只是这是他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近到好像只要在上前一点儿，他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常公公闭上了嘴，甚至，还喝止了小李子，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小李子，这件事，以后不许对任何人说，甚至，你也要将它烂在心里，一点儿也不要提起。”常公公摸了摸小李子的头发，心里叹了口气，“昨晚上你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算是命大了。小李子，听公公一句劝，昨晚上的事儿，咱就当做是没发生过，这世上也从没有小娟儿这个人，你以后啊，好好干活，等公公我不行了，你就接了公公我的位置。咱们浣衣局虽然是个下贱的地方儿，但是对咱们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小李子点点头，大概是因为想的太多了，脑子越发的不清楚了，他将头歪在床上，不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常公公摇摇头，将被子给他掖好，叹了口气走出去：这孩子烧的不轻，他还是赶紧拿药去煎吧！
小李子的身体向来是不错的，一直没生过什么大病，可谁知这场病一起，竟然异常的顽缠，浑身软绵绵的起不得床不说，这热也是起了又退，退了又起，反反复复的，这药吃了一付又一付，把他进宫这十来年攒的银子都吃进去了，才慢慢的有了好转的迹象。
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场病生下来，不仅小李子的财政状况回到了刚进宫的时候，就连身体也大不如前了。他们这些小太监，是当不得那些专门给娘娘主子看病的太医们看的病的，也只有那些太医院的学徒们，使了银子，才会看在银子的面子上给他们扔下一张药方。
可即使如此，小李子觉得，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万幸的了！这冬去春来的，等到他能够下地走走的时候，夏天都快要过去了！虽然他病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却跟他这个小太监关系不大，他能够下床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来到常公公的跟前，正正经经的磕了个头。小李子是真的感激常公公，若不是他，像自己这样的状况，估计早就被席子一卷，给扔到乱葬岗了。若没有常公公，他现在，估计早就被野狗啃得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起来吧！”常公公斜睨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既然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就好好的珍惜你的命，别的咱家也不说了，今天回去休息，明天给公公我好好的干活，听到了吗？”
“听到了，常公公！”小李子认真回道，经此一事，就算是常公公不说，他也会好好的珍惜自己这条命的！
只是，老天似乎是并不想给他珍惜这条命的机会，小李子还没站起来，这从没有外人进来的浣衣局，就来了两个人，拿着东厂的腰牌，颐指气使的要常公公将这浣衣局的人都集中起来，他们要挑人。
第5章 活着
常公公脸色一僵，但是很快就扬起笑脸，趁着这两人不注意，快手快脚的将小李子从地上拉了起来，吩咐他去叫人，随后便殷勤的搬来了两张椅子以及一张小桌子。让着两人坐下来，笑嘻嘻的套话，“咱们这浣衣局也简陋的很，两位大人包涵包涵。两位大人可是给咱们曹公公办事儿的？哎呦，这可是好事儿啊，就是不知曹公公想要什么人，我也好叫人！”说着还感叹一句，“咱们这浣衣局虽说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人也不少，不知公公都需要什么样的人，我好先过一遍，省的公公们劳累了！”
这两人对看了一眼，那个年长的点点头，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告诉你也无妨！”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才接着道，“你也知道于谦那老东西虽然死了，但是他那一双儿女却还活着，所以曹公公想要斩草除根。可谁知那俩儿东西这么能逃，都逃到沙漠里去了。这不，还得劳动曹公公亲自去将他们砍了！”
年轻的那位接着说道，“要知道那大漠可是个苦地方，我们千户想着，即便曹公公亲自去追杀，也不能苦了曹公公不是，所以，就让我们兄弟俩儿到你们这儿选几个人，好去服侍曹公公！——都现在了，你们的人呢，怎么还不来？”
“快到了快到了！”常公公虽然笑容满面的，心里却是发苦，他在宫里一辈子了，什么没见过，这说的是选几个人服侍曹公公的，但是这人一旦选了，那个不是被玩死的，能在床上得个全尸的就算是不错的了。常公公隐晦的看着这两人一眼，若是服侍这些带把儿的锦衣卫或许还能活命，毕竟他们也只是发泄发泄，但是若是服侍那些太监……
就在这两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小李子带着上百号人都到了，除去那些老弱病残的，所有人几乎都在这儿了。常公公瞄了一眼，确定那几个长得好的都没来，才悄悄的松了口气，来这儿的都是样貌平常的，希望这两人少选几个吧！
果然，再看遍了这些人之后，这两个人皱着眉头，明显是不满意的，那个年轻的明显没什么耐心，立刻就嚷嚷起来了，“我说常公公，你当我们兄弟俩儿是来要饭的？你觉得这就能打发咱们了？”
