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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词-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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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扫拂过她。班媞心里哼了一声,短促地笑了笑,就客客气气地说:“殿下过虑了。皇帝对殿下极为宠爱,谁能跟您争宠呢?朝中的事自然由朝臣去理会,殿下别太操心,身体要紧。现在您刚出月子,还需要好好静养,否则以后就难以恢复了。”说罢,班媞令宝儿呈上为女婴准备的童衣及礼物,笑说,“就算为了社稷,殿下也应该多保重身体啊。”   

  班媞似乎在装傻,许?也意识到这点了。可是,班媞的拒绝是柔媚的,轻盈的,她不好勉强。许?只能收下班媞无关痛痒的安慰话,命人谢过。   

  话题一旦岔开了,两个女人就自然起来;她们开始津津有味地探讨起孩子,幸好这个话题可以无穷无尽地绵延下去,足以掩饰两人的尴尬不安。   

  在回增成舍的路上,宝儿好心好意地安慰班媞说:“婕妤,不必着急。皇后刚生了小公主,婕妤也快要生了,也许,皇帝会看在小公主小皇子的分上,听你们的话,不再让大司马他们管事了呢?”   

  班媞实在忍不住了,放声笑起来。与一位十四岁的小姑娘谈政治,真是处处充满惊奇与意外啊。   

  宝儿被笑得莫名其妙,班媞也不解释,随她去。   

  10   

  一大早,恍惚间班媞像是听到了笑声。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刘骜的一双眼睛似笑非笑,逼近她的眼前,望着她。她有点诧异了,正准备起身,刘骜按住她的肩,然后用手指勾起她的小下巴,眨眨眼示意:“媞儿,别急,等我画完。”一边说,一边竟用专门用来画眉的黛子墨轻轻地在她右边脸庞上浅浅地描画起来。   

  班媞脸上痒痒的,直想笑,又不敢挣扎;旁边的宫女燕喜也强忍着笑说:“婕妤,不要说话,不要笑,否则陛下就画不好了。”趁着刘骜提笔的片刻工夫,班媞赶紧说:“你们也不好好劝劝皇帝,这样闹起来,我们增成舍岂不是显得没规没矩了?”刘骜已经掰着她的下巴了:“不许说话。”她只得闭上嘴,任由刘骜处置。   

  寝宫里,大家都伸着头看刘骜的手笔,偶然几声吃吃的笑声。班媞也不好再抗拒,索性闭上眼睛,不管了。   

  一会,燕喜和一群宫女便拿着两面菱镜过来了,大家都笑作一团。刘骜亲自取过菱镜,为班媞扶好。班媞很不好意思,仔细一看,左边脸颊画了一只小鸟,右边脸颊画了一丛竹林。班媞的肌肤雪白,眉目分清,睫毛浓密漆黑,唇色鲜润,用黛子墨在她的脸上作画,倒是别开生面。刘骜在一旁得意地笑:“觉得朕这个妆化得如何?”一群女侍已在叽叽喳喳地笑开了:“陛下画得真好。婕妤,不必洗脸了,就让姐妹们看看皇帝亲自给你化的妆吧。”   

  刘骜端详着她,笑了笑:“朕觉得你与班伯长得很像。”班媞有点发窘,说:“他正是臣妾的兄长……”刘骜打断她的话,“这个朕知道。所以朕才觉得你似曾相识,你的眉目,脸颊,与你的哥哥都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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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第一部:许后(17)         

  班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发现,她何止长得像哥哥,还长得像刘骜。真是诡异,她有点发闷。   

  顿了一顿,班媞正要说话,忽然,小黄门在外传报:“启禀陛下,中宫派人来了,说有要事求见。”刘骜正在给班媞匀胭脂的颜色,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一会就来。”   

  “陛下,此事非常紧急……”   

  忽然间,门口有位宫女冲进寝宫,扑通一声,在刘骜面前跪下来,放声大哭:“小公主薨了,皇后殿下昏厥过去了。陛下,求您赶紧去看看吧,陛下……”刘骜抬起就是一脚,踹开跪着的侍女;燕喜慌慌张张地把刘骜的外袍递过来,他一伸手穿上,直直地就往外走。   

  皇帝走了。   

  增成舍陷入了令人难堪的寂静,无边无际的都是沉默。班媞愣着,发了很久的呆。   

  她终于回过神来,吩咐燕喜:“给我准备梳洗。”她把脸上的小鸟和丛林,一并洗去了,然后开始细细地描眉。燕喜在慢慢地给她梳头,宫女们都不知道该干什么,看着班媞。菱镜里,班媞无喜无嗔,淡然说:“宝儿,给我挑一件素净的衣服,准备丧仪。一会我要去椒房。”   

