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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才华定了定，从口袋中取出平日里剔骨用的小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放到了大风歌的嘴边。
“少爷，你是不能死的。无论如何，你都是不能死的。”
鲜红的血流入到大风歌的嘴中，顺着食道立刻化成了血雾，渗进了大风歌的血管之中，补充着他迅速消耗的血量。
然而，两个人的血也抵不住无数伤口在向外流淌。
大风歌也没有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他唯有拿命去坚持，这是他唯一能够做的。而有才华，自然愿意陪少爷去搏命。
哪怕结局已经无法改变，能够坚持上刹那也算是一刹那。不论是什么样的生灵，都是无法预知未来的。若是预见结局如何就等着如何，那么这个世上的所有生灵就全部等待着命运好了。
有的人还没有死，这场实力悬殊的抗争就还没有结束。
——
坠落的星辰轨迹忽乱，彼此交错。随着最初的两颗星辰猛然撞击到一起，连锁反应瞬间遍布星空，无数星辰碰撞。
星辰太过密集，导致了每颗星辰都干扰到了彼此。
南怀乐当然不可能推算出所有星辰最终的结果，做到这一步却已经足够了，这片星空已经被他彻底搅乱，不可能再由别人催动起强大的“星陨”。
璀璨的红光瞬间遮住苍穹，宛如一片炸裂的火海。
南怀乐撬动的那颗星辰，终于开始发挥作用，让无数星辰改变了轨迹，正在坠落的也有着无数碰撞到了一起，所具备的冲击力被大大消减。由大风歌催动起来的碧涛，将大部分的星辰接下，算是拯救了天下苍生。
若是没有这两人不约而同却又恰到好处的配合，恐怕现在的世间已经是末日的景象。
瞳孔都变成了深邃的青寒色，南怀乐保持着最后的笑容，变成了一尊雕塑。他看到了乱掉的星河，完成了师父李逸仙要做的事情，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了小师弟一把，他就再没有什么心愿了。
千里寒色已经完全褪色，在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中凋谢，变成一片片灰白色的纸片。剥离山峦，填平沟壑，将这个神秘存在了几千年的地方完全埋葬。
南怀乐身上的青寒色没有褪，成为永恒。
花铁柱抬头望了望苍穹，看到了炸裂的所有，知道大师兄做到了他需要做的事情，怆然一笑，艰难地站起身来，向着大师兄那里走去。
手指无法屈伸，花铁柱只能用手臂架起南怀乐，解开腰带，用牙齿咬住，笨拙地将大师兄绑在自己的背上。
这片满眼都是灰白色的土地，不知道有多远，花铁柱背着南怀乐，就这样一步步走，不知道要多久才有可能走出去。
可花铁柱不能就这样看着大师兄留在这里，他要带着南怀乐出去。就算大师兄真的死了，也不能葬在这里。大师兄肯定是不喜欢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太冷清了，连一朵花一条虫一只鸟都没有，这个地方一点都不惹人喜欢。大师兄还是喜欢山寨，所以一定回山寨去。
双腿不住地打颤，花铁柱紧咬着牙，迈出一步又一步。可是有些时候，意志并不能支撑住所有的东西。
脚下的灰白 粉忽然一滑，花铁柱猛地摔到了地上，根本挣扎不了一下。他用肘关节跟膝关节支撑着身体，慢慢用力，先是蹬起后半部分，再撑起前半部分。可就在他要成功的时候，这具早已经散架的身体再度倒了下来。
砰！
脸砸进灰白 粉之中，花铁柱艰难的喘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力量站起来了，痛苦地说道：“大师兄，我不能将你背出去了，对不起了。”
这片灰白色的死地，或许就要成了两人的埋葬之地。
正在花铁柱彻底绝望之际，眼前忽而有了一个影子。
花铁柱抬起了头，看清了来人，由悲转喜，却猛地哭出了一大声。
“阿芝姑娘！”
——
大风歌彻底成了一个血人，有才华身上也没有了丁点的血色。
“咳！”
突然咳出了一大口鲜血，大风歌睁开了被鲜血模糊的双眼，看到了巨大的黑影压了过来，然而，这黑影却错过了大风歌，倒向了他的一侧。
即便在最后倒下的时候，有才华都害怕压到大风歌。
