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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做到了,她终于堕落到他身边了。
那一刻,符桓清楚的知道,一切都如他所求。
他下意识的抓紧她,只觉得心里第一次这样痛。
她终于堕落到他身边,再不复初见时候明澈如镜。
他曾经无数次期待过这个时刻的到来,可真的来了,他却只觉得疼痛。
为什么而痛呢,他不知道。
他只能小心的抱紧臂弯里的少女,近乎笨拙的问她,“还……喜欢我吗?”
“喜欢啊。”她答。的
于是,恨他吗?
这句话,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
是啊,她如他所愿堕落到他身边了,可……她堕落到底了又怎么样呢?
他没有因此更快乐,也没有因此催生出更残忍的欲望。
他只觉得疲累空虚,然后,心底疼痛。
他立刻带了元让去看医生,有着雪白胡须的老者搭着她的脉搏缄默不语,只开了安神的药剂给她喝,当他睡去了,才和符桓轻轻的说,她怕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符桓心里茫茫然的疼着,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抱着元让回了自己别邸,通知皇子府她没事儿,要在自己身边休养一段。
药汤的效果很好,元让一觉睡到第二天才醒,起床的时候向窗外张望,就看到远处有一线烟火熏天,似乎是昨天就医的方向。
“……都杀了?”她捧着符桓递过的药汤喝了一口,淡然问道。
符桓摇头,“老人家孑然一身,有什么好杀的,你也缺个医生,我把他安置在这里了,房子什么的烧了,就让人认为他死了吧,也好日后方便。”
元让纤秀的眉毛动都没动,淡淡应了一声,喝尽药汤。
一时间,符桓根本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好,讪讪的要离开,却被少女拉住了袖子。
“留下来陪我吧。”
“……”其实他不该留下的,今天正是成婚第三天,他应该陪新婚妻子回门,而不是在这里打扰他休养。的
但是,手腕上扣着的指头,那冰凉的温度,微弱的力道,却让他挣脱不开。
他犹豫的时候,少女冰凉的手腕缠绕而上,如同水底从骷髅的眼睛里长出的水草一般攀上了他的颈项。
元让平静的,悠长的,仿佛丝毫不在意的声音软软的荡漾进他的耳中。
“抱我吧……符桓……”
他觉得怀里的孩子一夕蜕变,成了妖艳的一尾蛇,将他扯落万劫不复的水底。
于是,在那一点苍白嘴唇上覆上自己口唇的瞬间,他彻底知道,之前那纯真善良的孩子,彻底的死去了。
他亲手所杀,怨不得任何人。
三朝回门他没有陪阿软,阿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他回去的时候,怯怯的对他一笑,却让他心里起了歉疚。的
新婚有假,为期一月,他把元让安置在了别邸,出于一种微妙的情感,不愿去看她,专门在家陪新婚的妻子,倒也渐渐消弭了最开始的不豫。
间中他去见了几次元让,那个孩子除了不怎么笑,看上去和往日无恙,休养得也还好,居然渐渐有了些圆润。
只有符桓记得,那个孩子,从头到尾,都未曾哭过。
事情发生之后第五天, 那三个男人拿住了,他问元让怎么处置,元让只淡笑一声,说随他,他便下了千般手段,等十天后,这三个男人死透的时候,已连人形都看不出了。
可心底还是郁积着疼痛。
符桓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疼痛消去。
修养了快一个月,元让就回去皇子府,然后他也销假上朝,一切都恢复以往,元让依旧是元让,符桓依旧是符桓,但是,只有符桓知道,那个少女眼底柔软再也不见,只有清冷萧杀。
又过了三四个月,本来不是去他府邸里议事的日子,元让却忽然召他前往别邸,符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赶过去,刚进去,就看到老医生从门里出来,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元让怀孕了。
当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如被五雷轰顶,第一方是立刻去看元让,问她,要不要堕胎。
他问的时候,元让平静从容,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这样情况下的孩子,他本以为她一定会不要,那个少女却只是轻轻忽闪了一下睫毛,很轻的对他说,她想把孩子生下来。
“因为大夫不是说,我以后不可能再生育了么?所以,这是唯一一次的机会。”
说完这句,她忽然近乎恶意的一勾唇角,“而且,也有四分之一的可能,是你的孩子哟~”
她这样淡淡的说着,他却无法反驳,只能安静的看着她,然后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我恨你。”
