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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候，他们两人都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什么动静，转头看去，只见殡仪馆外墙的铁栅栏大门被缓缓打开，一辆和韩宇之前乘坐时一般无二的黑色宾利车开了进来。
“是外公回来了”
韩宇听到韩琴瑟在自己耳边的这句喃喃低语，不由就悄然握紧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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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8章 王的韩娱（上）（）
世上最尴尬的事，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了什么尴尬之举，而是在做出了尴尬之举后却无法第一时间逃离那些围观的视线。
同理，两个明知道面对面相处彼此都会感到不适的人却非要同处一屋，这种事也可以称得上最为尴尬。
没有人想到去首尔市区的李载还会特意在深夜里乘车回到韩家的私人殡仪馆，按照他的岁数来说，无论是住在青瓦台附近的酒店里，还是直接回到位于江南的家中去休息，都是不错的选择。
可他偏偏却做出了一个让大家都很意外的决定。
馆内的人员大多都已入睡，在李载的特意吩咐下，没人去吵醒已经回房休息的韩伶花和朴不花。
至于韩琴瑟，在见到外公回来之后，这个刚被自己二十几年没见过面的亲生哥哥给“教训一顿”的年轻女孩似乎就看到了什么救星来临，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在十分愉快地和韩宇说了声晚安后，就欢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只留下了韩宇一人在原地。
这本来也没什么，问题是，韩宇原以为作为计划之外的临时起意，李载怎么也该另给自己在馆内安排一间客房，又或者他自己就干脆宿在馆内。
结果李载两个都没选，他在简单地安排好一切之后，就径直来到了韩宇所在的这座韩屋，并且还让人铺设好了自己的床铺。
这样的意思就昭然若揭了。
祖孙两人同住一屋在礼节上本来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帮助韩家打理这块家族墓地的那些人也乐见其成。
唯独韩宇不是很高兴。
当他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些人一丝不苟地帮着李载在自己的被铺旁边又铺设好了一床被铺后，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然而回头望了望屋外远处那栋屹立在照明灯光中的小楼，他到底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短暂的喧闹后，就迎来了一段更长的寂静。
韩屋房檐下的状况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和韩宇一起喝酒的人由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如今韩宇横看竖看都看不顺眼的糟老头子。
“你就不觉得，咱们俩坐在这里，就连那些保镖都像看到什么灾难一样，牵着狗躲得远远的吗？”
闷头喝了一会儿的酒，觉得新送来的两瓶酒都快见底了，韩宇终于是咂咂嘴，转头看向了同样一直沉默不语地坐在自己身边喝酒的李载。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和琴瑟那丫头一样，特地跑过来劝说我什么的。那我就很奇怪了，你非要和我待在一块的理由是什么？”
李载慢条斯理地喝完了自己杯中的酒，然后就转头把空荡荡的酒杯放了下来，边拿起酒瓶继续倒酒，嘴里边淡淡地说道：“再怎么样，对长辈也得保持一份表面上的尊重吧？你就是这么对自己外公说话的？”
看来这一家子都有点自来熟的潜质，韩伶花是这样，刚才拿着壶酒自顾自跑过来的韩琴瑟也是这样，现在自己的酒瓶空了，就拿韩宇的酒瓶倒酒的李载还是这样。
韩宇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回过头去，望着远处的小楼，改口道：“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您应该也能看出一点我的性格。说句非常俗气的话，离开你们，这二十多年来我自己还是好好地过来了，所以我的生活里面，有没有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都一样。我今天来这，只是想把一些话给说清楚，顺带着看看我妈。你们应该都能看得出来我的意思，为什么还要强求？”
