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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落融安则坐在灯下，看着那封模仿字迹的信。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像旁观者在看着一场闹剧。可是偏偏这场闹剧，让他的心前所未有的疼。
他盯着手中的信，感觉自己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候他的心，也曾经这样的疼过，而这是第二次体会到。
这样的感觉，他此生最恨！这样的心疼，时刻提醒着的是当初他的弱小，他的无能！
压抑的呜咽声下，丫鬟手中的动作顿住。
她回过头，目光担忧地望着不远处人儿。烛光摇曳，落融安的侧脸能看到滑落的泪痕。
她不由垂下头，想要开口的时候，就看到落融安抬起手来，将那封信用烛火点燃。
耀目的火焰中，火焰已然烧到了落融安的手指。
“殿下！”丫鬟惊呼一声，匆忙上前拍落碎屑。
抓住落融安的手指一看，已经被烫的通红。
“殿下受伤了，”匆忙吹了气，拂过受伤的地方。
第1886章 伤及心肺（）
落融安恍若感觉不到疼，静默之中，只有眼泪不停的往下滚落。
“我注定是不会理解感情那种东西”
沙哑的声音，自他的喉咙中慢慢溢了出来，“从来不曾有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怎么去长大。他们让我失去了那种能力。是他们，逼得我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他蓦地抬起头来，半含泪水的眼眸里，悲伤凝结成了恨意，“杀了他们！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丫鬟跪在他的身前，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起来。
“死！我要他们死啊！”
“殿下，”丫鬟痛哭着握紧他受伤的手掌，“殿下好好活着，总会有一日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殿下，打起精神。你一直活着，不就为了看到那样的一天吗”
落融安没有回答，慢慢转头，泪水滚落脸庞，他的眼睛里倒映了此刻落红瑛的模样。
目光里只剩下了她，也只余了她一人。
他站起身来，不远的距离，却好像走过了很远的路。
“就算我不懂，你也别妄想离开，”站在床边，巨大的阴影投射在了落红瑛的身上。
五指抓在床边的柱子上，用力之下，留下了指印。
到了半夜的时候，落红瑛突然发起了高烧。滚烫的额头，呼出的气息都带了几分热浪。
她痛苦的躺在床上，已经烧的神志模糊。
她恍惚间记得，当年才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这具柔弱的身体也经常生病。那时候司徒云白明明也是小小的年纪，却总爱守在她的身边。
理直气壮的说，他是男孩子，理应照顾姑娘。
那时候她就在想，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为何被外面传的如此不堪。
干裂的唇瓣被冰冷的汤匙启开，落红瑛难耐的红了眼睛，委屈巴巴的看向身边的人影。
素日强悍冷漠的人，在这一刻眼神中透出撒娇的味道。
丫鬟被她的眼神盯着，动作也不由轻柔了些许。
她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想到了各种结局，却没想到躺在床上的人，居然为情所伤，竟是直接病倒了。
“苦”落红瑛习惯的嘟囔了一句，想要开口问为什么没有平日里爱吃的桂花糖。可是刚张了张嘴，人就昏睡了过去。
待到落融安心绪平复再次出现在太子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深夜。
“她病了？”落融安诧异地抬头，只是冷漠的面容再也看不出分毫曾经关切的模样。
“昨夜突起了高烧，奴婢已经让太医来看过了。几剂药下去，现在好了些。不过这几日，怕是要耽搁我们的计划了。”
“不差在这几天，反倒是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落融安说着，眼眸看向天上悬挂的寒月，“这两日皇宫里面的问责松了一些，想来也是那个人救了一条命。”
丫鬟咽了口干沫，“殿下不动手顺势除掉吗？”
“都没弄清楚来历，贸然除去怕是要出大事，”落融安想到那个人素日清冷傲气的模样，缓缓摇头低声笑了起来。
第1887章 烧退苏醒（）
这一天两天夜对落红瑛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折磨。