她微笑,把那天对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我自己要去找你,也是我自己溜来这边,所以,有什么遭遇都是我错,不关你事。只不过,即便是迁怒,我也还是控制不住呢~”
她甜美的笑起来,眯起的眼睛里有隐约的狂气,“我恨你哟~符桓。”
这却不是,他要的结局。的
二个月后,他得到消息,阿软也怀孕了。
从那日以后,元让的气质就有了极其微妙的转变,偶尔,那个清冷高雅的孩子一个眼神,居然可以让他有压迫的感觉。
元让运气极好,十月起,京都大寒,皇帝带着贵妃去了陪都避寒,没人看顾她,她就躲在符桓府里养胎,然后在皇帝回京前的十二月,她早产了。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生产的时候又血崩难产,完全就是一只脚踏在棺材边上走了一遭,到了后来,产婆出来要他做后事准备的时候,符桓二话不说冲了进去,以一身功力吊住她一条性命,到了晚间,一直紧紧的喉头才勉强松了一线,药汤灌了下去,人才见过一线生气。
他不能失去她,无论如何,断然不能。
胭脂鸩(下五)
他不能失去她,无论如何,断然不能。
她是他的半身,是他的另外一半生命。
就这样直到第三天,她才幽幽醒转,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符桓。
她几乎要笑出来。
面前的男人鬓发散乱,一脸憔悴,连胡子都没剃,下巴上乱糟糟的都是青色,看着他,一瞬间,元让的眼神几乎温柔了起来。
视线转移,她凝视着符桓握住自己的手,慢慢的眼神就如蜡烛的余烬一样,冷了下来。
她没有试图抽走自己的手,只是安静的弯了下唇角,低声问道:孩子呢?
符桓沉默了片刻,答,是个男孩,生下来就没有气了。
她才十六岁,饱经毒药蹂躏的身体,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只微微闭了下眼,长长的睫毛下一线眼色有若琉璃,便低低的问,那尸体怎么处理的呢?
烧了,他答,省得日后麻烦。
听他这么说,元让没立刻回答,只是仰起脸,定定的看他,过了半晌,慢慢笑出来。
元让只觉得她这样的笑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惊悚,默默摇摇头,取出一个比巴掌略大的锦囊,递到她掌心,轻声告诉她,是那刚出生就死去的孩子的骨灰。
她接了过来,拿在掌心,那样轻,那样薄。
这就是她的孩子,她怀胎七月,几乎搭上了自己的生命诞育下来,终了,只是这样一个锦囊。
她的骨,她的血,她的肉。
她一生唯一一次诞育生命的机会,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她慢慢拢紧自己的指头,锦囊下的触感是细腻的,婴儿幼嫩的骨头所炼化出的沙。
她眼神慢慢落了下来,渐渐涣散了些,然而笑容却扩大。
“……我想往里面填些花儿……连阳光都没有看到过的孩子……总要让他知道花的味道……等开春了,放些桃花,牡丹,夏天的时候有月季和栀子……”
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到了听不到的时候,她忽然吩咐侍女拿来镜子,她照了朝,元让看了看自己的脸,笑着说,这脸色太枯败了,便又命人取来胭脂,细细的,一点一点的点染完全没有血色的嘴唇。
然后,她笑着,潸然泪下。
血色的胭脂打翻在了白色的床褥上,她抱着怀里锦囊,哭的泣不成声。
那是迟了七个月,落下的泪水。
二个月后,阿软生了孩子,是个秀丽女娃,元让亲自过府来贺,怀抱着那个孩子,面带笑容走向符桓。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了就让人心生亲切,想爱她怜惜她。”她赞扬着,然后带着那种春风满面的潇洒笑容,低低在他耳边耳语:“……可爱得……真想就这样,掐断她的脖子呢。”
符桓悚然一惊。低头时,她若无其事的伸手去逗弄进修襁褓里咿咿呀呀的婴儿,唇角带笑,眼角含柔。
符桓看了她片刻,忽然也笑了,他伸手拂去她额角一丝乱发,笑道:“……你若要杀,就杀吧。”
元让一惊,抬头看他,他似笑非笑,碧绿眼眸眯成一线。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要怎样,便怎样吧。”
这是他的真心话。
她是他的毒,从见面一瞬开始。
她奇毒如鸩,无可逃避,是他心伤一点,偏是胭脂烫。
他所做一切,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
他含笑挽起她的手,看着小小婴儿在她臂弯里沉沉睡去,对她说,“元让,为了你,我可以含笑饮鸩。”
她听了这句,大笑起来,把孩子交还他,手指滑过他的面孔,冰冷无温。
好啊,她笑着说,如有那一天,我亲手将鸩酒捧给你,绝不食言。
说完这句,她又看着怀里小小婴孩,笑盈盈问了一句,她叫什么名字?