“亲人之所以是亲人，不是你现在说不要，就可以不要的。”
李载丝毫没有拿人手短的自觉，反正在这片土地上，方圆一定范围内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不管是酒，还是其他什么。
于是，他又拿起了韩宇的酒瓶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
“你母亲当年虽然很排斥我，很排斥这个家。但她其实并不恨我，恰恰相反，她依旧深爱着我，还有你外婆。”
韩宇有点惊讶于李载口中会说出这么露骨的话来。
他沉默了一下，没有对李载的这番话作出什么反驳。
仔细想想，李载的话确实切中了一些要点。
他在李载面前终究是个孙子辈，和李载吵起来，他没办法像刚才欺负韩琴瑟那样“理直气壮”，还是言归正传，把事情尽快解决好了。
“所以，今晚您非要和我住在一起的理由是什么？”
韩宇手里拿着杯酒，再次转头看向了李载。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屋子，按理说，你才是借住在这里的人。不过，这是你外婆的安排，再加上你又是我唯一的外孙，这地方你住也就住了，我就不提什么意见了。”
韩宇不由地张了张嘴，瞅着李载那张在月光中显得更加清癯与苍老的平静脸庞，总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老年版的林允宇。
为老不尊！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环境的影响，韩宇总感觉自己今天胸腔中像是藏着一团隐隐准备爆发出来的力量，如同一座蠢蠢欲动的火山。
这样的感觉令他的头脑直到现在仍然一片清醒，只是情绪上似乎又有点莫名其妙的亢奋。
“总之，我今天过来，就是告诉您二位，还有琴瑟我是不会回到这个家的。”
把杯中剩下的一点酒倒进嘴里，韩宇在品尝滋味的同时，也暗暗按捺下了心中激荡的情绪，用陈述事实般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李载好像也不意外地点点头，说道：“你的想法没必要告诉我，就如你知道你自己不会接受我的想法一样，作为外公，我也不会接受你这样的想法。”
“咱们在这干巴巴地讨论这个没有任何意义，您和我都不是那种容易被人说服的人，除非您告诉我，当年我妈出走中国的事和您没有半点关系。”
“这件事我从来没打算否认，我要占一半的理由，只不过另外一半的理由在你父亲身上。”
话说着，李载就和韩宇淡淡地对视了一眼，从那双深邃无波的老迈眼睛里，韩宇看不出太多的情绪，让人琢磨不透李载此时此刻的心情到底如何。
“当年你母亲是不满意我的管制，才被你父亲诱惑着跑去了中国。”
老爷子这话中就明显就夹带着许多个人情感了。
韩宇丝毫不为所动地回过头去，回应道：“中国有句话，叫作‘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的亲生父亲既然是中国人，那么我母亲跟他去中国生活也没什么。相比之下，我更在意的是，是什么样的理由，能够让一个母亲宁愿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藏起来，也不愿意让他的外公知道他的存在？”
李载闻言就面露默然。
没过多久，他忽然换了个话题问道：“我听说，你对你母亲还有一些印象？这倒是很难得，像琴琴当时太小了，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母亲的样子了。”
“我也不太记得了。”韩宇平静地回答道，“在记忆里，我也只记得她老人家脸上的那块红斑，至于具体的细节，都不记得了。”
“你治好琴琴的那个秘方，是你母亲在中国得到的？”
“好像是我妈自己研究出来的，我记得她在中国是一名医生，只可惜这个秘方只能治疗初期的患者，她到死自己都没用上。”
李载愣了愣，随后就皱起眉头，摇摇头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韩宇扭头看他。
“你母亲不可能去当医生，这个秘方也不可能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她从小到大就没学过医！”
这回轮到韩宇愣住了，他下意识说道：“在我的印象中，我明明记得——”
“你可能是记错人了！”
李载打断了他的话，接着盯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我要是没记错你的亲生父亲倒是一名真正的医生，听不花他们说，医术还不错。你母亲当年，就是被安排着去找他看病的时候，一时被那家伙给骗了！”
穷小子和富家大小姐的爱情故事？