她半梦半醒，脑海中盘旋的都是旧日的光景。
她在那里看到了始终跟在身后的司徒云白，那么真切，那么的令她安心。
甚至想要沉沦在其中，不愿醒来。
此时此景，她才恍然明白，为何那些她看着脑残的电视剧，那些男女主角，为了爱寻死觅活。
那时候她扫过几部，无法理解那些人为何喜欢。现在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没有经历过。
没有了经历，就不懂得感同身受。
冰凉的帕子，轻轻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有陌生的黑影，坐到了床边。不是平日里，来照顾她的那个人。
“还不想醒吗？”
迷迷糊糊中，这个人的声音入了耳朵，却让她有几分的不想听。总觉得是个令她讨厌，又避之不及的人。
“先前不是吵着要见我吗？如今我来了，想问的话不问，过后我可就不说了。”
半含威胁的话，终于将脑海中司徒云白的模样抹掉，取而代之的是落融安微微眯起来，似笑非笑的模样。
带了热气的呼吸喘出，落融安听到了浅浅的三个字——灵慧泉。
无意识的话语下，落红瑛闭上眼睛，继续沉沉睡了过去。
烧终于退下后，落红瑛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难受。
“公子终于醒了，你可是昏睡了两天三夜了，”丫鬟事先知道她今日会醒，早早备好了吃食放在了桌边。
见她撑起身子，立刻端了一小盘蜜饯走了过来。
“公子这段日子只靠了米粥充饥，先吃点东西垫垫胃吧。”
落红瑛闷声接了过来，这几日混乱的思绪，让她根本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对了，那封信”
“那封信，已经让我烧了，”带了几分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丫鬟立刻起身退了下去，刚到门边，落融安大步走了进来。
“你烧了？！”太阳穴骤然一跳，惹的落红瑛倒吸了一口凉气。
“惹得发烧几乎性命不保，还留着做什么，”落融安冷哼一声，拉过桌边备着的椅子，撩袍坐了下来。
落红瑛因刚苏醒，稍动怒便觉得不舒服。只能强忍着按压太阳穴，让脑袋不那么疼。
“信得内容你看过了？！”
质问的语气下，落融安扫了她一眼，鼻翼冷哼一声，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可是落红瑛当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落融安肯定是看过了。
“里面的事情，是真的假的。”
“你慌慌张张的哭着出门，又大病一场，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你明知道我出不去这里，自然要问的清楚！共何况我问的事情，跟你这边脱不了干系。”
落红瑛深吸了口气，这才将手放了下来。
“司徒家的来去，你身为太子，应该清楚里面的事情。”
落融安静默了会儿，才点了下头，“信中既已提了，我也不在瞒你。司徒云白因为不与西凉部族结亲，的确惹恼了朝廷。而这一次发兵西北，追其根源，便是因为此事。”
第1888章 送信出门（）
落红瑛心中虽然隐隐有了答案，但是被人亲口说出来，心还是不免疼了下。
“为了不牵连司徒府的其他人，与你断了干净，倒也可以谅解。不过”落融安故意拖了长音，“心里有一件事，他没敢想你提。”
“什么事？！”
落红瑛对上他的目光，隐约觉得要听到的事情，会脱离
“司徒府的人也不是傻子，如今架不住我父皇的雷霆之怒，上奏求情。我父皇感念他们世代簪缨，如今换了人选。只要司徒云白点头，便可保得司徒府上下人平安无事。而老太爷，也能颐养天年。”
卑鄙无耻！
落红瑛在心中怒骂一声，唇瓣紧紧抿了起来。
自古以来有用联姻来维系朝堂关系的前例，可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亲自经历。
“我想，他现在已经作出了选择。”
落融安的这一句话，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落红瑛眼中的明亮，彻底夺去。
没有去问落融安如何知道，她与司徒云白的关系。更没有心思去管，曾经出现的那个落红瑛究竟说过什么。
她的心碎成了一片片的黄叶，被大树无情的抛弃。
“我想送封东西出去。”
落红瑛咽了口干沫，好不容易才将这句话哽咽了出来。
“还不死心吗？”
“只一次便可。”
落融安想了许久，这才点头道：“随你。”
等到人离开之后，落红瑛撑着床边站了起来。
那封信来的突然，就算真的有那么多的难言之隐。可是在她的心目中，她认识的司徒云白，不会不跟她当面说清楚。
虚浮的身体下，左手捏住右手的手腕，落红瑛才执稳了毛笔，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字。
