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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西洋人不禁讪笑：“真难以想象阁下居然来自强大的大明。我们现在用得是十字仪和四分仪。”带着红旗老五来到一台十字仪前，红旗老五还真没见过，只见它带着刻度尺，还附有一个可以上下移动的横档。西洋人详细介绍了一下用法，说这种仪器操作十分简单云云。说得红旗老五大是心动，自从实行禁海后，郑和的一切航海图航海术都被付之一炬，如果能流传下来，还至于在这受窝囊气。
“你这个需要多少银子？”红旗老五问。
西洋大胡子诡秘一笑：“价钱可高的很。”
“高，也得有个价吧。”
西洋大胡子说：“我要你们去藏玺宝地的航海图。”
红旗老五顿时傻眼了，此次航行目的绝地保密，一定是船上哪个水手出卖了自己。此时他也不想辩解，脸一沉：“没得商量。”
西洋大胡子说：“船长阁下，别这么快封住自己大门。我也是有价值的。这次去藏玺宝地，我们是合作一起去的。我们两家合并，力量会更强大，找到的几率也会更大。我们有一流的航海术和一流的海员水手，这个你尽可以放心，而且我还有这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黑皮书。
红旗老五沉着脸：“这是什么？”
“航海日志！”西洋大胡子说道：“这是我们国家一个伟大的船长，名为‘怒海之狮’的马吉德留下的。他在很久以前到过那藏玺宝地。这本航海日志就是他留下来的，如果答应我们加入你们的船队，这本书可以共享，就好像你的航海图一样。”
“什么？”红旗老五惊诧万分，看着黑皮书非常眼馋，但随即摇摇头：“还是不行。我也很愿意和你们合作，但那玉玺只有一枚，如果被你们分去，我回去没法和朝廷交待。”
西洋大胡子大笑：“我们对玉玺什么的没兴趣。”
“那你是为了什么？”
大胡子眼睛放光：“通往藏玺之地的是一条黄金航道，周边岛屿都是奇花异草，遍地的黄金。我们就要这个。”
红旗老五犹豫不定，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黑吃黑。
“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给你一页航海日志看。”大胡子从书里拿出一页发黄的纸递了过来。
红旗老五仔细看着，页面上的西洋字写得工工整整，每一行下面都有汉字翻译。
大胡子解释道：“这不是原件，为了本次合作，我特意找人给翻译的。”
红旗老五看了起来，越看越是心惊，浑身都冒了凉气。
第三十四章
十月二十八日，我们驶出狭隘的海峡。我们已经有三个月又二十天没有吃过任何新鲜的食物了。我们吃饼干，其实那些东西已不成为饼干，而是爬满蠕虫的屑屑，因为虫子已把好的啃光了。而且它还发出一股鼠尿臭，我们喝的是黄水，储存多天，臭得令人作呕。我们也以牛皮充饥，这些牛皮本来是盖在主帆顶端以防磨损桅索只用的，由于风吹日晒雨打，已经非常之硬。我们先把牛皮浸在海里四五天，再在余火灰烬上烤一会儿再吃。我们有些船员的上下齿龈都肿胀起来，怎么样也都无法再吃东西，因此活活饿死。我们已经到了弹尽粮绝之时。
十一月五日。船上仅剩下十个海员，如果再找不到吃的，他们就会互相攻击，估计就会吃人肉喝人血！上帝啊，如此折磨我们，还不如让我们去死！
十一月十日，我们的“海狮号”已经永远地停留在海上，没有一个人。它会漂到哪里呢？或许若干年后，会有其他船看到它，那时船上的尸体或许已经腐烂成为枯骨，他们会把它当成幽灵船。
十一月十二日。在海上漂流了两天，终于看到了陆地。我和乔治已经连拥抱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们躺在筏子里仰望蓝天，多么美的天空啊。
十一月十五日。这个岛上有个极为奇怪的部落，他们周身黝黑，行动快捷，经常穿梭往来在密林之中。衣服只有他们部族的国王和兄弟们才有资格穿，而且很像个女人。这个奇怪部族的成人礼比较奇怪，让野狗去撕咬孩子们。我亲眼看到孩子们赤身裸体在栅栏围出的空地此处奔跑，间或捡起木棍石头反抗野狗，狗向他们猛扑上去，把他们当成了野猪或是小鹿。有一个孩子吸引了我的注意，他有着健壮的身躯，脸上表情很坚毅，他把惊慌失措的孩子们组织起来，列成阵型和狗群作战，进退有度，调度有方，他一定会成为未来的部族首领。