韩宇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李载瞧了他一眼，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想法，又给自己的杯里倒满了酒，回头望向了远处的那栋小楼，嘴里喃喃说道：“你别以为当年是因为我反对你爸妈的婚事，你母亲才跑去中国不回来的。我承认，在我看来，你父亲的出身是低了点，但既然你母亲喜欢，我又怎么会执意反对？世上少有不爱子女的父母，我不会做那个极少数人。你母亲当年和我的矛盾之处，是因为她对祖宗的不敬，是因为她对我们整个家族的忤逆。”
“祖宗？家族？”
“说起来，你就没有奇怪过，为什么你外公我明明姓李，结果你母亲却随你外婆姓吗？”
李载就微微眯起了双眼，苍老的脸上毫无征兆地流露出了一丝神秘至极的古怪笑意，似醉非醉。
他和韩宇对视了一眼，而后就没再卖什么关子，轻轻地说道：“因为，你母亲是女孩，在我们家，每代只有长子能姓李，能传承这个姓氏。这个规矩不是我们定的，而是那些紧盯着我们家的家伙们定的。”
李载的手抬起来，遥遥指了指夜空下远方的某个方向。
“一个家的传承，为什么还要受别人的限制？”
韩宇皱起眉头，不自觉疑惑地问了一句。
李载突然笑了一声，他用刚刚指出方向的那只苍老手掌十分用力地拍了拍韩宇的肩膀，旋即在他皱眉的注视中，微笑着说道：“说得没错，一个家的传承为什么要受到别人的限制？只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那些没有教养的家伙几十年了都想不明白。孩子，记着，我们家被限制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是李氏！”
“李氏？”韩宇仍然没有明白过来，不禁一脸茫然不解地看着笑眯眯的李载。
李载嘴角的笑意不知为何更浓了几分。
他露出些许醉态地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回头眯眼望着那一地的月光，嘴里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话。
“对因为我们是李氏，朝鲜李氏。”
朝鲜李
韩宇刚要再发问，结果一瞬间，犹如一道闪电从他脑海中劈过！
他忍不住睁大眼睛地注视着笑饮着杯中酒的李载，面容上今晚首次罕见地涌出了震惊的情绪。
朝鲜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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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9章 王的韩娱（下）（）
李氏朝鲜是韩国历史上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统治了整个朝鲜半岛长达五百年之久。
在大多数韩国人的观念中，也许是因为年代接近的缘故，只要提到王族，许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李氏，而不是更早以前统治半岛的高丽王氏。
二战时期，自高宗李熙改制为“大韩帝国”后，李氏朝鲜便进入了最后的飞快衰亡时期。
在现代的历史研究领域，普遍认为朝鲜的最后一代君王是高宗的嫡长子，即大韩帝国第二任、也是最后一任皇帝纯宗李坧，后来在李坧死后继位的高宗第三子、英亲王李垠并不在此列。
这不仅是因为英亲王李垠继位时，称号已经降格为了“李王”，更因为这位李氏朝鲜的末代皇子后半生几乎都被囚禁在日本，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
至于说在李垠之后，负责担任李氏族长的李玖，死后被那些李氏族人冠上的所谓“哀宗”的庙号，则不被大众所承认。
在官方记载上，李氏朝鲜的王裔血脉随着纯宗李坧的去世就完全断绝了。
长庶有别的观念在古代朝鲜也被贯彻得十分彻底，如果不是在日本的控制之下，实际上在李坧去世后，李氏朝鲜就该没有新的君王继位了。
说来奇怪，李氏王族在末代时期大多血脉延续艰难，官方历史上，纯宗李坧一生没有子嗣存活，英亲王李垠也只有李玖这一位韩日混血的儿子，德惠翁主在晚年饱受精神疾病的折磨，和日本丈夫宗武志倒是诞下了一个女儿，只可惜这个唯一的女儿在入读日本明治大学后就失去了踪影，从此杳无音讯。
现如今韩国的李氏家族，在很多人的眼里就是一个大笑话，血统都算不上正宗，却还是有些人总是异想天开地抱着复辟的荒唐念头。
李载就从没想过复辟的事，这种想法只要是个智商正常的人就不会有。
然而，恰好就是他家这一支几十年来都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却始终被韩国上流社会那些明里暗里的视线所注视着、所局限着。
理由也很简单——
纯宗李坧到底是为自己还有整个李氏家族留下了一个孩子，被秘密地送到了宫外。
这个孩子不存在于李氏朝鲜供奉于宗庙的族谱上，只有包括李坧自己在内的几个人知道，直到后来，被人翻起旧账的时候才被发现了一点迹象。
其实一个正统的李氏朝鲜后代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这个后代手上掌握着足够的力量。