大风歌来不及伸手，有才华便倒在了万花丛中。无数花枝发出折断的声音，却都被涛声淹没。幸而这花足够密，才没有让她倒在地上。
眼前遍布血色，大风歌只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大致轮廓，他顾不上钻心的疼痛，迅速地将有才华抱起。
拼到最后，大风歌力量完全耗尽，再也不可能接下“星陨”，他绝望无比。正在此时苍穹上的星空却忽然乱了，这便代表着大司命也无法再施展出“星陨”，那么大风歌就可以安心地放手了。然而，他没有想到，眼前竟然会是这样的景象。
“少爷，你不能死的。”有才华呢喃着，模糊的视野中看到了自家少爷的影子，露出了笑容。“少爷，我也不会死的。我们以后不要再走了，走的好累。我们就找个地方住下来，这里也好，那里也好，找个地方住下来就好。”
大风歌努力点头，抱着有才华的双手在其后背合十。
“我们不走了，我们就在此地住下。”
一切能做的都做了，大风歌不需要再去考虑天下苍生如何，他只需要考虑眼前的有才华如何就可以了。
还未开遍天下的大风歌就此枯萎了，不过这并不要紧，彼岸上正有花盛开。
大风歌借助最后一点“如昨”的力量，将自己封禁在此处，却也保住了他跟有才华的性命。
至于以后天下将会如何，大风歌已经不在乎了。
圣佛与菩萨都已不再，唯有两个普通人在此。
——
宁小山一头白发染血，脸色比纸还要苍白。此时割开他的大动脉，都不会流出一滴血来。
难以言喻的痛楚将宁小山揉成了一团，然而他还是不肯就此死去，他在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苍穹。
三千六百名宁家人，皆亡！
偌大一个家族，只剩下他这个家主，他也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无暇去回顾自己的一生，宁小山只想让所有人的牺牲不是白白的牺牲，他要替死去的人看到结果，好在地下给他们一个交待。
当碧涛涌起，苍穹炸裂，星河搅乱的那一刻，宁小山明白他们的坚持不再是没有意义的坚持，他们所做的一切将具有意义。
大司命终究会被人们阻止，那个看似毫无可能去改变的结局也终将会改变，这是宁小山从此刻开始坚信不疑的事情。
“南怀乐先生，这一切，真的如你所言。只可惜，我看不到最后的结局了。今后，我将在地下，听宁家后代来诉说我宁家的模样！”
拼死两位阴阳主，率领中域九家跟阴阳门抗衡的宁家，永远都不会覆灭，燕地独有的烈烈之风，将在还活着的宁家人中继续流传。
雪地上的血线逐渐干涸，一场风雪来，便将其彻底掩盖。
三千六百具尸体摆在此处，成为无比悲怆的景象。
宁小山低下了头，向着四周望了一眼，留下了两行老泪，却露出了笑容。
“宁家之风长存！”
这个时代，葬送了太多惊才艳艳之辈。宁小山也无法幸免于这样的命运，只能裹杂在这滚滚洪流之中，做出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
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象，宁小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将这三千六百人埋葬在了雪山之中，成为一座巨大的坟墓。
藏在边缘处的一群宁家少年，此时站起了身，愣愣地望着亲人的尸首埋进大雪之中，眼泪淹没了视野。
然而仅仅在半个时辰之后，这群少年就消失不见，再也没有人可以寻到他们的痕迹。
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必行会有一个崭新的宁家再度崛起于这片废墟之上！这是这群少年的誓言！
相同的景象，在中域九家跟丹宗武宗上演着，能够召唤出“星陨”的人们，无一幸存，皆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若是没有这些人，这场战斗恐怕早就结束，大风歌跟南怀乐也根本不会有扭转的机会。他们是奠定这场战争的基石，是用血肉铸成。
历史或许不会铭记，但是有一股叫精神的东西，将会一直在某些人的血液中流传！
——
苍穹上发生的一切都被大司命看在眼中。
一场足够毁灭天下的“星陨”就这样被阻止了？！曾经万族都无法抗衡的“星陨”，竟然被两个青年所阻！但凡是稍微了解一点内情的人，都无法相信这件事情。
以致于千百年后，无数致力于查明当年真相的人，都找不出一个确切的原因来解释当年的事情，就如同现在的人无法知晓确切地知晓当年万族覆灭是何种情形一样。