明明想要说的话很多，如今却都成了一汪眼泪。她想起两人经历过的艰难险阻，却不曾料到会有一日，败在了这里。
她的字从来都没有女儿家的闺秀，总是这具身体有了写字的记忆，可是尾端的地方，也带了几分平常女儿家没有的英气。
字字认真，却又字字悲伤。
为了谨防出现纰漏，落红瑛是差了太子府里的人，将一直在皇都效力的一个随从叫了过来。
她的未来何去何从，如何选择，手中的信变成了人生的指向针。
“公子放心，属下定平安送到。”
见人将信揣入怀中，落红瑛心里挤压的气息，这才稍稍有了些许放松。
“一路平安。带信回来时，还是老规矩。”
随从重重点头，这才跟落红瑛行李告辞。
此去西北前途艰险，她不会放任这个随从一人独去，相信对方也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
而宇然之如今应该还在江南坐镇，她不能将其擅动。更何况如今形势未明，若是回来时，那个老规矩真的发生了改变，她便会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落红瑛没有在门口逗留太久，见人消失后，就起身回了屋子。
在太子府里她可以随意走动，看似自由，却是被关在了无法逃脱的牢笼。
一身武艺提不起半分，偏偏可以感觉到真气的存在，她倒现在也没弄明白，落融安究竟是在她身上怎么动的手脚。
第1889章 深夜离开（）
随从离开太子府后，并没有立刻启程离开，反而先去了百花楼一趟。
素日落红瑛饮食起居的三层阁楼，静默地仿若没了人气。
只有在门口的地方，有一个焦急眺望的人，将这一片的死气沉沉，带来了些许鲜活。
“姑娘，姑娘久等了，”随从遥遥望见来回踱步的身影，不由小跑加快了速度。
“见到公子人了吗？！他如今怎么样？！”丫头见到来人，一激动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
她本以为自家公子在江南过的好好的，谁知前些日子就传出八卦，说他家公子如今跟太子落融安成双成对的出现，还有人说什么好事将近。
她这才反应过来，为何那日见到司徒云白时，对方的模样欲言又止。
倒是她这个傻子，最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放心，小的是跟公子亲自见的面”
“他们居然肯让你们相见？！那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公子是不是被胁迫了！”
不等对方说完，丫头扯着手里的帕子，紧张地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没有，公子一切安好，不论说话还是神情都与往常无异。想来公子有自己的打算，这才没有与姑娘想见。”
丫头几经确认，听到落红瑛的确无事之后，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落红瑛从江南回来，就没来过百花楼。她听着坊间的流言，几次差点按捺不住冲出去找人。
可是她的身份，对这个皇都来说，到底太过敏感。
就算侥幸出去一两次不被人发现，也难保会引来杀身之祸。
“姑娘放宽心，等过些日子公子应该就会回来了。”
丫鬟苦涩地点了点头，知道落红瑛安好，也不能让她真的放松下来。
因对方要着急赶往西北，丫鬟也没有多做挽留。送到百花楼门口之后，就立刻戴着面纱，匆匆折返了回去。
初春季节，来往的商人开始忙碌起来。所以到了深夜，城门依旧大开。
一支由五人组成的小队，在月挂柳梢时快马加鞭赶出了皇城。
夜已深，路边的酒楼客栈，还点亮着盏盏纸灯笼。
一个黑影在月光之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城楼之上。他立于风中，一双眸子锁在了那个疾驰的小队上。
守着城楼的侍卫，见到来人，哪里敢出来打招呼，都恨不得当做对方没有看到自己。
落融安没有理会周围偶尔投过来的小心目光，眼睁睁看着那支队伍不见了踪影之后，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扭过头，转身从城楼上飞了下去。他来去如同鬼魅一般，没有留下半分痕迹，将人融进了慢慢黑夜当中。
而同样的夜晚，皇城里也是灯笼满挂。初春的来临，已经几日不再见到白雾作祟。
皇宫深院，灵慧泉的泉水，静静流淌着。它就好像这样万年不变地无法停息，冷眼旁观着整个世界的变迁。
能够下地行走地中年男子，第一时间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他穿进空间，胸肺剧烈的颤了两下，带来两声咳嗽。
第1890章 糟蹋泉水（）
扶着墙壁慢慢走到灵慧泉身前，中年男子看着它不停流淌的泉水，突地直直跪了下来。