常公公也是一脸的苦涩，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似的，“两位公公，咱家也是很为难的啊！”他掰着指头细数着，“咱们这浣衣局不过就这么点儿大，也就这百来号人，这里苦的很，有出路的都走了，留在这里的都是没路子没样子的。要不，您看我这样儿的成不成、公公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是很英气的！”说着，就把那张白白胖胖的似圆盘儿状的脸凑到这两位眼前，粗粗短短的指头还卖萌似的戳着自己那快要坠下来的脸蛋儿，戳的他的脸都陷进去了一个坑。
“……”
“行了行了！”还是年长的这个似乎是不耐烦的挥挥手，“既然这里挑不出来，咱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就是了——实在不行，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挑两个长得漂亮的不是什么难事！”说着起身，拉着年轻的这个准备离开。
“等等！”年轻的这个止住了动作，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一手将小李子从常公公的身边拉过来，“老哥，你看这个怎么样？”
“这个？”小李子感觉自己被人强硬的捏着下巴抬起头来，听到眼前这人说，“模样倒是不错，就是老了点儿，也太瘦了点儿，禁不住咱们兄弟们折腾！”小李子觉得自己的心都揪成一团了，他可是知道被选上是什么下场，顿时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的惨白了！
“有一个总比没有强！”年轻的那个伸手在小李子的屁股上拧了一把，吓得他哆嗦了一下，“在那种地方，就是母猪也赛貂蝉，这个长得也不错了！”说完也没管小李子，直接对常公公道，“这两天你给他收拾收拾，将养几天，等到十号那天就送在东直门那儿，跟着咱们一起走！”
“是！”常公公答应的很痛快，甚至还殷勤的将这两个人送了出去，回来就看到小李子惨白这脸摊在原地，叹了口气，让其他人都散了干活去，他拖着小李子的胳膊，将他拖到那两人原先坐的位置上，然后等着小李子缓缓的回神儿。
“常公公，我该怎么办？”小李子用力的握住椅子扶手，才使得自己没有从椅子上滑下来，但是也仅止于此了，他现在心里乱七八糟的，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他无风无浪的在这宫里活了近二十年，为什么就这段日子不断的跌宕起伏呢！
常公公也是一脸愁容，他刚刚把小李子藏得好好的，怎么那人这么眼尖，就看到了呢！“小李子，现在离十号还有四天时间，你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找个靠山。有了靠山，曹公公就算是在只手遮天，要动你也要想想再说。”
小李子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但是就是因为懂，才更加的发愁，“常公公，现在宫里能让曹公公忌惮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皇上，一个是万贵妃，最后一个，是雨公公，您说，我能攀上哪个？”就是因为一个也攀不上，所以，他才更加的难受，“要不，四天后我跟他们走得了，说不定他们真的只是需要一个人服侍他们衣食住行的！”小李子有些幻想的说道。
常公公斜睨了他一眼，顿时让小李子泄气了。常公公叹了口气，有些怜悯的说道，“我也给你想象办法，若是实在不行的话，干脆……”“我会活着的！”小李子坚定的说道，不论遭遇到了什么，我一定会活着的。二十年前我就挣扎的活到了现在，也一定会活到老死的！
常公公摇摇头，一项有些尖利的声音变得沙哑，叹气道，“有时候，死了比活着要幸福！像咱们这种人，有时候，还是死了弄够少受点儿罪！”
“我一定会活着的！”即使死了比活着幸福，我也想活着，不论是活的顺遂平安，还是活的艰难坎坷，我只想活着看看这个世界！
第6章 办法
四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四天里，小李子不是没有想过办法的，皇上，万贵妃，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不是他一个浣衣局的小太监相见就能见到的，他也在万贵妃的景仁宫前徘徊了许久，却被侍卫们赶走，后来，他仗着和雨公公有着这一面之缘，去了西厂，想要求见雨公公，可惜连话都未说完，却被人拿着鞭子赶了出去……
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小李子看着太阳慢慢的沉了下去，渐渐的没入这宫墙之下，直至再也看不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明天早上，再见到太阳的时候，估计他已经在东直门那儿了！或许，在那儿以后，他就再也见不到升起的太阳了！
小李子笼着手，怀着沉重的心情，沿着这曲曲折折蜿蜿蜒蜒的回廊，慢慢的往回走去，一时间只觉的自己凄凉极了！或许明天也不会那么差的，毕竟招他的那两个人说了，他虽然张的不差，但是毕竟年纪已经大了，而且他才刚刚病愈，身体也是极差——病愈，对了，病愈！
小李子突然来了灵感，他可是听说了，皇上的嫔妃要是得了病，那都是近不得皇上跟前的，想来，若是他得了病，还是很厉害的病，估计曹公公就不会要他服侍了吧！想到这些，他飞快的往浣衣局赶去，他要将他想到的这个好主意告诉常公公，让他也高兴一下。
他兴奋的跑起了，觉得这些天压在他身上的担子都轻了不少，他跑的飞快，甚至想着，等到这一关过去了，他不仅能够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甚至，以后每天早上都能看到，真好！小李子幸福的眯着眼，脚步却越跑越慢了，他突然想起来，那天，那个人说过的：“这两天你给他收拾收拾，将养几天……”他若是突然生了病，会不会连累到常公公？
小李子的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在宫里这么多年了，连累到旁人什么的，他没那么多的同情心，但是，连累到常公公……常公公对他这么好，他生病的时候甚至还救了他，现在更是为了他东跑西跑的找关系。本来可以安度晚年的，若是因为他，他就是活下去，也会不安心的！