三月四日。我的眼光没有错，哈里果然成为了首领，我的辛苦也没有白费，我终于成为这个部族的朋友，他们都忠于我。遗憾的是，乔治再也看不到这天了。
四月五日。我终于可以去看看传说中的黄金海岸。据哈里描述，在他们部族的传说中就留传着一个很浪漫的故事。说是很久之前，从天而降一支舟师，他们装备精良，下船后一路挺进，在一个极神秘的地方藏下了一个至尊宝物。那宝物烁烁发光，能应天时之变，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这个神秘的地方就是黄金海岸，那里有数不尽的黄金，河里山里，随便翻开一块岩石，下面就藏着金沙！景色异常优美，我相信它就是只有得到上帝允诺才能进去的人间天堂所在。但听哈里说，在黄金海岸的深处，锁着一只巨大而神秘的野兽，它守护着至尊宝物，它看护着天与地的秘密，任何接近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五月一日。部族的船把我送到了岛上。此地对于他们来说是禁地，所以没人敢和我一起前进。我只能靠自己了，无穷无尽的山脉，绿色布满了整座岛子，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五月十五日。我见到了传说中的圣鸟“格里芬”。天哪！还真有这种鸟！它很像是鹰鹫，体型异常庞大，遮天蔽日。我记得有本年代很久远的古籍曾记载有一种鸟名为“鹏”，其背之阔足有几千里，能扶摇直上九万里。我看或许它就是我眼前的“格里芬”吧。天哪！这鸟居然吃象，我亲眼看到它用利爪携起一头大象，飞至高空，再将象掷落地下，使之粉身碎骨。“格里芬”掷死大象后，便俯冲而下，慢慢地把象吃下去。此鸟力大无比，十分吓人。
红旗老五看到此处就没了。他问西洋大胡子：“后来呢？”
大胡子一耸肩：“后来嘛，他就回到了我们王国。途中也是九死一生。”
“我是说，他找到那个。。。。至尊宝物没有？”
大胡子摇摇头：“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握着一个金罐子，但已经奄奄一息了，上岸没两天就死了。金罐子已经找不到了，流传后世的只有这航海日志，我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就为了去黄金航道的黄金海岸看个究竟。”
红旗老五心痒难耐：“航海日志的后面怎么说的？他又经历了什么？”
大胡子笑了：“船长阁下，你是一点都不懂做买卖的规矩啊。如果我们合作了，所有的材料都是共享的，随便你怎么看。”
红旗老五默默盘算，点点头：“好，我可以和你们合作。但要先看看你们装备，如果真遇到危险，得保证你们不会成为我们的拖累。”
大胡子哈哈大笑，带着红旗老五步出驿馆，顺着海岸来到一处港口，这里停泊着四五只大船，皆是船身修长，船尾翘起，挂着足有五桅的大三角风帆，经大胡子介绍，所有船只采用最为先进的制船工艺，龙骨就是一整块栎木，栎木又俗称柞木，耐水耐腐蚀性强，切面光滑，耐磨损，此木相当贵重，一整块栎木更是罕见，大胡子随随便便就能拉出来五条这样的大船，真是不简单。十六块厚度不同的重叠木板造船身，掺和着柏油的羊毛嵌缝，再大的风浪也挺的过来。
两人前后上船，红旗老五暗暗咋舌，人家这船队，还分专门的马船、商船、粮船和战船，分工明确，装备精良，一看就不是善茬子。
大胡子说：“武器什么的，就不给阁下看了。绝对的一流水准，我的先人曾跟随贵国郑和大人远航，学习了不少的航海技术和武器制作。我的船上火器一应具全，足以应付任何突发情况。”
红旗老五微皱眉头，这只船队设备如此精良，为什么还跟我合作。完全可以用武力胁迫我就范。他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大胡子，或许这小子包藏什么祸心，等到了目的地再杀我们不迟？
大胡子看出他的心思，笑道：“船长阁下恐怕还不信任我吧。”
“有点。你到底是做什么买卖的？”
大胡子伏在船舷，看着月光下轻轻起伏的海水说：“我叫乔治哈桑。就是马吉德在航海日志里提到的那个乔治的后代。我们家族几代航海，累积了许多财富，我本人就是经商的。把香料、丝绸、辣椒贩卖到遥远的西方。但我心中总是有个心结，就是先人乔治埋骨之所——那个神秘的黄金海岸。我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到达那里。船长阁下，”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红旗老五：“我真心希望我们能愉快合作。贵国我也曾多次造访过，江南制造局就有我的老朋友赵西同，我是他的老客户了。”