有了足够的力量，又有着充分的名头，这才是最被人忌惮的地方。
……
“三星集团和你有关？”
当韩宇问出这句话时，凝聚在话语中的惊讶之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言语来表达了。
“是和我们家有关！”
李载拿着酒杯瞥了他一眼，用苍老的声音较真地纠正了一句，随后就继续说道：“咱们家从上世纪初开始，就拿着老祖宗留下来的钱从事各种投资与经营。当时三星集团的创始人李秉喆其实和我们李氏也有点远房的关系，他那时想要开办一个粮食加工厂，我的爷爷，也就是你的外高祖父就顺手投了点钱进去。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结果没想到，李秉喆这个商人之子倒是真有一个懂得经营的好头脑。”
“也就是说，三星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家族企业？”
“对。”李载点点头，微微一笑，“至于之后嘛，利益变大了，矛盾当然也就产生了，这些年来，三星李氏除了搞内讧之外，也和我们家暗地里争斗得很厉害，一直想要把我们彻底踢出三星。这背后也主要有青瓦台那边的支持，三星李氏不过就是一个单纯的商人世家，在其他人眼里，咱们家才是一个真正的不定时炸弹。”
说到这，李载就浅酌着自己杯中的酒，细眯了双眼，出神地望着韩屋前的庭院地面。
“算起来，我比李健熙还要小一辈，所以这几年我对付他的儿子李在镕也不算是倚老卖老。实际上他们都想多了，我们家要的不是三星，而是三星能收获到的那些利益。要不是他们总是给我们家使绊子，我也懒得和他们斗，安静坐在家里面收我们应得的花红就是了。结果现在？估计李健熙自己也后悔了。偌大一个三星，被搞得四分五裂。三星李氏对三星集团剩下的掌控力，应该顶多就剩下一半了。比如J娱乐，就是我当年从他们身上撕下来的一块大肥肉。”
听完李载的话后，韩宇就沉默了下来。
他在默默消化着自己今晚得到的这些惊人消息。
然后他就没由来地摇摇头，对李载说道：“我不关心这些。”
李载又转过头来瞧瞧他，就没好气地哼笑一声，边给自己倒着酒，边低声自语着：“简直和你母亲一个样……她当年，也根本不想接受这一切。”
韩宇的眉头忍不住一皱，问道：“接受什么？”
“接受我的位置，接受这整个家族，还有接受祖宗留下来的责任！”
李载的手向外面那一片茫无边际的昏暗重重地指了指，声调忽然拔高了起来。
他本来还显露出些许醉态的老迈眼睛里猛然间变得一片澄清起来，如同根本没有醉过，目光炯炯地直视着韩宇的双眼。
“到了现在的年代，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家说是王族，其实也就是个破败后重新崛起的豪门。王族两个字，也就是不花他们那些始终跟随我们家的家臣还会看重。那些老家伙啊，你没见过他们，思想比我这个主子还僵化，总是固执地认为咱们家还是那个曾经的统治者。在我年少的时候，不花还曾有一段时间一直叫我陛下呢，被我教训了好几次以后，这才改口。”
“但是有一点，我当年我和你母亲说过一次，现在我再和你说一遍。”
“咱们家当年费了千辛万苦才把血脉延续下来，把整个家族好好经营下去，就是我们这些子孙后代应尽的责任！我们家可不止咱们爷孙四人，不花他们，他们这些附属于我们家的人，还有他们这些附属于我们家的人的子嗣后代，零零总总算起来足有上百人，这上百人的人生全都交到我这个家主的手上！我们不光是顾好咱们自己家的人就足够了，我们还对忠诚于我们家的那些人，对整个家族负责！”
“你母亲当年拒绝的就是这些！”
“她是一个女孩子，我知道，她向往普通平淡的生活，这我也知道！但她并没有为我们这个家族想过！”
话说到这时，李载的情绪明显就激动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全然正色地注视着韩宇，沉声说道：“在你母亲出生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哪怕因为她脸上的红斑，很多人都劝我再和你外婆生一个子嗣，至少也要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但我没有答应。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这么做了，你母亲今后的人生就只能在比较与旁人的歧视中度过。既然这个孩子被上天赐给了我，我就应该全心全意地去保护她。所以，我给她取名为‘怛’。这本不符合我们家的规矩。但我想着，既然我不能给她我的姓氏，至少在名字上，我要补偿她。在朝鲜时，王的象征是太阳，而‘怛’，就是‘月亮’！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后继者……但你母亲不愿意，她宁愿和我断绝关系，逃去了中国，甚至为了避免你这个男丁被我这个外公知道，还把你给藏了起来。”
“如果是一名真正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