使劲掐着手指，小李子就蹲在一边的假山后面，这个地方很隐蔽，以前他心里不舒服，或者是想家的时候，他都会在这里蹲一会儿，这里也没什么人，是个清静的好去处。只是，此时，他只想要好好的想一想，怎么样才能躲过明天的命运。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可是，除了那个他灵光一闪，想出来的生病的法子，他是怎么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小李子锤了锤他那蹲的有些发麻的双腿，准备回去，离明天早上到来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说不定，说不定那两位公公已经找到了更适合的人选，已经忘了他这个又老又瘦又经不起折腾的人也说不定。
“娘娘，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我没有勾引皇上啊！——”一声凄厉的喊冤声穿过小李子的大脑，多年在宫里生活的经验让他顿时不再动了，悄悄的从假山后面探出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远远的，只见侍卫们拖着一个宫女模样的人向这里走来，而更远处，一大群人拥簇这一个穿着明黄色宫装的丽人。在宫里，能够穿明黄色服饰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而现在，能穿明黄色的女人，也只有万贵妃。
小李子知道，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这些人不注意，悄悄的溜走，可是，这个女子那喊冤的声音，却让他生生的想起了小娟。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是不是那个晚上，小娟也是这样喊过的？
不经意间，小李子又想起常公公说的：他迟早会被小娟给拖累死！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啊，小李子小心翼翼的藏好自己，借着假山的遮掩瞧向那边，他知道该走了，可是他的腿，他的眼，包括他的心，他都想留下来看看，看看这个像是小娟的女子，会不会走向和小娟一样的命运。
然后，他听到万贵妃道，“打，给我把她乱棍打死。我倒要看看，以后还有谁再敢勾引皇上！”再然后，他就听到了棍子击打在皮肉上的啪啪声，以及，“小娟”的惨叫声。小李子的手握得很紧，甚至他怕自己叫出声来，还狠狠的咬住自己的胳膊……
他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只知道声音渐渐的消失了，不管是棍棒的击打声，还是女人的惨叫声，然后，他听到万贵妃说，“找个地方将她丢出去，别放在宫里，看得我心烦！”“是！”不知是谁回答了一声，随着脚步声的渐渐离去，小李子又等了一阵子，才小心翼翼的探头，看着确实是没有人了，才长舒了一口大气其，垂着头慢慢的从假山后面出来。
看着地上的血迹，小李子快步离开，突然心中一动：若是我也被人打一顿，不管打成什么样子，明天肯定不会离开宫里了，而且，还不会牵连到常公公！小李子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顿时来了精神，在这宫里，平平安安的活着不容易，但是要是想要挨板子，那简直是太简单了！
小李子的眼睛晶晶亮，最简单的，便是找个地位高的人撞一撞，其实说上两句话就行了，只要说的不顺心，挨板子是很简单的事情。只是小李子觉得，自己其实笨得很，也估量不出来说话的不顺心程度，若是直接下令将他打死了，那不是太冤了，干脆就找人撞一下就好。也不一定是贵人，就像是刚才万贵妃身边的侍女，他只要不小心撞上了，万贵妃就会为了给自己的宫女出气而打他一顿，但是又为了显示她的大度，肯定不会打死他的。
这样的话，他只要在躺在床上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不仅这次的危机躲过去了，他还可以保住常公公了，真好！想到这里，小李子兴奋的朝着万贵妃离去的方向跑去……
第7章 雨化田
小李子跟着很辛苦。他不仅要远远地缀着万贵妃一行人，寻找着机会去撞一下，还要时时注意四周，小心自己不能被四处巡逻的侍卫们发现了！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距离万贵妃住的景仁宫越来越近，小李子还是找不到撞一撞的机会，就有些焦躁了！
再往前面走，拐几个回廊，就是一片绿竹林，出了竹林，就到了景仁宫，没机会了！在这个季节里，绿竹林肯定是茂茂盛盛的，在那里最好。不管了，小李子下定决心，就在这里了！他快速的绕道，准备先走小路前去竹林，然后装作不经意间撞到，这样估计他屁股可以少挨点板子。
打定主意就去做，小李子快速的抄小路前往竹林，像他们这种小太监，对这种小路是再熟悉不过了，不一会儿，竹林就出现在眼前。不出所料，这个林子茂密的很，藏上个把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小李子悄悄的走进去，四周没人，除了夜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和夏虫的鸣叫声，就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越来越响，甚至压过了其他的声音。他使劲儿的按住自己的心脏位置：不怕不怕，过了这一关，他就能再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猛然间，他好像听到了脚步声，难道，万贵妃他们已经到了？深呼吸，小李子努力的使自己冷静下来，伸出耳朵分辨一下脚步声的位置，然后将自己脸上的表情调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