大司命望了望苍穹上还要持续上漫长时光的冲击，便收回了目光。只是一次“星陨”被阻止了而已，她还可以施展出无数次“星陨”，还有人能够阻止吗？
“人，确实有值得存在的一面。”
这句话是对死去的少司命说的，只可惜她已经听不到了。
低头看向了王石，大司命伸出了手。
“你，应该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终末之战（八）
能够真正见证历史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是历史的参与者并且只是边缘者。
然而，在今日，所有人都是历史的见证者。
被无尽星辰所遮蔽的苍穹，滔天碧涛与苍穹相碰，水与火的厮杀，宛如天地化身成了两尊神灵在交战。
这样的景象，哪怕是一个刚睁开眼的婴儿，都不会再去啼哭半声，只是呆呆地望着苍穹，深切地感受着自身的渺小。
永生难忘的景象，刻在了每一个人的骨子之中，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几世几代之后，沧海桑田，此时的景象被人改编成了无数的版本，或是被美化，或是被丑化，存在于书籍中，也存在于口口相传之中，永远都不会消失。
正如刚刚学会语言的人见到日食那般，一切都会被时间跟传说所模糊。至于当初到底发生了何种事情，又是什么样的人在参与，以后就没有几个人能够说得清楚了。
人，只属于他所处的这个时代。脱离了这个时代，都只是虚名罢了。
大司命当然不同于她脚下的苍生，她是历史的缔造者，是一个崭新时代的造物主，她在掌控着一切。
轻轻抬手，牵动天地的力量在指间凝聚，对准了王石。她不需要去预测什么事情，只需要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就可以，这个世上本就可以阻挡她的力量。
真假抬头望着苍穹，心中的激动仍旧难以平息。
“大风歌，你竟然真的做到了，真的找到彼岸了！竟然真的抗住了这种程度的‘星陨’？！你真的很了不起！还有那个搅乱了星河的人，他也同样了不起！你们两个，真的拯救了苍生！你们真的了不起！了不起！”
唯有真正体验过“星陨”是何种力量的人，才能够体会到将如此规模的“星陨”抵挡住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这根本就不是某个生灵所能够做到的。
正如同没有人记得第一个会使用火的人一样，这两个改变了历史的人，也注定不会被历史记住。
会不会被历史所铭记，对于大风歌跟南怀乐来说，那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了。
真假深深地呼吸了三次，才将激动稍稍平复，他看向了大司命，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见识过大司命的强大之后，真假也曾一度怀疑自己能否坚持住，彼此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现在，有着大风歌跟南怀乐所做的一切，证明大司命也并不是不可以战胜的，真假不再持有半分的怀疑。
“既然你们都做了你们该做的，那么到我来完成我该做的了。”盯着大司命，真假近乎发誓般地一字一字说道：“在王石找到杀死你的办法之前，我绝对不会让你影响到他！你，一定会被我们杀死！”
轰！
苍茫大地，忽起沉浮！
相比于人族短暂的历史，万族主宰这片天地的时间更为漫长，他们拥有着足够将这片天地完全调动起来的力量。万族之血，此时再度绽放出了昔日的光芒。。
脸上的血线突然绽放出了刺目的红光，真假也完全被舍利子的金光笼罩，将其映照成了一尊战佛！
“破！”
真假率先向着大司命击出了一掌，天际忽然浮现了诸佛，齐齐向着大司命出掌！
“伏罗！”
能够将禅宗内所有功法都修行的真假，对于新事物的领悟能力都远远超过王石，否则他也不可能晋入到天仙境。短短的片刻时间，他已经大致掌握了混沌仙气的使用方式，不再是简单的凝聚攻击，威力无疑翻升了数倍。
大司命平稳地向前点出了一指。
若美人用朱红在唇上轻点一般。
浩瀚星力与天地间的力量忽而凝聚在一点，继而扩散，瞬间将诸佛给抹灭！