一说这个，彻底打消了红旗老五的犹豫。这赵西同可不简单，乃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原先为贴身太监在司礼监任职，后到江南制造局负责和西洋商人做海外买卖，并督促各大织坊赶制丝绸，俨然成了一方土皇帝，那真是放一个屁整个浙江都得晃三晃。
红旗老五本就是官家人，如果和这乔治哈桑搭上了关系，日后只要他在赵西同处美言几句，自己定然官运亨通。
大胡子心计颇深，一句话便搔到红旗老五之痒处，他呵呵笑着等待对方的回答。
红旗老五一抱拳：“那就有劳兄弟了。”
大胡子点点头：“有劳有劳。不知阁下几时启程？”
“等粮水储备好的吧。我也得让我的兄弟们多休息两天。”
大胡子说：“这样吧，明天傍晚，我出钱宴请各位水手饮酒一叙。”
第三十五章
蛇岛上最为著名的是一种名为马德拉的树木。在三十年前，岛子上布满了这种树，为了清理出地盘，当地人开始大量砍伐焚烧。没想到的是，燃烧过的木材留下来的残骸，居然是当地葡萄的绝佳肥料，从此蛇岛葡萄酒成为了往来客商持久不衰的商品。
乔治哈桑请海帮众人喝的就是这种葡萄酒。数十个酒桶码在地上，各式肉食海鲜蔬菜铃郎满目，水手们都是笑傲江湖的汉子，一个个甩起腮帮子就吃，整个驿馆是热闹非凡。
秃头趁人不注意从后门溜了出去，在海边转了两圈，确定没人跟踪了，一路小跑钻进了密林。这条路他这俩天秘密走了数十次，闭着眼也能顺利达到。不多时来到一棵树前，从后腰拔下砍刀，一下一下砍着弱不禁风的树干。只听得“嘎吱”一声，树砍到了。他走到树冠处，拔下许多树叶来。
树叶散发着腻人的香味，直熏鼻子。
秃头把树叶都塞进身后的背篓里，潜气灭踪，踩着羊肠小道，直奔树林深处。
茅屋里亮着灯，白日里赶海的女人正坐在灯下缝补衣服。月光昏暗，林中树叶轻响，秃头探出脑袋，他小心翼翼地来到茅屋后，学着山鸡作出一声怪响。女人停下来，侧耳听了听，轻轻摇摇头继续缝补。秃头又连续发出怪响，女人把针插在衣服上，手持了木棒走出屋外，顺着声音慢慢转到了屋后，秃头隐在黑暗中，看到她走进了，突然从角落里跳出，来了个猛虎扑食。
女人拼命挣扎，秃头把提前准备好的浸满新鲜树叶汁的绒布，紧紧捂在女人的鼻子上，时间不长，她就失去了知觉。秃头狞笑着，把她背在肩上，向深林走去。
陈明从后门溜出，一路警觉，就登了福船。丁胖子正靠在甲板上打瞌睡，听见声音，慌忙睁开眼睛：“哦，是陈大哥啊。”
陈明道：“鬼子六呢？”
“鬼子六正在照顾王石大哥还有那个怪人。”
陈明又问道：“冯二伢子和三哥呢？”
“还在底舱关着。”
“带我去。”
丁胖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多问，点上了马灯，带着陈明走到底舱。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舱门：“陈大哥，他们都在里面呢。”说完，转身要走。陈明一把拽住他：“你上哪？”丁胖子抽着鼻子说：“你们说你们的，可能是帮内机密，我就不便留在这了。”陈明笑：“你还挺懂规矩的。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你跟我一起进来。”
丁胖子打心眼里不爱沾这样的闲事。组织的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好。作为一个身份低微的人，知道秘密多了不是好事。但陈明既然这么说了，他只得提着灯跟在后面。
桅灯幽黄，舱里影影绰绰得仿佛一切都蒙上了黄色的光晕。两人走到舱尾，看到了冯二伢子和三哥。
陈明蹲下来，用食指停在三哥的鼻前，又摸了摸其脉搏，声音冷冷：“他死了。”
丁胖子暗暗叫苦，还不如不知道呢。到时候红旗老五必然会迁怒于我。
陈明翻了翻冯二伢子的眼皮：“他昏过去了。”说着，从腰间解下匕首，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绳子割断。
丁胖子再也不能坐视不管。放下桅灯，一把按住陈明的手：“陈大哥，你这不是害我吗。不能放了二伢子。不然我的命就没了。”
陈明冷冷地打量他：“你以为不这样，你命就能保住吗？”