他答:单名一个素字。
他顿了顿,又说,就算是奢望也好,做父亲的总希望她能一世平安,纯淡如素。
父亲啊……元让听了这句,唇角有微妙笑容,然后笑道,一点都不象你。
接下来的日子就这么平滑过去了,他在朝堂里的位置越来越重要,也为了避嫌,慢慢的和元让在面子上分开,暗地里助她结交朝臣。
但是元让却有了奇怪的癖好,每年接近六月的日子,她总要换上女装在人群里走上一遭,为了这点,符桓伤透脑筋,却又不忍连她这点小小任性都拂逆掉,左思右想,反而干脆出了个绝地般的办法,直接在京郊兑了间妓馆,元让要穿女装的时候,就让她去,这样一来,众目睽睽之下,反而没人会猜疑她的身份。
元让问她要用什么假名,她悠悠的想了想,说,就用琴娘吧。
符桓默然,他想起,元让的母亲,就名唤琴娘。
昔日里宁肯被母亲所杀,也不肯反抗的孩子,如今,已经学会了憎恨。
又过了一年,元让的母亲终于得偿所愿戴上了后冠,而元让已经十七,亲事也提上了日程。
这著实让新出炉的皇后心惊肉跳起来,她和符桓联合起来以元让身体不好等等为理由,延缓亲事,而当事人却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好笑似的看他和皇后上蹿下跳。
某一日里,元让靠在他怀里纳凉,听到他烦难的说最近要她完婚的奏本越来越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便找个世家嫡出的女儿嫁过来罢,最好是懂事知机,知道跟了我,就关系她一大家子几百口人,这样也不会怪我冷落了她、”说到这里,她慢悠悠的迎着阳光伸出了手,指头白皙如玉,然后她似笑非笑转头看他,便想起来什么似的,轻轻曲指敲敲额头,对他说,“瞧我这记性,放着面前上好的亲事,居然就舍近求远了,符侯不是有个同父同母的妹子么,听说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好一朵京都里人人都要攀折的娇艳芙蓉呢。”
说到这里,她唇角一勾面上就现出一痕微妙笑容来,她莹白色的指头勾了勾,让符桓俯下头来,她语气凉薄如冰,这样薄凉语气中,她把修长莹润的指头和他的手指交叠缠绕,肌肤亲昵之间,就隐隐带了暧昧上来。
这暧昧,却也是冰凉无温。
“来,要不要试试,把自己的妹妹朝火坑里推推?”她笑着这么说,眼角眉梢有凌厉的媚意,发丝拂在他胸口,冰一样凉。
他失笑,“……那可是这荣阳帝国未来最尊贵的火坑。”这么说着的时候,符桓倒是真的认真思考她的提议。
按理说,他的妹妹已到了婚龄,姿容秀丽有目共睹,个性也落落大方,活泼可人,琴棋书画诸般小姐该涉猎的都算精通,又识得大体进退……这么一想,未来荣阳的皇后么……不错的样子。确实,守护元让的秘密,没有哪家小姐会比她的妹妹更合适了。
看他说了一句就沉吟起来,元让就知道他是真的考虑把妹妹嫁给她的事情,她转头看他碧绿双眼,忽然便漫漫笑开,“……所以你推她下来,便义无反顾?”