施展出了覆盖整个天下的“星陨”后，大司命确实无法再调动起大规模的星辰，再加上现在的星河已经被搅乱，她也只能靠自身的实力。然而，这股力量，已经足够让她对抗“破天”。
关于自己强大到了何种地步，恐怕大司命自己都说不清楚。
真假怒喝，接连出手。
浩瀚的混沌仙气涌起，经由万族之血的加持，变成黑红之色，如同染血的玄铁剑，紧密地排列在一起，散发着凶戾无比的肃杀之气。哪怕是不凝聚成攻击，都可以轻易地将人仙境的强者给绞杀。
“圣葬！”
“熔道！”
“杀空！”
禅宗所有的强悍招式，都在刹那间施展出来！
此时的真假，一化万千，代表着禅宗历代所有的强者，全部趋近于疯狂。有着混沌仙气的加持，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攻杀。
已经不需要再去考虑什么退路，留给真假的只有一条路！
虽然大司命仍旧平静，但是她不得不连续不断地出手，如此才能够破除真假狂暴无比的攻击。
禅宗十八寺中不断有人倒下，藏经阁中不断有人倒下。
遍布天下，拥有信徒无数，在人数上堪称是天下第一的禅宗，此时也逼近于死绝。撑起“破天”，需要太多太多的人。
在今后的漫长时间内，天下都空余着无数座禅寺，遍布灰尘，结满蛛网，无人踏足，再也寻不到半点昔日第一大宗的光影。
“破！”
随着真假的怒吼，身上的血线骤然成火，熊熊燃烧而起。饱经沧桑而不倒的藏经阁在此时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崩开！
磅礴的混沌仙气凝聚，化成金色双手，将大司命合在其中！
“幻涅！”
一股无法抗拒的虚弱感传来，让大司命出手慢上了一丝。戏子死亡所残留下来的伤痕，将影响大司命很长一段时间，这便是大司命唯一的缺点。
连千百分之一的刹那时间都不到的停滞，便让大司命完全埋在了一双金手之中。
真假心中一惊，没有想到大司命竟然会被命中。他没有停下来观察，而是继续狂暴地出手，将所学过的所有招式都施展了出去。唯有此，他才能够拖上更长的时间。
轰！
金光突然炸裂，大司命双手平展，抵在两侧，周身出现了一道看不到的墙，将所有的攻击承下。
“道阻！”
真假看到了大司命身上的黑袍出现了一道几乎分辨不出的褶皱，知道自己先前的攻击命中了大司命。
“只要你也有生命，那你就一定是可以被杀死的！”
砰！
真假猛然跃起，冲上了天际！
周身的舍利子突然爆出金光，塑造出了一尊擎天般的法相，鲜红的血线在上面勾画出了铠甲的模样。头擎苍穹，脚踏大地，气势无双。
“八臂天王！”
持国琵琶，增长琉璃剑，广目赤锁，多闻宝幡，巨灵白塔……禅宗内最顶尖的八件仙器一同向着大司命击去，瞬间遮蔽住了苍穹。
大司命伸开的双手忽而向前。
“幕遮！”
之前都是大司命用星力简单凝聚就可化解所有的攻击，现在却不得不施展出真正的招式。虽然仍旧什么仙力的波动，其所代表的攻击也将强悍到极点。
在一片青色的夜幕之中，八件天仙境瞬息间崩碎，成为碎片。
砰！砰！砰！
真假身上忽而炸裂出无数的伤口，堪称是世上最坚固的舍利子此时也出现了无数裂缝，这代表着他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无法维持现在这种状态。
忽而低头向着王石看了一眼，真假脸上露出了微笑。
“大司命并不是不可战败的，就算是我都可以逼得她出手。我想，此时的你，应该已经找到方法了。我能够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便都全部交付给你了。”
身上的血忽而燃烧起了熊熊烈火，金光不再，只余赤红！
随着禅宗的弟子不断倒下，遍布中域的地脉纹路逐渐消失，汇聚到禅宗十八寺的脉路、从十八寺到禅宗的脉路，皆断绝。如同没有了支流的江河，逐渐枯竭一般。
最后剩下的所有混沌仙气，突然涌进了真假体内，将那把赤红的火烧的更旺！就算不去攻击大司命，真假都会被这股仙力撑爆！
“舍法！”
燃烧成这个世间最璀璨的火焰，真假如同一颗陨石，向着大司命撞去。这是他的最后一击，也是最强一击！
大司命那冷漠了千年的目光终于发生了变化。
“星陨”跟戏子死亡所造成的虚弱还残存，她无从调动起大规模的星力，仅靠她本身的力量，想要对抗“破天”加持的真假，确实有些困难。
星陨只能由星陨来对抗！
大司命再逆天，也只能够对抗几颗星辰的“星陨”而已。
嗤——！
一道赤红的火线横亘在天地间，将真假跟大司命连接到了一起！
根本没有任何的时间间隔，在大司命看到红光的同时，真假就已经冲到了眼前。
“道阻！”
无往不利的