“陈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先给你透漏个话。你和鬼子六都恐怕难活过明天晚上。别问我为什么，我不会告诉你。知道我为什么救冯二伢子吗，这是给你积德呢。”陈明目光灼灼。
丁胖子一时手足无措，满头大汗：“那。。。。我该怎么办？”
陈明沉默半晌：“我这次来就是救你的。我们平时兄弟处的不错，我肯定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你和二伢子关系怎样？”
丁胖子长叹一声：“亲如兄弟。在船上，谁都瞧不起我，就二伢子经常把自己的饭留出一半给我吃。我最怕人嘲笑我，帮里许多人都嘲笑我，可就二伢子不笑我，还和我做朋友。”
“那你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死？”陈明声色俱厉。
丁胖子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怎么会呢？可我也没有办法。”
陈明说道：“这样吧。我现在放你们俩走。越远越好，脱离这是非之地。”
丁胖子睁大了眼睛：“我。。。。我还想找我的父亲。只有。。。。海帮这样大的势力才能帮我。”
陈明一摆手：“说你是小孩你还不服。见解太小家子气。海帮不过就是个民间的团会，成员无非是渔民和江洋大盗。他们帮不了你什么，你应该去寻找一个更大的组织来帮你。”
“你说你说。”丁胖子眼睛放光。
“南下，去苏门答王国，找他们的国王麻衣剌谨。好了，快走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丁胖子说道：“还有鬼子六呢，我想带上他一起走。”
陈明挥挥手：“你到挺义气。这个由我来安排，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赶紧收拾东西，船头会和。”
丁胖子一转身跑出底舱。陈明抱起冯二伢子，作势往外走，看到丁胖子跑远了。他低声喊：“二伢子，二伢子。”
冯二伢子慢慢苏醒，极为虚弱：“我不是在做梦吧。是陈大哥。”
陈明说：“我现在就放你走，越远越好。”
冯二伢子咳嗽了数声：“谢谢陈大哥，大恩不言谢。”
“二伢子，我问你个事，你一定要老实回答。”
“你说吧。”
“三哥临死前，给没给你什么东西？”陈###都提嗓子眼了，眼睛就盯着冯二伢子那张苍白的嘴唇。
冯二伢子轻轻摇摇头：“我爬到。。。三哥身前时，他已经。。。死了。”
陈明思索片刻，看了看三哥的尸体，这时听到甲板上丁胖子喊着：“陈大哥。。。陈大哥。。。。”陈明抱起冯二伢子出了底舱，来到甲板上。他让丁胖子照顾冯二伢子，用刀砍断了救生筏的绳子，筏子落在海里。他护送着两人上了船。在舱里已经储备好了救生的水和粮，丁胖子用木浆一抵福船船帮，筏子慢慢地在海上荡漾开来。
丁胖子和冯二伢子在筏子上朝着陈明挥挥手，渐行渐远，消失在黑暗中。
陈明勒勒裤腰带，回到底舱，翻过三哥的尸体，从头开始细细地摸索起来。没发现什么异常，他皱着眉，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一直摸到大腿根时，身子陡然一怔，提起桅灯仔细照着，只见此处鲜血淋漓，皮上扣了一个###，皮肉翻卷。他摸着胡子想了片刻，猛地一拍大腿，用桅灯上上下下照着自己衣服，果然在下襟处血迹斑斑，是刚才抱冯二伢子时蹭上去的。
坏了。一定是那东西藏在三哥的身上，现在又以同样的方式藏在了冯二伢子身上。
一时手软，终成大祸。
他扔下尸体，提着灯大步流星往外跑去。刚到门口，猛然发现阶梯上站着一个人。此人背身而立，背影极为瘦削，两肩高耸，好像一副骨头架子。
陈明喝道：“鬼子六，你搞什么名堂？”
那人慢慢转过身，陈明这才看清楚，是本已昏迷不醒的王石。他面色铁青，双眼呆滞，不知什么时候长出的满头黑发如蜘蛛丝般在空中蔓延。
陈明说：“原来是王石兄弟。你身子好了啊？不错不错，恭喜恭喜。小弟还有别事，不打扰兄台了。”
话音刚落，王石轻飘飘从上面跃下，如风筝如舞扇，落在他的身旁。走路时浑身直抖，好像木偶一般，猛然间出手如电，右手直插喉咙。陈明一看不好，低头闪过，脚下一发力，纵身跃到甲板。不知何时，怪人披着毛毯正矗立在船头，神情阴森，毛毯随风而舞，如秃鹫展翅。还没等反应过来，身后破空而响，王石抓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