  李平走上来,对班媞说:“婕妤,您已有五个月的身孕,此时去吊丧,不吉利吧?皇后这个人心思又重……”   

  班媞看了李平一眼,并不说话,又回过神来自顾自地整理仪容。李平马上就把后半句话吞回去了,也过来帮她。   

  班媞心里明白,无论好坏,许?很把她当一回事,从她身份低微时就重视她了。但她从来不曾回应过。这种时候,也该班媞表现一下了。再说,许?也够可怜的。几年前许?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这一次,她怀孕时气血就不足,小公主出生了几个时辰都哭不出来,太医不得不冒险用药,这才救了小公主一命。可此后,这个小人儿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哭泣。小公主仿佛有着那么那么多的愁苦,几辈子都哭不够,哭得撕心裂肺,天崩地裂,像是随时都会哭死过去。为此,宫中动用了十余个奶娘,都无法止住她的哭泣,用一个,赶一个。   

  许?那么爱她,刘骜也那么爱她。可如今,小公主却告别了这个麻烦的世界。   

  李平悄悄走进椒房,正殿里已经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候在外面。她忙退出,让班媞一起从偏门进入皇后寝宫。   

  班媞示意宫女不要通报。事实上,也没人敢通报了。许?在床沿端坐着,脸上的脂粉已污,眼睛微微浮肿,没有哭,也不知道看着哪里。班媞不忍再看,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   

  许?手里握着一双小小的婴儿袜。宫女刚送来了给皇后的鸽蛋羹,还冒着热气,班媞亲自端过来,站在皇后身边。正在沉吟着是否要喂她,忽然,许?一声没吭就站起来,伸手把羹汤一掀,反手给了班媞一记耳光。   

  班媞的耳朵炸了一下,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了。眼泪都争着赶着涌上来,班媞把头微微地仰了仰,没有让它流出来。而眼前的许皇后,脸对着她看,可是眼是空的,穿过她,穿过宫墙,一直看过去。   

  许?的眼泪又开始滚滚地流下来了。   

  忽生变故,身后的宫女又跪了一地;班媞镇定地爬起来,重新站在一旁,她只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狂跳。许?压着嗓子沉声说:“班婕妤,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吧?太医说过我再不能生育了,再不能生育了!你挺着大肚子过来,是来刺激我的吧?满意了吧?”   

  “殿下,您要节哀。”班媞轻声说。   

  许?没有再说话。她又坐了下来,用力地抿着嘴,把流到嘴边的眼泪吃了下去。班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后面跪着几位宫姬,再后面,是一排跪着的宫女。每个人都被这种安静吓得心惊肉跳。   

  过了好久好久,许?才慢慢抬起手,用帕子擦了擦班媞的左脸,手指抚着她脸上发红发亮的掌印。班媞本能地闪了一下,但又定下来,没有再动。许?摸着她的左颊,自己的眼泪却肆意横流,连声说:“班婕妤,对不起,我是太伤心了,太伤心了。我再也不能为皇帝生孩子了,你知不知道,我再也不能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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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第一部:许后(18)         

  班媞顺着皇后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姐姐,您要节哀顺变。您会再有孩子的。”许?坐在椅子上,但她整个人是松松垮垮的,骨头好像被抽走了;听到这句话,才像是找到了重心,全身都瘫倒在站在一边的班媞身上。班媞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这么重。她吃力地站直,搂着许?的肩,轻轻地拍着,安抚着她。   

  许?忽然抬起头看着班媞:“皇帝,皇帝呢?他会不会嫌我再不能生孩子了?他在哪呢?”   

  宫女们悄悄告诉班媞,刘骜来了,又走了,是太后紧急召见他,估计是问他小公主暴薨之事。班媞说:“皇帝很伤心,他很伤心,他怎么可能嫌弃姐姐呢,他怎么舍得呢……”这样的话,连班媞都说起来毫无信心。然而,许?好像相信了,她更安静了,只是在慢慢地流着泪。   

  这样的气氛折磨着每一个人,不知道过了多久。班媞看许?也没力气了,命宫女把折腾了整整一天的皇后扶上床,让她休息休息。班媞的脸上,还微微泛着红,她就带着那个巴掌印,仪态万方地走了出去,走得格外的袅娜生姿。   

  11   

  刘骜这些天没有再来增成舍,班媞知道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小公主这一死,刘骜连续数天都罢朝不理政事,贴身服侍小公主的乳母被杖毙,余下有十余名侍女被逐出宫门,数名御医被革职,赶出京城。刘骜即位以来,从未出手做过如此重的惩罚。   