两只手颤颤微微地摸进了泉水之中，这一瞬间，泉水既如同活了一般，从他的指尖吸附而上，逐渐弥漫过胳膊，然而停止了继续攀爬。
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自毛孔钻入身体之中。这些日子用灵慧泉熬制汤药，填补的身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中年男子见状，疯癫似地笑了起来。可是这笑声，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哽咽。
他猛地将身子前探，将脸也埋进了泉水之中。
张着嘴疯狂的吞吐着泉水，想要滋养已经被破损的丹田。然而这丝奢望，在他一遍一遍，喝的肚子浑圆，稍张嘴水就要吐出来后，也没有半分变化。
他不甘心地撑起身子，将存了许久的灵慧泉泉水用手捞了出来，想要有新的泉水将其取代。
“你疯了！”皇帝没想到深夜来灵慧泉这里，居然看到了这一幕。
他一脚将在糟蹋的中年男子踢开，脸上满是怒意。
猝不及防的力量下，中年男子被踢得仰天翻了个个，一口口水被迫从嘴里吐了出来。
他两倍的撑起身子，疯狂地咳嗽起来。
“混账！灵慧泉泉水弥足珍贵，你居然如此糟践！”
中年男子不停的咳着，喷出来的水呛得他鼻涕眼泪一起流，只是出来的全都是清澈的泉水。
皇帝见着满地浪费的泉水，心疼的攥紧双手，偏偏有不能伸手去打人。
只能压制满腔的怒火，冷冷瞪着喘息不停的人。
“还能不能说话了！”等到咳嗽平复下来，皇帝嘴角勾了冷意，“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中年男子满身湿漉，从地上狼狈地撑墙站了起来。
“我想要借助灵慧泉，恢复力量，”他艰难的开口，因为先前的闹剧，眼睛被刺激的通红，“这具身体残破至此，我想为陛下多尽一份力。”
“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谁，自己心里清楚！”袖摆发出冷硬的声响，被拂在了身后。
“陛下，我所说的绝无虚言。”
“你与我非君臣，全靠着信任才走到这一天，”皇帝将目光锁在灵慧泉上，“明天便是你我约定之日的到来，我希望到那日，一切都如你所说。”
中年男子被他摄人的压迫，逼得抬不起头来。
若换作从前，他一身灵力自然是不怕面前的人。可是现在，天子之威，已经能够轻而易举地压制他。
“终会如陛下所愿。”他斩钉截铁地回复，这才感觉周身收到的压迫之力，消散了不少。
“我要的是你的力量，可是是这里的，”皇帝抬起手来，剑指点在额头上的动作，落融安学了八九分的相像，“我听说你今晚准备离开，所以特意来送个平安。却没想到见你糟蹋灵慧泉泉水，以后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我可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你。”
声音虽平缓了很多，但里面满含的威胁，是聪明人都能读懂的信息。
第1891章 墙外花香（）
见人老实的低头，皇帝也没有多说什么。
心疼的扫了一眼地上的灵慧泉水后，这才抬脚离开。
他怎么会不知道此人内心真正的想法，说是为了他，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他们两个人就是被灵慧泉捆在一起的人，着了魔似的都想得到想要的东西。
可是灵慧泉泉水哪里那么容易积攒，就满池看着清澈的泉水，还是花了近十五年的时间，才积攒起来的
若是明日失败，他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
中年男子在灵慧泉中，感觉到一股杀意来袭，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刚才皇帝离开时的模样，他看的清楚。
看着地上被浪费的灵慧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简直是疯了。
一滴灵慧泉都来之不易，当初他们可是花了三年的时间，才让灵慧泉重展当年的相貌。
他竟是一时着急，就鬼迷心窍了。
从腰封上悬挂的瓷瓶里，到处一粒丹药。吞咽下肚之后，中年男子脸上的起色才好些。
明日便是落云王朝圣上五十岁的生辰，举国庆贺，名叫寿圣节。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去会一会，那个侥幸未死的人。
皇帝的寿圣节，乃是天下第一等大事。落红瑛因为未曾外出，又看不到外面的风景，并不知道现在的大街小巷，都被红色的纸张铺满。
更有宫中艺人绘制的彩图，被木框裱着，展览在皇城外的宫墙上。
百里新鲜的迎春花连夜被人扎成花篮，从皇城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