她这一声说得极轻,符桓一愣,再看她时,她已游鱼一样从他怀里脱走。
“符桓,为了你自己的话,你推任何人下火坑都无所谓对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扬手整理头上玉冠,逆着阳光,身形纤秀得一线,仿佛随时都会飞升而去一般,仿佛是毫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碧眼的青年非常微妙的笑了起来。
“那又怎么样呢?”看着那个女子整装完毕,他才淡淡一笑,悠闲托腮,漆黑长发从衣衫上滑落一侧,便陡然带了一种阴霾的俊美秀丽,再度重复自己的话:“那又怎么样呢?有相同的血缘又如何?她是我的妹妹又如何?元让,我为了你连我自己都能推下去,何况别人。”
“元让,我和你,都是踏着所谓手足的鲜血才走到现在这一步的。”说完这句,他看着对面陡然苍白了一张容颜的女子,好笑似的侧头,起身离开。
何况,他根本不认为那是他的妹妹。
当天回到府邸,他特意唤来妹妹,那个女子天性聪睿,知道向来不关心自己的哥哥唤了自己来,必是有他的用意,便盈盈知礼,把那十分傲气收敛了七分,还有三分因为年纪太小,没有吃过苦头而浮在眉梢。
符桓让她坐在自己旁边,也不说话,只是长久的看她,然后,伸出手去,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对于这个对自己而言几乎和陌生人没两样的哥哥伸手碰触,少女眼底一冷,却动都没动,符桓一看,唇角就泛起一线若有若无的微笑。
没有感觉。
他和这女子有一半的血缘关系。
如果他真的决定把她送入元让后宫,那么等待着她的,好一好,是雍容华贵母仪天下的孤单寂寞,坏一坏,披发覆面,口塞糟糠弃尸荒野,然后全族的人陪着一起杀头——多好。
即便知道她所要面临的是如此险恶的未来,也依然,没有感觉。
即便,她是他的妹妹。
他这一生,从未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去爱人。
他和她坐在这里,表面上兄妹情深,实则,末路。
胭脂鸩(下六)
于是,他笑了笑,绿色的眼瞳里泛起了一线不易察觉的癫狂,然后送了几样女孩子会喜欢的珍玩给她,把她打发走了。
二个月后,皇子元让和符国公之女的婚事便提上日程。
对于这个可能败露元让性别的婚姻,皇后在最开始歇斯底里的不肯点头之后,倒也想了个明白。
元让不可能不结婚,这个坎一定要过,那么,与其让其他朝臣塞一个太子妃,还不如符桓的妹妹,至少,本就是一根绳子上吊死的蚂蚱,不如再多紧紧的绑上一层。
但是,她还是尽可能的拖延着成婚的期限。
转过年去,元让在十八岁的时候,终于戴上了太子金冠,而同年,她和符桓之妹的婚事就此昭告天下。
二十岁那年,元让大婚告成。
高台之上,他身代父职,挽着妹妹,步步行来,走入那宫阙万间,楼阁凄深,然后大殿之内,那个被她呵护长大的孩子红衣烈烈。
他忽然便有了错觉,仿佛要和她成婚的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自己。
心里某个地方便陡然的疼了一下,然后微微变凉。
止步在大殿之外,他看着那个跨入门中,即成为皇族一员的,和自己有一半血脉的女子,盈盈向那个红衣男装的女子而去,然后款款而拜,三跪九叩。
礼成。
元让已在名义上属于另外一个人。
耳边钟鼓齐鸣,他几乎有些惊悚的在这震天的声音中张开手指,然后,他笑了起来,清楚知道,自己手中什么都不曾握住。
无论是命运还是元让。
那一晚,他回到张灯结彩的府邸,刚入得门去,就被自己娇养的女儿缠了上来。
小姑娘四岁,正是招人疼的时候,他教养得严格,却也粘他粘得紧,看着女儿娇软软的扑过来,他伸出双臂紧紧抱住,然后慢慢的,微笑。
“阿爹会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丈夫,最好的婚礼,让素儿幸福安泰,平平安安。”
他这样说着
接下来,他的妻在第二次生产时故去,他那时候还在战场,和他对阵的是他十年前初战的对手,只不过十年前,他对面的那红衣战神一般的青年是大越的亲王,十年后,却是塑月帝国继承人的夫婿。
但是即便身份如何改变,对面的那个青年都依然和十年前一样。
他眼神明澈,秋水无垢。
他凭什么?
十年前和他一样纯净的孩子如今已污秽不堪,他凭什么还这么干净?
符桓想,他凭什么?
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毁了他。
无论如何。
于是那一战中,他拼尽自己死后被龙骨噬魂,永不得转世这样苦楚,将龙骨之力完全激发,将那个东陆之上第一名将格杀当场。
然后,回得国来,满府却素白银裹,迎接他的,就是妻子的死讯。
停灵已过,不要说最后一面,他连那个身为他妻子的女人的尸体都没有得见,回应他的,唯有屋内一个孤孤单单的牌位。
他并不爱这个女子,然而那个女子爱他。
岩软儿,这些年来夫妻,低眉笑语,只盼他一个明皇簪花,举案齐眉,可他除了虚假,什么都未能给她。
倒不悲伤,只是歉疚,就仿佛孩童去买糖,要的是一文的糖人,但是店家疏忽,给的是十文的糖人,拿去之后,心里窃喜,却也渐渐泛上一些心虚内疚。
能给她的,也只有死后哀荣罢。
把事情处理了一下,他去跟母亲见了一面,才知道妻子病亡之时,被追封了向国夫人,哀荣俱有,说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