  宝儿和燕喜傍晚从永巷令署回来,都黄着一张脸。李平问她们,燕喜不肯说,宝儿一问就哭得抽抽搭搭的,一声一哽咽,什么也说不清楚。看到这两个人又蔫又怕的样子,把李平急得什么似的。最后倒是清楚了,原来是她们俩经过暴室,见到椒房的宫女小枝了,她浑身被打得稀巴烂,血肉都糊在衣服上了。宝儿越说越难受,听得三个人身上也一块一块地抽着发痛,大家都开始呜呜咽咽地抹眼泪。开始的眼泪还是因为同情而流的,到了后来就失控了,各自哭着自己,哭的是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班媞刚好看到了,她喝住:“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胆子也忒大了吧?”李平、宝儿、燕喜吓得眼泪都收回去了,齐齐低着头在她面前跪下。班媞拉她们起来,放缓了语气:“宫里刚刚出事,皇帝、皇后、太后的心情都不好,你们还不小心一点?祸从口出,在宫中就得谨言慎行。赶紧做你们的事。”   

  李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班媞心一凛。她太明白李平想说什么了,这么一想,那个几天前的巴掌印仿佛又再次烙在颊上,她的脸开始烧了起来。   

  数日之后,椒房的中长秋周坤仪亲自来到增成舍,送来了许皇后给班媞的赏赐,计有补缎二匹、织金二匹、蓝素缎二匹、貂皮二十张、海龙皮十二张。班媞疑疑惑惑地谢过赏赐,看到在周坤仪身后,除了随行的小黄门之外,还有二位面容清丽的侍女,一脸的窘态,眼里闪着莹莹的泪花。班媞认得,那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周坤仪对班媞一揖,说:“班婕妤,皇后说,椒房数日前冲撞了您,宫女不及时劝解,是侍候不周。特把这二位服侍皇后的侍女押来,令婕妤处分。”两位侍女跪下来,埋着头,细声细气地说:“请婕妤处置,求婕妤饶命……”声音越说越小。   

  班媞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汗毛倒竖,头皮后面一层又一层的凉气沁了出来。周坤仪还在那里补充了一句:“皇后的意思是,她们要生要死,都由得婕妤处理了,不必顾虑。”   

  班媞倒退了一步,沉吟了一下,说:“论理不当我处置,但现在皇后仍在哀痛之中,无心理后宫杂事。她既信任我,我便权且逾矩一回吧。”她对周坤仪说,“周大人,还要麻烦您,这二位侍婢服侍皇后不周,请带去掖廷,罚到暴室洗衣房做苦役吧。”   

  这两位宫女慌忙拜倒说:“婕妤,放过我们吧。”   

  周坤仪冷冷地看着二人:“这算轻的了,你们还不赶快向婕妤谢恩?”   

  班媞慢慢地喝着茶,目送他们出增成舍,脸上依然风平浪静。李平看着她的脸色,小心地说:“婕妤,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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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第一部:许后(19)         

  宝儿在旁边急了:“动手打婕妤的是皇后,又不是她们。婕妤为什么要把她们送到掖廷?暴室这种地方太可怕了。”显然,她又想起了小枝。   

  李平不满地对宝儿说:“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如果婕妤不惩罚她们,岂不是显得婕妤收买人心了?”   

  宝儿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大家的心都沉在水里,捞都捞不起来,没有人去安慰她。李平又说:“婕妤,有一位在暴室主事的掖廷狱丞,是我的老乡,你看,能不能由我出面给点小恩惠,让他对那两个宫女放松一点……”   

  班媞想了想,说:“不行。起码现在还不行。”   

  李平和宝儿都愕然地看着她,班媞说:“你以为这样是对她们好吗?认真追究起来,会被人说成是与宦者交通,牵连甚大。现在椒房和掖廷丞都在睁眼看着我呢。”    

  李平说:“你的话我懂。可你,就是太心软了,才会总被皇后伤害。现在后宫全都知道了,说婕妤被皇后打,不敢还手。你的脸面放在哪里?皇帝这么宠您,皇后已经开始失宠了,你凭什么还要忍气吞声?”   

  好,这个巴掌终于有人重新提起来了。班媞缓了口气,说:“皇后是君,我是臣。”说出这话,证明班媞已认命了。用这句话,她把自己堵在绝路上,谁都无话可说了。   

  大家都退了出去。班媞有点反胃,捂着胸口,一个人侧卧在榻上,疲倦地闭上眼睛。   

  班媞还是害怕了。有时她会有一种错觉,许?把她当一回事,她就以为两人平等了。她甚至不讨厌这种钩心斗角,不就是斗智吗?来呀,谁怕谁啊。可是,班媞到底不是一个适宜在宫里生存的女人,她不够狠。她经常忘了,许?跟她是不同的,只要许?不想玩了,就随时可以拿出身份来压她,把她碾得扁扁的,就算把道理讲破天也没有用。   

  许?无休止的神经质,就像一张薄薄的铁刃,在班媞的心口摁着,刮得她的肉身凌厉地刺刺作响,紧一阵慢一阵地发冷。许?已经伤到她了。这个女人总把自己赤裸裸地掏出来,她的心四处散溢,从不加节制。可是,班媞对她也恨不起来。一天又一天,悠长,疏冷,没有尽头,没有人可以说话,与刘骜不能,与许?也不能。可现在,她们唯一的朋友就是对方:两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分享同一份隐秘的嫉妒。如果没有这个敌人,她会不会更孤独?   

  就在这时,班媞的肚子忽然挨了一脚。里面的小家伙在踢她呢。班媞摸着自己的大肚子,不想又挨了一脚。她不由得高兴起来,小东西已经六个月了。隔着厚厚的衣服,她的手指尖轻轻地弹击着肚皮,逗着里面的胎儿,试图与她沟通。她在玩吗?玩什么呢?她快乐吗?   

  班媞带着点甜蜜,安静了,也就在榻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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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第二部 五侯(1)         

  第二部 五侯   

  01   

  长信宫外,雨已经扑簌簌地下了十余天了。现在是建始三年,照常理,长安的秋天天凉少雨,但自九月以来,天气开始变幻无常了,冷的时候要穿夹袄,热的时候穿着单衣还觉得闷,冷两天热两天,难受得很。长信私府令已经把皇太后入冬的衣物准备好了,忽然间又热了起来,还下起了大雨。   

  这场雨下得不寻常。雨来的时候没什么征兆,劈头盖脸地打下来,一颗颗生豆子一样大,把人砸得发疼。下了一天一夜的倾盆大雨,老天终于收敛了一点,水帘子慢条斯理地挂下来,连成一串一串,在屋檐下刷刷地响。   

  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了,宫中那些年老的宫女和宦官都这么说。在不忙的时候,时有宫人靠在门边,或蹲在房檐下,看着的天空下湿淋淋的一切,有点新奇。但是,当雨下到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的时候,没有人坐得住了。连那些十来岁的小宫女都明白,下这样的雨,见鬼了。大家都失魂落魄、六神无主,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作孽啊!”人人都牢骚满腹;还有些人,因为公事不得不蹚在水里来来去去,脾气愈发暴躁起来。未央宫里彻夜回响着的,都是哗哗哗的水声,还有它们的回音,日以继夜,夜以继日。   

  十多天以后,长安及近郊,已纷纷告急,水灾已把良田尽数淹没,居民损失惨重,请求政府紧急开仓放救济粮。又过一旬,大雨仍然不止,有些地方已水深过胸,死亡人数不断增加,已至千余人。宫中开始流传各种版本的说法,说长安街衢之中,到处都漂浮着巨大的树木、腐烂的老鼠、挣扎着的大白猪、游泳的鸭子、淹死的鸡。传着传着,后来就变成了满街都漂着大人小孩的尸体了。   

  刘骜忙得焦头烂额。他已下诏,丞相以下至都官令、丞都须投入救灾当中,并令治粟内吏从各地调粮食菜蔬进长安,以助贷贫民。各层各级的官员走马灯一样地来来回回,刘骜和王凤在白虎殿里为水灾一事,已经整整工作两天了。刘骜连寝宫都没有回过,累得嘴唇都起泡了。   

  登基也有几年了,这是刘骜所面临的最大的一次天灾。不能说他看见那些奏折上对遍地尸体惨状的描述没有沉痛之感,不,他对此还是相当难过的;不过,这对刘骜却是一个极好的参政机会,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太坏。很多具体的事务,以前是轮不到他来处置的,可这一次,这场水灾实在是太大,太复杂了,王凤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刘骜于是得以和王凤一起参与整个过程,紧张而兴致勃勃。   

  刘骜的隐忧还不是救灾。损失是可以弥补的,灾民是可以安抚的,可他知道很快就会有大臣要求他反躬自问了。不仅大臣会责问他,刘骜自己也在思考他到底哪里让老天不满了。自武帝的董仲舒以来,便认为如果天子圣明、大臣贤能,就可以风调雨顺,吉星高照;反之,则灾异频仍,天象错乱。由此一来,一旦出现日食、山崩、水旱灾、星宿异位等天象异常,皇帝就要换上素色服装,不吃荤腥,不近女色,迁居偏僻清静的场所,反省自己的过失,征求臣民的意见。而先朝皇帝还会下“罪己诏”,公开承认自己做得不好,一切罪责由自己担当,或者大赦天下。有时,在正常的祭祀典礼以外,还举办各类额外的祭祀或祈求仪式,以求上通于天。   

  刘骜不知道自己应该退让到哪一步,才能平安度过这次灾异,仿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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